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觉心底突然散发出阵阵寒意,似是月夜的寒风都穿透了进来,自心口处,丝丝蔓延开来。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而且,为什么当璟儿说到心悦于那人时,自己心口有着难以抑制的酸涩?就好像有只猫儿,悄悄躲进了自己的心底,又不安寂寞的亮出了利爪,四处抓挠。麻痒酸痛,源源不断。难道薛璟宁不是个迟钝的,她眨眨眼,脑海中转瞬便浮起了那人妖媚灵动的脸。那种见不到会思念,看到了才会心安的感觉她有些不敢去想这究竟是为何。答案就哽在喉咙处,下不去,上不来,闷得心口发慌。阿姐,你可要多去多去讨教几次曲子啊,这样我也可以跟着溜进去了薛璟宁又趴回了桌子上,脸上褪去了往日有些世故的从容,此时挂着那纯真的笑意。而薛纡宁闻此言却是心头一抖。好像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她眼珠惶惶动了几下,手张了又合,抓紧了下摆。讨教曲子她忽得嗤笑一声,眼底都是讽刺之意。什么讨教曲子,不过是找了一个可以见她的理由罢了。薛纡宁忽闪了几下眼睛,用力深吸一口气,抓着衣摆的手微微颤抖。像一个无意跌下木椅的杂耍技人,用力掩饰自己的破绽。什么时候,竟生了这样的心思?她脑海中又一次漾起了那摄人心神的妖艳俏脸。花容月貌的女儿家,她见过不少,可像那人一般,虽是妖冶之颜,那眸底却总也透着一股水灵灵的清澈之感,是她从未见过的。没有人像她那样,时而静若白玉,时而又如花妖一般,转瞬吞了你所有的心神。她眼前已是被那张动人明媚的脸颊所覆盖,投入眼底的,是她面对自己时那怔愣的可爱模样。什么时候,竟也如此刻骨?是那初见那日,那人处心积虑的酒局?那惶惶之中带着一些欣喜,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红着脸,轻声唤自己一句:小纡纡。她无奈摇头,怎么会有这种人,明明口无遮拦,却让人根本气不起来。口无遮拦薛纡宁脸颊突然红了一瞬,下意识摸上了脸侧。仿佛那一日的湿滑触感,还停留自己的脸颊之上,犹如烙印一般,此时又微微发热。还有那日她以身犯险,却喝得大醉,抱着自己撒泼打滚的无赖样子。薛纡宁眼底染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光,拳头微微舒展,指尖划过丝绒不料,似是脑海中那柔柔嫩嫩的触感。唔初浔姑娘,你若同意我定求父亲,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过门,你说好不好~薛璟宁双手支着头,摇摇晃晃,那双迷醉的眸子流出了点点星光。薛纡宁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一丝声音。她看着那张和自己有着六分相似的面孔,此时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明媒正娶吗。她心口似是有一道闷锤砸来,阵阵酸楚顷刻自内里倾斜而出。是了,自己究竟在瞎想些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婚女聘,举案齐眉。薛纡宁冷哼了一声,自嘲一笑。你有什么能力可以破了这桎梏,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又有什么资格,如璟儿一般,光明正大的说一句,我心悦于你。你什么都没有。你不过就是好奇罢了,怎么还把自己丢进了这般泥泞之中。薛纡宁眼底痛色难掩,手指越攥越紧,指甲一点点陷进肉里,却浑然不觉。脑子里那道倩影越来越清晰,却在转瞬,又变得模糊一片。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想她,想她在做什么,想她有没有编新的曲子,想她可又遇了什么难处。怎的那人一出现,自己的生活便全乱了呢?手上的事情全全被搁置,将行的策案也被抛诸于一旁,就只因脑海里那惑乱的身影。此时的她如入深渊,脑中嗡鸣不断。大小姐?二少爷?急促杂乱的脚步传来,两个家丁快步出现在两人面前,躬身行礼。薛纡宁从深思中惊醒,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歪歪倒倒的弟弟,强行忍下心底的痛楚,稳着声音:把少爷扶回竹居,再备上一碗醒酒汤。家丁未觉有异,连忙拱手称是,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了薛璟宁,与薛纡宁道过一声,便蹒跚的往深处走去。后院又一次恢复了宁静,只有阵阵风声虫鸣,仍旧欢实。薛纡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几人消失在转口的背影,眼底忽明忽暗,复杂难懂。扑通池中的鱼儿跃起摆尾,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明显。薛纡宁如梦方觉般抖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月光下的湖面漾着令人灼目的光波。是时候,该醒醒了。澎湖湾酒楼。挂那儿对!哎呀,歪了!右边再高点,高点!对!好了,就是那儿!南渊忍无可忍,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脚踹翻了椅子:叶久,我再说一遍我是来监工的!不是来打杂的!!叶久缩了下脑袋,转瞬又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对啊,你就是在监工啊。南渊瞬间瞪大了双眼,指着楼上的条幅,手指微微发抖:监工?你好意思说?你这破红绸子,我挂的。又指地:残羹剩菜我收拾的。再指展示柜:他娘还是我挪的!这就是你说的监工??南渊忍不了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说什么也不干了。他本以为,先生叫自己来监工是个碾压叶久的好机会,结果可好,来这椅子都没挨着,就被这家伙哄得把所有活干了个遍,他自己倒闲的横蹦。南渊脑袋顶上直窜火苗子。叶久闻言耸耸肩:没错啊,你确实在监工,兼职打工。你看,你充分参与到了酒楼重建的浩大项目中,你让老先生的每一文钱,都实现了他们应有的价值,你不觉得是一件光荣而伟大的事情吗??叶久抱着臂,挑着眉,一本正经的看着南渊从一开始的愤怒到茫然,最后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不由勾唇一笑。真是难为老先生了,天天带着个智障儿子,艰难讨生活。好了,我们去看看后棚打好了没有。说罢叶久扫了他一眼,率先提步往后堂走去。南渊看他没等自己就跑了,心底登时一噎,将行的步子顿了顿,最后撩袍跳下了桌子。他在脑中自我催眠:我就是去监督一下他有没有偷懒,不然求我都不去!他觉得甚是有理,抬脚欢快的跟在了叶久后面。后院本是后厨准备的地方,但让叶久这厮大变了样子。因为是火锅店,很多东西都是生的,并不需要另起炉灶加工。于是乎,她把后厨准备的地方全部移到了大堂之中,单独隔出了一面墙,外面有橱柜阻隔。不是觉得食材有问题吗,那好,你一边吃就能一边看着,多放心。不止如此,她真如祁韶安所说,大手一挥,十二扇大窗直接卸掉了六个,改成拼接木板。你想悄默声关上?那不可能,上齐了所有木板少说也得一个来时辰,快的都够吃好几轮了!但为了冬天能保暖,她把大厅中间的展示柜全部移到了边上,一是人们在中间热气充足,二则是食材的温度低,这样一来也易于保鲜。如此后院算是完全空了出来。因着天气已经变凉,冰食材的那口井就没什么必要了,她索性着人封了井口,在空旷的后院里直接搭起了棚子,草棚毡垫扎得严实,防寒保暖,又通风散气。叶久觉得毕生所学全都交代在这了。那个桌子离棚子远点,小心燃着了。她指着边角的桌子嘱咐一句。小厮拽着桌子又离远了些,叶久看差不多,定下了位置。怎么样,南监工,还满意吗?叶久挑眉看向跟在身后的南渊,扬了扬下巴。南渊环视一圈,挺直了腰板,故作老成的点点头:嗯,这还像个样子。叶久好笑摇头,也不戳穿他,就径直去了新改的隔间。给,尝尝溪水唐的招牌。一只竹筒夹风而来,南渊下意识快速伸手,一把握住。叶久看着他行如流水的连贯动作,眉头微拧。这种下意识最是无法掩饰的,就刚才这么一下,就算不懂武术的她来说,也能看出来,南渊武功一定不低。起码在小黑和陆林之上。她不动声色的抽开了一个竹筒的塞子,抿了几口,出声道:你们应该不是云城人吧。南渊斜睨了她一眼:谁会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呆着。叶久顿时呛了一下,穷乡僻壤??好吧,毕竟是随手一包金叶子的人,比不了比不了。听你口音,也不是云城人。南渊反问她。叶久点点头:确实不是。那你从哪里来的,家里可有什么亲人?南渊接着又追问道。叶久挑了挑眉:兄弟,问别人之前,先自报家门,这是规矩。南渊梗了一下,呜呜囔囔的说了句:啰嗦。我们来云城一月有余,此番过来,寻亲。叶久有些疑惑:寻亲?南渊眼神飘了飘,不在意道:找了很多年也未找到,所以所以还是要做些生意养活自己。叶久哦了一声,并未多想。南渊见自己已经报了家门,她却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便追问道:现在你总该说了吧!叶久耸耸肩,惊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回答你了?南渊一下怔住。叶久嘴角微微扬起,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谢谢你啊南监工,有人干活的感觉真好。她起身拍了拍南渊的肩膀,笑得灿烂:明天记得再来哦!说完,扭着老腰就走了。脚还没跨出大门,就听见身后一声暴怒:叶久我他娘要拆了你的破店!!放手啊!你们不要拦我!!作者有话要说:薛璟宁:mmp姐姐和心上人是一对。(微笑摊手)薛纡宁毕竟是古代人,难免会有套锁把自己困住,而且她不止大家闺秀那么简单。南渊现在不觉得叶久是他们要找的人,所以才会这么放肆,他还觉得叶久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毫不客气怼他的刁民p.s.我字数真感人,哭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翎2个;m丶朕好萌、钧笙、31699990、37931623、hippocrates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为有情。40瓶;3990066620瓶;酒呢?10瓶;青菜板板3瓶;黄鸟鸟、星野忆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5章 重开业城北宅院。先生。中年男子照例在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也并未抬头。良久,他斟酌好手里的纸条之后,把它递给了已经来到桌边的南渊:老规矩。南渊接过来,疑惑开口:先生,这些日子传讯为何如此频繁?他有点费解,这一路走来接得所有传书加起来,都不如这一个月往来的多。中年男子蹙着眉,抚了抚胡须,多事之秋,怕是很快要变天了。南渊心底一惊:先生,您的意思是中年男子沉了沉声音,答非所问的道了句:老夫人坐镇京中,一时半会倒也还轮不到府上。南渊看着手里的小纸卷,皱紧了眉头,试探着问道:那先生为何不即日启程,回府帮衬着老夫人也好。中年男子摆摆手:这边刚有进展,不可轻易就这么放弃。他敛了眉,叹了口气。多少年了,有多少次枯苗望雨,就有多少次无功而返,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他怎么会在此时就离去,那岂不是功亏一篑。南渊有些焦急:那我去跟他言明,咱们也好尽快启程。中年男子抬手制止了他:不可。逼得太紧,恐怕会适得其反。他顿了顿,忽得展了眉头,这么些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些时日么。南渊抿抿唇,默然不语。自己是两年前才着手的此事,若不是北宵哥哥忙于府中事物脱不开身,也轮不到自己来。两年时间不长,可他却跟着先生遍行了北三州。每次一走便是两三月。大半的时间都在路上,城郭,乡野,走哪都要留意一番。一路行来,他明白,这次对先生究竟意味着什么。中年男子舒展了下手臂,看他闷着头不说话,便笑着问了句:南渊,你们酒楼整得如何了?南渊一想这事,刚才脑子里那点愁绪一下冲了个干净,他眼前瞬间窜起了小火苗:先生,他究竟是哪里来的扒皮,吸起血来眼都不眨一下!中年男子闻言疑惑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南渊掰着指头开始数落着叶久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把叶久完美的塑造成了一个惨无人道、欺压良民的恶势力地主形象。中年男子突然呵呵笑出了声,眉间的烦扰也随着淡了些许。这南渊这小子向来不是个吃亏的主,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也就在北宵手底下还听话些,哪像这般委屈过。他眉头舒展,嘴唇微微扬起。叶久倒真是个精怪的孩子。先生!您怎么还笑了?南渊光顾着倒着苦水,结果一抬头,嗯?先生竟然笑得如此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