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夜晚静悄悄的,十分安静,手推车咣当一声巨响传得很远,惹得几家大黄狗汪汪直叫,叫声此起彼伏。江年这一脚踹的不轻,那人捂着胸口站起身,急急向后退了两步,想要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但江年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他现在有很多的疑问,把这人抓到手再逼问出答案是最好的方法。眼看江年又一拳掠到自己的眼前,那人心知他一定要抓到自己,而面对这种气势的江年他根本就不是对手,于是毫不恋战,掉头就跑。这两天的寻人过程中,江年早就把村子里转了个遍,这人是往村子后面的山上跑的,有了海岛上的经验,江年可不想这人也像鸭舌帽那样,虽然他跑得很快,但江年也毫不示弱,紧追慢追,终于在山脚下追到了他,并将他按倒在地彻底制服。“你到底是谁?”江年问道。可那人似乎是铁了心不想回答,无论江年说什么问什么,他都闭紧嘴巴,一个字都没有回答。“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江年的耐心逐渐耗尽,他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大天使,早年的特殊经历让他在必要时绝对不会留情面。他掰开对方的手指,握住一根刚想发力,对方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嘴里呜呜哇哇的开始乱叫。“你不会说话?”对方拼命点头。不会说话这种事,江年也没法判断他是不是装的,先下手搜身一圈,却只发现了一个特别破旧的小板砖手机。这种手机都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了,黑白屏也没有解锁密码,江年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他的短信和通话记录。手机联系人不多,近一次通话名字是陈大。再看短信内容,从他到达这里看起只和陈大一个人联系过,大致内容是说明自己已到达,然后发现了江年和余安来找冯思亮,怀疑是因为当年的事,而陈大只让他看好江年二人,要是有什么动作再和自己联系。当年的事?江年按熄手机屏幕。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人绝对不是埃蒙斯派来的,但绝对也是知情人,而且目标似乎也是冯思亮,只不过因为他们两个的出现扰乱了原本的计划。可现在眼前的人是个哑巴,问话实在是不方便。“从现在开始乖乖听我的话。”那人赶忙点头。江年刚和他打过一场,很清楚他的实力,这人反应和灵活度都不错,但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也没特意绑着他,就让他在前面走,然后跟在他半步之后,这样无论对方有什么小动作他都一清二楚。回去的时候依旧没有惊动老板娘,江年带着他从安全通道回到二楼。余安正在屋里揪心呢,结果就见江年回来的同时还带着个人。“就是他跟踪咱们?”“对。”江年把他按在椅子上,拿着刚刚缴获的手机左思右想,最终拨通了陈大的电话。“你的人在我这儿,见个面说,如何?”直觉告诉他,在这个陈大身上,他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第六十六章电话接通后, 陈大那边顿了顿,江年也没催促,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哑巴他人没事吧?”江年看了一眼缩在椅子上的人, 他刚被揍了一顿看着有点害怕, 但江年没下狠手, 伤也是打斗过程中的擦伤, 除了一开始胸口那一脚。“没事。”“我明天去接哑巴, 希望你们帮着照顾他一下,这件事是个误会, 我们没有恶意。”“行。”挂断电话, 江年看了一眼时间,“你先睡吧。”余安知道他这是要守夜,毕竟屋子里还有个大活人, 俩人都睡下也不放心。“要不我看着他吧?”余安想让他多休息休息, “明天他老大要过来,你俩估计要谈好久, 应该休息的人是你。而且他明显怕你,别再给人吓出毛病来。”江年还想再说,结果余安抢先一步先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废话,乖乖睡觉!”“啧, 小哥哥又凶我。”江年笑着扯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那就我先眯一会儿, 十二点替你。”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他才舍不得让余安守一宿,余安也知道这点,但是……“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陪你一起守着。”余安:“……”小孩学坏了,咋还会威胁人了呢。“行行行,听你的。”余安扒下他的外衣就往床上推,“赶紧睡觉。”等到江年躺下后,余安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没什么意思,和哑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这时,哑巴的肚子叫了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往椅子里缩了缩。哑巴身上是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头发也乱糟糟的打了结,看样子风餐露宿了很久,脸上也脏兮兮的布满了皱纹,让人看不出年龄。依照余安对江年的了解,既然肯和对方老大见面就意味着有合作的机会,虽然他还对这个哑巴有些防备,但对待未来可能的盟友,也不能让人家饿肚子。这个时间已经没法出去买饭吃了,余安只好烧了热水给他弄桶泡面,还额外加了卤蛋和火腿。“给你的。”余安把泡好的桶面推到他面前,“肚子饿了就吃吧,不够的话这儿还有点零食。”哑巴一怔,呆呆的看了余安一眼。余安被他看的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回身去翻找行李,从里面拿出一瓶药酒交给哑巴,“这东西很好用,你身上要是有青肿的地方涂一些揉一揉,很快就好了。”哑巴还是没有动。余安纠结的朝江年看了一眼,又回道,“是伤在后背之类的地方不方便吗,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哑巴这次有了点反应,却也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为了表示自己这边想要见面合作的诚意,江年躺下之前把手机还给了哑巴,哑巴从兜里掏出那个小板砖,笨拙的打着字,然后给余安看:你是个好人。余安从小到大听过的夸奖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被发好人卡的,这感觉还挺新鲜,他尴尬的挠挠头,“其实我俩真不是坏人,只不过你偷偷跟踪我们,江年以为你和坏人是一伙儿的,他打伤了你吗?我替他道歉。”哑巴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打字道:没事,以前别人下手重多了,我不怕疼的。说完,他拿起余安给他泡的桶面,飞速吃完,然后竖起了大拇指:真好吃。……陈大是第二天中午到的,江年请对面老板送了一张桌子菜过来,毕竟屋子里说起话来更安全一些。陈大也是餐风露宿的一张脸,一只袖口空荡荡的,好像是缺了个胳膊,他衣服比哑巴干净一些,进门倒也不和江年客气,直接自罚三杯酒,“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说说为什么要跟踪我们。”“那你们老实说,也是来找那个姓冯的记者对吧。”“对。”陈大放下酒杯,用筷子夹了一大口菜送进嘴里,嚼几口咽下,说道:“看你们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当年的经历者吗,就是被按在床上做实验的。”这人果然知道些什么。江年没承认也没否认,又问道:“你对当年的事很了解吗?”陈大却摇摇头,“小娃娃,论年纪来讲我比你们大二十多岁,叫声叔叔不过分。”他咂么咂么嘴,继续道:“叔劝你们一句,无论是什么原因,别再查了。”“理由?”“再查下去会死。”江年摇头,“我们接过委托,这事一定要查。”“谁委托的?”“抱歉,我们需要保护客户的隐私资料。”陈大闻言放下了筷子,抬起唯一的一只手,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眉头皱的死紧,“小娃娃怎么就不听话。”他严肃道:“我没和你们开玩笑,再查下去真的会死,你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手段有多狠。”江年顺势问道:“那你们呢?你们看样子也是来查这件事的,既然会死,又为什么要查?”陈大沉默下来,叹了口气,没再言语。倒是哑巴看气氛有点尴尬,呜呜啊啊了两声,然后拽着陈大的袖子比划一通,陈大却也只是摇了摇头。屋子里比外面要热,陈大让哑巴帮自己往上拽了拽袖子,露出小半截手臂,这时江年看到他小臂上靠近手腕的部位有个纹身——im009。他现在对编号格外敏感,只不过当初他们的编号都纹在衣服上,而且都是单字母。江年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尤其是这人自称比他们大二十多岁,年纪和陈冬差不多。“你们是最早的那批实验体吗?很多年前,在山里的那批。”起初陈大和哑巴还没反应过来实验体是什么意思,等琢磨出江年的意思后,立刻变了神色。“小鬼,你知道的不少。”看这反应江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现在能够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哑巴和陈大,再加上那些未出现的人,这些人不是敌人,是和自己同样的受害者。而且双方的目标似乎一致,都是埃蒙斯,至于冯思亮这边,应该是他们查到的一条线索,只不过意外的遇到了自己和余安。“陈叔。”江年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我想,我这边有你不知道的一些事。”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意图,那江年也可以和他们交流一些自己已知的情报。于是他简单的说了一下何雯雯他们的事,“我们查埃蒙斯也是为了自己考虑,他们想要重启计划,如果什么都不做,接下来要死的就是我们。”“艹!”陈大听完狠狠的骂了一句,“这王八羔子!”哑巴没法张口,只是双拳紧握忿忿的锤了一下桌子,但黝黑的脸上透着红,显然也被气得不轻。陈大脑门上青筋直跳,紧接着又狠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好半天才停下来。“你猜的对,我们确实是山里那批。”陈大侧过脸看向窗外,回忆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面对江年他们,他还是愿意说清当年的情况。“我们都是在基地里出生,因为老娘就是他们从周围村子里买回来的,养在那里面生孩子。”“在山坳坳里,女娃娃都不值钱,当时他们开的价格虽然不高,但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就是一大笔钱了,所以很多人家都愿意把女娃娃卖给他们。”“在那个基地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孩子,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在老娘怀着的时候就被拉去做实验,结果你看到了,天生就是个残疾。”说到这儿,陈大自嘲的笑笑,“我和哑巴还算是好的,你是没见到那些出生脑子就坏掉的。”他抬手点点自己的头,“有的头大的像个怪物,有的坑坑凹凹,还有的看着挺正常,却不会哭也不会叫,生下来就是个傻子。”“有次我偷偷听到的,那些穿白大褂的叫我们因破法克神,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们和那些健康的小娃娃不一样,他们有人照看,可我们没有,他们做实验都是有时间间隔的,我们不是。”陈大听不懂英文,但余安听得懂,虽然他发音很不标准,但再联系到他们的编号是im开头,余安立刻想起了一个单词——imperfection,缺陷,瑕疵,又或者叫做残次品。余安感到一阵窒息,说不清是因为埃蒙斯的残忍,还是因为陈大他们的经历。“我们就像猪仔似的被养在一间大屋子里,每天都有人被抓走,一旦有人生病就会被立刻清除掉,也不断的有刚出生的小娃娃被送过来。我在那地方一直待到十来岁,没死成,十来岁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我们互相之间都是靠着咿咿呀呀和比划来沟通的。”“但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概念,每天就那么浑浑噩噩的活着,给吃的就吃,困了就睡,直到有一天……”陈大的表情逐渐凝重,“直到有一天,一个孩子从基地里逃了出去,然后,一切都变了。”第六十七章说到这儿的时候, 江年意识到他们的时间线和陈冬的对上了。陈大却不知道其中的因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记得那是个早上, 我们像往常一样睡醒, 本来以为还会被带出去做实验的, 结果却来了一大批不一样的人, 他们一身白, 脸上都带着面罩看不清脸,然后几个人一组行动, 把我们都轰了起来。”哑巴也哆嗦了一下, 明显对那天的事心有余悸。“我们被赶着走出基地,还有一些女人,应该是生我们的人, 我们就一直走, 走了很远,最后到了一个大坑边上。”陈大喘了一下, 咬牙道:“那些人把我们都推了下去,再向坑里泼油,然后一把火……”陈大时至今日都无法忘记那天发生的事。当烈焰燃起, 从来没接受过任何教育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火烧到身上感到疼痛后本能的哭叫。而那些女人, 一个个像是疯了一样,不管自己身上的火反倒是去保护周围的孩子。她们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还活着, 就是凭借着一股子念头去保护他们。直到最后到处都是惨叫声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坑底化成了一片火海。陈大揉揉发红的眼角,然后挽起了一条裤腿,露出隐藏在下面触目惊心的伤疤,“我运气好,没被呛死,只烧了一条腿,那些人看上去挺着急的样子,火烧起来后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估计是以为我们都活不成了吧,可谁想到呢,老子他妈的就活下来了,而且还不止我一个!”起初有十几个人从坑里逃了出来,但是由于吸入的毒烟和伤口感染,到最后就剩下了四个。他们侥幸没被饿死冻死,从山里慢慢走到了外面的村子,不会说话没法沟通,村民把他们当傻子往外赶,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后来来到了城市。他们渐渐学会了从垃圾桶里找食物,也会了一些简单的话,再后来被当成流浪人员收容,学会了一些生存技能,半乞讨半做工的生活。“可谁想到真特么的巧,有次我们在街边的电视里看新闻,又看到了那个像核桃仁的标志。”陈大说的正是天才计划那个形似大脑的图徽,江年他们也对此印象深刻。“新闻里说那个什么实验室的,从里面救出一批孩子,这不是和我们当年一样吗,还提到那个埃蒙斯,说暂时没有查到牵扯关系。”时隔许久,陈大他们才知道原来背后的人叫做埃蒙斯。他们几个文化水平不高又不认识什么厉害的人,想要查当年的事简直难如登天,就比如江年他们短短几月查到的事情,陈大他们却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们也去他们大楼那里看过,这事找下边的人没用,就得弄死当年那个带头的。”依照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他们想弄死的人应该是老埃蒙斯,也就是当年天才计划的创始者。可这简直难如登天,别说他们几个根本见不到本人,就算是在大楼周围多停留一会儿都会被巡逻的保安赶走。“陈叔。”江年开口道,“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陈大默默的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摇摇头,“合作就算了,咱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交换一下情报。”听他这么说,江年也就没再纠结合作的事,等到交换完手机号,两人不约而同的转换了话题,谁都没再谈埃蒙斯的事,只简单谈了谈生活方面的。江年表示如果金钱方面有困难可以找他,陈大也不扭捏,直接接受了这份好意。至于冯思亮这边的事,陈大直说他们也是捋着当年那条线查过来的,现在既然有了江年他俩,那这条线就交给他们来查,他们去找下一条线索。吃完饭后,陈大带着哑巴离开。余安呆呆的坐在床边,想起刚才陈大所说的经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人究竟可以坏到什么程度?当年陈冬逃了出来,埃蒙斯或许是为了防止暴露,撤离时就必须要处理掉陈大他们,几桶油,一把火,打算将自己犯下的罪恶焚烧的一干二净。余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下一刻,江年抱住了他。“别想了。”感受着这熟悉的温度,余安尝试着深呼吸,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重新回归到原本的话题,“陈叔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合作呢?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双方合作是有好处的,他没理由拒绝的。”江年坐在他的身边,用力一带,俩人便脸对脸的躺在了床上,他轻轻揉捏着余安的耳垂,无奈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嗯?”“每当他提到埃蒙斯的时候,眼睛里是带着同归于尽的愤恨的。凭借他们的关系网,想要获得埃蒙斯的信息非常困难,这么多年支撑他们查下来的,就是这股发自内心的恨意。一旦让他们找到埃蒙斯,他们绝对会亲手了解对方,甚至不介意同归于尽。又或者说,同归于尽对他们而言,才是最想要的。”老实说,余安真心期望他们会有个好的结果,可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饱尝人间冷暖,这世界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炼狱场,毁灭敌人再自我毁灭,终此一生罢了,或许死亡才是一种解脱。随着事件的调查进行,余安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埃蒙斯的强大就像是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他们每个人的头上,但他们必须要亲手了结,如果连他们这些当事人都没有勇气自我拯救,谁又能救得了他们呢。余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今天还要去冯记者那边吗?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多去争取一下,没准他就会愿意和我们说说当年的事呢。”“这个先不急。”江年从兜里拿出手机,先给陈冬打了个电话。“喂?”陈冬那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估计是昨天有什么事又熬夜了,到现在才睡醒。“冬哥,和你说个事。”江年花了半个多小时把陈大他们的情况详细说了说,陈冬那边起初还能谈上几句,到后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江年彻底说完,陈冬轻轻的叹了一声,“没想到,居然还有活下来的。”当年他出逃是为了保命,如果时光倒退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逃跑。而陈大他们,作为随时都能被舍弃掉的残次品,就算没有陈冬的事,他们也只会被反反复复的进行试验,直至死亡,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但因为陈冬的出逃而导致了他们提前且大批量的死亡,也是不争的事实。陈冬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可听到这些心里也是堵的厉害。“以前,你见过他们吗?”江年问道。“算是见过吧。”陈冬又一声叹息,回道:“当时我和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区域,只是被带去实验室的路上见到过,痴痴傻傻的,就像个木偶似的,没什么意识被实验人员带着走。后来再想起这件事,我还以为是实验弄坏了脑子,但没想到是在没出生之前……”陈冬以他的角度补充了一下当年的事,又让他们对陈大的遭遇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识。余安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反正每一次都想手撕了埃蒙斯。然后,江年又和陈冬说了说自己这边的情况,“现在我们这边不太乐观,冯记者听不了别人提起记者两个字,更别说问当年的情况。”他俩今天没有去冯家,但想也能想得到,冯记者现在要么是在酗酒,要么是在呼呼大睡。陈冬:“没事,之前也只是说试试他这条线,现在人找到就是成功,能问出来就问,问不出来咱们就再想别的办法。”江年:“嗯,你们那边怎么样?”陈冬:“卫铭一直在找当年那个狗仔,现在有了点线索,还在查,估计得查一段时间。”江年算了算时间,和陈冬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我们最晚下周末回去。”虽然冯记者这条线挺重要的,但要是他迟迟不开口,他俩也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行,那我一会儿和他们说一声。”陈冬答应的痛快,“还有,小言那边有了点发现,上次你被人跟踪不是拿回来个手机吗,小言一直没落下研究,这两天又把对面诓的跟他发邮件,结果还真查到了点线索。”江年:“查到对方的地址了?”陈冬:“只有个大致范围,小言跟我说了一大堆什么技术不技术的,我也没听懂,反正就是查到一个所在范围,好像还在海上。”现在江年已经确信跟踪自己的是埃蒙斯派来的人,不过这个结果还是很让他意外,埃蒙斯这是又在海上建了一个基地吗,那些被报了失踪的孩子,现在会不会就在那个岛上。第六十八章现在宋言只是查出个大致范围, 后续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也无法急在一时。至于江年和余安,他们依旧要解决冯思亮的问题, 而且这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冯思亮依旧保持着不规则的作息时间, 每天除了昏睡就是喝酒, 余安和江年天天往他那儿跑, 反正只要是不提记者两个字, 冯思亮也无所谓家里是不是多出两个人来。有他们两个照顾吃饭,冯思亮倒是比之前多吃了点。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 余安愁的头都大了。他甚至小心翼翼的和冯思亮提出要带他一起回去, 结果冯思亮听完倒头就睡,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余安知道这是对方拒绝的表现, 也没法继续劝说, 生怕他又给自己轰出去。村子不大,谁家有个什么事很快就被传开了。刚来的时候, 余安和江年只说冯思亮是长辈的老同学,结果传着传着,居然变成了他的远房侄子。而且这个说法似乎还更可信一些, 虽然他们谁都不知道冯家有什么远房亲戚,可要真是老同学的话, 哪有像这么悉心照顾的。村子里有不少瞧不上冯思亮的,现在居然慢慢羡慕起来。之前一提冯思亮就是“醉鬼”“死狗”,如今还有人说起了他当年考大学的事, 什么考上大学有出息,就是可惜了啊。要不是余安亲眼看过他们的态度,都差点被这真情实感的演技给骗过去了。余安是真的想把冯思亮带走,但冯思亮的态度也是让他真的难办。直到临回程的头一天,他们依旧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江年依照往常去村口那家饭馆带回了晚饭,冯思亮也依旧是坐在那里闷头吃,余安再次提起要带他回去的事,冯思亮全无反应。余安是真的没办法了。今天吃饭比往常要早一些,收拾好桌子后江年独自出了门。这个时候天还亮着,村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天,见到江年都好奇的往他身上看。“村长家在哪儿?”一人高声朝另一头喊了嗓子,过了片刻,有个小老头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骂骂咧咧的问那个混小子干嘛喊他。“这不有人找你吗。”那人指了指江年。这段时间村子里就这么点新鲜事,村长没理由不知道,听说江年在找自己还有点意外。放在平时,江年是绝对懒得多说废话的,但今天这事他必须得给安排妥当,于是简要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并给村长留了钱和联系方式,“麻烦你照看一下冯叔,有什么事或是他缺钱了请你给我打电话。我们也会时常回来看看,不在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当然,也免不了村长额外的酬劳。实打实的钱交到村长手上,看的有些人眼睛都红了。他们一年才挣多少啊,江年这一出手几乎是全家一年的收入了,而且这还只是给村长的辛苦费。没有人会嫌钱烫手,村长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连连跟他保证,说冯思亮和他家大儿子岁数差不多,以后一定当成半个儿子疼。江年其实挺不喜欢弄这一套的,但是没办法,有些时候不表现一下人家就不把你当回事。要是他俩就这么走了,这些人回头指不定怎么嚼舌根,现在得让他们见到好处,知道有好处,才能堵住他们的嘴。至于村长,他是个明白人,江年给完钱也说了会时常回来看看,他知道这事能从中捞点油水,但那也是在不能亏待冯思亮的基础上。冯家老屋。冯思亮今天状态还算不错,吃完饭没立刻倒头就睡,只是坐在床上,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冯叔,我们明天就走了。”余安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事实上,他每次来都要收拾一下,现在屋子里干净的跟别家也没差什么,跟刚来的那天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但下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余安希望那时事情都已经彻底解决,他觉得要是把埃蒙斯倒台的消息告诉冯思亮,他也一定会高兴的。“江年去找村长了,以后你有事的话就直接和村长说,村长解决不了的就给我们打电话。”余安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写了张纸条,放到桌子上显眼的地方,上面还压着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按冯思亮的生日设的,也免得他会忘。没办法,他和江年这次来确实是带了一些现金,但也不是很多,都用在这些天的花销和村长的辛苦费了。“小哥哥。”这时,江年处理好了外面的事,“我们该走了。”“嗯,好。”余安把抹布放回原处,笑着和冯思亮摆摆手,“冯叔,那我们走了,你少喝点酒,保重身体啊。”冯思亮依旧没什么反应。余安和江年走到门口,想了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身返回屋子,来到冯思亮面前,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冯叔,无论如何,谢谢你当年的报道,把我们从福利院里救了出来。”听到福利院三个字,冯思亮思索许久,浑浊的眼球动了动,然后迟缓的转向余安,“你是谁?”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二次和余安说话。“我是当年福利院里的孩子。”余安笑着指了指江年,“他也是,不过我觉得冯叔你对我的印象应该更深一些。”冯思亮微微蹙眉,试图在自己的记忆力搜寻余安的影子。余安也不想继续和他打哑谜,坦诚道:“冯叔你还记不记得你去福利院采访,走到半路突然冲出个小孩抱着你的大腿哭,说请你救救他们。”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冯思亮依旧记得这个孩子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个孩子的求救,才有了他后来的调查,才有了福利院爆出的黑幕。“你是……当年那个孩子?”“对!”冯思亮的眼神微微变了。余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之后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但冯思亮已经听不太清了。福利院三个字将他带到了遥远的过去,长年的酗酒让他的记忆力受损,反应也比正常人慢了很多。他不自觉的慢慢回想,许多年前,自己出生在这个贫困的小村子里,父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逼他年少独立,反而倾尽全部的供他上学念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全村人都过来看,有羡慕的,也有说酸话的,但那又怎样,当时的他少年意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一飞冲天,摆脱祖祖辈辈套在身上的枷锁。大学的四年他拼命努力,拿着丰厚的奖学金一直稳坐年纪第一的位置,优异的成绩让他在毕业之前就顺利的签下了一份满意的工作,成为了一名初入行业的记者。工作中,他遵从本心,实事求是的报道真相,有赞赏的,也有质疑的,甚至还因为触动别人的利益,收到了不少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