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心底越来越沉,看来极有可能是认识祁韶安的人。韶儿她可有说什么?薛纡宁摇了摇头,我陪她坐了许久,她都不肯说是何人。所以她才会止住叶久继续询问,她能看出来祁韶安并非刻意隐瞒,只是从街口时她就一直心神不宁,那么等她想通了,便会说出来的。薛纡宁又仔细回想了下,刚才叶久的话,狐疑的看了眼她,叶老板,韶安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为何你会如此紧张她被人看到?她越想越不对劲,还有上次萧守备问起韶安时也是,你为何会说她姓叶?叶久被问得一愣,她脸色微变,看着薛纡宁探究的目光,终是沉了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你知道了未必是件好事。她稍稍顿了顿,又道:你只需记得,若外人问起韶儿,就说她名叶安,世居云城。薛纡宁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叶久见她同意,心里也宽敞了些,便道:你今日来不只是叫我去校场那么简单吧。薛纡宁笑了下:果然瞒不过叶老板。叶久瘪瘪嘴,如果要是单纯叫她去赤羽军营,随便派个人叫走就好了,哪还用她跑来等这么久。三公子传信回来,说是北边现在僵持不下,两军对垒,难分胜负。叶久皱了下眉,这是好事啊,起码不再丢城了。薛纡宁却摇摇头,听起来是这样没错,可三公子却提到了几个疑点。按理说我军援兵已到,塔尔族既然久攻不下,便应该见好就收,撤回攻下的城池才是,但他们依旧死咬着大军不放。薛纡宁皱着眉,又道:而且对方的将领似乎极其熟悉康盛的边防地形,与抚勇将军的几战都打得难舍难分,令人费解。叶久听着,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褚伯父怎么说?薛纡宁抿抿唇,说等朝中再发援兵,也就是你训练的禁军。此时马车到了赤羽军营,邹兆将军正在校场上看骑兵练习。林侄儿,薛公子。邹兆与叶久和薛纡宁见过,便没那么多规矩,他指着校场上不断散开又聚合的骑兵,耐不住性子问道:林侄儿你训练骑兵,这我能理解,但让他们一圈一圈的跑,还不给吃干粮,这又是为何?叶久看着邹兆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一脸茫然的朝自己比划,没忍住笑出了声;邹将军,你说要是把这些骑兵丢到草原上去,他们能活吗?邹兆愣了一下,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草原啊他们有马能跑,能吃肉,能喝奶,起码饿不死有刀也能杀他想了半天,郑重说了句,我觉得可以。叶久和薛纡宁对视一眼,轻笑道:那不就结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走到缸边,随手抓起一小把缸里的白色粉末,放进了嘴里咀嚼起来。邹兆看着直倒牙,就见着叶久满足的笑了下,好香。这种不添任何添加剂的奶粉,确实更加香甜。她用了五天的时间将大量牛乳晒干磨成粉末,制成了简单的奶粉,这样只要将在水里放上一小把,随着士兵骑行的不断晃动,等他们休息时,便能补充上蛋白。而且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就算没有水粮,单靠草原上的牛马羊,以及产的乳汁,他们也绝对可以活下来。随走随战,就地取材,这就是叶久组织这支队伍的最终目的。邹兆这时也想明白了,他看着校场上的骑兵是越来越顺眼,笑呵呵道:这样定是能打的那帮鬼孙再不敢攻城!叶久听了却歪歪脑袋:邹将军,我几时说他们是去前线了?邹兆一听懵了,不是去援兵,那还是干嘛?联络感情去的?叶久轻笑了一声,抽出邹兆身上的佩剑,在地上划拉出几块区域,道:塔尔族把绝大部分兵力倾注于攻打盛康防线,然而他们后方却空虚得很。邹兆久经沙场,自然反应了过来,他有些吃惊,林侄儿的意思是,让我带人从梁州、枱州两处绕到塔尔族背后,打他们尾巴根儿?叶久微笑点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抢咱们,咱就怎么抢他们。邹兆一听兴奋的不得了,一巴掌拍在叶久的肩上,这种缺德事我简直太乐意了,非给他们搅翻了天不可!叶久呲了呲牙,这力道都快把她拍碎了,邹将军,但丑话说前面,女人老弱,绝不可侮辱伤害。邹兆愣了一下,随后郑重点了下头:放心吧,战场之事,与妇孺无干。叶久回到竹园时,天已经黑了。大军出征在即,她作为此次练兵的头头,不得不留在军营中,是以耽误了许久。她想起祁韶安在自己走前说一起吃饭,脚上更加快了速度。韶儿,久等叶久推门而入,边进屋边抱歉的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矮桌上趴着的浅青色身影。叶久连忙噤了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祁韶安还伏在下午谈事的那张桌子上,头埋在手肘里,睡得正熟。叶久无奈笑了下,看来从自己走后,她连地方都没动过。也不知道白天跑了多久的路,竟累成了这般模样。叶久环顾一周,圆桌上空荡荡的,估计她应该还没吃饭,只是见她睡得香甜,便放弃了叫醒她的念头。叶久轻轻揽过她,打横抱起,想把她挪到床上去。啪嗒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叶久顿了一下,下意识回过头,一本书正躺在自己脚边。叶久没管,她先把祁韶安小心放到床上后,又盖好小毯,这才回身把书捡起来。她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她家韶儿最宝贝这些书,可不能有什么伤损。书册还是翻开的模样,叶久注意到了上面娟秀小楷写的几个字。折枝烹酒拈花添茶愿许一人风月不安叶久轻声读着,说诗又不像,说是一句话吧,又文邹邹的。不过意思她是明了的,左不过一句隐晦的情话。叶久嘴角弯起,目光落在祁韶安恬静的睡颜,眼眸中漾起了柔柔的波。韶儿,这是不是你心中向往的生活?她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座小院,两只杯盏,清酒浓茶,她和韶儿两人,从青丝到白发,踏过无数冬夏。叶久鼻尖忽然有点酸涩。不过短短一年,她好似经历了大半生,更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此生挚爱。遥想一年前,她初见韶儿,哪里会想到此后会与她执手一生。她甚至有些怨恨,为什么自己没有早来几天,这样会不会挽回一切。叶久眼眸微动,她低下头,一个吻轻轻落在了祁韶安的额头上。往事已矣,现在我一定护你周全。叶久把书轻轻的放在祁韶安枕边,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出了房间。她叫来了陆林,仔细询问着分开后祁韶安都做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人。嫂子与你分开以后,便一路往南,见人就问看没看到骑马人的去向,开始还能问出来,可到后面就问不到了。叶久皱紧了眉头,骑马人?她脑中闪过街上那奔腾而过的身影,好像也是从那时起,韶儿就有些不对劲了。叶久呼吸一滞,脑中霎时亮了一下。韶儿这样不管不顾的追问一个人的下落,甚至情绪这般不稳定,那只有一种可能那骑马人,是二哥。念头一出,叶久再也坐不住了,她抬脚就往屋子里冲,结果走了两步又停下了。韶儿还在睡着,她进去也没用啊。叶久尴尬的挠挠头,又回身问陆林,后来呢,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陆林连忙点头,后来嫂子走不动了,停在了一家胭脂铺前,结果来了一辆马车,嫂子见到就走了,只不过那家公子好像想上前搭话,被我拦住了。他说着瘪瘪嘴,那薛公子也是,不声不响就把嫂子拉跑了,差点没把我吓死。叶久听着扫他了一眼,得亏是青迟,这要是个歹人,我上哪哭去?陆林哦了一声,下回再有人挨上来,我直接给他一拳好了。叶久默默点了下头,随后又问道:你可认识那家是什么人?陆林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记得那马车的标志。叶久连忙拉他进书房: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画下来啊。陆林不通笔墨,想到什么就画什么,于是当叶久拿到那幅鬼斧神工的大作时,差点没气得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小林子你要死啊!谁家车上没事会挂食人花啊!!!作者有话要说:叶久:你一定是对面派来的奸细。(微笑)第212章 开始探查约摸子时前后,祁韶安悠悠转醒。屋子里点着几只烛火,已经燃了许久,有些飘摇。她揉揉眼,坐起身来。许是刚睁眼,眼前还有些模糊,周围昏暗无比。橘色的光把她的身影投到墙上,随着烛火的摆动,忽明忽暗。祁韶安环视了一圈,屋子里没人。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柔柔的月光映射在窗纸上,竹影斑斓。祁韶安愣愣地看着窗外。她记得自己好像在桌前睡着了,隐约觉得有人把自己抱到了床上。那人是阿久。能让自己如此没有防备,除了她,还会有谁呢。还有兄长。祁韶安浑身一抖,心率不可控的骤然提速,在这寂静的房子里,格外响亮。如果今日街上骑马之人真是二哥,那她反而能放下心来。能在京城街上驾马而行,想必不会受了什么委屈。可如若不是。祁韶安眼中忧虑渐深,那他过的可还好,有没有受冻挨饿,或是受人欺凌?祁韶安越想心底越慌乱,一双素手渐渐抓紧了小毯。韶儿,你醒了?门口传来笑意盈盈的一声,打断了祁韶安的思路。叶久端着托盘走进来,回身用脚轻轻踹上了门,朝祁韶安走过来,微雨说你中午都没吃饭,饿了吧。祁韶安转头看她,压下心头的百般心思,扯出了个笑,嗯,刚醒。嘿,真是好巧。叶久笑着把托盘放到床边的小桌上,而低头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深沉。刚才她进门时,属实被吓了一跳。她家韶儿呆呆地坐在床上,微微塌着背,整个人虽沐浴在烛光中,却难掩满身的孤寂。甚至连自己进门都没有发觉。这样的韶儿,她已经许久未见过了。祁韶安看着她一一摆开,轻轻问了句:现在几时了?叶久看了眼外面,半夜了吧。那你刚回来?叶久轻笑了一下,有两个时辰了。祁韶安点点头,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坐。叶久抿抿唇,依言坐在了她的身侧,瞥了眼她攥紧的拳头,不动声色的把筷子递了过去。府上新来了个厨子,试试看?祁韶安悄悄松开了手掌,接了过来。闻到菜香,她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伸手夹了一筷。菜不烫不凉,不似刚出锅的,但温度却是正好。她轻轻看了眼叶久,眼里多了些许温柔。哪里什么好巧,只怕是一直温着吧。即然如此,那自己更不能辜负了她的心意才是。她又一次伸出了筷子,却忽的一顿这味道叶久手里端着汤碗,轻轻搅动着,余光瞄到祁韶安僵住的动作,微微抬了下头。只见祁韶安此时正侧着眸看着她,眼里带着难以掩住的惊讶和疑惑。叶久轻轻笑了下,福谷饭庄的张师傅,今日刚来府上。祁韶安看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口,微微怔愣。叶久舀起一勺汤送到了她微张的小口,声音温润,你不是最爱他家的碧玉羹嘛,看看味道变了没有。祁韶安呆呆地喝了一口,熟悉的软糯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她喉咙微动,咽了下去。真是一点没变。和两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忽得伸出手,把叶久手上的碗拿了出来,放在了一边。在叶久茫然的目光中,又拨开了她保持握碗的手。叶久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喝。后半句她没说出来,只因为祁韶安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叶久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被她刚才的动作弄笑了。自己摆动作要抱抱可还行?她轻轻抚着祁韶安的发顶,贴着她的耳边,道了句:有什么话说出来,心里便好受些。祁韶安双手环在叶久的腰间,脑袋埋在她的胸口,眼眶酸涩难忍。她就知道,阿久什么都知道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可阿久就是能猜到自己所思所想。我今天好像看到二哥了祁韶安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眸子望着叶久,他身上的沉水香,我定不会闻错。就像你身上的檀香,我也绝不会闻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