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来分钟到地铁口,下晚班的上班族正匆匆从地铁站出来,从他们身边漠然经过。放开时颜的时候,陆荆阳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在商场上从来伶牙俐齿口若悬河的,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低声说:“抱歉,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晚风拂动头发,时颜看着昏暗路灯下陆荆阳的眼睛,心想,他可真累啊,在客户面前掩饰,在儿子面前掩饰,在情人面前掩饰,也许,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做自己了。“没,吓着你吧?”迟疑的,陆荆阳小心翼翼问时颜。时颜微微摇头,“没有。陆先生,我进去了,谢谢您送我。”态度仍旧是疏离冷淡的。陆荆阳再次抓住时颜的手,不顾路人的目光,恳切的甚至带了点哀求的看着晚风中美好温柔如这悠扬夜风的少年,“时颜,我想养你,让我养你吧!”时颜愕然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直以来他是感觉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异,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想法。一个结过婚,刚刚像扔垃圾一样扔掉自己的发妻,外面情人小三无数的男人,对自己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实在是——用力甩开陆荆阳的手,时颜厌恶的快速说:“我不明白您的话。陆先生,我走了,再见。”转身踏上手扶梯,不顾危险快步往下跑,想快点把身后那黏腻恶心的目光甩掉!陆荆阳看着那逃也似飞奔往地下去的身影,慢慢沉下脸色。第15章回到家里,穆青已经回来,坐在客厅与人讲电话,高空的夜风穿过落地窗呼啸着穿堂而过。时颜走进客厅看到他,心里面那种像被冰冷的软体动物爬行而过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慢慢散去。穆青看到他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对着手机说了两句快速结束通话,站起来,问,“怎么了?”摇头,时颜扬起僵硬笑容,“没,没事。”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想寻求他的安慰吗?穆青抬手摸他的嘴角,看着他言不由衷,没有追问,伸长手臂把人揽到怀里,“回来这么晚,上课要上这么久吗?”时颜深深汲取他身上沉稳的香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靠过去,“嗯。”穆青摸着他冰凉的手,低头帮他把手心的冷汗擦掉,注意到遮掩在衬衣下面手腕上的紫红色淤青,脸色一沉,“怎么回事?”时颜扭头看到手腕上的伤,想起陆荆阳的目光和话语,神经质的抖了一下,心里面再次涌起恶心的感觉。收回手,不自然的说:“没什么,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发疯的路人,不小心被抓到的。”穆青沉默了看了他两秒,说:“我想身为s大的高材生,应该有更聪明一些的借口。”那么明显的指痕,那么明显的谎言,眼瞎的人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颜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心想无论这人平时对自己多么温柔体贴,终究不过当他是个玩意儿,“穆大少不用一再提醒。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陆晚俞刚刚经历一场家庭变故,又马上要考试,时颜不想离开得太突然,让他接受不了,至少,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辞职吧。时颜在单亲家庭长大,最是明白这个年纪小孩心理上的不成熟和脆弱。那时的自己孤立无援,现在的自己能给别人微末帮助,为什么不能伸出手?至于陆荆阳,希望他只是今晚突然发疯,心血来潮,否则——对他的懂事并没有觉得心里舒服,穆青冷笑一声,说:“最好是这样!”两人就那样沉默对峙了片刻,时颜低声说:“我去洗漱了。”穆青皱着眉头转身坐回沙发上去玩手机。这段时间他们相处一直很融洽,时颜性格不活泼,但是温顺柔和,平日里说话都是小声而平缓的,穆青也乐于与这样的人共处一室,舒服自在。只是——大约与聪明的人相处有一点是最不好的。他们太清醒,太有自知之明了,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是什么要什么该怎么做。除了最开始的几天,后来的这段时日,时颜很快准确定位自己的身份,对他是恰到好处的柔顺体贴,适可而止的言语关怀,不越界也不过分疏离。穆青知道自己应该更有耐心一些,但是毕竟事关本心,很多时候难免失了方寸。看了一会儿手机,烦躁的扔到沙发上,起身找到医疗箱负气的提着往楼上走。时颜从浴室出来,头上盖着干毛巾在擦头发,没注意到靠在门口气鼓鼓的人,被抓住手拖到床沿坐下时痛得脸抽了一下。穆青立刻放开手,很凶的吼了他一句:“知道痛了?”低头看他的手腕,都肿起来了,可见对方抓握的时候用的力气有多大。时颜放下毛巾,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扇动,好看的嘴唇有些委屈的紧闭着,看得穆青心疼得要死,打开药油给他揉擦,说:“忍着点,会有点痛,揉一揉淤青会散得更快。”“抱歉,穆大少,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说到底,他是卖了的,这具身体,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能随意支配的了。呵!真是讽刺!“闭嘴!”穆青再次瞪眼,小心翼翼对着手腕一边吹一边揉。时颜抬眼看着对方认真小心的模样,没由来的,胸口发闷。手腕被揉得微微发热了,穆青才停下来,帮他把睡衣衣袖放下来遮住,仍旧是一副心疼的样子。些微刺鼻和清凉的味道在空气中沉浮,时颜收回手,没有擦干的头发,水珠低落在穆青手背上。他收拾好药箱,顺手拾起掉在床单上的毛巾,咕哝一句:“头发不擦干容易感冒。”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轻柔的帮时颜擦干头发。时颜握住他的手腕,抬头,“穆大少,你的母亲,一定非常爱你吧?”他这样的性格绝对不是在一个缺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怎么关心人,然而穆青这些做来却信手拈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穆青也没追究他到底什么意思,淡淡的点头,“嗯。可惜我总是让她失望。”时颜却露出微笑,怎么会失望?穆青洗完澡出来,时颜已经躺在床上。快十一点了。关了灯爬上床。一场莫名其妙的口角,明明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却让两人心里都不舒服。睡觉时穆青破天荒的没有缠过来。时颜自觉的背对着他,明天是酒吧的班,他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计较今晚发生的事。身后的人一直在翻身。迷迷糊糊中,一只手搭在腰上微微用力把他掰过去。时颜也就顺势翻身,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暖香的怀抱,清醒了一瞬睁开眼看了一眼后再次闭上眼。穆青手脚都搭在他身上紧紧把人缠住,握住散发药香的手捂在胸口:“手还痛吗?”本以为怀里的人不会回答的,谁知黑暗中胸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不痛了。”穆青这才满足的砸吧砸吧嘴巴,嘀咕一声,“你是我的!”腰部被霸道的紧紧搂着,紧贴在穆青身上,身体的热度互相传递给对方。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时颜感到心跳快得不正常,只能悄悄把脸更深的埋在穆青睡衣里面。好在陆荆阳那晚发过疯之后,后来时颜再去陆家上课,陆荆阳自动将那件事揭了过去,没再提,只是偶尔陆晚俞上课途中,他会突然出现在书房,坐在一旁安静办公。时颜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贪婪的毫不掩饰的目光,不过那层纸还没彻底捅破,也就装聋作哑,暗自计划等过了这段时间,就辞职。酒吧那边上了将近一个月的班之后,就慢慢习惯了,虽然早上还是会睡不够没办法按时起来做早餐,不过穆青做早餐,时颜只要有时间就自觉做晚饭。家里面负责家政的阿姨大约练习了什么武林绝学,来无踪去无影,在那房子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家里面的地面桌面,摆设都是一尘不染的,但是从来没看到过半个人影。端午节学校放假三天,酒吧安排人自动加班,工资是平时的三倍,时颜和孟云商量之后决定三天都上班,反正还年轻,以后大把的时间可以出去玩,现在要紧的是先赚钱。周四下午时颜跟陆荆阳和穆青请假,到疗养院去陪奶奶过节,第二天吃过午饭便坐车赶回滨海。穆青回家过节,给他留了满冰箱的粽子。随意煮了几个粽子填饱肚子就去上班了。原本以为今天过节,来酒吧的人不会很多,谁知道更火爆。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整个酒吧人满为患,喧嚣的音乐震得墙面都在颤抖。时颜和jason小慧他们忙得脚不沾地,负责陪酒的人都直呼忙不过来。“时颜,115包厢的酒你送过去,那边在催了。”jason回来端起客人点的酒水转身前对时颜说了一句。时颜看吧台上的酒单,bartender已经把酒调了出来,是几杯高浓度鸡尾酒,另外还要了两箱洋酒,看样子怕是要喝很久。招呼回来的小慧一起把酒清点好送过去。小慧用力拍打了两下身后,烦躁的抱怨,“妈的,老娘又不是陪酒的,动手动脚,恶心死了。”酒吧侍应生本来就经常被揩油,时颜刚开始也气得不行,最近已经开始习惯了,不管男人女人,其实都是好色的。“jason那个家伙,又欺负你,115明明是他自己点的单,干嘛要你去送。”帮着时颜把酒放好,小慧瞪了一眼时颜。时颜无所谓的说:“这个时间,他哪有心思,忙都忙死了。”正说着,对讲机里再次传来走廊巡房的呼叫,115号房又在催了。小慧努了一下嘴,“走吧。”“不知道peggy他们为什么进包厢要那么久,这么喜欢跟客人腻歪,干脆跟老板说换岗位好了。”反正对讲机关了声音,时颜由得她跟在身后不停抱怨。来到115号房,里面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人正推开门出来催,看到他们,立刻退回房里,大喊:“来了来了,陆总,愿赌服输愿赌服输,这回你可跑不掉了!”“来来来,直接把酒搬进来,不用搬到小隔间去了。”中年男人大着舌头把时颜推到包厢里面,“全都开了!”“陆总,今儿哥儿几个可得好好跟您老算算总账,您看您都跑了多少回了,这回总算是被我们逮着了!”小慧单膝跪地,声音甜美的对沙发上几个老总说:“您要的酒。”把所有的酒摆放好后,笑着问:“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几个老总左拥右抱,有自己带来的人,也有酒吧里提供的陪酒少爷和小姐。“小妞长得不错,别出去了,来陪哥哥坐会。”有人一把将小慧拉到沙发上,让旁边人腾出个位置,“陆总,来,这个给你,清纯类型的,比浓妆艳抹的好。”“哎呀,陈总,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姐妹几个也是要清纯能清纯,要妖艳能妖艳的。”几个陪酒的不乐意,纷纷起哄,要给陈总灌酒。时颜在角落里把两箱洋酒打开,拿了四瓶放到茶几上。无意中抬眼。包厢里乌烟瘴气的,灯光不甚明亮,原本是看不清人脸的,却偏偏与沙发最里面一个人对上了眼。那人看到他眼睛一亮,“咦——这个不错!”说着不等时颜反应,那人就迅速起身过来拉他,与此同时一把熟悉的声音插进来,“时颜?!”时颜被人抓住往沙发上拖,半路被旁边一人拦下握住手腕,抬眼,惊讶道,“陆先生!”舞池后边相拥着唱歌的一对,讲究情调,把ktv声音开得很小。时颜声音柔和,人干干净净的站在一堆污七糟八的人中间,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陆荆阳看得心口都要烧起来,扭头对拉着时颜的人说:“穆大少,能否割爱?”时颜听到这句穆大少,心跳漏了半拍,仔细看去,却并不是穆青,而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与穆青有三分相似的人。那人闻言不客气的看着陆荆阳,用自大的口气问:“陆总认识的?”陆荆阳好言说:“正好是教我小孩的家教。”说话间目光落在时颜身上却是火热而肆意的。穆淳皓眯了眯眼,看好戏的指桌上一杯要你命三千,说:“那行,你把这个喝了,我就让给你。”时颜小声对陆荆阳说:“陆先生,我还在上班,能否——”陆荆阳弯腰拿起那杯烈酒,仰头灌下去后用力将时颜拉入怀中,“承蒙穆大少割爱,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啪!”时颜被陆荆阳紧紧抱住,挣扎间旁边的小慧突然打了一巴掌陈总,哭起来,“你摸哪里?混蛋!”说着冲动的拿起桌上一杯酒泼到陈总脸上。“哟呵!”其他几个老总立刻来了兴致,“好烈的性子!”“我喜欢!”“陈总,美人香啊,爽吗?”那陈总被打了一巴掌,泼了一杯酒,完全不恼,由得旁边陪酒小姐慌忙给他擦脸,笑得爽歪歪,“妈的,老子就喜欢这一号的,兄弟们,今晚谁都甭跟我抢,这妞我要定了!”小慧起身要跑,被旁边的人你推一把我推一把愣是给推回到陈总身边。时颜看到有人把包厢门锁了。紧张抓住陆荆阳,“陆先生,你们这样不太好!”陆荆阳喝了一杯要你命,是真的差点要命,现在脚底下都飘了,搂着时颜倒在沙发上把人压在身下,“有什么不好的?嗯?”时颜看一眼旁边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所谓的穆大少,心虚得不行,用力推陆荆阳,“陆先生,您喝醉了!而且我们老板不准服务生陪酒的!”“你都说我喝醉了,那我怎么知道你是服务生还是陪酒少爷?”陆荆阳装疯卖傻,坏笑着捏住时颜的下巴,低头靠过来。时颜偏头闪躲,听到小慧的求救声。“时颜救我!救我!”此时的小慧被几个老板推来推去,灌酒揩油,被弄得衣衫不整。用力推开赖在身上的陆荆阳,时颜侧身沙发上爬起来,打开卡在腰上的对讲机,“莎莎姐,莎莎姐,115——”一只手突然夺走对讲机,将其关掉扔到包厢地毯上,“陆总,今天晚上你怎么放不开手脚啊,以往你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推开的!”第16章穆淳皓笑着凶狠的将时颜推回沙发上压住,金丝边眼镜随之滑倒鼻梁上,露出一双阴鸷狠毒的眼睛,“细皮嫩肉的。”“你干什么?”时颜又惊又怒,上班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讲理的客人。而且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身体竟然——时颜身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好恶心!”生理性的冲击太大,让他没能忍住,竟然把这句话喊了出来。穆淳皓一愣,随即大怒,扬手扇了时颜一巴掌,“给你脸了是吧?!一个陪酒少爷,搞得跟贞洁烈妇一样!妈的,你们几个过来,帮我把他压住,老子现在就要办了他!”陆荆阳醉得全身没力气,软趴趴的扑过来拉穆淳皓,“穆大少,穆大少,小孩子不懂事,给我个面子——”“滚!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穆淳皓回头直接扔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脚把陆荆阳踢翻,“连给我穆家当狗都没资格。你不是想拿这次的项目吗?那就乖乖给我躺在那里看着,看我是怎么上你的心上人的!陆荆阳!”时颜被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破裂,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压住手和脚,无法动弹,勉强抬头看陆荆阳,他不想哀求他的,可是没办法,现在这个房间群魔乱舞,谁还能帮他啊!陆荆阳大着舌头仍旧爬起来,“穆大少息怒,息怒。大家是出来玩儿,没必要,没必要——”小慧被陈总他们撕破衣服,吓得嚎啕大哭。穆淳皓没急着处理时颜,而是转身,邪笑着看陆荆阳摇摇晃晃走到面前,再次抬腿,把人踢倒在茶几上,桌面上的酒杯酒瓶稀里哗啦全数被扫落在地。包厢里,唱歌的跳舞的,嬉笑打闹的渐渐停下来,忐忑不安看着穆淳皓发怒。陆荆阳全身被烈酒酒精蒸得通红,仍旧是不肯放弃的要起身。穆淳皓踩在他胸口,弯腰拍拍他的脸,“陆总,还挺纯情的。我记得你养的小情儿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吧,这个这么特别?连命都不要了?”“不一样!”陆荆阳痛苦□□一声,刚才那杯酒肯定被人动了手脚,他现在感觉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他不一样,穆大少,这个人,你不能碰,不能——让给你!”“哼!”穆淳皓轻蔑冷哼一声,脚下用力碾了陆荆阳两下,“这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放下脚,让人把陆荆阳拉到一边,自己拿起倒在桌面上一瓶倒了一半的酒,回头,看到闪烁的昏黄灯光下,时颜目光毫无威慑性的冷冷看着他。咧开嘴耸肩笑了两声,抬手把酒瓶里剩下的半瓶酒倒在时颜身上,看着棕色的酒汁浇透时颜身上白色的制服衬衣,指挥旁边看热闹的陪酒小姐和少爷,“你们给我弄他。”好几个人立刻围上来,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时颜拼命挣扎,“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合法经营的场所,你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权利?”穆淳皓冷笑,踢开挡在面前的人,抬脚踩在他身上,双手暧,,昧的放在时颜身上。时颜恶心得连连干呕,“你别碰我!”穆淳皓眼神一冷,抓住他身上的衣服用力往两边撕开,“我告诉你什么叫权利!”“啊!”衣服上的装饰铁片划破肩膀,时颜痛得惨叫一声。“唔!啊!!”与此同时压在小慧身上的陈总突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捂住下面躬身从沙发上倒下去,小慧发了疯似的扑到他身上厮打,周围的人拉都拉不住。穆淳皓烦躁的回头,神经质的大吼大叫,“烦死了,喝个酒就像逛菜市场一样!还有没有点规矩?”身体被控制,时颜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周围冰凉的、滑腻的手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就像被无数的蛇缠住了身体一样。“啊啊!!不要,不要!别碰我!好恶心!”“放开我!放开我!”“咚咚咚!”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沈莎沉稳声音在门外响起,“对不起,客人,你们违反了酒吧的规定,请把门打开,否则我们立刻报警。”另外一个声音就没这么温柔了,直接踢门,“把门打开!”时颜无暇感知周围的动静,干呕起来,两边压着他的人吓得跳起来逃开,堪堪躲过翻身而起的人趴在沙发上吐出来的污秽物。“哇!他吐了!”“好脏,好恶心!”穆淳皓后退两步,有恃无恐,踢开身后一片狼藉的茶几,说:“开呗,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陆荆阳蜷缩在角落里痛苦的呻,,吟。包厢门被打开,外面的喧嚣瞬间涌进这个沉闷压抑的空间。穆青和孟云同时冲进来,“时颜!”“呕!”上班前吃的几个粽子全部吐了出来,屋子里一股酸味弥漫开来。周围的人纷纷捂住鼻子散开。时颜弯腰埋头,不知道怎么面对冲到面前的两个人。此时的他衣衫破碎,形容狼狈,身前空荡荡一片,不等吐完就慌乱捂住没有遮掩的身前,曲身蹲在沙发上把自己抱成一团。孟云脱下身上的制服外套披在时颜身上,然后弯腰去查看旁边同样蜷缩成一团的小慧。穆青人走到灯光下,露出一张矜贵英俊的脸,一时间包厢里认出他的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穆青?”“穆少爷?”穆青是爱玩的,不过仅限于自己的圈子,跟他们这些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他们也就只能看看,听听而已。穆淳皓手里还抓着从时颜身上撕下来的碎布。穆青眯眼,担忧的目光从时颜身上转到穆淳皓身上,山雨欲来,沉声,“你干的?”拿起手里被染成棕色还在滴酒的布料在穆青面前摇晃两下,扔到他脸上,穆淳皓笑着说:“哟,这个陪酒的人面还挺广的,宏升科技老总,晶华集团继承人都有交集。你说他不是出来卖的,谁信啊!”孟云平静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盖在小慧身上,把人扶起来小声安慰,“别怕,没事了!”陈总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脸上身上全是抓痕。穆青上前两步,靠近穆淳皓。晚上家宴结束,他临时想过来看看时颜工作的酒吧。之前查过知道是窦氏的窦余青的店面,一直以来才没有阻止他继续上班。却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在窦余青眼皮子底下闹事,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大哥!穆淳皓只有几分像穆寒山,大部分遗传来自他那个喜欢在背后搞事的妈。媚气中有几分阴邪,一副小人嘴脸。少年时期因为穆寒山不喜欢他的眼睛,他妈给他配了副眼镜装斯文人。然而装得再像,骨子里还是那副市井小人的嘴脸,上不得台面。“你干的?”走到那仍旧吊儿郎当一副你能奈我何面孔的男人面前,穆青再次发问,面色平静,不怒自威。穆淳皓没有他高,人一到面前,立刻感觉自己矮了一头,心慌的后退一步。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正室的孩子,时时处处都要压一头,他是穆寒山的第一个儿子,最得他宠爱,可是那又如何,还不是进不了穆家的门,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那双失去眼镜遮掩的眼睛,此时迸发出恶毒阴狠的光芒,“是又怎么样?不会是你玩儿过的吧?哎呀,你也不好好管管。这不,浪得没边,到处勾人呢,为兄只好帮你出手教训教训了!”穆青眯眼,满身怒气如化作实质,一把将穆淳皓提起来,勒住他的脖子,左右开弓扇得他满嘴鲜血飞溅,“一张臭嘴,跟你妈一样贱!”穆淳皓人不算瘦弱,但是跟高大的穆青一比,就跟小鸡仔一样,是以人被拎起来吊打连反抗都反抗不了。“你,你敢打我!爸爸,爸爸不会放过你的!”嘴里的牙齿都被扇松动了,穆淳皓囫囵吞着鲜血狠毒的瞪着穆青,仍旧不肯低头。“那就让他来找我!”穆青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抬腿踢在他膝盖处,顺势把人按在地上跪在自己面前,“爬过去,给我道歉!”后面沈莎带着人进入包厢,把中了药的陆荆阳送走,同时清理包厢里面其他人,几个老总一一被记下名字,以后将被禁止进店消费。其他属于酒吧的陪酒小姐和少爷全部带走内部处理,外面带进来的打发离开。孟云陪着小慧去处理身上的伤。被打伤的陈总吵嚷着要报警要告他们。沈莎也不是怕事的,把手机递给他,“陈总,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们酒吧派人送你到医院,所有的医疗费由酒吧出,这件事就此揭过;二是我现在打电话请老板过来,由他亲自出面处理,你生意做这么大,窦家的名头肯定不陌生,我们老板的脾气你也是知道一二的。怎么选择,看你吧!”结果当然只能是陈总骂骂咧咧被人送往医院。处理完所有的人,沈莎看包厢里剩下的三个人,见时颜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像失了魂,抖得不成样子。穆青还在逼穆淳皓道歉。穆淳皓从小在外面混,骨头硬得很,那里肯轻易低头,被提着头发趴到时颜面前也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叹口气,沈莎上前劝说:“穆少爷,你看时颜现在这个样子,要不先安抚人吧,这个人,总归是跑不掉的,以后再收拾不迟。”穆青看时颜,从包厢门打开到现在,十来分钟过去了,还没缓过来。空气中一股呕吐物与酒水混合后的酸臭味。于是凶狠将穆淳皓按下去,将人的头直接踩进那堆掺杂着玻璃碎渣的呕吐物里面,“今天就放过你,回去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小心连你那个只会吹枕头风的妈也保不住你!”“啊!!!穆青,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穆淳皓从来没被人这么整过,自尊心碎成渣,疯了一样怒吼。穆青嫌脏的踢开他,“我等着!”说着上前扶时颜起身,温柔问:“还能走吗?”时颜迟钝的抬头看他,满眼的泪水要落不落,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能。”穆青帮他把外套穿好扣好扣子,“那回家吧。”“嗯。”时颜握着他的手从沙发上下来,全身发抖,腿上也没力气,根本站不稳,穆青搂着他的腰让他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柔声说,“别急,慢点。”两人一起转身,穆青对沈莎说:“这件事,窦老板要给我个交代。”沈莎在那目光下吞了吞口水,点头,“必须的,必须的,穆少爷慢走。”穆青点头,看一眼旁边站起来还想攻击他的穆淳皓,沈莎抬腿一个侧踢再次把人踢到角落里,头撞在墙上晕了过去。穆青意外看她一眼,沈莎眉头一挑,“怎么,穆少爷觉得我下手重了?”摇头,称赞道:“身手不错。”“那是。我跟我弟合伙开安保公司的。穆少爷如果有业务需求可以到酒吧来找我,给你九折优惠。”沈莎拍拍手说。穆青点头,抱扶着时颜离开。刚走出酒吧大门,后面孟云追出来,手里拿着时颜的背包,关切问,“给,身体没伤着吧?”时颜目光闪躲,觉得没脸见他,一个大男人,被人猥//亵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给我吧。”穆青伸手接过背包,搂紧时颜,目光在孟云脸上逗留了一阵。明明对方是坦坦荡荡的目光,穆青心里却莫名其妙浮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道过别之后,两人坐上穆青开来的车离开。孟云站在路边点燃一支烟看着那辆豪车离去,干笑一声,“运气真好。”这个世界,好人可没人想的那么多,大多数人都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区别只在于有机会做和没机会做而已。被人包养,能碰到一个善待自己的人,真的不容易。从酒吧到住的地方步行虽然要三四十分钟,实际开车也就十来分钟。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穆青一直用手拉着时颜冰冷的手,无言安慰着。时颜目光看着另一侧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到家里,穆青让时颜先去浴室,他帮他拿睡衣进去。时颜走进浴室,这时才看见自己的脸,三根青色的指印此时已经清晰浮现在白皙的面庞上,嘴唇被咬破,衣不蔽体,肩膀上一条十来公分长的血口,并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肤。脖子上,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以及洋酒挥发后留下的黏腻糖分。眼神凄惶无助,神色间全是瑟缩与恐惧。镜子里面的人突然笑了一下,滚烫的泪水这时才涌出眼眶。原本以为已经足够坚强了,然而在面对真正的恶时,却原来那么不堪一击。疲惫的捂住脸蹲下去埋在膝盖里面,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个样子实在太难看了。然而,包厢里那些戏谑冰冷的目光,恶意的嬉笑在内心深处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快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