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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1 / 1)

然而养殖场被树林遮了个严实,舒今宇什么也看不见。周二,山里下了一场小雨。村小的学生本来就没几个,一下雨,来上学的更是只有两三个人。舒今宇怕学生回家路上山路湿滑,不小心摔了,便在下午三点就提前放了学,让他们早些回去。三点半,雨停了。舒今宇靠在门边上发呆,眼神又瞟向养殖场那边的后山。她想起王老师说过,雨后最适合在山里摘野菜,这时候不仅菜叶新鲜,还能在山里摘到平时难得一见的地皮菜。舒今宇上周就想试试了,只可惜一直都没下雨。而现在要不要去后山看看?舒今宇舔了舔唇,眸里闪过一丝灵巧的光。反正只是去摘野菜,离养殖场还有段距离,没那么巧碰到柯钰。而且村里人都说,柯钰平常很少出门,她也不至于去一趟后山,就给撞上了吧?舒今宇只犹豫短短几分钟,就说服了自己,背上背篼,径直往后山走去。然而就是这么不巧。舒今宇才找到王老师口中的地皮菜,刚卸下背篓,就与那个菟丝花一般的女人不期而遇。柯钰就在不远处,娇弱地跨着一个篮子,里边装着些新鲜野菜。看上去,她也是来挖野菜的。柯钰柔柔地站在那里,看向舒今宇,咬着唇,眼神怯怯的,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过来打招呼。光是看了一眼,舒今宇脸就烫得厉害,她猛地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柯钰,同时在心里祈祷,希望柯钰千万不要上前和她说话。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柯钰。她们才见过一次面,舒今宇却梦到了那种事这要是让柯钰知道了,会怎么看待她?柯钰会被她吓到的吧。然而舒今宇的期望落空了。柯钰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后,篮子也放到她的背篓边。舒小姐?舒今宇听见柯钰柔柔的声音,很近,像是就从她耳边传来的一样。柯、柯姐姐舒今宇一个哆嗦,一回头,差点儿撞到柯钰怀里。柯钰没有躲,反而关切地,摸上舒今宇的额头:舒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吗?我房里有些药柯钰还没说完,舒今宇就猛地朝后退了几步:不!没、我没有生病谢谢柯姐姐。监视器外,花子楠紧紧皱起了眉。按照剧情,舒今宇的确是该慌乱地退后,不过她的动作是出于羞耻,是因为她自己做了有关柯钰的春丨梦,而不是柯钰对她做了些什么。可是云非雾后退的动作,分明就带了几分恐慌,就像在躲什么猛兽似的。花子楠捏着眉头想了会儿,没有立刻喊停。此时的舒今宇,就像一头受伤的小鹿,随时都可能逃开。楚楚可怜,眼里满是惊惶的水汽。这小孩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自己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吧?柯钰压下心头的疑惑,轻声笑道:没事就好。舒今宇深呼吸两次,收起防备的姿势。柯姐姐,你也来摘野菜吗?舒今宇轻轻问。嗯。柯钰点头,将自己篮子里的野菜给舒今宇看了看,想了想,她没有问舒今宇的意见,直接选了几颗最新鲜的菜叶子,放进舒今宇的背篓里。柯钰的动作很轻,舒今宇却如临大敌一般,握紧了拳头。脑子里乱成一团。柯钰根本不是来摘野菜的,柯钰是为了故意和她偶遇才过来的!柯钰篮子里的野菜,也分明都是早早准备好的。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夏疏桐微微皱眉,刚才云非雾躲开那一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这种不对的感觉更明显了。云非雾她还是没有找到状态?夏疏桐望向花子楠,想要主动喊停,却看见镜头外,花子楠朝她摆了摆手。于是夏疏桐压下心中的疑惑,逼着自己再次进入戏里。柯钰又靠近一些,低声问:舒小姐,上次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舒今宇,我能问问具体是哪几个字吗?舒是舒适的舒,今是今天的今,宇是宇宙的宇。舒今宇垂下头,略带慌乱地说出这句话。如果没记错的话,柯钰对别的男人也用过这招,估计接下来,她就会把手伸过来,要自己在她手上写字了。舒今宇脑子里冒出无数个混乱的念头柯钰是在用勾引男人的手段,来勾引她。果然,接下来,柯钰将手掌递了过来:我不太认字,舒小姐,你能写一写吗?舒今宇本能地抓住柯钰的手指。肌肤相触时,夏疏桐手指不自觉地抖了抖她又不是影后,能在云非雾明显不在状态的时候应对自如,现在她也有些绷不住了。不过花子楠没喊停,大概就是想找出云非雾状态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夏疏桐还是强撑着,继续演下去。舒今宇大脑又宕机一瞬。她深灰的眸子里,写满了迷茫。她再一次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自己又究竟是谁?这双手分明是夏疏桐的,也只有夏疏桐会在她们肌肤相触时,敏丨感地颤抖一瞬。云非雾执起夏疏桐的手,一笔一划,在夏疏桐手心中写下两个字:猫猫。夏疏桐耳根瞬间被染成红色,手心也痒得厉害,再演不下去了。好在花子楠及时地叫了停。夏疏桐立刻抱住云非雾,垫脚在她耳边低语:猫猫,我是软软。既然云非雾说,她有些分不清戏和现实,那自己都凑到她耳边这样说了应该可以的吧?果然,云非雾迷茫的眼神立刻清明起来,她点点头:嗯。又有些内疚地补充道:抱歉我没能调整过来。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揉脑袋,夏疏桐就轻轻捏着她的手。没说几句,两人就被花子楠叫到监视器面前。花子楠脾气一向很好,现在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很温柔:云猫猫,又出昨天那种问题啦?嗯花老师,抱歉。云非雾低下头,内疚道。她拍戏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就算有表达不到位的地方,导演只要稍微点一下,她就能立刻悟到。但云非雾隐约感觉到,这回可能没那么简单。刚才夏疏桐明明已经完全出戏了,可是云非雾还被困在戏里,还在纠结眼前的人究竟是夏疏桐还是柯钰。她像是完完全全迷失在了戏里。就像是掉进了无边沼泽,如果不是夏疏桐及时把她拉出来,她只会越陷越深,直至完全被吞没。花子楠想了会儿,直戳要害:云猫猫,你刚刚是不是有点迷失在戏里?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导演,遇见过不少次这种情况。她和别的导演之间也有过交流,所有人都说云非雾在演戏这方面天赋高得可怕,从来没有在戏里迷失过,出戏入戏都是一秒就成。但刚才,云非雾不仅迷失了,情况显然还有些严重。云非雾点头。云猫猫,你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个情况?花子楠拉着她的手坐下。云非雾如实讲了一遍。花子楠思考一会儿,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云非雾耳边:云猫猫那个,你偷偷告诉花老师,是不是夏总她和你吵架了,所以你面对她的时候,才没法入戏。既然云非雾以前都没有出过问题,可夏疏桐一来,她就遇上这种情况,是不是说明问题在夏疏桐身上?云非雾立刻摇了摇头:不是的!同样也压低了声音:花老师,我和小夏总关系很稳定的。您不要多想。夏疏桐看着身边咬耳朵的两人,迷茫地眨眨眼,心里酸得冒泡泡。不过看见花子楠朝她投来的暧昧目光后,夏疏桐隐约猜到过来她们在说什么,于是她表情还是绷着的,脸上却染着一层绯红。花子楠又和云非雾聊了会儿,帮她出了几个建议,差不多半小时后,又开始了第二次拍摄。这一回,云非雾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些,但仍然达不到标准。于是又来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光是手心写字这个镜头,就ng了整整四次。有一回好不容易拍到快结束时,柯钰伸手帮舒今宇理衣服,眼看就要拍完了,云非雾却再次走了神。连着几次下来,不仅云非雾,夏疏桐的状态也越来越差。花子楠清楚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如果是没有演戏经历的新演员,她还能教些东西,让他们尽量按照她教的来试试。但对于云非雾这种经验丰富,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体系的演员来说,花子楠最多只能提一些建议。至于最终能不能迅速找到状态,还得看演员自己。中途,花子楠和云非雾沟通过许多次,云非雾也都认真将她说的话记了下来,可一到镜头前,就立刻被打回原形。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花子楠干脆暂停拍摄,给云非雾夏疏桐放了假,让她们休息两天,私下对戏找找感觉,剧组这边则先将别的角色戏份拍完。夏疏桐、云非雾没有继续呆在片场,而是牵着手,又在村小的石子儿操场上一圈一圈散着步。不过这回,云非雾始终低着头,表情愧疚,肩膀也耷拉着。像是受挫的大狼狗。夏疏桐也心疼得难受。软软慢慢走了几圈后,云非雾忽然开口,声音落寞。夏疏桐柔和道:嗯?她仔细看着云非雾的侧脸,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云非雾艰难地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苦恼地摇摇头。云非雾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却不知道该怎样和夏疏桐说。云非雾小时候,之所以选择加入《暗》的剧组、开始拍戏,是因为夏疏桐。当时她不到十三岁,剧组到她们学校选人,云非雾本身对演戏是没有兴趣的,但夏软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就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选拔。刚开始,云非雾对演戏一窍不通,夏软就带着她一遍一遍地练习,她也因此成功地被选入剧组中去。后来,在拍戏的过程中,云非雾一旦遇到什么问题,她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绝不会是导演,而是夏软。夏软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包括锚点这个概念也是,夏软说,只要能找到锚点就不会迷失,那云非雾就将夏软当做她的锚点。后来,就算云非雾接受过许多专业的培训,她也一直没有改变从夏软那儿学到的种种习惯。所以这次遇到瓶颈后,云非雾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向夏疏桐求组。可问题是,夏疏桐失忆了,虽然她已经想起了许多东西,却仍然记不清她们儿时的回忆。夏疏桐只是零星记得几个小时候的片段而已。所以夏疏桐帮不了她。云非雾这次必须自己找到方法,突破这一次的瓶颈。夏疏桐一直看着云非雾的侧脸,几乎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眼底。看着云非雾这么挫败又迷茫的样子,她只感觉心如刀绞。云非雾何曾露出过这种表情?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那匹清冷孤傲、又自信的孤狼,可她却一次又一次,耷拉着全身毛发匍匐在夏疏桐身前。夏疏桐心疼极了。更难受的是,明明知道云非雾是为什么挫败,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提不出任何建议。她只能陪在云非雾身边,安慰她、支持她,可是,真的有用吗?夏疏桐怕自己的陪伴不但没有用处,还会给云非雾带来压力。两人牵着手,一言不发,又往前慢慢走了一圈又一圈。几圈后。猫猫。软软。两人对视,几乎是同时出声。你先说。又是同时开口。夏疏桐抿起一抹笑,抬手帮云非雾理了理头发,说道:猫猫,明后天我们回云城看看吧?诶?云非雾一怔。她原本想说的是,自己会试着改变出戏的方法,直到演完《轨迹》再说。猫猫,我不想顺其自然了。夏疏桐柔声道,我想主动找回以前的记忆,我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你,而不是就这样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难受。你觉得呢?云非雾始终歪着脑袋,眸中似有星辰闪烁。她没有回答,夏疏桐却看懂了她的表情。我订今晚的车票。夏疏桐埋下脑袋,拿出手机捣鼓。《轨迹》的拍摄地点是在川城的山村里,离云城的边陲小镇没有多少距离,坐大巴车反而更快些抵达。云非雾也低头:我去和花老师说一下对了软软,要叫上小钱一起吗?不叫她。夏疏桐摇头,就我们两人。最多让保镖远远地跟在后面。夏疏桐突然提出回云城的建议,是想和云非雾一起找回以前的记忆,顺带带着云非雾好好休息一趟,让她放松心情,调整好状态,四舍五入就是一场约会,带上钱伶伶的话,怪怪的。然而想到这儿,夏疏桐又抿抿唇,蹙眉道:还是问问她吧。在失忆前很长一段时间,夏疏桐都只在云非雾面前,会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面对其他任何人的时候,她都是麻木而冷血的,仿佛没有丝毫感情。就算对钱伶伶亦是如此。夏疏桐曾经救下钱伶伶,给她工作,将她带在身边教导,仅仅是出于怜悯,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当时的夏疏桐偏执地认为,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云非雾,或者说,为了她和云非雾的未来,其他任何人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夏疏桐对待钱伶伶的态度,也一直是上司对员工的态度,她说什么,钱伶伶就去做什么,不能有丝毫异议。就算钱伶伶那么信任夏疏桐,将她当做家中长辈一样,曾经的她都没有受到一丝打动。然而从失忆开始,夏疏桐的想法就逐渐发生了改变,她开始因为以前的做法而感到愧疚。她只在乎云非雾没错,可她不该是冷血无情的怪物,云非雾也不想看见她这样。尤其是在夏家别墅的那几天,夏疏桐和云非雾各自明了对方的心意、想法后,夏疏桐更是萌生出了想要弥补过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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