又过了一刻钟。“谢嘉杭回来没有?”第三个宫女泫然欲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头说明了一切。冷宫众人也觉得很奇怪,谢嘉杭和沈辙辕闹失踪,韩修每隔一刻钟就派一拨宫女跑过来查房,问他们谢嘉杭有没有回来。邵斤琦已经看透了世态炎凉,这些女人对他的喜爱就像肥皂泡沫那么易碎,只要有更帅的帅哥出现,她们就会移情别恋。“以色侍人,安能长久乎?”望着空中皓月,吹着深秋冷风,他发出一声古往今来冷宫妃子都会发出的喟叹,任凭宫女们怎么问都爱答不理。鲁欣妤推他一把:“你神经病啊?”大小姐向宫女们笑笑:“别理他,谢嘉杭,这个……”她拨拨头发,“出去训练了,”扭扭脖子,“太入迷了所以现在还没回来……”话音未落,冷宫的院门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灰头土脸的芙荻和面如土色的黄舒策马闯了进来,芙荻悲戚地大喊一声:“谢公子失踪了!”黄舒反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笨蛋!跟西凉土匪在一起怎么是失踪?”芙荻从善如流,换了个词继续悲戚地大喊:“谢公子被劫持了!”后面跟着一队侍卫:“前面两个!后宫重地禁止骑马!”冲上来拎小鸡一样他们两个就地制伏。宫女:“……”鲁欣妤微微一笑,挥挥手:“拖下去吧。”回头朝宫女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什么都没看见。”“……”第36章 搬石砸脚3到了第六个倒霉宫女进来公开处刑的时候,韩修终于不再当复读机,而是托着下巴说了一句——“他没出事吧?”话音刚落,一个不怕死的宫女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大呼:“陛下!谢公子被劫持了!”鲁欣妤的嘱咐没起作用。发生国之栋梁被劫持这种大事,宫女当然不敢隐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天子面前。“什么?”老官员那双昏花的老眼看到陛下的五官扭曲了一下。“把冷宫所有人给朕叫过来。还有,潘锋在哪里?”一个侍卫凑近韩修耳边低语两句,韩修眉毛一挑:“在相亲?让他带人去干活,朕要立刻知道谢嘉杭的下落。”梁起跟侍卫们好说歹说,把黄舒芙荻和那匹马放了回来。两人一马在墙角排排站好,鲁欣妤拿个竹板猛敲墙面:“后宫人多眼杂隔墙有耳知道不知道?”后面跟着个回音:“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们也都是冷宫的老人了,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乱说话这种道理都记不住!”回音继续:“记不住!记不住……”鲁欣妤头也不回拿竹板狠狠往身后一打:“干嘛复读我的话?”她等了半天没动静,回过头一看,邵斤琦额头被她打得通红,竟然一点恼意也没有,还站在原地笑嘻嘻的。她顿时吓得钻进黄舒怀里:“鬼啊!”黄舒立刻把她往外一推:“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别过来占本少爷便宜!”鲁欣妤骨碌碌滚进邵斤琦怀里,被花花公子迎面抱个满怀。邵斤琦抱得很紧,她鼓鼓囊囊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身体,脸色一放,作势就要扇他一耳光,邵斤琦却突然袭.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墙角的二人一马看得目瞪口呆。这花花公子今天吃错什么药了?鲁欣妤睁大眼睛,脸颊沁出两朵娇艳的红云:“你……你干嘛?”邵斤琦深情款款地说:“欣妤,我已经想过了,以前是我不对,今后我再也不跟那些女人来往,反正你暗恋我这么久,你和我凑合凑合得了……”话没说完,就被鲁欣妤一脚踢翻在地,劈头盖脸一顿暴打:“我凑合你妈!神经病!死种马!占老娘便宜!找死!”马打了个响鼻,含羞草跳上马背,灵活地站在马头上豪气干云地一声:“喵呜!”院子里鸡飞狗跳,梁起刚送走一拨侍卫又来了一拨,气势汹汹地:“全都带走,一个不留!”梁起拉住领头那个:“发生什么事了?”领头的把脸一虎:“上头的命令,我们只是照做而已。”鲁欣妤一看这阵势,揍得更加起劲:“是不是你搞宠妃被发现了?是不是你!”邵斤琦:“……”芙荻低着头向黄少爷道歉:“对不起黄少爷,奴婢不知道在后宫策马会这么严重……”李睿语重心长地说:“恭谨啊,都叫你不要随便找男人了……”冷宫这蛇鼠一窝被整整齐齐一窝端,只剩下一匹马和一只猫。侍卫长朝院子里伸长脖子一看,“把那只猫也给我捉来!”“喵呜……”这下可好,猫也没了。秋风吹过,徒留白马啸西风。许昌酒楼里,邵小妹与相亲对象相谈甚欢,轻抬皓腕给对面的男人倒上酒。潘锋接过酒杯,“时间不早,我一会送邵小姐回家。”邵小妹温柔似水地笑笑:“那就有劳将军了。”好歹是许昌出名的帅哥,目光凝聚在某人身上时有几分深情款款的味道:“不知我明天是否有幸再和邵小姐见面?”邵小妹以袖掩樱唇,矜持地笑了笑,眉梢眼角堆满柔情。这副模样要是被邵斤琦看见,一定惊掉下巴。潘锋护着邵小妹下了酒楼,让邵小妹在门口稍等,自己前去叫马车。邵小妹站了一会儿,突然见潘锋和几个军人打扮的男人策马经过,“潘将军?”“不好意思邵小姐!潘某突然有要事在身,明天再来赔罪!”马蹄扬尘,扬长而去。邵小妹:“……”妈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不是看他长得帅,老娘怎么会豁出去跟他那么温柔地说话?根本就不像她,都快吐了!她恶狠狠踢了一脚酒店招牌,把那可怜的木板砰啪踢凹一块。“邵……邵小姐?”她惊讶地回过头,一个气势很弱的军服少年缩着脖子弱弱地向她打个招呼:“那个……潘将军有急事,让末将来……送邵小姐……回府。”邵小妹一秒换上那副温柔似水的面孔,羞涩地撩撩秀发,“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将军了。”少年:“……”怎么办?她好可怕!鹿鸣湖边出租船只的老板也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找到他,说要买一艘船。“客官,我们只租不卖。”那男人抽出一叠钱来。老板眼睛发直,“客官,我们没有特殊情况只租不卖的。”那男人一扬下巴:“旁边那艘。”老板擦擦汗:“客官,那艘是破的……”“我就喜欢破船。”“那艘开到湖中心才会沉船……”男人双掌相击:“太好了,就要那艘。”“……成交。”陆远不仅花大价钱买了一艘开到湖中心会沉没的破船,还特意交代租船老板一会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准派人来救。他一走,老板数着入账的大笔钞票,感叹怎么这年头有人自己想深秋冬泳还要搞得这么迂回大阵仗。……管他呢,有钱不赚王八蛋。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天时——十一月初,湖水冰凉刺骨。地利——鹿鸣湖中心不远处有一个天然小岛,地方不大,但十几个人同时落脚都够了。人和——谢嘉杭对泛舟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听到需要自己划桨。沈辙辕不置可否,也跟着上了船。但是。凡是就怕这个“但是”,陆远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在他的计划里,去鹿鸣湖划船的应该就只有谢嘉杭和沈辙辕二人世界才对啊!谢嘉杭向岸边的他招手:“陆队长,你怎么不一起来?”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上道?陆远尴尬地笑了笑:“我请客,你们享受就好。”老子可不想跟你们一起沉船。谢嘉杭:“三个人多好玩啊,而且沈辙辕说他西凉人不会水,更不会划船……”就是要他旱鸭子这出戏才演的下去啊!到时候谢嘉杭来个英雄救美,呃不,美救英雄?管他谁救谁,总之孤男寡男湿.身.诱.惑,流落孤岛独处一夜,还有比这更容易感情升温的剧本吗?陆远耐着性子哄骗他:“这船只能坐两个人的,三个人肯定会沉。”谢嘉杭蹲下.身,指指船身上用红漆写的一行大字:“本船核载三人”。陆远:“……”他还想找借口推脱,沈辙辕双手抱胸一锤定音:“陆队长怎么一副不想上船的样子?难道这船……”“来了哥们儿!”月明星稀,西风深夜独自凉。泛舟万顷碧波上,何等雅兴,自古以来就有许多骚人墨客留下不少千古名句。把酒当歌人生几何,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不知那些古人要是自己动手划船,还能不能有如此雅兴写出华采文章。就算是,他们一个人划两个桨试试?!西凉皇子在上船前就声明自己是百分百纯旱鸭子,没碰过桨,对划船不感兴趣。划船的重任自然落在了陆远和谢嘉杭身上。没错。一开始,的确是陆远和谢嘉杭一人一边划着船。但很快陆远的眼皮就开始跳动,每次这样跳的时候准没好事发生,果然下一秒,这个坐在船头看戏的西凉皇子就站起来走到谢嘉杭身边,扶着他的手说:“在这里看牛郎织女星可以看得更清楚。”谢嘉杭马上停下划桨的动作:“哪里哪里?”这种小船全靠两桨一齐驱动,一边的桨停了那还得了?小船立刻在湖中心做起了圆周运动,陆远没好气地说:“谢嘉杭!你赶紧划啊!你这样停了我们还怎么前进?”不赶紧到达前方那个小岛的话,他们三人都会沉船的啊!沈辙辕瞥了他一眼,神情非常冷漠:“不是你请客吗?这就是你对客人的态度?”谢嘉杭把桨塞进他手里,双眼盛满真诚:“要一个人划两个桨真是辛苦你了,陆队长。”陆远:“???”靠!这两人一个不讲理,一个不要脸,真是绝配!陆远很不情愿,陆远很想反抗,陆远已经到了罢工的边缘。可当他的目光瞥到从船尾那侧开始逐渐渗入船体的水珠,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月老是那么容易当的吗?还是那土匪和那死断袖的月老?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沈辙辕和谢嘉杭挨在一起看星星,陆远在他们的阴影下吭哧吭哧拼命划船,但人定还是不能胜天,受客观条件限制,这船到了湖心时,果然已经进了一半的水,船尾率先向下沉去,船身像跷跷板一样翘起。谢嘉杭从船头慢慢向后滑去,被湿湿的船面滑得一踉跄。要不是沈辙辕眼疾手快扶住他,他恐怕就栽进水里了。“这船怎么回事?陆队长?”陆远的鞋已经全浸湿了,缓缓扭过头来,悲凉地:“我早就说过,坐三个人肯定会沉……”得更快。第37章 大事化小1只要有智商都看得出来,船都漏水了,难道坐两个人就不会沉吗?谢嘉杭还在腹诽,沈辙辕不愧是西凉土匪,直接付诸行动:“既然这样,那你下去。”陆远睁大眼睛:“下去?下哪去?”沈辙辕不给他争辩的机会,飞起一脚把他踢下水。噗通!船上减少了一个人,可沉没的速度并没有减慢,谢嘉杭抓住木浆心想大概可以先用这东西浮在水面上,快点游到湖心岛上去。他把木桨一头递给沈辙辕:“抓着这个。”视线转到沈辙辕身上,他才发现土匪此刻的状态不对,高大的男人愣愣站在那里,听见他的声音,蓦然抬眼,那漆黑的瞳孔中竟有一丝无措。“你……”难道这家伙怕水?沈辙辕委屈地轻唤一声:“欣欣……”突然飞身向他扑过来,避过陡然竖起的船头。两个人抱在一起直直倒在水中,船体也在同时彻底消失在水下。十一月许昌的夜寒不是开玩笑的,甫一浸入湖水中,谢嘉杭浑身肌肉都僵硬起来,只能依凭本能胡乱划水。沈辙辕下意识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差点就把谢嘉杭一起拖下湖底淹死。挣扎之间,谢嘉杭不知踢到他哪里,沈辙辕吐出一串泡泡在水中睁开眼睛。那张极品帅哥的脸有一丝茫然,谢嘉杭还是第一次知道男人也可以这么……楚楚可怜,心里跳了好几下,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一些,咬牙狠狠蹬一脚下沉的船头,借力把头浮出水面。沈辙辕闷闷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含糊地说:“我从来没下过水……”谢嘉杭冻得牙齿打战,见沈辙辕也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抓紧木桨轻呵一句:“别松手!”沈辙辕的手臂紧了紧,他又缓和语气说:“也别抱那么紧,我有点动不了了……”陆远在两人身后冒出头来,朝岸边挥手:“喂——老板!救命啊!”他抹一把脸上的水,看见那老板抬起一只手与额头齐平,做出眺望的模样。“老——板——”那老板放下手,坐下了。靠!是他再三叮嘱老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准叫人来救的!他还要继续喊,“噗!咕噜噜……”被记仇的沈辙辕狠狠踹了一脚,再次沉入水里。沈辙辕踢完这一脚,带着谢嘉杭乘反冲力向前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见陆远再次探出水面,还不忘威胁对方:“你要是也敢跟过来,我就再把你扔到湖里去。”陆远张大嘴巴:“皇子殿下,我们什么仇什么怨?”沈辙辕,头也不回:“去死吧。”陆远:“……”谢嘉杭读本科的时候偶尔还会和室友一起出入健身房,但自从读了研,他就再也没有参加过高强度运动。现在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谁知道穿越到古代后既要仰卧起坐又要游泳,还是三千个仰卧起坐和冬泳?人干事?简直就把体育高考的那一套来了个齐活。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他最后踩了一下水,还是靠水波推了最后一把,终于触及了坚实的地面。胸腔被水压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牙龈也传来隐约的血腥味。谢嘉杭把沈辙辕拖上岸,西凉皇子双眼紧闭,嘴唇过了发紫的阶段,已经开始发白。一阵风吹过,刚才还觉得冰寒彻骨的湖水打在腿上,竟带来一丝异样的温暖。“沈辙辕?沈辙辕?”他拍拍沈辙辕脸颊,在水里呆的时间不算长,这家伙不至于溺水吧?一探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而已。谢嘉杭把沈辙辕抱在怀里,让他的头紧靠着自己的胸口,水珠顺着谢嘉杭湿漉漉的头发不断滴在沈辙辕脸上。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用力猛掐沈辙辕人中,终于沈辙辕急喘一口气,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谢嘉杭赶紧问他:“你感觉怎么样?冷吗?除了冷,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异样?”沈辙辕把眼睛阖上,手臂慢慢环过他的腰,轻轻地说:“我有点想睡觉……”天寒地冻,秋凉入骨,两人靠得那么紧密,却一点暖意都不曾有。谢嘉杭把额头抵在他额头上,没有什么异常的高温。不过也可能是两个人都被湖水浸透,对温度的感知已经麻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可能湿着衣服在岛上吹一夜冷风吧?谢嘉杭抬起头,月在云间,影朦朦胧胧,头顶那一道银河亮如白练,终于看见那两颗隔河相望的织女牛郎。对了,陆远没有被淹死吧?他抱紧沈辙辕,朝湖中望去,陆远一颗人头攀着一副木桨在湖面上浮浮沉沉,又狼狈又好笑。可是现在实在不是什么能笑出来的场合,谢嘉杭呼一口气,朝对岸看去。深夜里行人早已散去,也就只有租船的小屋门口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破灯……等等!那……是什么?黑影,人头攒动,在暗夜里金属反射出一道清泠月光。随后是一点,两点,三四五六点……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知几十点,倏忽练成一条线,将漆黑的湖面映得满江通明。遥遥隔着水面,谢嘉杭看见火光中那一道步步靠近的人影,惊讶地连牙齿都停止了战栗。韩……韩修?!虽然根本看不清韩修的表情,但谢嘉杭脊背还是爬上一道比秋凉更凉的凉意。不过……他有些恍惚地想到,韩修这样和他隔水相望,是不是很像天上的牛郎织女星啊?跟谢嘉杭和沈辙辕一点一点打水前进比起来,韩修从对面到湖心岛的速度可真就太快了。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艨艟列舰,桅杆上居然还绑着“魏”字的旗号,飞速驶来,有如神兵天降。能够得救真是太好了。……就是这位救星脸色实在很不好看,眼神也十分恐怖。他抬眸瞥过来一眼,千山鸟飞绝,他两步走到谢嘉杭身边,谢嘉杭“咕嘟”咽了下口水。韩修平时虽然也很恐怖,但此刻的气势和平时绝对不能混为一谈。他脸上既没有笑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谢嘉杭,和半躺在谢嘉杭怀里的沈辙辕。喂!沈辙辕这家伙什么时候擅自睡着了啊?谢嘉杭偷偷拧了沈辙辕一把,不要让他一个人面对大boss啊铁子!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韩修,立刻被那眼神震住。那眼神就像……丈夫在责备红杏出墙的妻子一样。谢嘉杭:“???”韩修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先是一只手,随后把两只手都贴在谢嘉杭的脸上。船上的禁卫军一个个望天的望天,赏月的赏月,对陛下的举动全当没看到。温热的掌心传来舒服的热度,谢嘉杭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韩修却用手指抹去一颗滚落到他唇瓣间的水珠,“先跟朕回去再说。”韩修朝他伸出一只手:“能走吗?”谢嘉杭刚腾出一只手去拉他,原本被宽大衣袖遮住的,沈辙辕放在他腰间的手臂露了出来。韩修的目光顺着向下,冷凝在那条手臂上,竟然自己弯下腰出手一掰——没掰下来。沈辙辕的手臂冻得僵硬,但抱住谢嘉杭的力气却很大。韩修微微勾起唇角,露出那招牌的似笑非笑,淡淡瞥了谢嘉杭一眼。谢嘉杭:“……”为什么他有点心虚啊?这算什么?我和本国皇帝和异国皇子的谜之惨烈修罗场?沈辙辕从他身上被韩修暴力掰开,扔在地上,还被小心眼的魏国皇帝路过的时候重重踩了一脚。上船之前,谢嘉杭偷偷瞟了西凉皇子一眼。对方十分柔弱地躺在地上,好像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这家伙被韩修掰开的时候悄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根本就是在装睡啊!他很快躺到韩修寝宫的床上。小丫鬟扑过来,被韩修一根手指戳开,只能蹲在角落里眼泪汪汪地唤他:“谢公子!奴婢好担心啊……”谢嘉杭翻翻眼皮,“哭什么哭?游个冬泳而已。”韩修扬扬下巴,示意她赶紧抬着躺在平板车上的西凉皇子滚蛋。小丫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其他冷宫众人被拦在寝宫外,一边搬运沈辙辕一边七嘴八舌地问她:“谢嘉杭怎么样?”“受伤没有?发烧没有?”“我看这土匪就没什么事,他应该也没事吧?”“蠢材!谁说他泡下水就会有事的?明明是在韩修那里过夜更危险好不好?”“你谋杀亲夫啊?死丫头!”鲁欣妤和邵斤琦打打闹闹,把沈辙辕的小推车弄得摇摇晃晃。黄舒一脸担忧地说:“韩修发现他和西凉皇子湿.身抱在一起,会不会一怒之下强.奸他啊?”芙荻震惊地反问他:“黄少爷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殷正期听了他们的话,结合自己的经验,一本正经地做笔记:“迷.奸成功率太低了,还是强.奸吧。”杨恭谨:“……”为什么他身边净是这些脑袋不正常的家伙?同样在水里泡了一刻钟,沈辙辕只是在床上躺了躺,喝了两碗虫草汤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了,似乎在谢嘉杭面前表现出的那些柔弱都是完全的演技。陆远也被顺手救了回来,却远不如这两人好运,被韩修派人直接丢到凉州代表队下榻那间驿馆楼下自生自灭。在地上半死不活地躺到天蒙蒙亮,才被出门喂马的手下发现,大呼小叫着拖了回去。经过这一晚,饶是谢嘉杭的恋爱神经粗如钢筋,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韩修的体温,沈辙辕的吐息,在他脑中无限回旋缠绕,一幕幕反复循环播放。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身体僵硬。……韩修就躺在他身边,还在睡着,呼吸均匀绵长。第38章 大事化小2谢嘉杭以为他正在异性恋的康庄大道上大步前进,却没想到已经走进了左右为男的死胡同。他刚刚一动,韩修就翻身朝向他,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笑了笑:“……你醒了?”韩修的外表本就无可挑剔,只不过心理扭曲得严重,平时给人的压迫感太过强烈。此刻半睡半醒之际,一个普普通通的微笑,终于使他无人可比的外表发挥了作用。枕边的纯情处男如遭电击,被劈得晕头转向,心脏砰砰乱跳。韩修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轻舒一口气:“还好,没发烧。”摸完便又转过身去:“药在桌上,一会记得喝。”谢嘉杭从龙床上坐起来,探出头往外看。桌上的药已经放凉了,一个宫女走过来,换上一碗新的,热气腾腾。韩修拥被阖眼,神态懒懒的,刚才那是在……赖床?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谢嘉杭披上衣服快速洗漱一番走到外殿,一个宫女向他恭恭敬敬行了礼,说:“谢公子,陛下吩咐给您准备了早饭,您现在就吃吗?”谢嘉杭点头说:“多谢。”好像穿越以来,有人向他这么正式地行礼,如此客客气气对待贵宾之类的态度,还是头一回。如果这种人多一点的话,上次在联璧宫外给韩修行礼的时候他哪会脑子一片空白啊?不过那时他那么不伦不类的一拱手,韩修也没有说什么。韩修对他容忍度那么高,难道真像他想的……死双性恋对他有那种意思吗?!恰好韩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下去吧。”宫女不仅飞快地闪人,还体贴地给他们带上门。怎……怎么办?迟钝处男的脑洞一旦开启,就向危险的悬崖边缘脱缰而去,拦都拦不住。他要怎么跟一个想爆.他菊.花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啊?谢嘉杭吃早饭的手一下子抖得连筷子都拿不住。韩修一步步朝他靠近,气势逼人,跟刚才在床上的样子判若两人。谢嘉杭腾地站起来,语无伦次,紧张到差点碰翻椅子:“你……你干嘛?”糟糕!这时候问这个,要是韩修回一句“干.你”怎么办?他是拔腿就跑还是先给韩修来个断子绝孙剪刀腿以绝后患再跑?但韩修并未按牌理出牌,而是似笑非笑跟他翻起旧账:“谢嘉杭,昨天下午朕在宫门口等了你三刻钟,你人呢?跟西凉皇子泛舟去了?”“……”皇帝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感觉。谢嘉杭放韩修鸽子,行为特别恶劣,证据确凿无可争辩。判一上午内把御书房附近的杂草全部拔光,否则后果自负。萧岚雨端着糕点婷婷袅袅进了御书房,谢嘉杭蹲在路边拔草。萧疏云提着热汤袅袅婷婷进了御书房,谢嘉杭蹲在路边拔草。老官员带着公文蹒跚进了……还没进,被灌木丛里突然冒出的一个人头吓得差点报销在任上。老官员跟韩修在里面谈全国赛的公事,萧疏云待得无聊,跑出来和谢嘉杭闲聊。“你在干嘛?”谢嘉杭点点身边一堆杂草:“拔草。”萧疏云明知故问,掩唇娇笑:“听说你昨天竟敢放陛下鸽子,你可真是个人才。”“……”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还听说你和西凉皇子偷情被陛下抓个正着,他怎么只是让你拔草?”谢嘉杭翻个白眼:“这么低级的谣言你也信?我哪有跟沈辙辕偷情?”“我就说嘛,那些宫女传出来的消息不可信。”萧疏云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大男人跑出宫这么久怎么可能是偷情啊?”谢嘉杭对她的明事理表示赞赏。萧疏云继续说:“那时间充足的都可以来好几发了,果然是捉.奸.在.床才对。”“……”这后宫的女人都怎么回事?萧疏云八卦地凑到他身边:“对了,最近畅销的那本连环画里说的是真的吗?”“什么连环画?”萧疏云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画师殷正期最新作品啊!作为主角之一,你怎么能不看啊?”她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喏,就是这个,我和异国皇子的同居二三事。”这不就是许昌最大牌馆门口摆摊卖的那本畅销作品吗?!谢嘉杭翻了两页,被里面琳琅满目的肉麻台词震惊,咬牙切齿蹦出三个字:“殷、正、期!”“哎呀!”萧疏云把二三事抢回来,心疼地抚平褶皱,“你干嘛这么用力捏啊?讨厌!”萧疏云还想继续说什么,余光瞟到一个身影阴恻恻出现在身后,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连忙跪在地上娇呼:“陛下!”韩修朝她伸出手:“没收。”萧疏云嘴一扁,可怜巴巴。可惜韩修不吃这套,冷笑一声,吓得她赶紧双手呈上。韩修扫了一眼连环画,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宠妃,问谢嘉杭:“拔得怎么样了?”谢嘉杭配合道:“还剩一大半。”韩修勾勾嘴角,朝萧疏云说:“你跟他一起拔。”萧疏云抬起头还想说什么,韩修飞来一记眼刀:“萧疏云,你在朕面前可没那么多话。”这话说得有些重,萧疏云娇躯一颤,立刻保证自己会好好拔草。韩修继续说:“既然话这么多,就一边唱歌一边拔,不拔光不准停。”萧疏云:“……”大魏后宫奇观之一,某著名宠妃和某著名冷宫牌手一起在御书房附近拔草,期间不停歇地伴随该宠妃的嘶哑歌声。放鸽子的事情翻了篇儿,全国赛在即,韩修公务陡然繁忙起来,根本没时间亲自看着谢嘉杭又有没有跟西凉皇子在一起搞七搞八。但皇帝陛下人虽不在,手还是能伸到冷宫的。全国赛定于十一月中旬进行,将军潘锋受陛下之命,天天一大早就在冷宫门口虎视眈眈,准时送谢嘉杭前往黄家庄子训练,一刻也不能耽搁,晚上准时送他回冷宫,一刻也不准逗留。芙荻一直是冷宫起得最早的。天还没亮,霜降了一地,白雾露凇挂满屋檐。榕树一年四季都有落叶,芙荻扫着院子,顺便收拾昨夜谢嘉杭他们打牌落下的狼藉。黄少爷的房门开了,黄舒打着哈欠走出来,熟练地帮芙荻烧上热水,回来攥着她冰冷的手暖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