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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难觅》TXT全集下载_16(1 / 1)

林鹤鸣见她打趣自己,立刻辟谣说:“什么呀!那伙土匪个个穷凶极恶,要不是小昭哥和周长官救我,你就见不着我了!”林思渡见他否认自己的光荣战绩,不禁坐在一旁低笑着打趣道:“你倒实诚。”林太太生得小鸟依人,胆子大概也只有鸟胆那么大,一听林鹤鸣说自己险些被打死,就怨起林督理来:“你可不能再让小林去那山沟沟里了,万一再出事可怎么办!”林督理自觉林鹤鸣没有弱到不能再去锻炼的程度,对太太的建议很是头疼,他将头一转,望向林鹤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可全知道,他周世襄是虐待你了?你跑什么?”语气里很是有点指责的意思。林鹤鸣一低头,在心里想好借口,就听林督理又说:“退一万步说,你就是要走,白天再走嘛!”“你还怨他!”林太太听不下去,护起犊子来:“要不是你让他去,他跑什么?”林思渡听罢,在心里暗想,如果娘借此机会要把林鹤鸣捆在身边,他倒是很愿意去爹面前煽风点火,促成这一桩事。想着好事,他的眼里溢出笑意来:“娘!别生气啦!爹也是为小林好啊!”林太太头一扬,嘴一撅,轻轻哼了一声:“我就不知道成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林思渡私以为她对自己不满意,索性闭嘴,林督理一时词穷,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放下手里的拐杖,伸手拿起桌上的蛋黄青团,慢慢咀嚼起来,对耳边的聒噪充耳不闻。林太太没得到回应,也没存要闹的心思,但脸上也摆出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老两口不吵了,剩下三个小辈坐着面面相觑,林乐筠颔首抬眼望向两个哥哥,极西洋化的耸肩吐舌一笑,林思渡则望向别处忍俊不禁的笑,林鹤鸣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被林太太关切而严厉的盯住,吓得他打了个冷颤。“小林,你不许去山里了。”林太太神情严肃,对他下最后通牒。林鹤鸣一惊,连忙望向林督理求救,然而嘴里没说出什么。林督理牙一酸,伸手去捂脸:“牙疼真要命!”试图转移话题。林思渡见状,不动声色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扶着林督理的胳膊,一副孝子状:“爹,我去给你叫医生。”林督理对他使个眼色,林鹤鸣会意,立刻追着他的脚步而去,等兄弟俩跑远,他的牙疼就奇迹般地好起来,然后望向林太太,颇为自豪的说:“你看,兄友弟恭,多好。”林太太深知林思渡对林鹤鸣心存芥蒂,但她从来是把林思渡当亲生儿子的,所以不愿去戳穿这假象。在她看来,哥哥弟弟,一个她养,一个她生,本没什么区别,若真要在这个家里讲究旧社会那些个嫡庶关系,那这三个孩子未免太可怜了。林乐筠坐在一旁,自觉父亲眼里好像不曾有过自己,忽然从心里生出一阵失落,这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揽过她的肩膀,笑说:“但还是我们家小丫头更惹人疼。”林乐筠一晃神,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她望向林督理,带着哭腔说:“爸爸啊!”林太太把自己的披肩给林乐筠披上,她向来反对三姨太对待孩子的方式,也曾在背后敲打过,可每回她一开口,就被一句:“我才是林乐筠的亲娘”给噎回去。她知道,林乐筠一直很委屈。母女俩依偎着,低声的讲悄悄话,林督理坐在一边,声音听起来很是感慨:“爸爸检讨,对你不够关心。”林乐筠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眼泪断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没有,要不是有爸爸妈妈,我早嫁人了。”林督理很是无力地摇摇头,他一直知道三姨太想用林乐筠赚一笔彩礼钱,可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打消她的念头。从心底说,她愿意林乐筠去找寻自己爱人,幸福平安的过一生,可一想到女儿将来会出嫁,他就犯愁,所以一直以来,都以林鹤鸣的婚事作为借口,在家里拒不讨论。为此,三姨太意见颇多。---------------第46章==============================林鹤鸣和林思渡勾肩搭背的逃离危险地带,到了屋外,方能松一口气。林思渡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递给林鹤鸣。林鹤鸣被周世襄打得不轻,加以受了惊吓,在山上是养身体,周世襄不给他烟抽,他也没办法。不过他有一个好处,抽烟没瘾,不看到就不会想。现在一看到摸到,烟瘾就来了。他接过盒子抽出一支,拿着银质的烟盒细细端详,翻来覆去的看,又用指腹去摸上面的花纹,最后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与霍泓那个烟盒,是一对。他伸过头去,用手挡风,护住那一点火星,林思渡把烟点上,兄弟俩头回凑这么近,咫尺之间,眼神对上,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连风声也停了。林鹤鸣的睫毛长长的,微合时落下一片阴影,在他如雪的肌肤上相当扎眼,加以他的五官像商店里售卖的洋娃娃一样,高鼻深目,有棱有角。林思渡打心底里认同林鹤鸣的相貌,然而偏偏他是自己的兄弟,更是自己的敌人,让他不能多做多想。林鹤鸣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点内容,很是真诚的忽闪下睫毛,轻轻巧巧的转移眼神,低头去吸一口,再对林思渡作恶似的喷出一柱白烟。林思渡被呛得低头猛摇手扫烟,林鹤鸣在一边看得捧腹大笑,两指间夹着香烟,橙红的火星一闪一闪的,他笑得半晌才直起身:“你反应太慢啦!”林思渡被呛得面红耳赤,但心里并不为他这小儿行径生气,而是认输的说:“是啦!好久不跟你玩了,老啦!”林鹤鸣凑上去搂他的肩膀,装模作样的拍拍:“三十而立,正是好时候呢。”很是一副亲密的模样。他这话中听,林思渡当即在门前的阶梯上坐下,两只腿大开着,两个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抽烟,不说话,脸上虽有笑意,但眼底总是忧郁而深沉的。林鹤鸣在他身侧坐下,跟他同吸一阵的烟,侧头去,就势倒在他身上,脸望向别处,开口了:“哥,你这烟盒做工精致,是在哪里买的?”林思渡攘他两下,见他无动于衷,索性放弃挣扎,低头抽烟:“别人送的。”说完,他低声的哼了一声,你要直接问是不是霍泓送的,我倒敬你是条汉子。林鹤鸣知道他在跟自己打太极,正思索着如何回话,手里的烟就烧尽了,他把烟头在脚边碾熄,自顾自从林思渡兜里掏出烟盒,又倒一根出来:“我在土匪窝里时,也看到这样的烟盒。”他不点名,但句句话有点名的意思。这让林思渡感到不安。为了免去林督理的猜忌,他不敢直来直去的区了解山里的情况,那是周世襄的地盘,但想到林鹤鸣上回对付杀手的本事,他知道这件事定会秋后算账的,思忖一番,索性开门见山:“你准备怎么处置霍家寨?”林鹤鸣也是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捧脸的思考,香烟在他指尖缓缓燃烧,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他想,霍家寨也该这样,于是闭上眼,轻飘飘的吐出一句:“都处理掉。”林思渡若有所思地点头,算是表示赞同。至于怎么处理,无非是烧杀抢,把为首的几个绑在柱子上,浇上菜油一把火化为灰烬,剩下的喽啰们,全钉进棺材。这事周世襄做不来,唯林思渡和林鹤鸣做得来,并且认为理所当然。“谁去处理呢?”林思渡问。林鹤鸣有了精神,把头转去看他,笑说:“你去。”林思渡知道这是玩笑,但一想到那个倔强到死的霍泓,忽然心软了:“那里是周世襄的地盘,我可不敢去。”这是实话,亦是他不想,或者说不敢再见霍泓的一种表现。林鹤鸣同林思渡像是有了默契,各怀鬼胎的想要拿到对方的把柄。而这把柄,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论玩戏子,玩军阀,玩山大王,只要往后去同一名女性结婚,那就都过去了。林思渡对此持一个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已经有了妻儿,并且很爱他们。而林鹤鸣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有一点不合时宜的轴,就好像在面对各界大佬各国公使时那样,偏不肯笑以待人。一旦他真把这点爱好当做赖以生存的意志,那么定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也不甘与人成婚。单从这一点上说,林思渡对他就相当羡慕并且佩服,因为他不是靠爱情感知世界的人,他靠权力。林鹤鸣故作为难的摇摇头,揶揄道:“周世襄做的哪门子‘威武大将军’啊,带兵像和尚,不偷不打不抢不杀。”他极为唾弃的朝地上啐了一声,没吐出什么来,接着说:“大哥手底下的人比他强多了啊!装备精良,士气高涨!”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林思渡看出他只是意意思思的夸自己两句,心里也并不当真的,然而那句‘比周世襄强多了’还是让他笑得开怀,他一掌拍到林鹤鸣的大腿上,阔气的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说吧!”“好好好!”林鹤鸣听得这句话就如得了允诺一般,心里高兴极了,在心里想了一阵,直说:“借你的人在山门外围住霍家寨。”林思渡想,不用他的名义去杀人,极好。“然后呢?”“围他个一年半载!”原来是要打持久战,他没道理把自己的物资人力给林鹤鸣这么耗着,于是问:“军饷怎么办呢?夏天了,天气炎热,山上蚊虫又多,怎么预防传染病呢?”他先问了这两个问题,接着观察林鹤鸣的神情,泰然自若,并不惊讶,又问:“你是什么想法?”毕竟周世襄部和现在正在驻训的人将来都是要效忠林鹤鸣的,他若现在真心实意的帮林鹤鸣,那叫做吃力不讨好。林鹤鸣对此二问并不意外,在回家前他就已研究过这个问题,所以并不是全无对策。要围一年半载的,粮草必定要先屯足,而且要能保证源源不断的供应过去,其中不乏对道路的护理,他很有意愿斥资将山脚那段路修做水泥的,这事交给严昭就行;再一个是中暑生病,他说的围并非是在山上打埋伏,将霍家寨围个水泄不通,而是在他们山前扎寨,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慢慢消耗他们的存粮,最后一举拿下。他将这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林思渡认为可行,这是李世民和朱元璋的打法,其大体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最后出击鏖战一番,斩草除根。“这事我要去请示爹呢。”林思渡起身了,要往屋里去。林鹤鸣捡起脚边的烟蒂,进屋扔进篓子里,然后追上去说:“你给我三分之一的人,事成之后,我送还你两份大礼。”林思渡作为一个利益至上的人,自然被这大礼绊住脚步,他回头:“说来听听。”正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第一个,霍家寨收缴的物资二分之一归你。”林鹤鸣出手相当大方,并不计较这是亏还是赚,因为他只想杀人而已,林思渡默许,心道还没开打就计算战利品了,你比土匪还土匪。“那第二个呢?”林鹤鸣向屋内四处张望一番,见仆从使女都避得很远,方才凑去他耳边低而清晰的一笑:“我把山大王送给你,外带城里一处小公馆。”林思渡先是一怔,再反应过来林鹤鸣知道自己的事了,不惊不惧的冷笑一声:“我要个残疾人有什么用?”他非但不拒绝,反而对那座霍泓即将入住的小公馆兴趣相当大。许久不见了,偶尔去叙叙旧情,也还是可以,所以就却之不恭啦!林思渡毫不怀疑林鹤鸣做这件事会失败,因为从小到大,他要做的事,无论如何,最后都会做成。说是心怀谋略也好,不折手段也好,总之他是个能成事,并且不贪心的人。林鹤鸣不知他在心里对自己的评价与信任这样高,所以并未表现出感激之情,只是浅笑一声:“大哥这般念旧,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这一诈,就把林思渡和霍泓的关系诈了个七七八八,然而这事并不要紧,他无意去父亲面前揭短,毕竟他和周世襄的问题还要严重些。他说话好听,林思渡心满意得的一笑:“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二人就此分道扬镳,林鹤鸣上楼,背身对他摆手:“好!”林思渡不甘示弱的补充一句:“我跟世襄好久没见啦!回头你去替我向他问声好。”林鹤鸣愣了一下,知道他是提醒自己该要和周世襄保持距离,遂停下脚步回头一笑:“得嘞!”他答的爽快,但话里意思并不分明,既不算答应,也不算不应,林思渡不再自讨没趣,回房换装去了。林鹤鸣在家住了几天,一心想向林督理吹耳边风,得到他的支持,拿到款子修路,也好名正言顺的去围剿霍家寨。严三察觉出一点他的心思,特意去劝过一番,林鹤鸣不听劝,只问:“难不成要我吃哑巴亏?”这是绝不可能的!严三暗道,你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还打断了别人的腿,怎么就是你吃亏了?但他不好反驳,因为林鹤鸣确实是无辜被抓上山的,所以他起了要斩草除根的心思,霍家寨也只能受着。好在,凭严三的颜面,还能去林督理那里游说一番,严三说得林鹤鸣像是杀人魔王,林督理尚未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特质,所以保持一个观望的态度,一句:“让他和思渡看着办吧。”就打发了严三。横竖他不止一回从别的部下那里听过这窝土匪了,排除异己,分内之事。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3 23:18:51~2020-03-26 20: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a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7章==============================此事至此告一段落,林鹤鸣在林太太的严防死守之下,在家做起了清心寡欲的和尚,晨昏定省,不近女色。只有晚间能借公事之便打电话去周世襄处实行骚扰,周世襄被闹烦了,叫他找严昭消遣,可严昭忙着处理与许先生的关系,平日里并不在家守着他。林鹤鸣无聊起来,只好躺在沙发之上回忆往事,畅想未来,可总也想不出个结果。五月底,天气潮湿闷热,沪城在一场细雨的滋润下步入梅雨季,从早到晚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丝毫不见停歇之势。钟蜀珩打电话来林公馆,要接林鹤鸣出去聚会,恰逢林太太在家与林乐筠学习刺绣,使女无心的把电话接到林太太处,就此彻底断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山路泥泞,偏生到了进城述职的日子,周世襄那里一切如常,本没什么可汇报的,原想打一通电话就算完事,但一想到林鹤鸣在电话里再三哀求的语气,他就有些心软了。遂收拾行装,启程下山。在回城的路上,周世襄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也去做那上赶着去送的人了?不过等车快到林公馆前,他这想法就不那么强烈了。林鹤鸣年轻,尚且在家憋了两个月,他上门去汇报,顺便让彼此快乐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他心里舒服多了。汽车驶到林公馆大门外停下,仆人从侧门出来,举伞站在车外等候。周世襄仍然身着淡蓝的制服,带着帽子,身姿挺拔的踏进林公馆。林鹤鸣因为林太太的管制,已经日渐失去活力,在家邋遢了一段日子,今天知道周世襄要来,特意打起精神收拾打扮一番,穿上林督理身上淘汰下来的宝蓝色长衫,带上金丝边的眼镜,精神奕奕,极富书生气息的出现在了周世襄面前。两人隔着一道光滑湿润的青石板路遥遥相望,心里不约而同的温暖了。林鹤鸣轻轻一笑,踏着轻快的步子向他走去,所过之处,飞溅的水珠可鉴拳拳之心。他不过与周世襄两个月未见,可他心里就是觉得,像是分别两世。他想起那个他在等人的梦,这段日子就像是梦境照进了现实,他常躺在床上,望着昏黄的灯光在心里问: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啊?他走去,接过仆人手中的伞,温和平静的说:“你下去吧,我和周长官说几句话。”相别已有一段日子,虽说时不时的打着电话,互诉衷肠,可有许多话,还是要当面讲才够意思的。两人安安静静的撑着伞在雨中漫步,伞面滚落的水帘将里外隔绝为两个世界。周世襄颔首浅笑,走得微微靠前,林鹤鸣举着伞,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像是他最忠实的骑士。“周长官,别来无恙啊。”林鹤鸣满是笑意的开口了,接到一片满含爱意的眼神,他说:“你看我有什么不同?”周世襄回头深深的看他,心道,真是个幼稚小孩。遂笑:“穿上长衫,像个大人了。”林鹤鸣那衣架子似的身材,加上稍显凌厉的气质,不论穿什么样式的衣服,都是极好看的。但好在周世襄也生得周正,和他走在一起,不至于被比下去。用钟蜀珩的话来说,他俩就是天生一对绝璧佳人,不会像筷子一般,随意配对就能使用。对他们来说,彼此是唯一并且合适的。林鹤鸣想在周世襄面前充当大人已经许久,现在听了这句话,心满意足的很温柔的搂过他的肩:“好宝贝儿,我真是太想你了。”他一动情,声音就变得很低,像是刚开封的汽水,嘶嘶的冒着气泡,脆而清爽。周世襄环顾四周,暗自庆幸没人,然后才若有所思的笑起来。他没有理林鹤鸣,而是径直向前走去。林鹤鸣不怕给人看见,只怕闲话传到老爷子耳朵里,累他受罚,所以只好是放手,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后。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他忽然认为流里流气的不是很能配上这身衣裳,于是搜肠刮肚的在脑子里想要如何像他那样优雅的说话。林乐筠坐在楼上,正好透过树荫的间隙能够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她觉着自己已经好久没看到过这样鲜活的话本了!你侬我侬,热烈而须隐忍的爱,正如她与横山信玄,多么美好,多么叫人移不开眼啊!周世襄淌过一处小水洼,林鹤鸣跟在后面,溅湿了衣衫下摆,两人一路小跑的进了小白楼。家里的女眷被大雨限制了活动,不能出门,此时正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打牌。白幼如将手里的牌打出去,听见响动,望了眼门外,见林鹤鸣跟在周世襄身后收伞,放在门口,就笑起来:“娘,您看二弟和周长官多好呀!”她的本意是说他们合得来,然而听进林太太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就好像林鹤鸣和周世襄好碍着谁一样的,林太太碰一对幺鸡,打出一张三万去:“思渡和小周关系也极好的呀,前些年成天的出双入对呢。”二姨太刚才已经叫好了牌,这时自摸了,听着话却不对劲,脸上仍然是笑意盈盈的,但说话却夹枪带棒:“都是林家的儿子,思渡出去只得一句‘林大少爷’,鹤鸣呢?”话到此处,被三姨太打断接上,她把牌钱数好,满是羡慕的说:“谁不称咱们鹤鸣一声‘小林先生’呀!”她嘴上称咱们鹤鸣,可在心里,她是最不把林鹤鸣当家人的。在这只认姓氏与权力的沪城,林大公子与小林先生的区别,明眼人自然明白。林太太被二人两面夹击,也不怒,因为她心里总还清楚白幼如明白事理,对小林没有恶意。四个人的手活动起来洗牌,麻将相撞出一阵累赘而清脆的声响,林太太一边砌牌,一边还击:“思渡生得早,那会儿还不时兴先生这个称呼呢。”白幼如见场面不大好看,连忙打圆场:“是的呀,要是思渡比二弟小一点,那么说不准别人也会叫他‘小林先生’了。”二姨太知道自己一向不得儿媳妇儿的心,便用些许怨毒的眼神剜她一眼,三姨太则坐山观虎斗。四人开始摸牌,林周二人走到面前,周世襄极有礼貌的向他们挨个问好。林太太忙着提牌,只是回头略略扫他一眼,语气轻快的说:“小周呀,你晒黑了。”林鹤鸣觉着奇怪,分明母亲平时对周世襄是不怎样在意的,怎么她就看出来周世襄晒黑了,于是一双眼就盯在周世襄身上,上下打量,周世襄微微颔首浅笑:“承蒙太太关心,世襄先不打扰了。”二姨太见他与林鹤鸣母子都温言细语,心里甚是不悦,将手里的二条打出去后,颇阴阳怪气的对林鹤鸣“哟”了一声:“我说少爷,你这眼睛都快钉在你周长官身上了。”白幼如听出话里的意思,却不搭腔,仍然打圆场,用一方手帕捂着嘴笑起来:“二弟好歹是做了一阵子周长官的副官,这么看着也正常。”她一面说,一面向林鹤鸣递眼色,兼给二姨太喂牌,以求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三姨太认为自己只生得一个女儿,插不进去他们讨论这军政大事的嘴,但这些年来周世襄在老爷子面前的份量她很清楚,只怕比林思渡还要重一些,遂转移话题,对周世襄一笑:“周长官还没成婚吧?”她话音刚落,林鹤鸣就明白其中的意思——这三姨太是按捺不住要乱点鸳鸯谱了。周世襄侧头望他一眼,从眼底溢出笑来,从善如流的答:“有一位朋友,还在接触。”林鹤鸣见状,简直是一头雾水,这是在说谁呢?这时二姨太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知道周世襄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如果能拉拢过来,那对林思渡是有极大的助益的。她眼波一转,以手托腮:“过几天家里要办舞会,周长官可以把这位朋友一同带来,让咱们也帮忙掌掌眼。”这算是对他做出了邀请。三姨太也在心里暗自赞成,难不成他这朋友,还能比得过林乐筠?她女儿又美又聪明,还有个做督理的爹,这对周世襄来说都是好处。她眼神一抬,正好就瞧见倚在楼上栏杆处,着一身嫩黄洋裙的林乐筠,半笑不笑的凝望周世襄。“是的呀周长官,你也带来给我们见见呀!”周世襄又望一眼林鹤鸣,心想你要真是个女大学生,我也不至于这般为难了,旋即轻笑起来:“我这位朋友年纪甚小,还是个孩子,脾气很坏,若真带来,恐怕会冲撞各位太太。”他如此婉拒,林鹤鸣却笑了,明白他是在说自己。白幼如私心以为周世襄是知道了三姨太的意图,方才编造出这样一位朋友,那么她既然圆场,就该圆到底:“周长官过谦啦!”她说着,摸一张牌,又给二姨太喂去,抬眼笑道:“二太太三太太就别为难人家周长官了,要是想见,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咱们总是能去吃一杯喜酒的。”林太太说:“是的呀。”她抬头,看了眼林鹤鸣,再看周世襄,笑说:“小周,你督理早想给你做媒了,就是你老也不来,他找不着机会说。”林乐筠在楼上看戏看得开心,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的笑了声:“晚也没事,他和小哥关系这样好,回头婚期定了,他们俩的婚礼合在一起办得了。”林督理坐在书房内听见林乐筠胡说八道,当即打断他们的对话:“姑娘,叫世襄上来。”林乐筠收敛笑容,笑了笑:“周先生,爸爸找你了。”---------------第48章==============================周世襄向来不愿去女人扎堆的地方,这时听了林乐筠的话,如得上帝救赎,浑身都轻快起来,他草草对众人谢过美意,就大踏步的上楼去了。在进门时与林乐筠打照面,还不忘道一句:“三小姐好。”林鹤鸣没跟去楼上,而是在离牌桌不远的地方坐下,将自己的身心舒展下来。刚才那一场听下来,他开始在心里由衷的佩服他爹林督理。他哪是督理啊,他简直就是狄仁杰,成天在一堆阴阳怪气的女人里断那鸡毛蒜皮的案子,太厉害了!林太太望着屋外的雨,下的像是没有停下的意思,遂对瘫成一条的林鹤鸣说:“小林,今天秋华班夏老板有演出,娘订了包厢,瞧这天气是没法儿出去了。”话未说完,林鹤鸣忽地从床上弹起,林太太说:“你带你妹,小周一起去看吧,不去怪浪费的!”“好的呀!”林鹤鸣应的干脆,抬眼对上林乐筠的眼神,兄妹俩一起笑了。三姨太认为林太太今天算是给她留足面子,也就不说什么了,集中精力对付牌桌。这两月来山里一切正常,除去补给线路偶尔不灵以外,几乎不再有意外了,所以周世襄简单的复述一遍林鹤鸣被绑架,自己是怎样救出他的事情,就退了出去。林督理此人生性多疑,他在周世襄部安插了两名眼线,暗里分别叫他们承担汇报山中事务之职,明处又有周世襄和严昭,这四人都互不知晓对方的职责,各说各的,所以一来二去的,他就能将山里的真实情况了解个八九不离十。稍晚一些,林督理留周世襄一同吃饭,恰逢申报记来林公馆采访,庆贺林督理即将到来的六十大寿,需要替林家人拍一张大合照一同登报。晚饭前,众人在花园里摆好椅子,林督理林太太坐最中间,两人旁边各自站着二姨太三姨太,他们身边又分别是林思渡一家和林乐筠,林鹤鸣长得高,自然而然站在众人身后,离镜头最远的地方。严家父子站在一边打理晚饭要用的桌子,周世襄帮手。众人站定位置,林鹤鸣心思一动,贴在林督理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跑去拉周世襄。周世襄觉着不好,但不好违背林督理的意思,就意意思思的跟着林鹤鸣过去,两人站在最后排,正好露出头来。在拍照的瞬间,林鹤鸣悄悄去握过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微笑着在相纸不能窥得的一角留下这甜蜜的一刻。合照完毕,林鹤鸣仍然觉得不够,于是去找摄影师单独为他们拍一张合照,好留作纪念。周世襄的手心里残留他的温暖,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脸。林乐筠坐在林太太身边,看着远处浓情蜜意的两人,主动退出战场:“妈妈,我晚上就不跟小哥去听戏啦!”林太太放下手里的刀叉,很认真的说:“你娘知道该不高兴了。”她以前是很笃定林乐筠对周世襄有好感的,如今却拿不准了。林乐筠不便让她知道自己要和日本人约会,遂撒娇:“可是我今晚有约会呀!我要去听爵士乐。”横山信玄是个很有情调的男人,对音乐,美术方面涉猎广泛,他认识林乐筠时,林乐筠还是个小姑娘,只会学习。那时候他就在心里想,等她再大一些,就能带她去听爵士了。然而林乐筠内心对这些文化的兴趣都不怎样大,只是因为横山信玄喜欢,她愿意去听,当做消遣。用完晚饭,林督理同严三去玻璃花房赏花,女眷们又在大厅打起麻将,周世襄与林思渡坐在一边闲聊,林乐筠争分夺秒的出门了,林鹤鸣上楼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临出门,站在镜子面前又是理头发又是喷香水的,生怕周世襄看不出他看重这场约会。严昭站在门外,想着上回林鹤鸣被打屁股的惨状,心里暗爽。不知道他们今天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总之他是没有跟着参与的份了。他的心里有些遗憾,但不便表现出来。林鹤鸣下楼,领走了周世襄。车一发动,林鹤鸣先是拉上车帘,再是放下手里的折扇,最后一把揽过周世襄,急不可耐的吻起来。严昭听着后座的响动,不好通过后视镜去看,然而听得清楚,听得无动于衷。小少爷和师傅好了这么久,他早死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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