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与太妹老大的对话流畅得没有一点卡顿,地面的温度沿着薄薄的拖鞋底传递到我的脚心,高热从脚底一路烫到我的心口。我没忍住挪了挪脚步,脚心渗出的汗水却让拖鞋直接脱离了我的控制。没搞清情况的我仍然看不见太妹老大的眼睛,我捡回拖鞋以后他们怪异的对话仍在继续。“如果人家不愿意呢?”“他不会的。”“谢景行,你的烂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臭屁自负又得意,你就能百分百肯定江童愿意跟你做同桌?”“我确定。”“哈哈,林小树几号?”“3号。”“哦!现在见到人了硬气了是吧?不是当初你跪着求我把人约出来的时候啦?”“你也没把人约出来。”“那不是他留的电话号码有误吗!”“那你凶什么?”这两个人当中总有一个人先急,所以太妹老大急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我现在跟你打赌,如果江童愿意跟你做同桌,我把这顶伞吃下去。”“如果你输了呢?”“如果我赢了呢?”在我在乡下挖贝壳的两个月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这段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完全不知所云的对话让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最终觉得他们嘴里说的江童和我本人江童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漫长不是用年计算的,这一秒和下一秒都是截然不同的。上一秒两人刚结束古怪的对话下一秒太妹老大就一把掀了头顶上的太阳伞,没有做好一点心理准备的我再配着呆滞的面部表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呈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看惯了太妹老大不正经的样子,她正经起来倒是能把人吓得不轻,我凝着她严肃的脸,突然想起来这位姐当年也是以老大的身份出道的。“江童,我问你,你愿意和谢景行做同桌吗?”“我不愿意。”没有一丝丝的犹豫,这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太妹老大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喂,听到了吗?那边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臭冰块,你输了。”哥哥这时的表情其实是非常精彩的,若是我是局外人我甚至还能好好分析一下他的每个微表情,遗憾的是如今的我深陷其中自身都难保。“童童——”赢了的太妹老大扔了伞一把抱住了我,她抱了也就抱了,可她偏不要好好抱,非要用她的脑袋哼哧哼哧的蹭我的脸,“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我睨着哥哥耷拉的嘴角,将信将疑道:“你们也太不厚道了,玩大冒险还要祸害好兄弟。”语文书上有一个词叫言多必失,不明真相的我看着瞬间凝固在太妹老大嘴边的笑意,顿时很想跪下来磕头认错。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主动承认错误总是没问题的。“江童……”太妹老大松开手,语调很像是女巫婆在骗自己族的圣女让她们心甘情愿的跳火坑,“我们很认真的。”我没有帽子也没有了伞,灼热的阳光兜头浇了下来,赵衡易在远处高声喊你们杵在那里干吗啊看个分班需要这么久吗热不热啊能不能快点啊赶紧一起去聚餐啊!女巫婆说服的是不愿意奉献的人,可是我明明已经在火坑里待了很久了,所以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骗我。“谢景行,愿赌服输哦。”“知道了。”其实拿我做赌注也没什么错,毕竟就连我本人的第一想法也是不真实,不过他们倒是第一次拿这种事开玩笑,再加上这两个月来我一直与世隔绝,还没找回自己该有的定位,因此听到的时候总有一点点矫情和一丝丝别扭。所以人真的不能惯着,日子一旦过得顺起来当碰上挫折的时候就会立刻被生活拍得稀巴烂。就好比现在,哥哥阴着脸给我一眼一眼的飞眼刀,撇去脑海里4%的重逢的喜悦,95%的见到心上人的欣喜,还有1%是心脏里苏醒过来的黑暗小人——他们有一千一万种开玩笑的方式,可偏偏选了最烂最伤人的那一种。我与走在身侧的太妹老大讲述自己昨晚在网上冲浪看到的东西,说是有一种恋爱魔药,能让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上你,也会让原本喜欢你的人从此讨厌你。“我挺想喝这个的。”“为什么不想让谢景行喝?”“谢景行不需要喜欢江童。”“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你只会说谢景行什么时候能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好。”“是么?那也许是我长大了。”不远处的赵衡易在朝我拼命招手,我快走几步甩开了身后的两人,太妹老大慢悠悠的和哥哥并行,喃喃道:“两个月不见,童童好像跟我们的感情淡了。”“因为他生气了。”“啊?!怎么生气了?!我说错话了?”哥哥沉默着没有吭声,比起江童生气,太妹老大倒是更在意江童刚刚说的东西,于是她转头,问哥哥有没有听见刚才他们聊天的内容。“听见了。”“于是他给暗恋的人喝下了恋爱魔药,却发现他越来越讨厌你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是什么?”“你觉得该让谁喝这个?”哥哥手插裤兜,望着前方闹成一片的一群人,淡声开口:“他不是想喝吗?那就让他喝好了。”“不怕人家讨厌你啊?”“总不能让他老是自我欺骗的活着,”哥哥故意把话说得有歧义,“总得让他感觉到人间是值得的。”第46章7月5日 阴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衬衫西裤,梳着齐整的头发,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斯文的外貌像极了电视剧里演的大学教授。我进教室的时候被他独特的气质唬到,刚想跟赵衡易聊这个新来的老师是什么来路却发觉身边站着的早已换了人。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最后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这个老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哥哥居高临下的觑我,矜持地“嗯”了一声,自顾自地挑座位落座了。弟弟看见我进门,坐在最后一排冲我招手,我兴高采烈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弟弟迫不及待地与我分享关于新来的班主任的八卦。“听说这个老师是校长包养的女人的前男友……”“听谁说的?”“大家都在说。”两个月不见他同样长胖了不少,也依然是那副白白嫩嫩的模样,这个劲爆的小道消息信息量实在太大,我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感叹了句是我眼界太浅原来世界上真有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男人。“同学们安静一下……”新来的班主任用指节敲了敲黑板,开始做自我介绍,“我是你们以后的班主任,我叫余书。”话音刚落就有女生在下面喊:“老师你以前在哪个学校教书!”“一中。”“哇!那为什么要来我们十三中啊?”“听你们校长的意思我是来十三中扶贫的。”那一刻班级里笑闹的声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趴在桌子上吃吃的笑,我敢保证他一定是听到了那些女生议论他的话,本以为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班主任是个软柿子,没想到扒下皮人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还有什么问题吗?”班主任微笑着扶了扶眼镜,“没有我继续说了?”“哦对了我再解释一件事......”他干脆利落的把手里的白色粉笔折成两段,“你们校长没有在外面养女人,他和他夫人的感情很好,所以我也不是给他戴绿帽的人。”“这个澄清应该够清楚了吧?”“哈!......”鸦雀无声的氛围下突兀的响起了一声笑,我低着头捂着嘴拼命降低存在感,可还是被这位刻薄的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第二排最后的男生......对,就是你,别躲在后面一个人偷偷笑呀,有什么好笑的事站起来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呗。”懂事的弟弟一直掐着我的大腿,直到我痛得“咝咝”抽气他才罢手。我暗骂自己怎么又在开学第一天丢脸,但也只能在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为什么笑?”“想笑就笑了。”“在笑什么?”我垂着脑袋看我大腿上的淤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江童。”随即我便听见了一阵纸张翻动时发出的声响,那个温和的声音接着问我:“1号啊?”“是。”“那你先作自我介绍吧。”我觉得人生有三件事是非常尴尬的——第一件是背着书包回家,到家的时候发现书包的拉链没拉;第二件是蹲号的时候发现口袋里的只剩下最后一张纸;第三件便是在五花八门的场合里作自我介绍。而每次做最后一件事的时候都能让我自己尬整整一个礼拜,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我拒绝。于是我眼一闭心一横开始念经:“我叫江童,学号1号,原班级是高一四班,还处在发掘特长爱好的阶段;性格活泼开朗,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又由于生下来就是倒霉体质,因此很容易窥探到他人的私生活;思想积极向上,喜欢匡扶正义帮助弱小,曾在几年前有过一人打跑十个混混的光辉成绩......”前五十个字我还能认真思考,但一旦吹起了牛皮便很容易飘飘然,我跟背书似的把以前徐老大的傲人历史全偷了过来:“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同桌不小心把我的文具盒摔到了地上,然后我拿板凳把他的脑袋摔开了花;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对门的学校老大要跟我决一死战,结果我们打了三天三夜学校门口流的鲜血保安大叔花了一周才把它处理干净;初三的时候我想隐退把机会留给年轻人,然而我手下的小弟们一直跪在教室门口,非说没有了我他们就活不下去……”正当我激情澎湃的时候,弟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角:“哥哥……自我介绍只要说个姓名跟原来的班级就行了……在我们进教室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讲过的……”“哦,知道了。”我立刻停止了演讲,迅速坐了下来,教室里依然落针可闻,我独自庆幸好在大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忍不住的时候他们竟然也能忍住。然而很快班主任便带头笑了起来,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我像一滩烂泥脸朝下伏在了课桌上,死气沉沉地问弟弟:“小树,我能不能跟你换张脸啊?”这傻小子腆着一脸憨笑,果断地摇了摇头。自我介绍环节结束以后是排座位,按照缘分天注定学霸相排斥的原则班主任要求大家遵循学号大小的规律,即全班共40人,1号跟10号当同桌,2号跟11号当同桌,然后以此类推。“我把名单放在讲台上,你们可以自己上来看看。”弟弟的12号同桌是一个书呆子,哥哥的11号同桌是一个长相中规中矩的妹妹,而我的10号同桌......是一个把校服反穿在教室戴耳麦坐在座位上翘着脚唱歌的叛逆男孩。我坐在他身边,冲着他大吼:“那个......同学?我是你的同桌江童,喂?在吗?喂?听得见吗?喂喂喂?可以理我一下吗?”“江童。”有人冷不丁的喊了我一声,我回头发现是面无表情的哥哥,我以为他是找不到同桌所以来寻求帮助,于是好心地指了指站在门口怯怯望着他的短发女生,示意他谢景行的同桌在那里。“江童,”哥哥竟然还在念念不忘之前的那个赌,“跟我做同桌。”我应得飞快:“我不要。”“怎样你才肯?”“怎样都不肯。”接着哥哥便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里抬起了自己的课桌来到了我的另一边,他放稳课桌以后仍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说的话却让我觉得他是被太妹老大附了体:“童童,想你了。”第47章7月7日 阴我突然记起一件事,在暑假的第三十七天,我在乡下和毛毛互相袒露着肚子纳凉的夜里,家里突然响起过一个电话。那个晚上也恰好是为数不多的没停电的夜晚,而那时我正躺在阳台上,妈妈和外婆约了邻居阿姨打麻将,毛毛睡在我的身边。卧室里开着温度很低的空调,我把阳台的门大敞,让夜晚的自然风和卧室的空调风融合在一起,打算好好享受难得的清凉之夜。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好数到第五十二颗星星,老式的电话铃声又重又非常有穿透力,毛毛在睡梦里被吵醒,挠着爪子不爽的“汪汪”直叫。我翻了身从躺椅上爬起来,踏着黑漆漆的楼梯下楼。老家平时只有外婆一个人居住,号码也只有妈妈知晓,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妈妈麻将输钱了让我给她去送钱。因为平时停电次数太多,导致我失去了开灯的习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非常有耐心,我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摸黑找到了噪音的源头,电话被接起时楼上的毛毛解脱般的“嗷呜”了好几声。“喂?””咔哒”,电话被挂断了。黑暗里我和黑黑的听筒对视良久,然后无语的把它放了回去。然而一秒钟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毫无防备,心脏被吓得狠狠跳动了一下,然后浑身都麻了。我第二次接起,又“喂”了一声。“咔哒”,电话再次被挂断了。在拔掉电话线和我跟电话打拳之间我选择了第三者,于是在老旧的深山静谧的深夜一栋奇怪的房子里有一个长相极其可爱的男生小心谨慎地握着电话听筒,慢慢地把它放回了原处。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我哈哈笑了两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起,然后对那边正式宣战:“喂,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如果你再不吱声,我江童保证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听筒那头很安静,而后便传来一阵机械的无线电空白音,外面的月光通过敞开的窗户照进了房间里,我定定的注视着墙上自己的影子,忽然不确定的喊道:“颖颖?姐?是你吗?”回应我的是很轻很遥远的笑声,可是即便我集中注意力仔细辨别我也分不清这笑声究竟是男是女。这乌漆嘛黑的夜晚谁接到这种诡异的电话都会害怕,我额头上在出热汗背上在冒冷汗,很快便失了耐心:“喂?说话?你不会真是鬼吧?你是男鬼还是女鬼啊?我警告你你别接近我哦,我真的很怕鬼的。”月亮缓缓倾斜,我看着墙上的影子开始变得扭曲,终于受不了这非人的折磨,在听筒远离耳边的那一刻那一头却突然有了回应。“……童童,想你了。”“咔哒”,电话同时被我挂断了。虽然我常常自诩自己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但我从前竟然不知道他有如此强烈的胜负欲。班主任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地试探道:“你是跟别人打了什么赌啊?还是说你压了套房子进去?你不用这样......直接跟我说就好,我会配合你的。”哥哥皱了皱眉,像是有些不满我的直接:“我没有跟人打赌。”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那是生病了?”手掌下的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我,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被他漆黑的目光瞧得心里直发慌。弟弟担心我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然后又挨揍,于是走过来想要结束我们俩之间离奇的氛围:“哥哥......”我看着哥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而在同时我猛地松开手,踩着桌子跳了出去。“江童。”他在我身后淡淡地喊了我一声。被刺激到的我毫不客气的回头冲他吼:“你闭嘴!”太妹老大的新班级在楼上,我风风火火的一路跑上楼把她从教室里喊了出来,她看着我一脸丧偶的神情,疑惑地问我怎么了。我开门见山的问她:“谢景行怎么了?”她以为我是太开心了,所以失去了表情管理:“他怎么了你不去问他来问我啊?我又不是他爹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我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为什么他老是跟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要听过程吗?”“不要,直接告诉我结果。”太妹老大这时才察觉到了我的严肃,她脸上的笑容定格在嘴角,显得有些滑稽:“童童,你别这副表情,谢景行喜欢你不是好事么?”“那他喜欢我吗?”“他的原话是他也不知道,所以我在帮他求证。”其实我应该高兴的,不管求证出来的结果如何谢景行和江童的关系都会有突破性的进展。退一万步讲,万一哥哥真的被我掰弯了,那可是我祖坟冒青烟替我积攒出来的运气。“他不可以喜欢我,”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想到什么都说什么,“谢景行怎么可以喜欢我?江童是什么货色啊?谢景行不是应该娶个漂亮老婆生个可爱的孩子然后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吗?他怎么可以被我掰弯,颖颖,我不想当千古罪人啊。”“你在说什么啊……”太妹老大紧皱着眉,“你不是连做梦都在想怎么跟他在一起吗?”“我现在不想了!我马上和他……还有你们!统统撇清关系!我以后还是一个人过!是我奢求太多我以后绝对不会了!”太妹老大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她打完以后嫌不解气还想揍我,可最后她看着我的脸色,也只是抖着手警告我:“江童!不要当婊'子!”我抿着唇沉默地回望她,不吭声也不打算收回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很早就感觉到了?”我点了点头。“喜欢也是你先说的,追人也是你先追的,”太妹老大被我大逆不道的言论气得不轻,“现在你把人家拐进坑里了又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江童,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颖颖.....”我以为自己能够摆平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自己能有足够的勇气去对抗懦弱,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我仍然无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我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了,日日夜夜就差昭告全世界的心事忽然得偿所愿,我甚至都还没拥有,就已经在害怕失去了。第48章7月9日 小雨转阴假设我被困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救我的人从井口放了一条绳子下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向上爬了好久好久,出口的光离我越来越近,可就当我快要爬出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在井底喊了我的名字。他不停地喊我,喊我下去陪他一起待在井底,我听出了是哥哥的声音,正犹犹豫豫要不要松开绳子的时候突然井口处也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这回我也听清楚了,喊我的人仍然是哥哥,他在井口喊我不要再磨磨叽叽了,他快要支撑不住了让我赶紧上来。我挂在整口井的中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困我的和救我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太妹老大自然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害怕,因为自卑这种东西从来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而且她也只会让别人因她自卑,所以本质上哥哥太妹老大甚至圆周率赵衡易徐晓峰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并且在别人眼里我与他们交朋友也只是我在高攀他们。不过由于他们对我足够好,能让他们对我的好与我内心的自卑相抵消,因此不论外界的声音如何,我依旧可以随心所欲的游走在他们当中,装成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局内人。但是友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同时拥有很多朋友,但你无法同时拥有很多爱人。在友情面前我尚且可以勉强维持自己的自尊,可在爱情面前,哥哥永远掌握着主导权,我永远低他一等。事实上跪久了的人是可以站起来的,按照目前发展的趋势说不准以后我让谢景行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然而他是喜欢我才会愿意听我的话,要是他不喜欢我了,他绝对会向东走一去不回头。于是绕了一圈问题还是回归到了出发点:我喜欢哥哥,哥哥在喜欢我的路途上,最开始我认为我喜欢哥哥而哥哥不喜欢我是困住了我,而救我的方法便是哥哥同样喜欢上我;现在我已经迈出了999步,并且最后的那一步是哥哥主动朝我走来的,可是如今我却觉得是那一步困住了我,而救我的方法应该是哥哥往后退999步。太妹老大仍在絮絮叨叨的开导我:“童童,就像你以前说的,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你不需要他做任何回应。那么现在也是一个道理啊,他喜欢你是他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你不理他不就行了?哦——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是双向暗恋,所以他真的喜欢你你肯定会回应的,那不是一个很美好的结局吗?!”“你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啊?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分手啊?要是你们一直一直生活下去或者你们很多年后才分手呢?活在当下不好吗?你十八岁去考虑二十八岁会发生的事情难道不嫌累吗?!”“江童,我还觉得是你太好了谢景行配不上你呢,所以你不要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没有权利去替他决定任何事的。”她说的这些话我都听懂了,但能不能听进去却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一番心理拉锯战后我仍然没找到迷宫的出口,有些烦闷地抬手揉了揉头发:“颖颖……你说我是不是迟早有一天要死在他手里啊?”太妹老大就着我的手也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温柔的说着真相:“早八百年前你就死在他手里了。”不论我内心是何想法,等我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座位已经排好了,我抬高下巴朝远处望,离我最远最角落的位置上放着我的书包,而我的书包旁边放着哥哥的书包。按道理每个年级的第一第二不得被老师保护起来放在讲台两边重点关注?不是坐讲台两边那也得坐第一排第二排吧?而现在我默默瞧着这个对角线的座位,怎么想怎么觉得我们俩好像是被皇帝穿小鞋的大臣。教室里闹哄哄的,班主任早已不知所踪,坐在前排嗑瓜子聊天的女生见我进来无缘无故向我开炮:“江童,分班第一天就搞特例啊?淼淼没日没夜的学习才考进这个班,你就这么轻飘飘的改了规则让谢景行跟你做了同桌?”“就是就是,江童,听说你理综里面物理最差,谢景行的物理又是年级里面最好的。你为了自己的成绩拆掉别人的爱情,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啊?”“哇哦——难怪从上学期开始你就跟他们故意套近乎,敢情目的是这个啊?”“哈哈,每次我看到他们聚在一块儿玩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笑,江童,你自己难道没有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吗?我都替你尴尬的用脚趾抠出一栋别墅啦。”“江童,我还有一个问题哦,你也是潘颖颖的舔狗吗?”我任由这些人说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们口中的淼淼是原本那个12号的妹妹,本来我就烦得要死,这群爱嚼舌根的八婆又正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这时我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歪着脖子冷冷的刻薄道:“我跟谁玩你也要管?有本事你也像他们那么牛呗,有本事你也长得像潘颖颖那么漂亮啊,你看我舔不舔你咯?哦自己没本事所以只能靠酸啊?那没事啦。”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哑巴,原本吵闹的背景音渐渐变小,我威风得像是一个披着红色内裤的superman,全班都看着我到处咬人:“你这么想帮姐妹那你去找谢景行说呗,说你的好朋友淼淼想跟你做同桌想跟你谈恋爱,就怕什么呢?就怕你们姐妹几个抱着一样的心思,用帮姐妹这种说辞去跟谢景行套近乎。我想着你们也不是当事人,怎么就知道换座位是我想出来的啦?原来就是挑软柿子捏呗。”我扬着下巴,示意着那个垂头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罪魁祸首,硬是让自己的气势撑出两米八的高度:“妹妹,哥哥不是靠卖惨就可以钓上来的,你们在背后说我再多也影响不了谢景行分毫,懂了吗?”说完这些我心里的郁结终于少了不少,原来拿人出气可以这么快乐,这个时候我也懒得研究其他人脸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离superman的成功还差最后一步——那就是骂完人以后必须要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而直到这时,我才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哥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开始听的。我那番洋洋洒洒的话不仅把八婆们骂了进去,有心人甚至还能听出我在内涵谢景行渣人不自知拖累无辜去给他擦屁股。你以为我会害怕?谁怕谁是孙子!我昂首挺胸,“砰”的一下撞开他的肩膀,一声不响的从他身侧走了出去。哼!谁没有脾气啊!谁不会生气呢!第49章7月11日 阴当然了,情节里想象的男主追着你跑出教室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因为我大摇大摆的走去卫生间上了趟厕所以后又灰头土脸的踩着上课铃声回来了。第一节 是数学课,由于我跟哥哥是同桌的缘故,那个被我阴阳怪气过的淼淼和我的原同桌叛逆男孩也被迫成为了同桌,还好巧不巧的正好坐在了我们前面,而弟弟和他的书呆子同桌又恰好坐在了他们俩的前面,我瞧着这非常奇妙的排列组合,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安排。我的座位靠窗,哥哥起身给我让座的时候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我手里。我低头一看,是一支棒棒糖。“刚刚去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给我的,给你吃。”这是一支荔枝味的棒棒糖,看含金量应该值人民币五毛钱,我想到以前哥哥送我巧克力时自己的欢喜雀跃和现在的心如止水,又在这个瞬间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对——不管怎么样原因都是出在我身上,哥哥一直都是无辜的。于是我向他轻声道谢,顺便把这根棒棒糖塞进了课桌最里边:“你去办公室干吗?”“不是要换座位吗?班主任问我换座位的原因。”“那你怎么说的?”他看着我,轻飘飘地说:“我说这个班里应该没有人不想跟年级第一做同桌吧?”“有的……”我笑了笑,“现在班里的妹妹都恨不得把我剥皮抽骨。”我暗示的自然是刚刚自己开群嘲的行为,而我这个角度恰好与淼淼妹妹处在对角线上,我甚至都不用仔细观察,光从她的侧脸就能发现她正在偷听我们聊天。哥哥一向是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因此他肯定是内心怎么想就怎么说:“以前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以前你从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说话的,”哥哥偏头看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漫不经心地把书翻到第一章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只会躲在赵衡易身后偷偷的看别人。”我愣住,回忆了一会儿那个时期的江童,却怎么也记不起那时候的自己:“是吗?”“嗯,刚刚我站在门口,一直觉得你叉腰吵架的样子很像颖颖......”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告诫我,“以后少跟颖颖玩一块儿,她就喜欢把坏的都教给你。”我回味了好久才回味过来哥哥刚才是在吐槽,给我们上课的数学老师也是个生面孔,先不说他业务能力如何,语速倒是跟机关枪似的。就我们聊天的这点时间他已经把第一章 讲完了,全班都是“哗哗哗”的翻书声,我扫了一眼黑板上的内容,皱起了眉:“他在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