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脆响。我劝你不要乱动。叶久此时冷静得很,声音不带丝毫起伏。她落下一掌都会缓上半天,由着祁安挣扎,等到她快要耗尽力气时,叶久不过才落了两三掌,看着恢复点理智的小丫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开口。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就这样死了,可伤害你的畜生呢,他们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影响!没准现在连上过你都忘了,你寻死觅活,他们逍遥快活,你惩罚的到底是谁!枉你还看着饱读诗书的模样,你娘怀胎十月把你生下,就是让你这么作践你的命的?你爹娘给你拉扯长大,就是让你随随便便自寻死路的?你对得起你爹娘生你养你的恩情吗!你只会让亲者痛而仇者快!叶久说上几句才又落下一掌,力道并不大,却也使祁安身体不由颤抖一下,叶久看着不忍心,但还是咬咬牙,不说清楚,保不齐她又玩出什么新花样。我知道你经历了这种事很绝望很痛苦,可那又怎样,如果命都没了,清白能干个屁用,怎么,难道还给你立个贞节牌坊永世流传不成?恶人还没伏法,你的耻辱还没洗刷,你就这么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特娘就是个炮灰,渣渣!你不想着把他们拉来阉了剁了,蒸了炸了,让他们也体会体会你受过的苦,光在这儿折磨你自己有什么用!在祁安听来,叶久的话就如市井之语一般,粗鄙不堪,而此时却化作一道道利刃,直捅进了她的心窝子里。这些日小心粉饰的太平,默默筑起的心防,就在叶久一句接一句的训斥中,碎的彻底。祁安,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头顶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以及,浓浓的失望。数日来的压抑,噩梦般的场景,身体的折磨,精神的摧残,此时伴着身上传来隐隐的疼痛,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祁安把头埋在枕头里,陡然哭出声来。叶久扬起的手哪还舍得再落下去,感受到祁安崩溃的情绪,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压在她腰上的手。轻轻坐在她的旁边,听她呜咽哭泣。她低头沉默的看着自己有些微微发热的手,登时方向一转,狠狠地甩在了自己脸上。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丫头都特么劝不了,要你干什么吃的啊!叶久一边骂一边又连甩了几巴掌,几声脆响,在祁安的哭声中尤为突兀。就在手掌再一次要落在脸上时,叶久发现自己的小臂被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她惊讶回头,只见祁安转了半个身子,伸手拉住了她。然而她的脸还埋在枕头里,哭声不止。叶久感觉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掉了,她鼻头一酸,反手便握住了祁安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带进了怀里。祁安是有那么一瞬间呆愣的,但在感受到一个有温度的怀抱将她环住后,便再也抑制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揪着叶久的领口,嚎啕大哭。听着怀里的痛哭声,叶久微微扬起了头,泪水不受控制的肆意流淌,随着祁安的抖动,从眼角滴落,滴在了她通红的脸颊上。怀里的女孩哭得歇斯底里,她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瓣一瓣。哭吧,哭出来,就没那么痛了。有时,悲伤一旦找到破口,就会如洪水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每次我们伪装的坚强,却会在别人一句安慰,一个拥抱之中,一下子溃不成军。其实,我们都希望能被人理解心疼的啊。千云和微雨守在房门口,听着里面一声一声的脆响,不禁颤了颤。叶大哥发起火来好可怕啊微雨皱皱眉,小姐身子才刚好些,可别又送回去了。好在,不多时里面就消停了,只剩阵阵汹涌的哭声。微雨和千云面面相觑,最终决定一个端水一个拿药,因为离开屋子之前,她们可是看到小姐手上有血迹的。要说女人哭起来,真是如同海水倒灌,不止不休。叶久觉得自己的前襟都可以拧出水来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哭声渐止,叶久揪着的心也随着稍稍缓解。而此时反应过神来的祁安一把将她推开,悲催的叶同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死不死,手正好拄在了一地碎片上。嘶!你这女人,用完我就一脚踢开啊!祁安惊觉本是要去捞她的,结果一气之下,爱咋咋地吧。叶久:现在好点没啊,小祖宗。叶久甩甩鲜血直流的手,藏在了背后,抬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祁安真想一巴掌抽死他,此时她跌坐在床上,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扶着腰,实在腾不出手来弄死她。你说过以后不动粗的。倔强中带着一丝委屈,叶久扶额,栽了栽了。对不起。你说话不算数。对不起嘛那等你好起来,想怎么罚我我都认,好不好。叶久悄悄抹干净手上的血迹,又一次恬不知耻的爬上床,把祁安抱在怀里,细细的替她揉着。怀里的小丫头因为哭得用力而脸颊通红,眼睛有些发肿,额间的发丝都是湿哒哒的。叶久腾出一只手来,替她擦了擦汗。祁安早就没了力气,眼一闭,索性由她去了,她就是想报复,也得等自己有了力气才行。所以嘛,你要快点振作起来,不然怎么泄愤呢。温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祁安有些迷迷糊糊的哼哼两声。看着怀里累极渐渐睡去的丫头,叶久紧皱的眉头却并未有所缓解。只是不知,等你醒来,会不会还抱有必死之志呢。你心思通透,我怕总有一日,我没看住了你叶久下意识收紧了怀抱,却不想搅扰到了快要昏睡的祁安。这次我本来没没打算可是茶茶杯碎了我想着想着就就一声声类似呓语断断续续传到她耳朵里,叶久愣了愣,终是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有时候,其实你本不想,可机会摆到了眼前,不知不觉,就想了起来。叶久嗤笑着抹了把眼睛。祁安呐,你果真,没让我失望。第11章 赎罪之路是夜。阵阵虫鸣伴着泥土的清新,轻飘飘的风里带着丝丝凉意。如果人的心情好,那看什么都是好的,比如现在的叶久,随意的瘫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呵,45°仰望星空,明媚而忧伤。咦~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叶久嘴角不自主一抽。叶大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千云收拾好厨房之后,一进院子就看见叶久毫无坐相的仰在院子里。哦,千云啊,来,坐。叶久看到来人,拍拍一旁的地砖,示意她坐下。千云也不客气,甩甩手上的水就坐在了叶久身边。晚风习习,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偏偏头张口问道:叶大哥你是担心小姐才在这儿坐着吗。虽是个问题,却是肯定的语气。哎?这么明显吗?叶久眨眨眼。明明自己更像赏月的好不好。千云眼里含笑,朝正房努努嘴,道:微雨姐姐在里面守着,叶大哥就放心吧。叶久叹了一口气,拨弄着手上缠着的白布,点点头:是啊,微雨细心,我自然放心的。随后她回头望向身后禁闭的房门,沉了沉声音:但你们小姐心思巧,又总是把自己伪装起来,怕她一时想不开罢了。千云有些犹豫的看向叶久,欲言又止。倒是叶久主动开口:千云是不是想问下午的事?她点点头,思索一番才说道:叶大哥是想把小姐心里的苦都逼出来?叶久看着窗棱上透着微微的橘光,轻轻一笑:她啊,太倔。别看这几日面上有说有笑的,可那些苦啊痛啊都在自己心里憋着呢。若是不让她释放出来,时间久了,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场面,却也是出乎她意料的。只希望,今天过后,祁安能为自己活一场。哎真是一个坚强到让人心疼的丫头。千云没有接话,她好像隐约看见叶久眼里闪着光,她无奈叹口气。一个拼命寻死,一个拼命不让她死,也不知谁对谁错。俗话说,这饭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讲。承诺更是不能随便许的。自从叶久那日许下任打任罚的话之后,就没多少好日子过。譬如。叶大哥,小姐说她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想找些开胃的吃食。听闻城西有家果脯铺子卖的山楂糕甚是出名,所以千云一板一眼的学着祁安的调调。叶久一脸震惊,仿佛看着什么恐怖的东西。这些日子,简直了,祁安那女人变着花样溜自己玩,一会儿要城北的绿豆糕,一会儿又要城东的白玉霜,往往是前脚还没踏进院子,后脚就有人来告诉自己您可以再出去了仿佛脑子里有个任务板,时时刻刻提醒:叮!解锁新任务!关键是,这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挖走了小白,足不出户便把云城内边边角角的小吃特色了解了个透彻,而且是哪个远要哪个。以至于现在她一听见千云或是微雨叫她,寒毛都不由得立起来。哦对了,小姐还说,若是您偷偷让小黑去的话不不不,我自己去,自己去。叶久连忙打断千云的话,笑话,上次小祖宗要吃醉仙鸭,自己偷了个懒让小黑跑了个腿,谁知这她一眼就瞧出端倪,直扣了自己两顿饭才罢手,还美其名曰:你们叶大哥最近发福,不多动动,只能饿着掉上几斤。自己事后倒是偷偷托微雨问过,只见小祖宗轻蔑一笑,道:醉仙鸭只有明月楼有,而我们在城东南,人家在城西,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跑回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肯定是让有武艺傍身的小黑代劳的。叶久听完暗自咬牙,那好,我跑两圈再送可以吧,结果又被看穿了。人家说,你虽满头大汗,但衣服却是干的,只怕额上是淋得水吧。叶久顿时黑了脸,也太特么狠了吧。后来,她也不敢耍滑了,总不能每次都把自己全身淋湿了吧。思及此,叶久认命的叹了口气,撸撸袖子出门去了。微雨看着她吃瘪的模样无奈耸耸肩,她算知道了,在这院子里啊,惹谁都不能惹正房里的小姐。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叶久迈着大步跨进院子,不仅拎着吃食,还带了位姑娘来。微雨,来来,带玉儿姑娘进去帮小姐瞧瞧。微雨闻言从房里出来,面前的姑娘眼熟得很,是了,跟叶大哥回家的头日,照看小姐的那位。玉儿见人出来,颔首问礼。玉儿姑娘,这边请。微雨侧开身子将人迎了进去。叶久摸摸下巴,纠结了一番,还是抬脚跟上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即使有着四个大活人。玉儿一身青衣端坐在床边,安静的诊着脉象,而一旁的叶久微雨和床上的祁安一样,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多出一下。良久,玉儿放开了祁安的手腕,缓缓开口:姑娘卸下心防,经脉也跟着舒畅不少,叶小哥讨来的药膳自然发挥了七八成,身子已是大好,只不过姑娘多日来郁结于心,气血亏损,我这便开个方子,照此情形,再过半月便可痊愈。说完,转头看向叶久,又接着吩咐:你让人随我去医馆取药来罢。叶久连忙点头,转而又有些吞吞吐吐的问道:呃,最近她总爱吃些酸的,嗯,你看是祁安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她自然明白叶久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粗粗算来也过了一月左右,自己内息失调月事也未来过,而且近日自己确实喜好酸甜。如此想来,祁安双手便不自觉抓紧了被褥。玉儿莞尔一笑,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臂,才道:姑娘宽心,并不是。听到肯定的回答,祁安陡然舒了口气。悬着的石头终是落下了,她朝玉儿微笑颔首:多谢姑娘。应该的,玉儿起身,又对叶久嘱咐道:姑娘喜食酸物,多半是食欲不振,我再加几味开胃的药材,必有所好转。叶久闻言拱拱手:玉儿姑娘费心了,要我说啊,小路子肯定是偷懒,不然作为你师兄,怎么到现在还不问诊。玉儿摇头笑道:路儿师兄只是无心此道罢了,其实他聪明得紧。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门,叶久叫来小黑让他拿着银钱随玉儿回去,又嘱咐他要保护好玉儿的安全。看着他们离开,叶久才转身回到房间里。祁安皱着眉看着去而又返的叶久,眼神询问她又干嘛来了。叶久没答话,上前拆开桌上的油纸包,拿了一块山楂糕递了过去。还有什么要说的。祁安接过,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叶久有些迟疑,嘴唇张张合合,到最后憋出来一句:你的药里加过零陵香何为零陵香?祁安不解。嗯就是我刚问的那件事叶久偷偷瞄了一眼祁安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异常,才接着说:当日在医馆,情况紧急,你又昏迷着,我就我就给你做了决定说完她有些心虚,不安的摆弄着袍子的前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