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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1 / 1)

请让我与鸿胪寺卿一同招待安提塔。季云祺的笑容中有些苦涩:方方,忘记告诉你,当年割让夑州,便是我陪着俞相和安提塔在封石城签下的。第89章 交锋安提塔一行人的人数不多, 眼下也不是两国关系紧张的紧要时刻,便还没有国宴的必要,一切都有鸿胪寺全权打理。有着萧方的口谕, 季云祺便以故人的身份, 偶尔拜访四方馆,与安提塔闲聊两句。也不知是对方真的安分, 还是萧方对季云祺全无芥蒂令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一连数日,安提塔一直都听从鸿胪寺安排,老实本分。不止如此,他们一行还带来了西戎的香料、锦缎和犀角,诚意十足。在反复翻检确认东西毫无问题后,萧方才宣召安提塔进宫, 在清凉殿见到了这位外来之客。许是干旱风沙之地养就相似的脸,就他看来,安提塔的长相十分接近中国西部的样貌,五官立体, 眼窝深陷, 眉骨突出, 乍一看去, 英俊鲜明,令人顿生好感。安提塔熟知大檀礼节,并没有萧方之前想的那样无礼倨傲,恭敬有加地行了叩拜之礼, 然后呈上西戎王的亲笔手书。手书自然是用西戎文撰写,鸿胪寺卿示意译官上前,逐字逐句为萧方解释念诵。萧方坐上这个位置两年了, 还第一次收到国书,听前面都是些絮絮叨叨的场面话,不是在称赞他治国有方,就是表示对两国和睦友好现状的满意。他努力地想在这里文绉绉的字眼里发现什么不寻常处,听得头疼欲裂,仿佛在高考考场上做英语听力,正想让译官停下,余光里见已经落座的安提塔动了动,似乎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这一停顿间,译官已经读到了尾声。为免夑州百姓饥无可食,疲无归处,兹派吕则依安提塔拜谒东檀陛下,求取白银二百万两,马匹两千,粮食三千石,各类蔬果种子若干萧方一凛,扯下译官手中的文书,眼神示意季云祺过来。季云祺跟外邦打交道最多,即便没有译官那样精通,却也认得一些,当下上前几步,俯身将国书末尾处细看一遍,向萧方点了点头。原来这次对方根本不屑于跟他们耍什么阴谋,而是直接便在明面上恬不知耻地伸手要东西。甚至还在用夑州的百姓来威胁他们如果拿不到这些东西,那真是抱歉了,西戎王只能从唯一能耕种的夑州拿,至于夑州从前没有离开的大檀百姓,就只能忍饥挨冻,听天由命了。可是如果白白让人这么空手套白狼,用些许香料就轻易地换得把手伸到国库里的机会,予取予求,大檀的国体颜面何存?更重要的是,只银钱一方面便数额巨大,如果被西戎拿走,壮大军队,两边的势力很可能要重新衡量。他放下手书,先扫了一眼左手侧的俞相,还有侍立在俞相身后的秦槐,看着这两人的目光,按捺下掀桌子的冲动,心里拿了主意。这样啊,他点点头,神色凝重:朕听云祺提起过,贵国连年遭灾,朕深表同情,云祺,朕没记错吧。季云祺侧身拱手:皇上记得没错,去年和今年,西戎境内屡次遭遇蝗灾,多处牧草被啃咬一空,牛羊无处放牧。那还真是可怜,萧方叹息:难怪要派先生来讨要,只是不知道先生千里迢迢而来,费了许多时日,贵王上还能不能撑得住。安提塔也不是第一次跟小皇上见面,初听他第一句话,还微微一笑,可听到讨要时,便觉得这话变得有些不太好听,小皇上似乎也与从前大不一样。王上一切安好,谢皇上挂怀。萧方一摆手:咱们邻里之间,就不用这么多客套了。先生要这么多应急之物,想必也是贵国宫里揭不开锅了。虽说我大檀地大物博,但毕竟距离王都路远,云祺,你怎么看。季云祺流场地接话:臣认为,不如请西戎王来大檀京中小住,等西戎国中重振,再回去也不迟。安提塔脸上挂着略带僵硬的微笑:季将军说笑了。朕倒觉得这主意很好,萧方击掌:不瞒先生说,短时间内筹备这么多东西,的确还比较困难,但贵国宫中区区几千人,我大檀还是养得起的。安提塔看出来了,现在的小皇上岂止是对季云祺百依百顺,毫无忌惮,甚至被季云祺教得一肚子坏水。让王上来大檀住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根本不是太傻太天真,就是单纯的坏。如今他们君臣齐心,难怪之前几次设计都没能动摇大檀急速向前的局势。谢过皇上好意,他故作沉思片刻:鄙国王上自然当与百姓同甘苦共患难,又怎能在此刻抽身离开。王上遣我前来,乃是为了燮州百姓。萧方看了季云祺一眼,正待开口,便听俞相在下面慢慢接了话。贵国王上有心了。俞相德高望重,安提塔也欠欠身,表示自己洗耳恭听。这些年来,皇上始终惦念夑州百姓,也相信贵国王上仁慈开明,仍令他们安居乐业。却没想到,他们如今生活这样困苦,唉俞相叹了口气,极尽惋惜,听在安提塔耳中却不是那个滋味。当年割让夑州时,一方面是他们有心阻拦,打算再张个大口,另一方面小皇帝却压根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最后一来二去的,夑州旧民留了不少在原地没动,他们对新占的土地肆意掠夺之后才意识到,这里即便被糟蹋成一片荒漠,也终归是在他们管辖中。可再回头想招拢人继续农耕纺织时,才发现在重压之下,许多百姓都进了深山,甚至成为山匪,余下的良民更多走起了跑商的路子。费尽心思夺来的沃土生生被他们搞成了荒田。安提塔在朝中曾屡屡上书,说不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却没几个人肯听他的劝谏。如今俞相叹的这一口气,像是在他心里下了一阵针雨一样。王上与俞相同样忧虑,这才遣我前来求取物资,夑州三城在两国交界处,我们若能合力重兴,也是一桩美谈。俞相笑笑地看着他:倒是好事,只是吕则依有没有听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俞相的意思是蓝阳关处早已通商,开了互市,听说夑州百姓勤于跑商,倒不如在互市上,为原属于大檀的百姓减免赋税,兴旺市集。若是有人想回归大檀,大檀也愿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吕则依意下如何?安提塔自然不乐意,这些百姓不过是一个借口。更何况,就算是在互市上买了种子,堂堂西戎人哪会弯下腰从土里刨食的。这些百姓都跑了,谁来种粮食?像是有意让他难堪一样,萧方和善地又向他提议:安先生,去年我大檀中果蔬丰收,许多百姓家里也收了许多种子,都拿到集市上买卖。如果安先生要的话,朕可以令人帮先生买些优质种子回来。季云祺在一旁轻声提醒:皇上,吕则依对种子如何播种,恐怕并不是很了解。萧方明白过来:是朕疏忽了。若是贵国有需要,可以遣些使者前来,朕必定派人细心教导。皇上,安提塔站起身,似笑非笑地说:皇上既关心夑州百姓,就不怕他们再受战乱之苦吗?季云祺站在萧方身边,自上而下俯视他,轻描淡写地答道:打仗吗?本将军可以保证,只此一次,以后他们再不必担惊受怕。安提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缓缓看了一圈,才更确定,这君臣几人软硬不吃,从前只会搅混水拖后腿的东檀皇帝不再是那么好糊弄的糊涂鬼了。更何况,他们虽然拿走了夑州,但季云祺也让他们知道,始终生活在马背上的人也会被马蹄踩在脚下,那几个月的追击给他们带来了噩梦一般的恐惧。随行副将在宫门外等着他,见他踏上马车后始终一言不发,小心地问:吕则依,怎么样了?没事。安提塔凝视着车窗外,夜幕覆住苍穹,街上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夜风清凉赶走白日的酷暑,正是一天里最舒适的时候,在路上行走的人比白天还多了许多。货郎推着满载的小车,在街边一列排开,单独挑了小灯在竹竿上,照得上面挂着的小玩意熠熠生辉。越是向闹市中走,叫卖声越是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还哪有几年前他来时见过的萧瑟模样。他们在王都时便听说了大檀这两年的变化,却远不如亲眼看到来得震撼。王上到底还是太掉以轻心了,若是知道这种情况,他们还怎么能安稳入睡?王上这次交给他的任务,不单是为了伸手要东西,如果能成功带着东西离去,对大檀一路高涨的士气将是沉重的打击。他倒想看看,到那个时候,这些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有了安提塔在京中,萧方也不好再大摇大摆地天天直奔将军府,但一连几天没耳鬓厮磨也是煎熬,便在宵禁之后才出宫。季云祺早在门口等着他,刚从偏门进去没多远,便有人飞身扑过来:皇上!你终于来了!萧方被这人扑得踉跄后退几步,幸好季云祺站在身后,将他接在怀里。云枫!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皇上!季云祺眼巴巴地等了好几天,抓住他的衣袖迫切地问:我听邢阳说,要向双楼关派兵,是真的吗!萧方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季云祺,这事他可不敢随便做主。季云祺纠结片刻,缓缓开口:云枫,你现在年纪还小我已经不小了!哥哥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领前锋营了。季云枫急得脸上通红,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两人面前,拱手正色道:季云枫请求带兵出战!求皇上、季将军应允成全!云枫!萧方连忙扶他起来,示意季云祺到另一边去避让片刻,自己扶着季云枫的肩膀,到花架下面坐坐。他知道季云枫一直都希望能有自己的战功,但今天这般激动迫切却仍是超出他的想象。云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递过去一杯茶,轻声问。皇上,上次您也答应过我的如果再有机会的话,让我带兵出征。半晌没有听到萧方的回答,季云枫才又咬着下唇,讷讷道:我前几天收到暖暖的信,她问我问我究竟是做什么的?萧方心里抱怨一句,云枫正是心思敏感的年纪,就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容貌一样敏感,暖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别往心里去,她肯定就是随口问问。不我仔细考虑了这个问题,我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季云枫端着茶杯,怔怔出神。我生在季家,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的职责,我知道我爹和我哥都很关心我,不舍得让我吃苦受伤,即便是在营中,大家看我也只是季家二公子、少将军的弟弟。萧方摸了摸他的头,没打断他的话。皇上,你之前教我写暖暖那边的字,曾经说过一句话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这一次请求出战,我不是为了跟我哥争个高下,也不是为了向我爹置气,只是想我也该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位置,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哥哥的名字下,我不想一辈子都只是季云祺的弟弟。萧方当然能理解,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太知道正在青春期的男孩子迫切想挣脱束缚的渴望,就像刚刚生出翅膀的蝴蝶,拼命地想要摆脱纠缠的茧。那是长大必经的茫然和痛苦。可是上了战场会很危险。我不怕危险,我也会保护自己。萧方在不退缩的坚持下让步了:好,我帮你去跟云祺说。作者有话要说: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未平生,未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by周都督文里稍稍改了一个字第90章 离间季云枫离开得悄无声息, 季云祺派邢阳跟随在侧,送行那天,只有萧方和季云祺在远离京城的十里亭送他。这本来就不该是张扬的时候。虽然当着萧方的面, 季云祺也承认, 的确该让云枫去磨炼一下了,可弟弟真的要出发时, 最放不下的也是他。不光对季云枫絮絮叨叨嘱咐了许久, 还把邢阳也叫到一边,屡次吩咐慎之又慎,不可贪功冒进。萧方安静地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带着几分忐忑,可看到季云枫神采飞扬的样子,又有几分欣慰。就算是雏鹰, 也早晚有离巢单飞的一天。他知道季云祺第一次对弟弟撒手,肯定想念得紧,自己也一样,就让老爹提前送了个便宜的拍立得过来。趁着云枫出发之前的空当, 硬是拉着季云祺一起, 三个人在府里宫里转着圈地拍照。起初季云祺还碍着有弟弟在场, 每一张都神情严肃, 但有萧方在一旁逗他,很快便也忍不住笑起来。张张照片里,萧方都夹在这两个耀眼夺目的兄弟中间,不自知地露出一脸傻笑。季云枫还拜托萧方给他单独拍了几张, 虽然他没说,萧方也心领神会,知道这张照片是打算拿给谁看的。颜狗暖暖果然很快回了信哦哦哦我要死了, 这是哪家小哥哥,可曾说了人家?萧方为她感到羞耻。暖暖很快就给了自己答案这肯定是我家云枫宝贝,末了还殷切问,上次那个写《十大酷刑》的太太有没有再出书啊?吹爆太太图文并茂,半遮半掩,欲盖弥彰。对此,萧方只想提醒一下老娘,暖暖本来就长得够歪了,再这么下去,以后除了云枫这样的天使弟弟,还有谁敢追求暖暖啊。说归说,可看到云枫跟暖暖如此合拍,心中说不上是欣慰还是伤感,他让季云祺专门收拾出来一间空房,把照片都挂在墙上。照片中的三人都笑容灿烂,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的跟着一起笑,心情便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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