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那么多人,可我偏偏只看得见你嘛。你这么好,怎么有人忍心抛下你不管。”任芳也是豁出去了,趁着酒意对他一诉衷肠。时颜默默摇头,“走吧,我们去喝酒。”任芳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情绪低落地说:“我要回去睡觉,累了。”“我送你。”轮船上现在很乱,她一个姑娘家,又喝了酒,很容易出事。任芳点点头。从音乐酒吧出来,身上的暖香气息被海风嗖的一下带走,近海处波浪撞击岩石的浪涛声远远传来,沉闷破碎。任芳身上的礼服裙子单薄,出来后,时颜脱下外套为她披上。任芳抓住他的手,说:“你身上也冰冷的,衣服别给我了,我的客舱就在前面,没事。”共事这么多年,最是知道他身体多虚弱的,动不动就要感冒吃药。时颜为她披好说:“到门口你还给我就行,这么点路,冷不着我。”两人一前一后绕过路上醉得东倒西歪的男男女女,来到客舱外,任芳将外套还给时颜,“你也早点睡,平时那么累,难得今天清闲,好好休息。”时颜点头,送她进去,任芳忍不住回头看着他难过地哭。时颜心软上前拥抱她,“好了,别难过,将来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很喜欢对你很好的人。我对你来说,实在太不合适了。”“我失恋了嘛,你就让我哭一会呗。”任芳低头抵着他的肩膀抹眼泪。时颜便不再说话,拥着她安静等她哭完。海面上起了风,轮船摇晃起来。任芳哭了几分钟停下来,红着眼睛从他怀里退出来,低着头要求:“我喝了酒,明天早上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啦。”“好。”时颜微笑看着她。任芳别扭的嘀咕一声:“丢脸死了。人生第一次主动表白,还被拒绝。都怪你,那么温柔做什么。”“进去吧,屋外凉,别感冒了。”任芳点点头,抬头看他,“算了,不跟你计较了,长这么帅,虽然白喜欢一场,不过也不算亏。”说着露出笑容,“你一定要给我赶紧幸福起来,不许再孤单一个人,不然我过了三十岁要是还没嫁人就要把你绑到我家去做上门女婿!”听到她彪悍的宣言,时颜失笑,再次点头,“好。”“哼!”任芳不甘心地关上门。看着眼前合上的门,时颜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转身往回走,他的客舱在上面一层,现在已经深夜十点多,回去洗漱后就休息吧。走没多远,前方一个高大的人影背靠栏杆挡在路中间,时颜装作没认出,从他身边走过去。身后的人跟了上来,时颜加快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询问对方意图的打算。上楼到楼梯拐角处,时颜突然停下来转身,后面的穆青腿长步子迈得大而快,直直撞过来,让他都没时间避开,随着咚的一声响,两个人抱在一起摔在地上。“唔——”穆青眼疾手快把人捞到怀里,自己当了肉垫,一屁股坐下去磕到骨头,痛得叫出声。时颜人都懵了,迅速从穆青怀里退出来,满肚子怒火怨气也顾不上发,爬起来要逃,被穆青再次抱住压倒在地上。“放开!”时颜气短的低声骂他,这在过道上,万一被人看到就麻烦了,晶华现在众星捧月的,他可不想弄出个什么负面新闻。穆青手肘都磕麻了,扭曲着脸耍赖,“不放!”反而低头想吻上那倔强的嘴唇。时颜抬腿踢在他身下,趁他吃痛把人推开爬起来往客舱跑。这个人真是太无赖了,简直可恶至极。迅速打开门进屋,反手关门时房门被一只脚卡住,随后被用力推开再嘭的一声关上,力道大得房间墙都抖了两下。“你想做什——”慌乱的后退想避开那咄咄逼人的高大身影,却被捉住双手高高举起固定在头顶。房间里一片黑暗,没有开灯,轮船外的灯火依稀照进窗口。浓重的酒气,霸道的怀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弃抵抗的。——亲吻怀中颤抖不止的人的额头和眼角,轻声安慰:“颜颜,别怕,没事了,别怕,颜颜。”稍稍平静下来后,时颜便逃避似的蜷缩在他怀中闭上眼。穆青亲了一阵他之后,抓住他的手,“颜颜,帮我脱掉衣服。”夜还这么漫长,相隔六年的缠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清晨东方渐白,海面上红日升起,波光粼粼的海上一片金黄。“颜颜,天亮了。”穆青抱起怀中昏沉的人,温柔对他说,“你看,海上日出。”时颜靠着他,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便彻底陷入沉睡。用被子把人包好,穆青看了一眼房间,床是已经不能用了,就那样把人抱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通宵狂欢的人还有部分留在甲板上看日出,但是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在房间睡觉。半路上看到穆淳皓扶着腰一瘸一拐走过来,穆青眉头一挑,不动声色打量一阵,停下来等他走到面前。穆淳皓此时正痛得快要疯了,只想快点回房看看是不是出了血,抬头看到穆青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头皮一麻,赶紧放开扶着腰的手,“哈哈,不知道哪个混蛋趁我睡着的时候踢了我一脚。”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穆青用眼神送给他两个词,之后抱着昏睡的时颜从他身边走过,说:“准备嫁妆的钱要是不够,我可以私人赞助给你一点,毕竟宋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穆淳皓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慌忙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警告穆青:“你可别乱说,宋荣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昨晚宋荣勤伙同宋荣臻他们几个人一起灌他酒,谁知他是个能喝的,硬是撑到最后反过来把身边五六个人给放倒才罢休,至于放倒之后发生的事就有点太难以启齿,穆淳皓都不知道那是一个噩梦还是一个痴梦。“原来是荣勤啊。”穆青再次用凉凉的眼神打量他一番,“终究还是被你这一坨给吃了。”“滚滚滚,什么叫一坨!老子好歹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好吧。”穆淳皓挥了挥手叫嚣,谁知道扯到身后,痛得倒抽冷气,“总之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一点。”“也不是不可以。”穆青低头看怀里的人,海风浮动他柔软的黑发,清秀苍白的侧脸显得更加透明脆弱,收了收手臂,抬头看呲牙咧嘴的穆淳皓,“作为交换你把时颜这几年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我,我就不通报宋家家长。”“你是知道的,宋荣瑾处理起你们这种垃圾,手段有多狠。”“滚!”穆淳皓没好气的唾了他一口,“自己追老婆一屁股烂账,还想来威胁我,老子不吃你这一套!哼,走了,想知道,就来求老子!告诉你,最好早点醒悟,不然有你哭的时候!”说完看了一眼时颜,注意到他脖子上斑驳的痕迹,眼中浮现些微痛惜,“穆青,老子虽然一直看不惯你,但是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你是个好男人,谁知道——”摇摇头,扶着腰离开。穆青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抱着人回到自己的客舱,把人放到床上后就拉上窗帘,一起躺下来补眠。反正外面的活动有人主持,不需要自己操心。实在太累,这一觉从早上直接睡到傍晚十分,轮船已经回到滨海港口,在阵阵海浪声和海鸟鸣叫声中,穆青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被褥已经冰凉。迅速穿戴洗漱干净出门去找不声不响离开的人,发现船上宾客早就散了,穆青找到正在和船上工作人员一起清点昨晚剩下的酒的董秘,问:“人呢?”董秘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走了啊。穆董还想留他们多住一晚?”穆青被他气得喉头一哽,声音不受控制的大起来,“我是说时颜,时颜他人呢?”“没看到,应该和其他人一起下船了吧,穆董找他有事?可以打他电话。”董秘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穆青抓了一把头发,向他伸手:“你手机给我。”董秘看一眼他手上的手机,用眼神询问他。“我电话他不接!”穆青火大的吼了一句,一把抢过董秘的手机,拨通时颜的手机号。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对面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沙哑。穆青拍了拍跳得过快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才说:“颜颜,我是穆青,你现在在哪里,身体怎么样?”下一秒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穆青懵逼的拿开来看,一时间没明白怎么回事,又拨过去,谁知道对方已经关机。董秘仔细记录好酒的数量和种类,看到自家老板把他的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垂头丧气离开。穆青不知道时颜到底是什么意思,昨晚一整晚他都没有不愿意,两个人都很享受,为什么要突然翻脸啊。第63章周末一天休息,时颜没有回公司公寓,一直联系不上,穆青着急的到处找他的联系方式,然而登记在公司的地址簿上的地址是晶华安排给他的公寓地址,去找穆淳皓要,那边拽得二五八万的死活不给,找他其他的同事,也都不太清楚他住在什么地方。真怕他不来上班了,穆青周一早上在门口等了大半天都没等到人回来,提心吊胆来到公司,问秘书时颜有没有上班,秘书奇怪的看着他点头,“时总监一早就来了,这会应该在和原公司开早会。”“穆董——”“今天的早会我不参加,让几个老总自行安排。”穆青不等放下公事包直奔时颜的办公室。到门口时急急忙忙拉了拉身上的西装,整理后抬手敲办公室门。谁知门先从里面打开来,时颜手拿公事包站在门口,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穿得规规矩矩的衬衣将脖子上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只余耳根处一枚深色的血红痕迹。对方看到他,神色明显顿了一下才恢复如常:“穆董有事?”穆青上前靠近他,“怎么不接我电话?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颜敷衍点点头,“多谢穆董关心,我很好。没什么事的话,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差。”穆青抓住他的胳膊,带了些哀求意味地看着他,“颜颜,我们谈一谈好不好?”六年了,很多事情都要摊开来说,否则是有没办法和好的。穆青不想放弃,也没办法放弃。时颜皱眉推开他,冷淡说:“现在才来谈,您不觉得有点迟了吗?况且,您要分手就分手,要在一起就在一起,把我当什么?”冷笑一声,时颜提好公事包从面前有些呆滞的男人身边走过离开。时颜是执着的,也是固执的。面对如铜墙铁壁一般把自己武装起来的时颜,穆青束手无策,没有办法靠近,也想不到办法软化他的态度。明明,在轮船上的那一晚,能感觉到他对他还是那么依恋。晚上,时颜出完差回到公寓是晚上十一点,疲惫异常,从电梯出来,远远看到穆青抱着腿蹲在家门口。对面就是他的房子,偏偏要坐在自己家门口,时颜烦躁抓了一把头发,走过去用密码和指纹打开门,没有理旁边像被遗弃的狗一样的男人。进门后转身关门,看到那个男人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外看着他,手挡在门框上,冷冷看了一眼,干脆不关门,转身进屋。穆青站在门口试探了半天,没有听到赶人的话,便悄悄进屋关上门,在门口脱掉鞋子光着脚走进客厅。时颜脱掉外套,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出来看到他,神色仍是冷淡,穆青低头乖乖的站在他面前,双手紧张握在一起,大气不敢出。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赶人的话,穆青抬头,看到时颜端着水杯走进书房,留下他一个人尴尬站在客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今天出差,好多公事堆积着没处理,时颜在书房加班到深夜两点,勉强结束工作后到回卧室取洗澡换洗的睡衣,看到穆青蜷缩在卧室的沙发上打瞌睡。他一个大公司的老总,一天到晚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有这么悠闲吗?算了,这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到浴室去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后上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毛毯出来盖在那自发在自己家里洗过澡换了衣服的男人身上。关上灯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被子突然被掀开,带着温暖香气的身体靠过来将他搂在怀里,心里面的不安定感突然之间消失,时颜悄悄拱了拱对方的胸口,找到熟悉的位置,安然入睡。六年,两千个日夜,漫长而痛苦。按理来说,那不过一年的感情早就应该已经忘得差不多。然而,大约是因为第一次恋爱,也大约是因为太过刻骨铭心,很多时候清晨睁开眼,时颜都会误以为还在那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家中。只是从高层豪宅变成了现如今简陋狭窄的公寓。“早!”穆青从沙发上拿了一条围巾展开走过来围在时颜肩膀上,“早上温度低,别感冒了。”时颜坐到餐桌边,是记忆中的中西式两种早餐。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就像这平凡的早餐一样。穆青从来没想过为他改变习惯,改成吃中式早餐;时颜自己也没想过改变自己的习惯去附和他,吃西式早餐。他们各自为阵,互相戒备不让对方过多入侵自己的人生,却又掩饰着仿佛真的爱对方爱到无法自拔。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没有什么胃口,时颜连筷子都没拿起来,便起身说:“我上班去了,穆董请自便。”穆青紧张看着他:“是不是不合胃口?我是按照你以前的口味做的,你喜欢——”时颜转身,用厌倦至极的目光看着他:“穆大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说过很多次,你不必委屈自己,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你的那些虚伪伪装、忍让,最终会让自己变得不正常,终有一天会爆发,何必?以穆大少的身份,想要什么没有?真的没有必要装作很委屈很大度的样子。”穆青被他说得低下头。时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这个人要做什么,原本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的。心情不愉快的回卧室,还是赶紧换好衣服上班吧,现在是年终最忙的时候,哪有精力操心他人的事啊。从卧室出来,看到穆青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孤零零的吃着早餐,一看便知食不知味,神色惨淡沮丧。径自经过餐厅到门厅换鞋子出门。就这样,穆青暂时搬到时颜这边来住,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欢迎,把他当成一件摆设一般,除了第一天早上的做色训斥外,时颜后来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再关注。年末的宴会酒会多,国内国外的年终总结年初新年计划都要他这个董事长参与,并没有太多时间住在家里,以至于突然有一天回家,发现公寓里时颜的行李少了一大半,房间也收拾干净蒙上防尘布才想起来公司已经放假,而时颜离开连一声招呼都没跟他打。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因为住在一起而变得更亲近,反而越来越陌生。除夕深夜,跨年钟声响起时,穆青尝试着再次打时颜的手机电话,内心的孤独和疯狂的思念已经快要将他吞噬,哪怕是挨骂也好,只想听一听他的声音。意外的,电话打通了。“喂。”电话里传来响亮的爆竹声,穆青听到对方沉静冷淡声音的一瞬间,躁动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颜颜,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淡漠至极的声音,令穆青捏紧手中电话,情绪突然崩溃,对着手机泪如雨下,凝噎无语。时颜听着电话那头压抑痛苦的哭声,侧身看睡在身边的儿子的睡脸,内心没有丝毫波动,抬手摸孩子柔软稚嫩的脸颊,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无声对他说,沐沐,你的爸爸回来了,我们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团聚。过年十天假结束,时颜没有回晶华上班,而是到嘉实参加完开年工作会议,与穆淳皓一起安排好新年工作后才回来。初十深夜拉着行李箱打开公寓房门,看到客厅中,穆青关着灯,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电视没有声音,彩色的灯光打落在他脸上,落寞而孤独。听到门口的声音,穆青坐直身体,将抱枕放在一旁激动站起来。时颜打开灯,将行李箱拉到卧室去放好,脱下大衣,取出睡衣去浴室洗澡。穆青跟着走进来,从身后抱住他,“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是成年人。”意外的,时颜没有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什么情绪的回答。好好的一份工作,因为生活感情上的问题,说不做就不做,那样也太不成熟不理智了。“嗯。”注意到他态度软化,穆青收拢双臂抱得更紧,“我想你,颜颜。”时颜犹豫了一下,偏头让他埋头在自己颈窝中,抬手抱住他的头,低声说:“我该去洗澡了。”“嗯。”瓮声瓮气回答,点头,手臂却始终不肯松开。时颜叹口气,只好让他继续抱着。人生能有几个六年?最好的年华,被最深爱的人遗弃。时颜以为自己会恨。然而,每每想起,只感到遗憾,那时他们都太年轻,那么简单的误会都无法解决。穆青不肯接纳生病的孟云,那迫使他一次次妥协的求助,最终把他逼得放弃。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处事不够圆滑,明明早一些同意请一个专业看护负责照看孟云,避免过于暧昧的接触,就什么都解决了,偏偏旁若无人自我满足地将生病的人霸占在身边。也许,那时的自己还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吧,以至于那么肆无忌惮地去伤害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关系,莫名其妙的缓和起来,尽管时颜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总算不会让人摸不着头脑地生气,也不会不顾他的感受地排斥拒绝了。第64章年初最开始的一个月忙碌之后,各项工作步上正轨,慢慢清闲下来。周末穆青好不容易说动时颜和他一起去马场和几个朋友骑马野餐,一大早司机和保镖就到门外来帮忙提行李,准备在马场那边的酒店住一晚。坐上车后,老李和小曾回过头来和时颜打招呼,时颜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那两人注意到时颜态度与以前大相径庭,自觉的背过身去没敢再搭话。穆青坐在旁边处理了一会儿公事,见时颜慵懒蜷缩在角落里刷手机,嘴角一抹温柔笑意,凑过去问:“在看什么,这么开心?”时颜脸上笑容一收,蓦的关掉手机,坐正身体,说:“穆董有事?”穆青讪讪后退,“没,没事。”“等会过去,我帮你选马。”没话找话的,穆青收好平板,伸手去握时颜的手,被避开。时颜把手机放进口袋,点了点头,“嗯。”扭头看窗外,不再和他说话。穆青想跟他说话,一时间有找不到其他的话题,眼珠子乱转,看到他手腕上一枚简单的白瓷手表,趁其不备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继续尬聊,“你手表挺好看的,什么牌子的?”袖子被突然撸上去,时颜收手不急,表带被蹭得往上滑,露出手腕上纵横交错的白色疤痕。“……”穆青愣住,抬头震惊看若无其事收回手的时颜,“这,这是什么?”时颜看他一眼,“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没必要拿出来卖惨。穆青抿了抿嘴,再次抓过他的手,这次没被拒绝,时颜扭头看窗外,不打算看他脸上过于痛苦的表情,就仿佛,他真的在乎一样。颤抖着慢慢解开表带,布满整条手腕的伤疤并没有恢复得很好,新长的白色的肉有的纠结在一起,显得狰狞。从去年十一月重逢到现在第二年的三月,近五个月的时间,因为他一直保持距离,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可怕的伤疤。那是不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别的,自己没有看到的隐藏起来的伤?于是着急的凶狠把人拉到怀里,要解他的衣裳,被紧握住手腕,抬头,对上那冷泠泠一片的目光,“穆董知道又能怎样呢?”穆青脸色惨淡,张了张嘴,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可是这六年里,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么理智坚强的人做出轻生的举动。无法宣泄内心的悔恨痛苦,穆青只能抱紧那不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的人,亲吻他的额头,颤声说:“颜颜,你恨我吧!”只有你恨我,才能让我好受一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对你做的事有多残忍。“不。”时颜木然靠着他,如果我恨你,怎能让你再拥我入怀,我们以后还怎么完满。断然的拒绝并没有让穆青好受一点,他把头埋在时颜颈窝里痛苦地呜咽。仿佛没有出路的哭声终于让时颜动容,温柔回抱他,“都过去了,穆青。”穆青渴求安慰的亲吻他,“颜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这六年里,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告诉我,颜颜!”“……”时颜无言与他接吻,充满了慰藉,“并不全都是因为你,穆青,那时,发生了很多事。”穆青的决然,孟云的离开,甚至陆晚俞离去时在他心上留下的那一刀,那么多的悲伤和离别一起向他铺天盖地压下来,导致他在哺乳期郁郁寡欢,重度抑郁,即便明知道奶奶和沐沐不能没有自己,还是做了傻事。当时整日沉浸在痛苦中,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后来是郑老头狠狠给了他两巴掌,把他打醒,将沐沐抱到面前厉声责问,奶奶在身边哭得死去活来,才慢慢让他清醒,接受治疗。直到沐沐快两岁,他才能出门正常工作。所幸的是,穆淳皓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们地址,找过来,那几年对他们一家多有照顾,才没让那个家垮掉。一年前,时颜才被心理医生告知可以结束治疗不再用药。“颜颜,对不起。”穆青红着眼睛哀求。时颜为他把脸上的泪水拭去,微笑:“你回来了,就好了。”穆青自责地使劲摇头。到马场是十二点,刚好中午,穆青邀请的朋友有宋荣勤,窦家的当家窦知章夫夫,昌河老总梁川夫夫,任家当家任尤,沈家当家沈之俞夫妻,还有其他几个在欧洲游学时交的朋友。马场内有一条天然河流经过,众人决定把野餐地点定在河边。穆青,窦知章,梁川他们几个人要先去马厩看马和挑马,洛函,白向羽拉了时颜留在岸边铺野餐布,海欣和海琳两姐妹在一旁将餐盒一一拿出来摆上。“好久不见啊,时先生。”海琳将食盒中的三明治放进野餐篮子,跟时颜打招呼。时颜看她两眼,迟疑问:“你是——”海琳和海欣相视一笑,“哎呀,您不记得我们很正常啦,我以前是宋先生家里的佣人,不过现在出来帮辛小姐打理她的服装生意了,几年前我们在荣殷少爷的婚礼上见过的。”时颜还是没什么印象,只好礼貌点头。海欣悄悄打量他好久,末了感叹一句:“时先生比以前更寡言了。”几年前在婚礼上见到这人还一脸懵懂青涩,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温润清雅,给人印象深刻。时颜不知道怎么接话,笑了笑。“不过宋先生前两年还提起你来着,这么多年了,都不到家里走动,还以为你和穆少爷分手了呢。”海琳嘴快,噼里啪啦地说。海欣瞪她一眼,“说的什么话,在外面锻炼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管不住那张嘴。”海琳扭头对着洛函他们吐吐舌头。白向羽拉好野餐布,固定好之后就抱着速写本坐到树下写生去了,洛函拿了块马卡龙在时颜身边坐下来,问:“时先生,听说你去晶华了,宏升找你那么多次,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要回老东家。”其实这话有半开玩笑的成分,身为宏升的总裁,洛函怎么可能不知道时颜是派驻到晶华的职位最高的项目负责人。“洛总说笑了,晶华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时颜接住海琳递过来的餐巾布摆放在角落里,不远处,穆青和梁川他们正走过来。阳光洒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沿岸垂柳倒影在水中,一片翠绿春色,微风清扬中有淡淡的花香飘过。几个大公司老总走过来,分别在自己爱人身边坐下,下午要骑马,便没准备酒。穆青和几个欧洲的朋友说起在学校时的一些趣事,宋荣勤和窦知章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梁川和洛函他们则自成一个小团体说笑着。时颜哪边也没参加,独自安静的吃水果和面包。“这个火腿三明治不错,时先生尝一尝。”对面的宋荣勤突然出声搭话,递给时颜一块做得十分精致的三明治,“里面的火腿肉是伊比利亚顶级火腿。”时颜礼貌拒绝说:“谢谢,这几年我已茹素,不沾荤腥。”“是吗?难怪时先生看起来这么瘦。”没有强求,宋荣勤将三明治送到自己口中,“能问一下吃素的原因吗?”时颜没有避讳,淡然说:“为远方的亲人祈福。”“穆青吗?可他已经回来了哦。”宋荣勤笑着调侃。时颜笑了笑没有回答是也没有说不是。旁边穆青一直在凝神听他们的对话,见时颜不冷不热的,插进来打圆场的转移了话题。至于时颜口中那远方的亲人,自然是不作他想,孟云无疑了。河边景色宜人,十几个人边吃边谈笑风生,到下午两点才结束用餐,收拾干净后,白向羽要留下来在河边继续画油画,海琳和海欣两姐妹在附近散步,其他的人则都往马厩走。穆青在这个马场有养五匹纯血种,,马,给时颜选了一匹五岁的棕色母马,名叫伊利斯,性格温顺。时颜第一次和它亲近只用了短暂的几分钟,之后试着上马溜了两圈跑回来,感觉配合得不错,于是定下来骑这一匹。穆青则选了一匹自己亲手养大的十岁白色公马,名叫卡洛斯,曾骑着它参加马术比赛并且获得过冠军。换好衣服,选好马出来,在马厩门口碰到正被坐骑颠簸得狼狈惨叫的穆淳皓。身下的坐骑原本跑得好好的,溜了两圈正打算骑着去林子里,谁知碰到宋荣勤骑马经过,立马跟发了疯一样要把穆淳皓给甩下背。驯马师拉着马儿的缰绳不停吆喝安抚,穆淳皓俯身抱紧马脖子,大叫:“救命啊,哇啊啊啊!!”穆青没空管他,立刻从马背上下来,对一脸担忧的时颜伸出手,“颜颜,你下来,等驯马师把那匹马处理好了再出发。”怕他们的马被穆淳皓的马影响。时颜没反对,翻身下来,被穆青搂着腰抱到地上,旁边几个朋友见状戏谑的打呼哨,“穆董,恩爱如常啊。”一旁的穆淳皓已经被发疯的马匹带着来到围栏边缘,眼看着就要冲出去,宋荣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让驯马师松开缰绳后抓准时机一跃而起翻身坐到穆淳皓身后,双手控制住缰绳,命令穆淳皓:“安静!”穆淳皓转身死死抱住他的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吓得闭上眼不敢再看剧烈晃动的地面。“驭——驭——”双脚蹬紧马镫,马儿几番挣扎踢打之后慢慢被控制住,宋荣勤没敢立刻停下来,而是驾着在马场跑了三四圈等马匹没那么暴躁之后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