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韶安想也没想就把头埋在了叶久怀里,脸上火烧一般。青天白日,当街亲热,竟还被人看到,实在是太丢人了。她觉得自己读的礼义廉耻,全都喂了狗。叶久面上也有些炽热,只不过这犊子脸皮厚的很,她抚着祁韶安后背,循声望去。只见杜知杭背着身,正一点点挪出自己的视线。站住!叶久环视了一下,这么偏僻的犄角旮旯,这家伙都能找过来,哪能让他那么容易离开。杜知杭依旧背着身,有些犹豫的开口: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到了你夫人的衣角,过来看一下叶久轻哼了一声,伸手扶起了祁韶安,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心下微微一荡。她压下心中的躁动,拉着祁韶安的手,走到杜知杭的身后,随意拍了他一下。别面壁了,走了。杜知杭左右看了一下,才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哎,等等我啊!叶久脚步丝毫不停,偏了偏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祁韶安跟在她身边,此时除了脸上还存有一丝红晕,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淡然。叶久勾着唇看了她一眼,祁韶安见状不动声色的掐了下她的手掌。就是你不会真是河神的徒弟吧叶久笑容不减,驻足挑了挑眉,你觉得呢。杜知杭摇了摇头,不像。叶久笑着迈上了大街,左右看着周遭的店铺,那你还问。她忽然指了指身后的粥棚,今天谁家供的米粮?杜知杭刚想问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他转身看了看,哦,城西十八米庄。叶久点点头,他们家倒是很有觉悟嘛。可不,不止如此,十八米庄还出资救治了一批灾民,作为县里最大的粮铺,它这么一动,其他商家也跟了不少。看来十八米庄的掌柜的,不仅心怀大义,还是个长远眼光的人。祁韶安淡淡开口,叶久闻言笑了下,是啊。哎,你别打岔啊,你晌午在桥头来的那一出,到底是怎么弄的?杜知杭探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叶久身边,一脑袋问号。叶久牵着祁韶安走进客栈,寻了一处坐下,其实那灵婆说对了,我不过玩了个小把戏。杜知杭跨坐在板凳上,那你快说说怎么回事!叶久眉头微挑,瞥了眼桌子。杜知杭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小二,给我上一桌好酒好菜!小二远远的应了一声:好嘞客官!叶久弯着唇,笑得极其外露。她翻开茶杯,倒上水,其实啊,我的几碗水都被做了手脚。做手脚?我没见你碰那几只碗啊!杜知杭百思不解。陆林是干嘛的,当然是他替我做的。可那几只碗都是清水模样啊。叶久翻了个白眼,清澈又不代表里面没东西。我事先让陆林准备了白醋,碱面,皂荚水,等他去打水的时候,偷偷放进去。杜知杭突然哦了一声,所以你那时候说巧儿不为河神所喜,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给你那下人找机会?叶久筷子头敲了敲桌子,下什么下人,那是我弟。杜知杭缴械投降,好好好,但这和变色有什么关系?祁韶安也有些不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叶久轻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拿的那红红的东西,是红萝卜汁。这玩意儿可以区别不同酸碱度的液体,酸碱性越强颜色越深,那蓝色的是放了碱面,绿色的是皂荚水,深红色的是白醋,至于淡粉色的那是酒。叶久哑然失笑,而且那么一大碗水,我就只倒了一点,可不也会变浅了吗。杜知杭听到最后,单手扶住了额头。就这么几样熟悉的东西,把一群人耍得团团转。叶久无所谓耸耸肩,你们看了前几个,便坚信它变了色,所以即使只有些许差别,你们也会觉得有很大变化。祁韶安了然点点头,就像冷时,一直想着自己热,便会真的感觉暖和许多。叶久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我家韶儿就是聪明!祁韶安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端起茶掩饰了过去。叶兄你说的那什么酸酸叶久抿了口茶,在我家乡,这玩意儿叫做酸碱指示剂,不同的液体有不同的酸碱程度,所以显现的颜色也是不同的,这个便是用于区分的。酸碱叶久看他还是蒙,又解释了句:比如刚才醋和酒是酸性,皂荚水和碱水是碱性,所以显色不同。杜知杭想了一会儿,不禁砸拳道:妙哉,妙哉!叶兄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叶久摆摆手,其实像这种东西很好找的,月季花,牵牛花都可以,你不妨找来试试。她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朝着童子鸡伸过去,说起来,明日我还要去找县令大人一趟。杜知杭一愣,我爹?叶久捏着手里鸡腿,点点头,我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根本解决问题,还是要官府出面。她目光渐渐有些凌厉,这种河祭,绝不能再发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个侯府幕僚的缘故,县令办事异常麻利。叶久刚走到客栈门口,街上都开始讨论起来了。你听说了吗,昨日祭河神的那灵婆子,已经被报了上去,说是不日问斩。真的啊,怎会如此迅速?谁知道呢,可能是河神首徒找过县令也说不准,今日官府还发了告示,说再不能弄类似的事了,违者都要下大狱呢。那就是了,一定是仙人从中指点的。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叶久抱着臂听了会,最后俩人越聊越偏,她无奈摇头,迈进了客栈。公子,您回来了。乾一正在堂里坐着,见状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叶久有点疑惑,你今天没去粥棚?乾一摇摇头,我在这儿保护少夫人。叶久一听更纳闷了,韶儿今天也没去?按理说韶儿那般济世救贫的性子,早该去了才对。乾一偷偷指了指上面,今早有人找公子您,小姐正在招待。叶久眯了眯眼,脑海中一瞬间闪出杜知杭那张欠扁的脸,她拔腿就往楼上跑。祁韶安屋门紧闭,里面传来细细的啜泣声,叶久听着心一下子慌了。姓杜的,你个王八叶久一掌推开了屋门,然而话刚秃噜了半句,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杜知杭半点影子。祁韶安微微抬起眼眸,扫了一眼傻站在门口的叶久,又低头抿起了茶。叶久见她无恙,心底一瞬安定了下来,她不经意往旁边一扫。我去??老先生从外面回来时,自家几个侍卫都在仰着头,窃窃私语。乾一坤二,你们在做什么?老先生站在他们身后,突然开口,把几人吓了一跳。乾一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从桌子跳下来。老先生,南侍卫。其他人也跟着行礼。南渊指了指外面:米庄的赈灾粮到了,你们去接一下。是。等等,老先生突然叫住了他们,你们刚才在看什么?乾一、坤二等人面面相觑,刚想开口,就见着陆林几个大跳从楼上跑下来,哎你们快去看看,叶大哥还没屈服,照我说啊,这次你们肯定输他转头对上了老先生探究的目光,剩下的话立马被吞回了肚中。堇儿怎么了?陆林吞了吞口水,没没怎么。老先生扫了他们一圈,径直上了楼,我去看看。陆林见老先生已经上去,拉着乾一他们就往门外溜,快快快,要是让叶大哥知道了我们拿他做赌,非得宰了咱不成!而当老先生火急火燎的推开房门时,屋子里一片祥和。叶久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祁韶安也在。他心下微定,只是当目光扫过两人的神情时,多年来的敏锐告诉他,并不像他看到的那样简单。叶久托着腮盘腿坐在那里椅子上,满目愁容。而旁边的祁韶安腰板挺直,端着茶盏轻轻刮着茶沫,微微垂着头。两人听到动静都抬起头来,叶久更是眼睛都亮了起来。老先生,您可算来了。叶久从椅子上窜起来,几步跑到了老先生旁边,挽住了他的手臂。老先生被她突然的亲近吓了一跳,胡子一翘一翘的:怎么了这是?叶久悄咪咪朝一个方向努努嘴,老先生您可要帮帮我啊。老先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屋子里并不只是叶久和祁韶安,还有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一个粉衫少女,一个半百老翁。这是老头见来人,连忙起身,弯腰行礼,这位可是仙人家中的长辈?小老儿拜见仙人。老先生不是没听说过叶久昨天的光荣事迹,他眉头微挑,笑道:老翁快请起,老夫并不是什么仙人。老头脸上有点疑惑:这叶久扶额,无奈又解释了一遍:许大爷,我真的不是什么仙人,也娶不了你家巧儿,您就放过我吧。老头连连摇头,那可不成,小老儿明白,仙人高足岂是我辈能高攀的,但让巧儿给您做个暖房丫头,我们心中也宽慰些。叶久蹲在地上,举起一只手,我家中已有贤妻,而且这辈子只娶韶儿一个。祁韶安闻言手上一顿,轻轻扫了她一眼,慢慢把茶杯握在了手中。老头咦了一声,我们巧儿不图名分,哪敢让您明娶进门。叶久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抽抽嗒嗒的女孩,丫头,你多大了?女孩委屈地瞧了她一眼,小声道:十四。叶久向后挪了两步,连连摆手,这可是未成年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咱不能干!老头上前想要扶起她,好言劝道:什么未成,我们巧儿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已是能替仙人绵延子嗣了。叶久一听翻了个白眼,仰头哀嚎一声,白叔救我!!老先生收回了看戏的目光,看着可怜巴巴抓着自己衣袍的叶久,眼里渐渐变得柔和。堇儿亲口一声白叔,真是直挺挺的暖进了自己的心坎里。十四年梦寐之语,就让她这么明晃晃的叫了出来。老先生眼眶有些湿润,但却未叫人看见。堇儿。老先生拉起了叶久,随后又朝着老头微微一笑,原来是此事,看来老翁有所不知,这河神府有规定,河神弟子一生只能与一人相伴,不然就会触怒天谴,后果不堪设想啊。老头还是不放弃:可是河神叶久连忙接道:你忘了这两年的旱灾了?还不是你们乱送姑娘造成的。老头一听有点犹豫,看着叶久也有些不甘心。老先生见状侧身一迎,老翁心意我们领了,不若陪老夫畅饮几杯,也算是出了份力。老头闻言想了下,连忙点头,如此也好,也好!老先生又朝巧儿招招手,可否请巧儿姑娘帮忙添酒茶?巧儿闻言乖巧的站起来,点了点头。老先生笑着拢着胡须,朝叶久悄悄眨了下眼,叶久更是回以一计感激的笑容。等几人前脚出了门,叶久一下把门关上,甚至直接上了锁。她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真的太难缠了,太难缠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觉得这老头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他家巧儿扔到她的床上。呼韶儿,总算是哎?韶儿?叶久抬起头话还没说一句,只见祁韶安已经放下茶杯,施施然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她一看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呜呜,韶儿,你不能丢下我。祁韶安顿时一个踉跄,她转头看着蹲在地上扯着自己衣袖的叶久,脸更黑了。放手。叶久连连摇头,瘪着嘴,不要。祁韶安转过身,冷眼瞪着她,我再说一遍,放手。叶久心底有些发怵,我怕一撒手你就跑了。祁韶安好笑的看了看四周,屋里就这么大,我能跑去哪里。叶久环看了一下,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撒开了她的衣袖。祁韶安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转身坐到了床边。叶久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望她,一手托腮,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韶儿,你别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