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蔓嘴角带着浅笑,目光里满是慈爱,坐在婴儿床旁边逗着那磨人的小宝贝。小宝贝这会儿是真的不哭了,睡醒了也不哭吃饱了也不哭,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望着天花板,严肃地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那位唐先生说的是真是假?”温蔓问在旁边处理公务的丈夫。祁恒摇摇头:“谁知道,说得那么玄乎,感觉跟编出来的故事似的。”温蔓听了琢磨了会儿,道:“你说他要说的是真的,咱们的儿子那得有多了不起?只听这个称呼就很威风,圣主!那咱们是他的父母,岂不是也很厉害?”祁恒听了笑笑,道:“本来就很厉害,岭大才女,双学士,我老婆不厉害谁厉害?”温蔓被他的彩虹屁逗笑。但祁恒却看见她眼下的乌青。“好了,别守了,让阿姨来看着,你去好好休息。”十月怀胎再加这整整一个月的折腾,小东西不知道心疼母亲他却心疼老婆了。等到温蔓被祁恒催着去休息,婴儿房交给了保姆阿姨来照看。老管家去了书房找祁恒汇报。“查到了?”祁恒视线不离电脑,问道。老管家恭敬汇报道:“查到了,那个叫吴穹的道长是城西一家道观的观主。听有知情的说,这位道长虽然面上看起来不怎么端庄正经的样子,但私底下心怀悯善,做好事从不求回报,不像是那位唐先生所说的……是个坏人。”祁恒点点头,又问:“那那个唐箴呢?”管家又道:“从前咱们对这些玄道的行当也不了解,这次查了下……原来也是不容小觑的。就说这位唐先生,家大业大,算得上是世家,白日里来的那些人,大都是归他管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相比一穷二白,香火都不收的吴道长,这位唐先生日子过得可就好太多了。”祁恒闻言抬头看了管家一眼,微微笑道:“陈叔你这是偏心吴道长了?”管家陈叔憨笑不答。唐箴说吴穹不是好人,但吴穹送的礼物治好了小少爷的啼哭症。唐箴手底下那么多人,来祁家的时候听说还是开着豪车来的。倒不是陈叔仇富,就是觉得张扬的人不见得有真本事,做好事不求回报的穷道观主吴穹自然更容易让他心生好感。…穷观主吴穹正在被欺负。城郊高速路出了车祸,有那枉死的鬼魂不肯离去,吴穹前来渡化,顺便挣点功德。但是被抢了。抢他功德的是唐箴手下。这都是万余年来常有的事情了。吴穹被封吾圣主以封纹封住,一开始这个封纹具体可以约束魔头什么没人知道,只有人见识过他被封纹刑罚的样子,雷火交加,惨不忍睹。后来慢慢大家就试探摸索出了规律。那封纹让吴穹不能作恶、不能挑衅打架、甚至不能说脏话。有一个修士亲测过的。有一次他不小心抢了吴穹的功德,然后就被吴穹破口大骂了。谁知刚骂完就看见吴穹额角的那封纹啪啪冒出了电光,电得吴穹嘴瓢,好久说不出话来。小修士兴奋坏了,把这消息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唐箴直接下了明令,所有人都可以抢吴穹的功德。所以,这万余年间,吴穹的功德积攒得很是不容易。这次,吴穹的功德又被抢了。他也不生气不骂人,更不打架,只拍拍手,转身走了。走的方向是祁家别墅。…夜深了,婴儿房的保姆睡得很熟。吴穹翻进屋子里,又给保姆加了道沉眠符,然后慢慢走到婴儿床前。“啊~咿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么晚了那小东西居然还没睡,像是在等着他,知道他来了还出声跟他打招呼。吴穹带着些警惕,隔着一步之遥往里瞅去。小东西没在看他,而是在看床顶吊着的玩具。吴穹轻轻呼出一口气,但心脏还是在砰砰跳个不停。下一刻,他看见了小东西扬着的小手上戴上的灵宝手镯。“对哦,我怕他和屁!”吴穹心想。如今不是当年了,那种屡屡被打压到翻不了身的压制感,如今应该翻过来了!小东西的性命和命运,可都是牵制在他吴穹手里的。想到这里吴穹终于挺直了脊背,大胆地走到了婴儿床前。伸出手,手掌张开,在小婴儿的脸蛋儿上方虚虚比划了一下。真的是太小了,整个脑袋到小胸膛加起来还没有他的手掌长。一巴掌拍下去堂堂封吾圣主就可以重回娘胎再造了。但吴穹还是想欺负欺负这小东西,出一出这万年的恶气。正当他张着手掌左移移右挪挪,想要找个合适的角度和力度折腾折腾这小玩意儿的时候,忽然觉得手上一暖,软软的婴儿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抬起,轻轻柔柔地抱住了他的大手掌。吴穹浑身汗毛乍起,猛地缩回手大骂一句“卧槽”!下一刻,他左侧额角的暗红色符纹亮起,“啪啪”两下电光闪过。吴穹……嘴被电瓢了。作者有话要说:吴穹:连“卧槽”都不能说的人生还算是人生嘛?!我太悲惨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第4章吴穹呆愣愣站在婴儿床前忘了自己原本想做什么。几秒之后,嘴上的酥麻过去,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其实符纹的雷火之刑并不是极刑,没那么痛苦更不会要他性命。只是看起来很吓人,酥麻过后再火辣辣的疼上几天就会恢复如初连个疤痕都不会留下。但肌肤上的小小折磨可以忍受,不代表意志上也可以忍受。吴穹从前最讨厌的就是束缚,讨厌不自在不自由。一万多年的时间里被逼着循规蹈矩广施善行……想到这里恨意又涌上心头,吴穹瞪着那小小婴孩儿,就要再次伸出他的罪恶之手。就在这时,“嘶嘶”两声轻响自身后响起。吴穹头也不回挥手朝后,一把抓住了那个凑过来的家伙的脖子。腹甲鳞蛇吐着舌头低喊:“是我是我放手放手!”吴穹却听而不闻,走到窗边一甩手把那条通体黑乎乎的长蛇给扔了出去。嘴巴说不了话,只在心里头吐槽道:扔的就是你,就这么跑过来还不又把小东西惊扰?拍拍手走回婴儿床边探头去看,果然,那小东西正瘪了小嘴,噗嗤噗嗤抽着气,下一秒就要嚎出声来。“嗯嗯嗯!”吴穹抬手指着小东西威胁。不准哭,哭我就揍你!小东西果然就不哭了,舒展了皱成一团的小脸蛋儿,忽然冲着吴穹笑了起来。嘴瓢的吴穹还在气头上,看见小婴儿的这个笑就更气了。这是在笑话他?牙还没长就笑话他!吴穹气哼哼地想,并且真的在小婴儿咧开嘴笑的时候看到了肉乎乎的牙床,还有亮晶晶的口水。吴穹嫌弃地撇了撇嘴,又去看这小东西的眉眼。一时间看不出当年封吾圣主伏湛的模样来。不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样子?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人的模样,淡色的长袍曳地,黑发如瀑,神色同封吾山顶的皑皑白雪一样清冷,仿佛这世上没有能让他动容之事,牵挂之人。没关系,吴穹暗暗想到。他轻轻摩挲着左手的食指,手指上有一条暗红色的命魂之线浅浅浮现出来,一直连接到小婴孩的小小心脏处。来日方长。这辈子,什么封吾圣主什么无敌战神,都将只是他的掌心中随意操纵的小小玩意儿!身后有森寒之气传来。吴穹将手指回握,食指上的那道线彻底隐匿不见。一身紫气的唐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房间里,阴沉沉地开口问道:“吴穹你到底想干什么?”吴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伸出手,在小婴孩儿细藕般的手臂上狠劲掐了一下,同一时刻左手挥出两道符咒,一道没入中了沉眠符的保姆身上,另一道则落在唐箴身旁。接着,吴穹掠窗而出,原本安静了的祁小少爷一声惊天巨嚎响彻黑夜。保姆猛地坐起来,一眼看到了被吴穹困住的唐箴。吴穹的符咒只能困住唐箴一分钟的时间,但就是这一分钟,已经足够他有理说不清了。吴穹身形片刻不停,迅速掠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等了几秒钟,他惊喜地发现身上的符纹没有发动雷火惩罚。不知是并不判定他这个是作恶的行为,还是说对于他一手“造”出来的小东西,他可以为所欲为而不被判定是作恶?吴穹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遥遥地看着祁家别墅方向,笑得开心极了。死唐箴,让你抢我功德!正在心里唾骂,脑袋上方忽然耷拉下一颗黑脑袋来。“吴穹,封吾圣主真的转世重生了?”原来是之前那条大黑蛇。吴穹“嗯”了一声,伸手把那给脑袋扒拉到一边。“那太好了,你的符纹是不是有解了?”吴穹嘴还瓢着,说不了话,挥挥手让大黑蛇赶紧滚蛋。大黑蛇知道吴穹不待见它,垂了脑袋道:“你有空记得回凼域来看看,现在凼域不像从前了……”吴穹不等他说完就迈步离去。大黑蛇吐了信子一直看着吴穹走远,才无精打采地游走了。…吴穹倒是并没有被大黑蛇影响心情。回到道观他还叫了徒弟孟谯炒了两个小菜打了一壶小酒,高高兴兴地吃完喝完,又玩了会儿游戏才睡过去。刚睡着没多久,道观大门被人敲响了。孟谯过去开了门,不一会儿过来找他回禀:“是个老头儿,祁家的,一直哭一直哭,所以让你过去看看。”他这徒弟是他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回来的,魂魄不止是不全那么简单,所以看起来傻兮兮的,但是特别听吴穹的话。“让他进来吧!”吴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管家陈叔第一次进道观,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这道观听说有些年头了,地方够大,只是太空阔,除了眼前这木木的小道士,再不见别人。“道长!”管家一见到吴穹就激动得很:“道长千万再去看看我家少爷。”吴穹正在喝水,浑不在意地问:“怎么了?还在哭?没道理啊,我送的礼物真的是好东西,驱邪避秽特别好使。”管家点头道:“是是是,的确是好东西,也管用,但、但这回把我家少爷吓哭的不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吴穹:“哦?那是什么?难道还有比邪祟更厉害的东西?”管家连连点头:“有啊,就是昨天那个叫唐箴的人。道长你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偷偷摸到小少爷的房间,对小少爷施以暴行,手臂都给掐青了,那么小的小孩子他怎么能下得去手,把我家少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别提多恨人!”吴穹一本正经,问:“然后呢?小少爷便又啼哭不止了?”管家道:“正是呢!道长啊,你说你走的时候也没留个联系方式,我这大老远跑过来又再跑回去,我家小少爷又得哭上好几个小时。”吴穹摆摆手:“无妨无妨,你家少爷越哭越结实,无非就是大人遭点儿折磨。来……”说着,他大方地甩了三张符咒出来,熟练地叠成三角形,塞进管家手里。“拿去放到小少爷枕边,应该会奏效。”管家忙小心翼翼接了,问吴穹:“道长可否跟我一起回去亲眼看看我家小少爷?”吴穹摇头:“我很忙,去不了。”管家左瞧瞧又瞧瞧,冷清清的道观里,实在看不出哪里有“很忙”的样子。管家觉得吴穹是在敷衍不想去祁家,其实吴穹还真的有事。算了算,他答应帮助人皇项呈要完成的那件事,大概也就是这几天就要有眉目了。至于小东西那边……他还太小了,不急。管家拿着三个符咒走了。第二天,白白遭受了冤枉的唐箴上门算账。按照吴穹很久以前的性子,不把唐箴打服不算完。但如今却不行了,他没办法找唐箴打架,而唐箴也没办法主动对他出手。他身上的封印符纹不但制约着他让他做一个模范好修士,同时也保护他不会被人轻易挑衅。多么贴心周到的封印符纹!所以万余年来,那些修士们没办法找他打架,便只能抢抢他的功德、编编关于他从前恶行的段子让更多的人知道、抑或者聚众耻笑他之类的小手段过过瘾。吴穹懒得搭理他们。“徒儿,”他叫孟谯:“出去把他赶走。”孟谯痛快地答应一声去了。道观大门打开,唐箴看见酷似圣主的年轻小道士走了出来。“走开!”小道士按照师父教过的那样,摆出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却又带着威严的语气,冷冰冰地注视着眼前染了朵紫毛的人。唐箴早就知道吴穹收了个容貌酷似圣主的小徒弟,之前一看见这小徒弟就忍不住打怵,如今他已经确认了孟谯不过就是个假货,按理说也用不着下意识害怕了。但当他往前迈了一步,孟谯冷冷说了句“放肆”的时候,他还是腿软了。没办法,师父的威严深入人心,万年不散。而且他也知道,就算吴穹出来或者他进去,也只能骂几句难听的出出气而已,没啥实际作用。吴穹到底要对圣主转世做些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仍是一概不知。最后,唐箴对着孟谯身后的道观大喊了一声:“吴穹,你别得意,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喊完,又瞪了眼孟谯,这才气哼哼走了。吴穹听完他的喊话嘴角微微翘起,得意地默默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让你当我孙子!…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吴穹忙着帮项呈复活了他那前世的小心肝儿,又掺在两人之间帮着回旋撮合,顺便借着人皇的皇气继续积累了些许功德,还挣了不少实实在在可以自己花的钞票。这次是他被封吾圣主种下封纹之后,收获最多的一桩买卖,简直是太值了!终于忙活完已经过去了数月。这数月中祁家管家又来找过他好几次。那小少爷虽然不再是个日夜嚎啕的小哭包,但小孩子一点点长大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尤其是转世的小圣主魂魄残缺。这个月发烧,下个月拉肚,下下个月出疹子,下下下个月又得了惊厥症。每次生病医院无可奈何,温蔓都会让管家赶紧过来找吴穹。吴穹一般给几张符咒打发,也不要报酬,但也不去看。动一动手指就能知道那小东西的状况,何必跑一趟,见了面他又不能对那么个小不点儿动手,还平白被他耻笑。不去!等到他会开口说话了再去。因为在吴穹的想象里,会说话大概也就可以收徒教他修行了。修行有成时,哄着他解了自己身上的符纹,他的最终目的也就达到啦!同时他还能升级成为天道盟那帮孙子的师公……想想都很开心!吴穹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然后就在祁家小少爷周岁之前,听闻了他已经会开口说话的消息。“会了会了,”管家连比带划地跟吴穹描述:“会叫爸爸和妈妈了,少夫人每天都教他念古诗唱儿歌,小少爷聪明得很,用不了多久就会说更多的话了。”吴穹听的心中一喜,心说念什么古诗唱什么儿歌,先把大道十三篇学会才是紧要。正盘算着晚上偷摸过去看一眼,却听管家说道:“明天是我家小少爷周岁宴,少爷和少夫人让我来请您一定赏脸过去坐坐。”吴穹想了想答应下来。他完全不需要老是偷偷摸摸。封吾圣主又如何?那都是过去了。如今的祁家小少爷祁烈,即将成为他吴穹的第三个徒弟。是的,这中间除了孟谯之外,他还收了人皇项呈的小心肝儿做徒弟。什么圣主不圣主,到了他这里也只能做个小三儿!…第二天,吴穹早早坐上了祁恒专门派过来接他的车,风光无限地来到了祁家别墅。下车,抬头打量。四处都是华丽的宴会装饰,来往忙碌着的仆人们。客人看起来都还没到,他算是来得最早的了。正打量着,忽然觉得脚边有什么靠了过来。正当他下意识要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小腿一紧被什么给抱住了。低头看去,一个长大了很多的小东西牢牢的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看着他。吴穹心头大震。这小鼻子小眼睛,怎么跟上次躺在婴儿床的那个小东西不一样了?长开了些的小东西,简直就是封吾圣主的缩小版。吴穹动了动腿想要踢开又想要抽回,他极不喜欢与人亲近碰触。以前脾气暴躁的时候,若是有故意贴近,他会直接把人给踹飞。而眼前这张小脸又让他有些本能的慌张,大概是从前挨那个人的打挨得太多了。谁知抽了两下没能抽动,小东西人不大手劲儿不小。吴穹沉了脸正要开口训斥,忽听一个女人柔声道:“小烈跟道长还真是有缘分,一次也没见过见了便这么亲。”吴穹转头看见上次在婴儿房门口看见的那个女人,知道她是祁烈的生母。温蔓走上前,弯腰将小祁烈抱起来,然后顺着他的心意送到了吴穹怀里。“小烈真的很喜欢道长,道长抱抱他呀?”吴穹整个身子都僵成了石头。小祁烈却很开心,裂开了小嘴笑,露出了才长齐的小门牙,一双小手紧紧搂住吴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吸噗!”吴穹:“……”作者有话要说:吴穹:他叫的啥?温蔓:师父。祁烈:不,我叫的是“媳妇”。第5章吴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都还没提什么收徒弟的事情,这小东西就叫上师父了?就连在一旁的温蔓都十分意外,道:“这两天家里老人跟我们提了,说是让小烈拜了道长做师父,哪怕学不到什么修道成仙的本事,养养心性也是好的。这两天我就和小烈爸爸说了几次这件事,可能是小烈在旁听见了,居然还听进心里去了......”温蔓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奇和身为人母的自豪。虽然发现了唐箴夜闯婴儿房不像是个好人,他的那些什么圣主转世的话也被的当成了混话,但温蔓还是觉得自己生的这个儿子很不一般。关键问题是,小家伙明显很喜欢这个叫吴穹的道长啊!既然祁家有主动的意向,吴穹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徒弟是一定要收的,这本就是他之前计划好的。择日不如撞日,于是祁家小少爷的周岁宴上,顺便拜了无字观的观主吴穹做师父。来参加宴席的自然也有唐箴派进来的人,亲眼看着小小的祁烈在大人的帮衬下给吴穹敬师父茶,天道盟的那些家伙什么心情可想而知。“这可如何是好?圣主转世居然认贼作父了!”“吴穹贼子也太不要脸!”“盟主那边什么动静?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看着?”“盟主说了不可轻举妄动,如今吴穹贼子手里把握着圣主的要害,善动可能会害了圣主。”“那盟主有何打算?总不能让圣主就跟着魔头长大成人吧?”“莫急莫急,盟主自有安排。”…唐箴有什么安排吴穹不知,也不想知道。收了小徒弟的他尝试着私下里教授一些修道的基础东西,但祁烈太小了,会叫师父也还不会说别的,想让他现在就学艰深复杂的修道之法到底还是太过勉强了些。于是,吴穹就又回道观去了。再等等吧,等小东西再长个一两年再说。如此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两年里,吴穹很少去祁家看祁烈,温蔓还因此怀疑吴穹是不是不喜欢他们家小烈,祁恒安慰说是修道之人心性淡泊,并非是他家儿子不讨喜。三岁的小祁烈已经被送到了幼儿班。这些日子,在他认真认字画画的时候,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跑过来打扰他。比如,一只雪白的小狗(人家分明是狐狸)、飞舞的蝴蝶、会动的纸人,最夸张的是,他还看见院子里那个他最喜欢的汽车人模型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在他经过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小祁烈还注意到,只有他能看见这些东西,因为他跟美丽的女老师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只是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小烈的想象力真丰富。”小祁烈便不再跟别人说这些古怪的事情了,因为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因为她们看不见。小祁烈决定自己也假装看不见。不理它们,它们自己就会走掉了。小祁烈埋头画着画,没人能认出他在图画本上的涂鸦,一个额角印着暗红色印记的小人,那是他最喜欢的师父。虽然师父很少来看他,来了也几乎不肯抱他亲他,但他还是很喜欢师父,想念师父。过几天又是他的生日了,师父会来看他吗?正在专心地涂着画着,忽然一个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掉在了他的图画本上。小祁烈眼睛一亮,惊喜不已。别的东西或许没办法打动他,但这符纸他却认识,是师父经常用的东西。师父来了!小祁烈忙转头往外看去……并没有人。就在小祁烈失望的时候,桌子上的那道符纸跳了起来,一蹦一蹦地往外蹦去。小祁烈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跟着那符纸往外走去。或许,真的是师父来找他呢?等他离开座位的那一刻,另一个外形跟祁烈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坐在了他的座位上,只是简单的障眼法,足以瞒过寻常人的眼睛,幼儿班的老师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小祁烈跟着那符纸走啊走,走到幼儿班隔壁不远处的一套大房子里,那里面坐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那人额前有一缕头发是紫色的。那人站着,有些拘谨的样子,指着一旁桌上各式各样的糖果零食对小祁烈道:“弟子……叔……不是,哥、哥哥请你吃好吃的,来,进来吧!”小祁烈摇摇头,只把目光看向唐箴手里的黄色小符咒。唐箴便把手一摊,道:“这个也给你,我来给你讲吴穹的故事好不好?”小祁烈听到师父的名字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期待地用力点了点头。…无字道观里,吴穹一边玩着游戏一边时不时看向食指上的命魂线,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唐箴也就这些本事了,跟一个小毛孩儿说自己的坏话,有意思嘛?此后三天,小祁烈一直去唐箴那里听故事,然后在幼儿班放学之前再悄悄回去。他的小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第四天,当唐箴的故事快要讲到结尾的时候,出事了。在黄符护送指引下,小祁烈丢在了半道上。准确来说,是被人劫走了。敢在唐箴眼皮子底下对封吾圣主下手的,除了魔族那边再无他人了。唐箴在小祁烈被劫持的地方施法,以意识一路追踪,很快找到了地方,就在北郊一处山崖断涧旁,那里开了个篪洞。篪洞,是魔族的一种诡怪术法,可以在任意一个他们指定的地方开出一个洞,直通魔域深处,只有施法的人可以自由进出。唐箴紧赶慢赶,生怕他赶到的时候祁烈已经被魔族的人带进篪洞,洞口关闭的话他就追不上了。谁知到了地方一看,那篪洞洞口站了个人,魔族的人挟持着小祁烈,被那人堵在了洞口之外。“师父!”小祁烈冲着堵住洞口的吴穹高兴地喊道。吴穹反应平淡,不见担忧不见喜悦,甚至都没有任何气恼。见唐箴追上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对那个挟持着祁烈的魔族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在魔族身居何职?”凼域和魔族所在的魔域,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聚集的地方,他们都是和灵界敌对的,但凼域和魔域又是两个不同的派别。当年魔域的魔族被封吾圣主打得龟缩在老巢不敢出头之日,正是凼域魔尊吴穹横空出世之时。后来封吾圣主身死,也算是魔族的人主导,与吴穹联手导致的。这样算起来,他们应该是同盟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封吾圣主给魔尊吴穹的封纹中,有一条是不可以随意斗殴,但这里面的对象排除了魔域魔族的人。也就是说,吴穹没啥事不能打架,真想打可以找魔域魔族的人打。一万年里憋狠了的吴穹于是没事就去找魔族的人打架,他虽身种符纹,诸多限制,但在打架的时候魔力丝毫没有受阻碍。于是,整个魔域魔族都没人是他的对手,见一次就被他打一次,就连几任魔域的魔尊都不例外,别提多悲惨。以至于后来魔族的人见了他都是绕道走,时间久了,吴穹自然也就分不清谁是谁了。被委以重任偷偷摸过来劫持祁烈的这个,是最近百年间因为才能出众而崭露头角的人物,暂时还没被吴穹揍过的。他自然也听过凼域魔尊吴穹的名号,心里虽然也有些忌惮但到底还没有亲自品尝过挨揍的滋味,所以不是很怕吴穹,何况他手里还捉着个封吾圣主的转世,这么点儿个小东西,一把就能给他捏死了,他怕什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皇甫廉,身居花莲魔尊座下右护法之职。”吴穹听完之后点点头:“右护法皇甫廉,我记住了,为你的倒霉默哀。”这话说完也不等皇甫廉发出任何疑惑的表示,只抬了左手在身前,轻轻屈动了下食指。一道耀目的金光从皇甫廉挟持着的小祁烈身上发出,强劲的攻击波瞬间横扫四周,就连在不远处全神戒备的唐箴一行天道盟的人也被波及。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消失,一切归于平静了之后,在场的人魔妖灵定睛再看,只见吴穹还从容地站在原来的那个地方,怀里面多了个有些被吓到的小祁烈。而原先站在他对面的那些魔族众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尤其那位叫皇甫廉的右护法,模样更是凄惨,蜷缩在那里成了一团黑球似的东西,只一双眼睛还能看见点儿白,死是没有死的,甚至是神智也还清醒,就是辛苦修来的几百年魔力没了。不过这也算他好运了,三岁的封吾圣主,能发出的力量也就这些了,如果再等上个几年或者几十年几百年,在场诸人恐怕就会瞬间化成灰了。“你、你!”不远处的唐箴又惊又怒地看着吴穹,简直不敢相信。“我什么?”吴穹用依旧不怎么标准的抱法,略显别扭地抱着小祁烈,脸上神色从未有过的冰冷。“你不是一直怀疑圣主令在我身上?还想知道你们圣主是怎么转世重生的?”吴穹一边说一边去看地上那个焦黑的皇甫廉。“现在我一并告诉你们知道,开启封吾圣境的圣主令就在这里。”他边说边拿手指点了点祁烈的小胸膛:“圣主令,加上我吴穹一万多年积累的功德和心血,换一个封吾圣主的重生。”他将祁烈往上抱了抱,手臂稍稍用上了些力道:“告诉你们是让你们就此死了心,从前的封吾圣主属于谁我无所谓,今世的祁家小少爷祁烈,是我吴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