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男生有的趴教室外墙,有的趴走廊的圆柱,一边儿飞快地写着卷子,一边儿抽空听里边儿老魏讲题。贝梨在教室外墙最边缘的地方蔫着头,跟男生隔开了一定距离,简昔也跟着挨到了她身边。贝梨看见身边人影,皱了下眉,没忍住,语气很不好,“你出来干嘛?”她声音里全是怨气,属实迁怒。卷子是她昨天主动丢给简昔的,而赶她出来的人是老魏,根本原因是她自己的自作聪明,以为什么都算准了。但她心情就是不好,谁丢了脸心情能好,她又什么时候被老师赶出来过?她就不知道了,以前也没这样啊,自打她这个新同桌来了之后,她就跟被下了诅咒似的,见天儿地啥事也没做,尽丢脸了。贝梨讨厌死了丢脸,在众人面前丢脸,更讨厌......在身边这个人面前丢脸。她已经这么凶了,这么任性发泄情绪了,但简昔竟然脾气挺好,也没跟她计较这无端的迁怒,安安静静倚靠在教室外墙的瓷砖上,还给她递了支笔。贝梨出来的太急,连笔都忘了拿。“我怕你孤单。”“......”贝梨装腔作势,“你哪只眼睛看我孤单了?”心里却突然想起曾经简昔的一句玩笑话。简昔说她像只小鲸鱼。难道简昔真能看进她的心底?看到她心房里藏着的那只52hz的小鲸鱼?简昔回答她,“两只眼睛。”“......”贝梨又要发作了。简昔的目光却扫过去,清清淡淡,瞬间就轻易浇灭了她的火气。那人背后是大片被闪电劈开的翻滚云浪,五官在阴沉的背景里出奇得分明,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精致,贝梨一时看愣了下。简昔说,“喜欢凌晨的话,那个时分寂静无人,是一个挺孤单的时刻,所以小贝梨心底是孤单的吗?”贝梨拎着卷子抵墙的手松了下,原本那张属于简昔如今却归她的空白卷子差点儿飘下来。百合阁简昔眼疾手快替她扶住了,“算了,没别的理由。”她轻轻叹着气,等贝梨拿稳了才又松开手,“我就是想陪着你。”作者有话要说:简昔:我得陪你一辈子的。第28章十月底的天本就又点儿凉了, 又突降温降雨。贝梨出教室的时候急, 身上就一件薄毛衣,藕粉色的,衬得一张小脸更加白皙。头顶不见天日的乌云逗留了十几分钟的样子, 老张的课上到一半,乌云就散开了些, 天空才恢复点儿光亮。教学楼下一排排树干枯枝一直在抖动,有暴雨鞭打的原因, 更多的是因为风没有停过。一开始贝梨还一边儿赶题, 一边儿听教室里头老魏的讲题,到了后来, 她只是把卷子抵在墙上,跟着老魏的进度偶尔在题目上圈一下,一个字都没再往上写了。简昔问她,“你脸色怎么越来越白?”贝梨心说,来例假还这么在外头吹风, 换你你不白?但她小腹又疼又不舒服,看卷子都是勉力, 根本懒得答话。又过了会儿,贝梨快站不住了,她抓卷子的手垂下来, 在简昔的注视下转了个身,也不看卷子了,直接背抵着墙, 半垂头开始自闭。“贝梨。”简昔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眉间倏然拧出一个小疙瘩,“你的手好凉。”贝梨呼吸声沉了一点点,她越来越不舒服,没挣脱简昔,只是终于回话了,“小声点。”那边男生里有几个高一高二就跟她示好过的,她委婉表示过没有恋爱打算拒绝了,后来的时间里大家相处得还算友好,但一有机会,总会照顾她。哪次课间,有个同学说漏了嘴,“大松打算等贝梨,高中女神忙学习,高中毕业了呢,他得第一个排着队。”贝梨没心思去考虑他们是不是还有意思,或者哪个还对她有意思,但她尽量地去避免那些给人家献殷勤的机会。“你到底怎么了?”简昔压低了声音,“不说我就告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那全班都知道了。”贝梨向来吃软不吃硬,简昔是谁,凭什么就威胁她?“你能不能......”贝梨一下子蹙起了眉,但话说到一半又没了声音,她烦躁地抽了下手,打算破罐破摔。简昔被她打败,悠悠舒出一口气,抓她的手松了点儿力道,声音也软下来,“别闹,我不问了,那你是不是冷?”“嗯。”贝梨应付地哼了声。简昔撤了手,本来打算把卷子先给贝梨拿一下,看着小公主实在难看的脸色,她干脆随手折了两下,在手里随便倒腾着,把校服外套艰难脱下来了。这次贝梨没别扭,直接接过就套身上了。她是真扛不住,穿简昔的,总比一会儿穿那几个男生的要好。而且,也不是第一次穿了。黑白块儿的秋季校服,简昔身高在那,套在她身上就大了一个码,又是那种熟悉的清冽气息包裹了上来,干净又柔软。简昔残留的体温笼在她身上,很快她也跟着暖和起来,脸色不再那么白,恢复了点儿血色就开始泛红。其实她心底没面上对简昔的那么态度不好。这么个情景,简昔对她说想陪着她,还把外套也给了她,多少有些感动,还有些说不明的情愫。简昔却很没有眼力劲地又问她,“脸怎么又红了?”贝梨:“......”“没发烧吧?”简昔见她不答话,自顾自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下,干燥柔软的掌心贴着她,又很快撤离,嘟囔了声,“还行,温度不高啊。”“谢谢你的衣服。”贝梨突然出声,却没看她,只是垂着手,垂着脑袋,眼睛盯着眼前一小片走廊的地砖。简昔“嗯”了一声,没再问贝梨什么,周遭的空气再度归为平缓,只余眼前教学楼外巨大的雨声,以及雨幕下有些模糊的老魏在教室里讲题的声音。她看见贝梨脸上不自然的绯红渐渐散去,只有耳根处还留着一点点。她没多想,只当是小公主又别扭起来。下课后回了座位,扒妹立刻扭头过来,“哇,今天老魏太狠了,现在老师一个个的,都不给我们留活路了。”很快,一帮子同学也跟着围了过来,空气也稀薄起来,闹嗡嗡吵得人头疼。贝梨不接话,蹙着眉,隐隐透出不耐烦。同桌的简昔才能看见她一只手按在了肚子的位置,都是女生,略一思索就能反应过来小公主什么情况。难怪今天脾气尤其不好。“不过学神,你怎么自己出去了?”大家见贝梨不接话,只好转而跟简昔聊天。简昔淡笑,非常官方,“因为这不是我的卷子,我跟老师说过了啊。”太敷衍的一个理由,不过简昔一直都是那种高远的形象。大家也知道从她嘴里撬不出任何她不想说的东西,悻悻作罢,不再追问。“不好意思,我还有点儿事,要不大家散了吧。”简昔又开口。这位学神一向待人礼貌温和,虽然有点点儿距离感,但从不曾主动赶人。难得班上老师这么大规模惩罚一次学生,班长苗雯跟贝梨那一拨人一直不大熟,这次却也过来想安慰几句的,听得这话,又看了一眼简昔身边的贝梨,那姑娘垂着眸一声不吱,但赶客的表情也写在脸上了。众人一哄而散,苗雯皱了下眉,从头到尾都没存在感,也跟着走了。她觉着,这两位学神学霸的,成绩是好,但人也有些过于高傲自大了。等着周围清净下来,扒妹却偷偷又扭回了头,简昔正要开口,她塞了个暖宝宝过来,丢贝梨桌上,“没错吧?”贝梨看一眼便接过来,“谢啦。”扒妹摆摆手还她们一个彻底的宁静,贝梨紧跟着就直接趴在了桌上,后脑勺对着简昔,一副“终于安静了,我快过去了,没事别喊我。”的要死不活样。简昔看着她身上略宽松的校服,又看了眼塞在她课桌里露出个衣角,被她身子挡住的另一件校服,动了下唇瓣。几秒后,简昔还是没出声,搓了搓快冻出鸡皮疙瘩的手臂,脸上出现了同款的自闭表情。-到了中午,准备去食堂吃饭,等出了教学楼,贝梨看着前方简昔单薄的身影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雨水比上午已经小了很多,只是飘飘渺渺地落着,撑着伞也会被风夹雨沾湿身上。扒妹跟简昔并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简学神,你怎么都不穿外套,这天变得,冷死我了。”贝梨身边的灯罩没口德得很,在后头打趣,“简学神那么清瘦都不喊冷,您这脂肪不能顶一顶?忒没出息!”“嘿,灯罩你个小蒜苗!”扒妹也不甘示弱,立马杀回后方跟灯罩两人笑骂着拍打对方,“就你这发育不良的,比我好在哪了?”贝梨跟简昔便落了单,顺理成章走到了一处。“你怎么不提醒我?”贝梨分明看见简昔插口袋露在外面的一圈手腕冻到露出青白色,“我回教室就可以换自己校服了的。”简昔瞥她一眼,轻声问,“还疼吗?”“还好,第一天嘛,主要是在外面吹了风。”贝梨撇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简昔始终走在她靠前一点儿的地方,替她挡着风,无奈身板也只是普通女生,单薄得很,聊胜于无。女孩子在这个年纪的身材总是介于曼妙和青涩之间的,简昔身上衣服薄,走动间后背的蝴蝶骨也偶尔会在布料凸显形状。贝梨突然想起之前简昔刚转学过来时,班上同学在班级群里偷偷讨论,惊为天人的那些形容。某个瞬间,灰白的天地之间,她瞥过去的一眼,那个眉眼精致的女孩只是如常地单手撑伞单手抄兜行走,却恍惚有种遗世独立的错觉。两只伞时不时会碰撞一下,伞面的雨水倾泻而下,抖落下来。贝梨一直看着侧前方,微微发着呆,她发现,简昔的伞时刻都有些收着,倾斜向她相反的方向,保证伞面的雨水不会溅到她身上。直到到了食堂门口,简昔才后知后觉似的回了她前面的那个问题,就两个字,“忘了。”声音轻的,像是能随风而散。第29章周三下午, 班主任老张在班上坐班, 这是节自习课。一班的学生算比较好带自习的,老张基本只是在讲台上做备课工作,极偶尔的时候会瞥一眼底下, 看有没有偷玩手机的。谁知今天却不凑巧,刚打铃几分钟, 老张手机就嗡嗡震个不停,他按掉一次又一次, 对方却契而不舍。照道理, 老张教学几十年了,别的不说, 既然能在远城一中的一班当班主任,职业素养是相当高的,从不在课堂上接电话。有的时候,人会莫名有第六感,老张此时就有这个感觉, 他看着手机上这个已经亮起8次的号码,总觉得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又看了眼台下的学生,都很认真在看书写题。老张把手头的教案放下,悄悄地走出了教室大门, 缩在走廊一隅,捂着嘴低声接通了电话。半分钟后,老张挂掉电话已经六神无主。他飞快地从教师群里找了下这节课年级老师的排班情况, 不幸地发现,一时找不到空闲的老师。老张围绕着圆柱兜转了两个来回,给年级主任又拨了个电话汇报家里情况,一分钟后,他迈着风风火火的步子回到了班级。同学们都抬起头来看他。老张眼睛在底下几十颗小脑袋上扫了一遍,却点出了没抬头的简昔,“简昔,你上来。”简昔正在演算一道数学题,闻言,“?”不过,她还是很快放下笔走上了讲台。老张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简昔点头,继而老张就拍了拍桌子宣布,“这堂自习课老师有点事,简昔同学来暂代老师一下,大家自觉维护班级秩序,好好自习。”老张走得匆忙,出门前最后一句话是,“大家有问题的也可以上台找简昔同学商量一下,但一定要安静知道吗?”事发突然,他想得很简单,简昔学神年级第一,那么自习课间充当小老师再好不过,优异的成绩足够她解决自习期间其他同学遇到的大部分难题。但他没考虑到的是,简昔只是这个学期才新转来的学生。更没考虑到的是,这种小老师的职责,原本应该是班长的。此刻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班长苗雯低垂着头,握笔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从头到尾,老张都没想起她这个班长的存在。没有人去看她,她却感觉众人目光都在偷偷看她,如芒在背。教室很快重新恢复了安静,一个小插曲而已,大家最在乎的还是手下的各种卷子练习册。跟班上同学半熟不熟的简昔坐镇讲台,效果却竟然还算不错。她跟在自己位置上一样,也只是安静地演算题目,但她只是坐在那,疏离着眉眼,却不怒自威,跟其他同年龄的孩子有种很不一样的气势。底下的同学偶尔有交头接耳,笑声玩笑的,简昔会抬头看过去,蹙着眉只是眼神提示。被抓包的同学女生胆小立马就低头不作声了。男生则脸红地低头,他们平时跟很凶很严厉的老师都敢对着刚,可是对于这种气场强大各方面优秀还漂亮的女孩子,被抓到小动作反而有种莫名的羞愧感。简昔很有分寸,只对扰乱秩序的同学做警示,一旦是同学间正经交流题目的,她便不作为难,只是走过去让人家声音小点,遇上人解题跑偏了的,她可能还会顺道提点几笔。教室里和平时老师坐镇的自习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气氛更加祥和好学一些。班长苗雯抬头看向简昔,眼里晦暗不明。她在班里成绩自然不算顶级的那一批,属于中上游,能够成为班长纯靠人乖。长相温和,老师眼缘就好,而皮皮的男孩子一看见这种小白兔类型的,也是不敢惹,最怕弄哭人家。一班的孩子又不像吊车尾的班级那样总出暴力事件,不需要多有震慑力的班长,而成绩特别靠前的那一拨孩子更不愿意班级事务耽误学习,都拒绝当班干部。于是多番考虑,老张最终答应了她当班长。一班的班长啊,苗雯曾经在心里引以为傲。现在她却觉得无比难堪,二班那位班长好歹年级第三,可也是天天被贝梨跟简昔压着的,憋屈得很。她曾安慰自己,学习成绩不是唯一重要的,可眼前这位年级第一连能力都如此出众。有简昔在,老张似乎都看不见她这个名不副实的班长了。几排座椅之隔的教室另一角里,还有另一个人也在偷瞄简昔。贝梨同学在底下,咬着棒棒糖的棍子,这是课间的时候她骗简昔玩说肚子还疼,简昔就给了她这根糖哄她,上边儿的糖块儿早就被吃干净了,她也没扔,大概是别的事情困扰了她,顾不上记得扔掉糖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讲台上她的小同桌简昔可太冷了。高高的老旧吊灯投下冷白光,只在简昔浅色的眸子里浮起极淡的一点光,漂亮的玻璃珠里空无一物,高远雾蒙,且透着说不出的峻肃,偏头的时候,连柔和的面部边缘曲线都会棱角清晰起来。明明大家一样的同款校服,在那人身上,就是整洁得整个人都亮眼。有同学上去问题,简昔给人在草稿纸上写了点儿什么,只简简单单的几行,同学就点着头下去了。莫名其妙的,她的小老师,就突然成全班同学的小老师了。虽然,平时她一直不肯承认简昔是她的小老师。贝梨咬着糖棍在舌头上滚了几遭,一点儿甜味都没有了。她这才想起来,撇撇嘴,不知跟谁置气,一把拽了糖棍扯张纸就随手扔桌上了。大概心情不好的缘故,这两天已经安分下来的小腹又隐隐泛起疼来。贝梨埋着头,不再偷瞄台上的同桌,打算刷张卷子平复下心情。刷卷子前贝梨先趴了会儿,“嗡嗡”地手机就震动了。贝梨:“!”天杀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已经很不爽了,可是她连趴一下休息都有人来打扰!贝梨蹙着眉把手机摸出来,撩起眼皮勉强看了眼。简昔:是肚子又疼了吗?“......”贝梨无精打采地往台上瞥了眼,讲台上那个女孩还是坐得端正,明明其实简昔的姿势是散漫的,但就是透着精神。哪怕年纪还小,但已经很能从中看出她长大后的模样——凌厉果决又冷淡的超级御姐。但此刻,那个正正经经,连解决罗可琪那种同学间私事都要通过无比官方的举报方式来处理的,未来超级御姐,正面上依然正经,手却缩在讲台底下,偷偷给她发短信。贝梨嗤笑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弯起来。不知道如果班主任老张此时突然杀个回马枪,一进门就看见心目中最优秀最令他放心的学神,在讲台上偷偷摸摸玩手机,会是作何感想......台上的简昔似乎不放心,时不时又会低一下头,像是在看她的回复怎么还没来。贝梨继续趴着,细白的手指单手拎着手机在掌心转了个圈,也不知哪根神经出了错,突然想到了什么,拉开对话框,缺德地回了一个字——疼。她看见简昔那边很快就低头下瞥的视线,以及简昔平淡的脸上眉间突然拧起来的小疙瘩。一下子本就疏离的人,看起来更加生人勿近了。这个改变是因为她。贝梨低下头,抿着唇有点儿想笑,但她还没笑呢,就突然听见极轻又极快的鞋底踩过地面的声音,接着,眼前一片视线都暗了一圈。简昔拧着眉,俯下身子凑她耳边儿低声问,“很疼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她看她突然趴着,就害怕是例假疼痛加重了,因为明明昨天贝梨已经好了很多,可以正常上课刷题了。贝梨有些懵,没想到人直接就下来了。她看着简昔,清隽的五官近在咫尺,笑眼凛着,泪痣清晰,小巧挺拔的鼻尖耸在眼前,连红艳略薄的唇喷薄的温热吐息都能感受到。贝梨说,“啊,那班上同学怎么办?”小老师你就不管他们了吗?简昔冲她挑了下眉,“还有班长副班呢。”贝梨又问,“可是我们上课时间就这么出去不需要经过老师同意吗?”简昔:“老张不是让我坐台上吗?现在我同意就行。”简昔像是怕她还犹豫,沉了点儿声音,“小贝梨,跟我去医务室,听话,老师追究也是我一个人的事。”这是在简昔喊她“小贝梨”的时候,她第一次没有出现之前那种微微抵抗的心理。贝梨捏住了手中的卷子,胸腔里某处突然被她的关心,她的声音,弄得软到要融化。她很不能适应这种感觉,觉得很茫然,很想快点结束这个场面,她有种想要逃跑一样的强烈冲动。身边的简昔还立在她的桌前,等她的答案,大概等得久了,简昔直接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不方便?那,我可以背你的。”不!贝梨睁大了眼睛,绝对不要!不过是一个恶作剧而已,甚至都不是恶作剧,她只是发了那一个“疼”字,只是和简昔开玩笑而已。怎么事情突然就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简昔要背她去医务室?贝梨脑海一团混乱,可她的性格就是这样,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能超常发挥,所以从小到大的考试她从没有怯过场,都是很好的完成,拿下第一。而像现在这个场景,超出了她的应对反应之后,贝梨突然突然抬着头,对着简昔笑了。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梨涡浅浅,“简学神,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一般就第一天不大舒服,现在没事啦,都是女生,你怎么这么好骗?”特别夸张恶劣欠揍的语气。她从哪里学到的?好像是在哪见到过很皮的男生会这样欺负乖巧的女孩子,说些很没品的挑衅话。简昔看着她,像是在分辨她的话真假。良久后,简昔没说话,转身回了讲台。贝梨攥着试卷的那只手快要把学校自己印制的那种劣质纸张揉到对穿,她就一直看着简昔那道单薄的背影。女孩肩背笔挺,身材窈窕,永远的优雅从容,此时看起来却有一点点萧索孤单。她胸腔里原先软化的那处空荡起来,眼眶莫名发酸,突然特别特别想骂自己一句。明明人家是担心她,是好意。她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要这样戏弄简昔,跟中邪了似的。作者有话要说:贝梨:不,这个坏蛋不是我!呜呜呜,我被下蛊了吗?!简昔:嗯,相思蛊。贝梨:......滚,怎么这么土!第30章这几天远城的天都是乌云笼罩的, 虽然今天没下雨, 但天色也是暗暗的。教室里反倒比外面亮很多,却是白炽灯那种冷调的亮,视线所及, 窗外其他的教学楼,操场, 远处的升旗台,还有教室内讲台的台阶、讲桌, 所有的一切, 都是一种灰蒙蒙的质感。简昔回去讲台后,其他本来有些好奇看过来的目光也跟着收回去, 室内重新归为安静。贝梨趴着,看着自己桌上皱掉的试卷,发了好久的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重新抬头去偷偷瞄简昔了,简昔低着头做题, 偶尔会扫视教室,可每一次目光游荡都没有看过她这个方向。贝梨记得, 从小学开始就无数个老师说过,“你们不要在底下搞些小动作,坐在台上这个位置, 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见过不同的老师拿粉笔丢睡觉的、偷摸讲话的、看小说的、打游戏的......各种各样,做小动作的同学。既然讲台上那个位置的视角这么清晰, 那么简昔为什么没有看到她呢?她看了好久好久,就那么一直固执地直视简昔,就算不是讲台的位置,就只是教室里其他一个普通的位置,任何一个人被一道目光这样长久的注视,真的会感受不到吗?“对不起。”贝梨最后终于认清简昔不想理她,她把额头抵在课桌边沿,双手拿着手机在底下偷偷地打字。“嗡嗡”很快,那边就有回应。简昔:没事。贝梨看着两个字,捏着手机,身子一动不动。台上的简昔终于把视线移到了那个低头的女孩身上,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贝梨,到底有多不喜欢她呢?她始终记得那天躺在贝梨家的地毯上,两个人并肩聊天。贝梨说,她是个讨嫌的人。贝梨在对话框那,犹豫了许久,那个“没事”实在来得太快,如果简昔真的能毫无芥蒂,那么刚刚也不至于避开她视线那么久。她觉得,简昔还是在生气的。贝梨简直想拿脑袋磕桌子了,如果时间能倒退到简昔下来之前,她一定乖乖说她没事,绝对不戏弄人家。大概是她忏悔的心太诚,终于给上帝听到了。对话框里重新又弹出了三个字。简昔:你抬头。贝梨眼睛睁大了一秒,然后试探地把脑袋抬起来去看台上那个之前死也不看她的身影。“学习。”台上的女孩单手撑着下颌,略弯了下眼睛,冲她比口型。贝梨差点儿把卷子又给揉个对穿。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过,简昔的笑眼弯起来的时候,那么温柔。连同那颗浅色的泪痣,我见犹怜。她抿着唇,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梨涡从脸颊凹进去,回了四个字过去,“我知道了。”-放学回家,今天难得贝爸爸也在家,据说是因为贝梨伯伯家的一个哥哥要生日了,现在主要安排生日宴。贝梨回来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回房间洗澡睡觉,爸爸却喊住她,“小梨,你朗哥哥25岁生日快到了。”“我知道啊。”贝梨揉揉眼睛,“到时候我要请假过去吗?”“要的,这次场合挺重要。”贝爸爸朝她招手,“来爸爸这坐,你爷爷还打算作为生日礼物,让他继任黎城那边分公司的总经理。”“哦。”贝梨迷糊点头,不愿意过去爸爸那边,敷衍道,“那看来爷爷是挺看重这个生日的。”她不大关心这些事,比较想说我听完了可以回去睡觉了吗?贝爸爸“嗯”了声,切入主题,“所以,你爷爷希望你到时候能上台表演小提琴。”“......啊?”贝梨瞌睡都惊醒了,她这才不情不愿走过去。认真的吗?贝梨哼唧着,“可是这么重要的场合不该严谨点,找个知名乐队吗?”找她一个半吊子算怎么回事。何况她都多久没摸过小提琴了。贝爸爸拍拍她的脑袋,“爷爷喜欢我们家小公主啊。”贝梨嘟嘴,“......切。”爷爷是喜欢她,但那是当作小宠物一般的喜欢。爷爷每次看见几个哥哥时,都老严峻了,但那是谆谆教诲,当哥哥小有所成他也会板着脸去鼓励。而对她......反正那个严厉了一辈子的老人,一见了她就眉开眼笑,跟被按了笑点开关似的。老人家对直系孙辈的喜爱所有家庭都是一样的,我国特色,隔辈的都溺爱。但贝家孙辈就她一个女孩,爷爷就把那种没有底线的溺爱都给了她。从来不说贝梨一个字的不好,也不让别人说。小时候贝梨玩坏家里各种精致值钱的小物件,爷爷都乐呵呵说,“我们家小公主开心就好。”那些物件的价值,换做别的家庭,不说把孩子打个半死吧,那屁股可保准得开花。爸爸果然笑了,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需要你拉多好,你爷爷就是高兴,场合所需一个乐子罢了。”贝梨:“......噢。”“行了,小公主别拉着脸了,知道你今天累了。”贝爸爸又呼噜了一把她的脑袋,拍拍她肩膀,“回去洗漱睡觉吧,记得跟老师请假。”贝梨打了个哈欠,郁闷地点头走了。第二天老张的课下课,贝梨就去拦了老张说明情况。回座位之后,简昔又给一脸不高兴的小公主递了根糖。“我不想吃水蜜桃味的了。”贝梨接过来,小声嘟囔,“你连着三天给我水蜜桃味的,也太不走心了。”简昔无语。小公主您吃我的东西,还给这挑呢?“青苹果味的。”简昔给她换了根。贝梨弯着唇矜持地接了,剥开玻璃纸就塞嘴里,开启跟简昔的吐槽模式,“就是男孩孙子出息了,老人家感到欣慰呗。”“然后让女孩上去玩个花样锦上添花。”“这就儿孙满堂了。”贝梨自暴自弃,“这就是他们给我的定位,在贝家永远的宿命和地位,一个陪衬,绝世花瓶。”“噗。”简昔一个没忍住还是给笑出来。绝世花瓶嘞,小公主这绝世的自恋也是没谁了。贝梨翻了个白眼,怨念地瞧着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嗯......幸灾乐祸我就勉强认了。”简昔觉得让小公主知道自己是笑她自恋估计下场比较惨,还是幸灾乐祸安全点,就瞎接了这个罪名,“但是落井下石......我可什么都没做啊。”贝梨气鼓鼓瞥着她,眼睛转了转,好像人家说的是事实她无法反驳,遂又不忿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