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更慌了,季云祺也不是自虐狂,大半夜的在外面挨冻,怎么可能没要紧事?赶紧去把人请进来!萧方把人往外推:你赶紧的跑快点,不见到他,我心里不踏实。小圆被他推得冲了几步,回头看着他。萧方忙着套裤子,余光瞥见他欲言又止,赶紧问:还有事?没有没有,小圆琢磨一下,还是小心问:听太后姐姐说,您跟季将军是真的?什么真的假的?萧方见他磨磨蹭蹭的也不当个痛快人,心中焦躁有什么事不能换个时间说:别啰嗦了,去叫人进来,请去偏殿。从宫门到寝宫偏殿的距离不近,萧方先到了偏殿,本以为季云祺的脚力再快,他怎么也会等上一阵。没想到他前脚刚进去没多久,季云祺便如一阵风般狂奔而来,迈过门槛的时候,甚至连气都没有喘匀。萧方彻底吓僵了。他从来都只见到季云祺温文尔雅的一面,言谈举止优雅从容,从没有什么能让季云祺如此失态狼狈。前几天季云枫说过的话又一次从脑中碾过难不成真的要打仗了?不能啊,季云祺明明说了没什么要紧事,还能慢条斯理地耐心等两个时辰。更何况如果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把季云祺吓成这样,他干脆别玩,安详躺平,等外族来日得了。季将军?见季云祺慌得甚至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他连忙去伸手扶住:出什么事了?有敌人?蓝阳关?还是季老将军那边怎么了?他盯着季云祺的眼睛,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可对方却一个字也没说,也死死地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来。更要命的是,季云祺越是盯着他看,眼角越是泛红,竟像他刚刚穿越过来时看到的一样。萧方心中一动。这个眼神真的像极了那天拉他出来的纪凌,他原本一度已经沉溺在这个温柔至极的目光里,可没想到紧接着便是他始终无法摆脱的噩梦。季他也一时分辨不出来,自己叫的究竟是季,还是纪。皇上。季云祺低头看着萧方的手,正被自己的双手捧在掌中中,喉间忍不住哽了一下。这情形是他不知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过的,明明在梦中时,连呼吸连气息都那么熟悉真实,每次睁眼看时,手中却都空空如也。他早已过了失望就会痛哭的年纪,可遭遇了太久的失望之后,真实的美梦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反倒突然无法承受。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恨不能立刻去安华寺还愿,感谢上苍对他的垂怜。十年,没有白等。他只想立刻见到萧方,却在等待的两个时辰里,近乡情怯般渐渐失去勇气。如今当真见到了,又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不会显得太可笑,才不会把萧方吓到。在他灼热的目光中,萧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季将军,出了什么大事?怎么大半夜的还在宫门外等着?季云祺微微用了些力气,没让萧方把手立刻抽出去,长久以来的自制力让他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知道萧方是谁,他曾与萧方朝夕共处地生活了四年,他知道萧方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习惯,可萧方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萧方认识的只是那个名叫纪凌的室友,甚至不知道他这个不速之客。纵然已经朝思暮想了六年,可他又该以什么身份站在萧方面前。他喜欢萧方,那么喜欢,甚至可以为了萧方不惜违背约定,强行夺了原主身体的支配权,可萧方喜欢的人不是他,是那个叫纪凌的人。季云祺的呼吸慢慢沉重起来,见萧方像是被自己的失态吓得不轻,强按捺着心中激荡,轻声回答:臣今日刚回京,想起来还没有见过皇上,就来见过皇上再回去。萧方哭笑不得。他们俩之间啥时候这么多规矩了?别说回来没见他,就算季云祺带兵回来闯皇城,他也不敢说啥啊。而且也没听说过还有这规定,他怎么没见有别人大半夜的站在宫门外。简直吓死个人。季将军辛苦操劳,不用这么客气,早点回去休息吧。季云祺从没这么不知所措过,他这辈子也没有跟什么情爱纠缠打过交道,对这种事毫无经验,面对着这句逐客令,脑中竟是一片空白。皇上眼前是念了六年的人,一朝老天开眼才让他得偿心愿,终于见到一面,他不想走也不敢走,生怕这一夜过去后,乍然梦醒,一切回到从前。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喃喃问道:臣几日没在京中,皇上有没有想想见我萧方脑子里嗡了一声,不知道这位股肱之臣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别是大半夜的发了癔症。他强忍着咽下去一个哈欠,不经意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季云祺的手指修长有力,指根处生着硬茧,与俊秀昳丽的长相格格不入。这手摩擦在他透着粉白的手背上,有种粗糙的酥麻。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学校里曾经流行过各种占卜和心理测试,他曾经拿这个去问纪凌如果在古代,你会是什么人?选项里似乎有书生、皇帝、百姓、将军、文官等等。正在复习逻辑电路的纪凌几乎没有犹豫地给出了答案:将军。萧方始终记得这个回答,纪凌一直是那种高岭之花的学霸人设,他以为纪凌怎么也会选书生、文官之类的,没想到会是将军,可回头想想,儒将似乎也挺带感的。这个回答中的矛盾与和谐,正像现在的季云祺。我他盯着那双修长得勾人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着话:我想你作者有话要说:开一下防盗啦,大家体谅下哈,70%第43章 决心萧方早上醒得很晚, 又惯例地错过了早朝。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神经弱,他都快忘了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只隐约记得,季云祺发了癔症一样扯着他不放, 但也说不出个四五六, 他只好自己找话题尬聊。好在之前他也的确是有事,忙把关于稻种的事跟季云祺商量。季云祺又惊又喜, 自然一口应承下来, 军中许多人都是出身农家,对农活都不陌生,他不光连稻种都收下,连其他作物的种子也都一并要走。萧方也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季云祺办事他放心得很,既然能答应下来, 那明年口粮方面应该就不用愁了。军中的粮草省下来,就能把库存的粮食放到市面上,压低粮食的价格,就算不能让民间的存粮突然多起来, 也远好过眼下温饱不足的情况。等到后年, 全面推广新型种子, 再让俞相他们考虑提前整顿圈地的恶习, 就能很快解决粮食问题。他越想越美,忍不住拉着季云祺絮絮叨叨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啥,最后完全抗不住的时候秒睡的。好像有人把他抱着走动起来。炭火烧得再旺, 也不如暖气舒服,再加上他出来得匆忙,穿得并不很厚实, 身上早就凉得透骨,如今骤然挨到了温热的怀抱,舒服得他身不由己地往人怀里拱。这个味道也真是好闻,虽然不太一样,可会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个人。他们宿舍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拿了蜜桃味清口含片,转头时正见到纪凌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你身上的味道,是因为吃了这个吗?纪凌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呆呆的,跟平时的疏远高冷有些违和。他忘记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只是一直在想,纪凌居然会注意他身上的味道,纪凌居然会那么关注他若不是因为这些时不时令人怦然心动的瞬间,他也不会误以为纪凌同样喜欢他。其实,他也记得纪凌身上的味道,清爽干净,温暖安宁,就像现在的这个怀抱一样。他想一直睡在这里。可实际上,他只拥有过一次这种拥抱,却是个充满恶意的陷阱。***季云祺一夜没睡,虽然不妨碍他照常上朝,眼下却挡不住现出一片乌黑。他心里惦记着昨天兵部没处理完的事,还有萧方临时提起的垦荒,甫一散朝,他便打算立即回兵部,可刚一出殿门,便有人在后面叫住他。云祺。能这样叫他的人不多,回头看时,迎面走来的人是樊盛玉。樊尚书。他也回礼,有些诧异。重开春闱的圣旨早已发下,眼看过了年之后,就是吏部最繁忙的时候,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跟樊盛玉打过照面了。私下里,云祺不用这么见外,樊盛玉缓步走下台阶,邀他一道向外走了一段路,才问道:云祺昨晚一直在皇上的寝宫里?这种事也瞒不了人,季云祺点头:是。昨晚他舍不得走,生怕手一松开,对方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结果到最后萧方实在撑不住了,瞬间断电秒睡过去。他不由莞尔。从前在学校偶尔出去网吧包夜通宵的时候,萧方也会突然这样睡着,他透过纪凌的眼睛瞟到,觉得那个毫无形象趴在桌子上的样子,当真非常可爱。原来之前那些猜测和疑惑,并不是他期盼太久得了失心疯,他的目光,原来从来都只会凝在同一个人身上。他忐忑不安地、如捧着珍宝一样抱着萧方回了寝宫,没人敢阻拦,他便大着胆子,按捺着狂跳的心脏,小心地坐在床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睡颜。还是那么孩子气。这六年时间里,他已经从少年长成了独当一面,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保护那个人,又无数次失望后。老天终于还是被他的虔诚打动。季云祺第一次这么想痛快地哭一次,又怕眼睛模糊了,会少看一眼。正盯得入了神时,萧方翻了个身,扯着他的袖子,低低呢喃一声:纪凌这两个字结结实实地消除了他最后一点不确定,却又让他的心凉得彻头彻尾。是了,萧方说过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果然是纪凌啊季云祺怔怔坐过了后半夜,直到晨曦初现,他才有些恍惚地去了太和殿,甚至连旁人说了什么也没太听清楚。在这个煎熬的后半夜里,他起初还在那个名字里消沉,可渐渐地,一个想法在他心中越来越压抑不住,只是这有悖于他自幼被教授的德行准则,他几次想放弃,却又舍不得。此次见到樊盛玉,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樊盛玉已经把他打量好几遍,真诚赞叹:没想到云祺,我当真对你刮目相看。季云祺莫名其妙,想想自己昨晚反常地半夜在宫门外等了那么久,又守着熟睡的人一夜,樊盛玉不能理解也是正常。他知道樊盛玉常常说话刻薄,并不打算自找没趣地深究,索性直奔主题:先生有过喜欢的人吗?樊盛玉的脚步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不是很好看,很快回答:没有。季云祺表示可以理解,先生将近而立之年,一直都尚未成家,应当也是没遇上喜欢的人。两人闷声走了几步,樊盛玉才缓过来,瞟了他一眼,心里也能理解季云祺从来未经情爱的人,一旦尝了甜头,陷进去也情有可原。只是他没想到像季云祺这样自制力强大的人,居然也上过床就沦陷了。云祺,你在烦恼?他们也认识很久,他自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季云祺的情绪。先生,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想请教先生,季云祺怕自己多犹豫一下就会没了勇气,一口气不停歇地问下去:如果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该如何?饶是清冷沉静如樊盛玉,也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背过去。一本俗套又狗血曲折的话本子瞬间在脑中飞快连载。所以现在进展到什么剧情?皇上心里还有别人?怎么又跟云祺过了夜?皇上滥情成这样?听云祺的问题,应该不会是这个进展。又或者难道是云祺强上了人家,上完发现自己心动了?这情况似乎不太好啊,这皇上怕是忌惮云祺的兵权,不敢说什么,自己如果在中间横插一杠子,万一被迁怒了,很可能什么时候就又被赶出京城。这很不好,嗯主要是影响他之后第一时间看戏的体验。樊盛玉瞬间冷静下来,不动声色问:云祺怎么想?季云祺已经独自烦恼了一晚上,终于有人可以这样淡定从容地指导他,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反问也让他好受些。我我想试一次,他很犹豫:可是夺人所爱,不是君子之为。其实樊盛玉心里清楚,自己也并不比季云祺更在这种事上说得上话,可这并不妨碍他很乐于自觉升级为狗头军师。云祺确定对方心里有别人吗?季云祺毫不犹豫地点头。那他们是否两情相悦?这句话问到了关键点上,登时令季云祺如醍醐灌顶。他住在纪凌身体里长达四年,有时在系统计算了原主精神状况的情况下,还会允许他暂时作为主导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纪凌对萧方的态度。纪凌并不喜欢萧方,而且非常排斥甚至鄙夷来自同性的喜欢,否则临毕业前也不会在酒精的蛊惑下,发生那种事。他登时振奋起来,既然萧方和纪凌不可能在一起,而且萧方如今又在他的时代,那他还是非常有机会的!谢过先生!他对樊盛玉深深躬身,正要离开,又听樊盛玉叫住他。云祺,莫乱了方寸,你掌兵多年,万事都该难不倒你,樊盛玉一脸平静温和:如果有任何我能帮得上的,尽可以找我。季云祺再次躬身谢过,匆匆离去。樊盛玉这才将憋了半天的笑容肆无忌惮地展现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