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网>都市现代>过气剑客在线要饭> 《过气剑客在线要饭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0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过气剑客在线要饭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0(1 / 1)

苏子卿人虽小,心里已经知道“过意不去”是什么滋味,酸酸地让人很不好受,就算这个人嬉皮笑脸地哄他,他也知道时间长了两个人用什么来维系生活是个大问题,可是他又不会安慰人,自己也没有办法,于是闷声道:“今天开始不吃糖了,你不用给我买。”“要给我省钱呐?”“嗯。”“子卿这么乖,糖管够,你的腿要紧,大夫开的药方有点苦,你别喝一半吐一半,就是给哥哥省大钱了。”秦筝抬手揉了揉小孩软软的头发,见他连连点头,心都化成了糖水。后来懂事听话的苏子卿不但糖也不吃了,喝药跟喝水似的大口大口的灌,眼见着秦筝把身上值钱的物件当得差不多了,正愁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胜义堂的人风卷残云地来搜了几次人,重点光顾过秦筝当东西的那家当铺,他只好匆匆忙忙找大夫要了方子,确认了后续治疗步骤,就带着苏子卿离开了这个住了大半个月的镇子。胜义堂憋着劲儿翻来覆去地找人,人多的地方是铁定不能去了,路上看见个人烟稀少但还算宁静的小村子,俩人心一横,便在那住了下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落脚的村落,也有善良的大娘愿意借出自己空置的柴房给二人暂住,秦筝花了三四天的功夫,把灰扑扑的柴房收拾得俩人能干干净净地住进去。这就顺利开启了秦筝辛苦带娃的乡村生活。隔壁邻居都有农活要忙,秦筝自然不好意思连吃饭洗衣也劳烦人家帮忙,遂从头开始学习,如何当爹当妈照顾一个断腿寡言的小屁孩。第一件让他头疼的事就是吃饭。这是最要紧的事,可也是最难的。村子里新鲜蔬果倒是很多,也便宜,秦筝随身带着的银钱够他俩吃个一年半载,街坊邻居告诉他上哪儿买最新鲜的,他就屁颠颠赶早去,提着一箩筐沾着泥巴露水的鲜菜回来,又去村口的古井里挑水。做好这些,便搬两个板凳到院子里,给苏子卿晒着太阳,他在一边勾着头洗菜。最初那几顿饭,米是夹生的,菜也炒得半生不熟,最要命的是,苏子卿不像秦筝那饿虎扑食的吃法,小孩吃东西细嚼慢咽,好几次被夹在菜里的石子差点把牙给搁掉了,秦筝一边心疼一边笑着给他扣牙里的石头,为着这事儿,隔壁的张大娘实在看不下去了,拖着秦筝去自家厨房里学习如何洗菜做饭,连续七八天才终于做得稍微像点样子。至少饭和菜能保证是熟的,味道暂且不提,苏子卿终于不天天闹肚子了,一口白牙也得以保下来。然而让苏子卿始料未及的是,秦筝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温温和和十分靠得住,一旦穷极无聊的时候,他就会突发奇想些小心思,往往就是这些小心思,让平淡的生活蒙上了各种各样煎熬的阴影。“子卿,我今儿在张大娘家厨房发现了一个好东西,放在青菜里炒肯定好吃,你试试!”秦筝两眼放光,抬了一盘新鲜出锅的菜端到小桌案前。他俩吃饭都是幕天席地地吃,一个小桌案两把小凳子,从天亮吃到天黑,苏子卿坐小板凳刚好够得着桌子,秦筝就有点憋屈了,他腿长,站也不是蹲也不是,蜷太久腿酸只好一屁/股坐地上,入了乡村也没那么多讲究,两个人吃得还挺乐呵。苏子卿盯着那盘绿油油的菜原本是有食欲的,可听说加了什么“好东西”,顿觉不妙,果然细看起来,菜叶子里裹着红色的小圈圈,还有一颗颗褐色的球状物。“……”他本能地咽了一下口水,没动筷。“秦氏独家菜谱,外面吃不到的哟!”秦筝夹了好大一筷子举到苏子卿嘴巴前,做出“啊”的嘴型,是要亲手喂他吃一口才罢休了。无奈,苏子卿只好吃下。“噗————”吃下那口菜,宛如吞了一口炭,苏子卿只觉得口腔里被大火烧过,先烧去了胃里,又从胃里窜到天灵盖,整个人能辣得原地飞升,他心跳都控制不住地打起鼓来,隔了一会儿舌尖的辣转移到舌根变成了麻,麻到他拼命开始流口水,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娘呀——什么玩意儿啊这是!!秦筝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自己吃了一口还咂咂嘴连声赞叹,拍着苏子卿的后背诧异道:“唔,有这么难吃吗?”苏子卿双眼噬满泪水,根本说不出话来,这不是难不难吃的问题,这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咳咳……水……”秦筝屁颠屁颠跑回房给他拿了水喝下,一脸真诚道:“你以前从来不吃辣吗?这东西多吃一点除湿的,你现在腿有伤,又伤在膝盖,大夫说了要精心呵护,不能给以后留下隐患,不然走路都勉强。我听村儿里老头说伤在膝盖还容易积水风湿什么的,所以……”秦筝用筷子在青菜里挑出一个红色的圈圈,抬起来给苏子卿看个清楚,“找张大娘要了些番椒,这东西可稀罕了,能在这种村子里找见不容易的,你居然不爱吃。”他把番椒塞到自个儿嘴里,嚼得津津有味,看得苏子卿一愣一愣的。“番椒……那这个……咳咳咳咳……凹凸不平的小球是什么?”秦筝又拣了一筷子塞到嘴里,“花椒呀!你有感觉到麻么?就是这个!这也是好东西,寓意还好,多吃没坏处。”苏子卿辣红了一张小脸,抱着水壶“咕嘟咕嘟”就没停过,试探地问:“有什么寓意?”“古语有云,‘椒蓼之实,繁衍盈升’,多吃花椒就会多子多福!这东西还壮阳补肾,送给姑娘还能表达要跟人喜结连理的意思!”跟个十三岁的毛孩子提哪门子的壮阳补肾?!苏子卿一口水呛到,无话可说了。秦筝一点都没意识到在孩子面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把苏子卿当成门中比自己年幼些的师弟们对待,可他没有考虑过,在广寒习武的弟子,不管年长还是年幼,从小都是一窝男孩子在一起吵吵闹闹着长大的,苏子卿没有这样的成长环境,男人间的玩笑他懂的不多,甚至跟人相处交流都显得生涩不少。秦筝瞧他吃的太勉强,终于把碗抢过去,拿清水把菜涮了一遍,一片一片放在他碗里递过去,“是哥哥考虑不周,我自己爱吃辣,以为炒辣点你胃口也会好起来。明天不放了,子卿想吃什么口味的跟我说,我去找大娘学!”他明朗的笑意,像和煦的春风吹过脸颊,苏子卿看呆了。自从来到这个村子两个人过起日子以来,秦筝活生生从风里来雨里去的潇洒剑客,被逼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管家婆,每天都为了两个人那点牙口焦虑不已,一门心思要做好一顿饭,认认真真端着小盆子洗菜,空了还要给苏子卿换药,背他出来晒太阳。苏子卿看在眼里,小小的一颗心,早就把这个偶尔嬉皮笑脸又特别温柔的大哥哥,当成亲人了。所以这顿饭就算是真的难以下咽,秦筝粗枝大叶的用心,苏子卿还是特别受用的。他强忍着口中焦灼,泪眼汪汪道:“好吃,明天还要。”“真的呀?”这还是秦筝的厨艺第一次被人肯定。“真的。”苏子卿憋出一脸苦笑,言不由衷地鼓励他。自那以后,番椒和花椒成了每道菜的必备调料,连隔壁张大娘都辣得摇头,苏子卿吃得欲哭无泪,时间长了,好像舌头也麻木了似的,没有一开始那么艰难,而且确如秦筝所言,有时候身体虚乏困顿,被辣得满头冒汗以后,人真的会突然醍醐灌顶一样精神起来。在村子里那些日子,秦筝不但学会了下厨,学会了洗衣服,还熟练掌握了一个提起来就会让苏子卿脸红的特殊技能。秦筝学会了帮他洗澡,而且因为秦筝自己喜欢洗澡,逼得腿脚不便的苏子卿天天洗澡。这就要了亲命了……第76章秦筝特意去买了个很大的木桶扛回家, 原本是想着两个人一起挤进去也没问题,可是苏子卿非但不乐意跟他挤一个桶,连亵衣亵裤都不好意思脱/光, 秦筝好说歹说才让他把上衣脱了, 穿着亵裤下水。那时候每到晚上,秦筝会烧好几锅热水备着, 要是白天恰好出过门他还会收罗些花瓣药草回来,撒在木桶里, 香味甚浓, 苏子卿嫌弃过不止一两次, 可说了不管用,秦筝道他还是小孩子,洗香澡有益于伤口愈合为由一意孤行地执行着。无奈之下, 苏子卿只能娘们唧唧地被逼天天洗花瓣香浴。练武的人大都粗枝大叶不太讲究,秦筝却在这些上很细心,尤其开始照顾苏子卿以后,他从前不会去想的现在会花心思去琢磨,比如水烫不烫冷不冷, 擦身上的帕子软不软硬不硬, 甚至皂角的香味要花香还是果香, 他都不厌其烦地要先争得苏子卿的同意。“哥哥, 我是男孩子。”在看到秦筝又往木桶里倒花瓣的时候, 苏子卿黑着脸不厌其烦地跟他强调着自己的性别,可他这个哥哥似乎对待小孩是不分男女的, 觉得只要是小孩,就该养尊处优的照顾,关怀备至地呵护。“我知道你是男孩子呀,怎么男孩子就不能洗得香香的?”他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行吧,哥哥少放点,你也洗得香香的。”苏子卿咬着后牙劝道。秦筝还十分贴心地在木桶里放了个板凳,保证让苏子卿可以毫不费力地坐在里面泡汤,虽然穿着亵裤,可赤/裸着上身与人相对,苏子卿还是很不好意思。秦筝耐心地跟他说了好几次:“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有什么好害臊的呀!”说罢还豪爽地把自己上衣一脱,甩到屏风上挂着,肩上担个帕子,大大咧咧地要过来给苏子卿搓澡。“我不要搓!我真的不搓!唉唉……别……”唰唰唰——“轻、轻点……”唰唰唰——苏子卿都十三了,若是农户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可以娶妻了,就算不是男女有别,两个人赤膊相对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人尴尬,可笑的是秦筝二愣子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把人搓得红彤彤地全身冒着热气,他才觉得洗干净了,抱苏子卿出来擦干身上的水,等他自己坐在屏风后面换好干净的衣裤,这才把人收拾去床上睡下。借来的房屋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两个人便是挤着一张床一起睡了半年。那段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日子足够平静,好像村子外的纷争与二人从无瓜葛。苏子卿一开始话很少,渐渐地,他习惯把注意力集中在秦筝一个人身上,看他洗衣做饭,陪他去河边抓鱼,趴在他的背上去山上采药,甚至于晚上习惯性地往他怀里拱,秦筝这个人睡觉特别安静,只听得见轻轻浅浅均匀的呼吸声,有时候苏子卿被噩梦惊醒朝他贴过去,那一声声沉重有力的心跳变成了最好的催眠良药,让他又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再入梦乡。“赤伯,你不知道我头一次洗衣服,洗坏了好几件,村子里又没有卖衣裳的店家,只好让张大娘给子卿打补丁,他那么好看的一个孩子,愣是被我养成个灰扑扑的熊样,我当时就想,他娘亲要是知道托付给我被养成这样,定要心疼坏呢。”秦筝已经絮絮叨叨说了一夜,想起那半年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竟然回味出了无穷无尽的甜头来。说来也奇怪,这么无聊乏味的带娃故事,赤伯居然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了。“所以你觉得,温庭云会因为那半年就对你知恩图报,不会存什么别的歹心?”赤伯依旧固执道,“就算他年幼与你相识,可人都是会变的。”秦筝道:“不是有句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么,苏子卿是个秉性纯善的好孩子。”他痴痴地看着熟睡的人道:“就算这么多年不见,不管他如今身份是什么,至少对我没有变过。”秦筝还有一段往事没有说完,他继续道:“我和他东躲西藏那半年,也并非一直相安无事。在他腿伤快好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彻底痊愈了再走,这样赶路轻松一点。可有一天我带他出去采药做路上的储备,不巧遇到了进村搜查的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把他藏在了草垛里,假装是个山野村夫,想打发了那些人走了再说,可出了些意外……”“那些人并非胜义堂正经弟子,倒像招揽来的山匪喽啰,打着胜义堂的旗号搜人,没少干吃里扒外抢劫掳掠的事。见我独自一人在山上采药,便要我把银子交出来才给走。”赤伯凝眉道:“这种时候走为上策,你不会舍不得一点银子,非跟他们大打出手吧?”“我哪有那么傻,要钱当然是给啊,我身上银钱剩得不多了,都给了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可这些杂碎坏透了,拿走了钱,还要抢人。”秦筝有些无语,回想起那几个喽啰丑陋狰狞的面容,他甚至有点想吐:“我一想,连男人都敢说霸占就霸占,遇上妇孺岂不是遭殃了,也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惨遭其害,于是就和他们动了手。”赤伯说:“那些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正面打自然打不过我,可他们使些下三滥的阴损手段,这就让人头大了。我原本没打算下杀手,把他们引去了远处,好让子卿有个安全的区域,即便我回不去他也可以找机会脱身。谁知这些喽啰一吹哨子招来了不少人,我不小心被人用暗器伤到,他瞧见了,硬是从草垛里爬了过来,为了让我有个喘息的机会,他用自己吸引走了至少一半的人马,我本不想下杀手的,这朝被他们看见,只好全部杀了以绝后患。”“我当时问过他,即使我有什么意外,他一个人也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为何不好好躲着非要出来,你猜他怎么说?”赤伯摇摇头。秦筝笑了,脑海里那个头发里插满枯黄色草根子的苏子卿仿佛就在眼前,眼里都是惊恐和担心。当时他心一横,把围着他们的十五个喽啰全部杀了,就地掩埋。杀红了眼的秦筝和平日相比戾气甚重,满身血污,像个从地狱血海里走出来的索命鬼,加上又阴着一张脸,阴郁地在远处刨坟坑,苏子卿在旁边看了半晌也帮不上什么忙,直到把事情处理干净,秦筝才过来找他。“叫你躲好,怎么就这么爬过来了,方才人多我要是稍不注意他们伤了你怎么办?”“好不容易养好的伤,这么一折腾,又得将养些时日了,过来我瞧瞧。”“啧!看吧,又流血了,疼么?”苏子卿爬的距离不算短,裤子磨开了,流了不少血,秦筝又心疼又气闷。“下次还有这种事,你躲好就行,情况不对自保为上明白吗?你跑过来找我,万一我也打不过人家,你这不是寻死么!”他把衣服兜里刚采的药放在嘴中嚼了嚼,敷在苏子卿的膝盖上,责备全是因为心疼,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苏子卿说话用重一些的语气。苏子卿这会儿倒乖得很了,上药的膝盖又凉又疼他也不哼,就是盯着秦筝看,隔了好久才憋出声:“你别生气,好不好?”他抱住秦筝的手臂,楚楚可怜道:“我觉得比起自己独活,哥哥更重要。”“这段时间什么事都哥哥做完了,我也……想尽点心力。他们要伤你,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去伤你。”“是我没用,你别生气了。”苏子卿从自己膝盖上扣了一点药渣,抹到秦筝被划破的手臂上,小指头沾着认认真真涂上去,眼睛不敢看他,还在喃喃着:“哥哥不要生我的气。”秦筝记得后来他确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抱着这样软软糯糯的苏子卿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也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真诚,这么毫无掩饰地告诉他。——秦筝,你很重要。——重要到生死一瞬,我只顾得上你。见赤伯面无表情,秦筝自顾自又说了一遍,“他只是个孩子,那种时候能有什么办法帮我,人的本能不都是跑么,可他竟会为了我,奋不顾身,命也不要了。”秦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纨绔在炫耀自己有家财万贯,他继续道:“赤伯,从前是我护在他身前,手无寸铁的苏子卿尚且会以命相搏,如今倒过来了,这是曾和我相依为命过的人,除了他我还能信得过谁?”赤伯也没有想到他只是多嘴提了几句,惹得秦筝给他讲了半宿的故事,听来听去根本不是给温庭云辩驳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完全就是秦筝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快乐得无法自拔。好不容易听完了,赤伯木讷地点点头,说:“年轻人的想法,我们老了,有点跟不上,你……自己看着办吧。”他推着轮椅打算出门,忽又回头严厉道:“百花宫教规森严,你最好回自己屋里睡。”说罢把门帘重重的放下,“唰唰”声竟然和砸门有异曲同工之效。秦筝:“……”被戳破心思的秦筝手指头下意识的扣了下温庭云的手背,等赤伯走了,他如每天睡前一样,雷打不动的会亲吻一下这个人。“要不是跟赤伯讲故事,我都差点忘了,子卿,你可是说过哥哥很重要的。”他俯下身,嘴唇贴着嘴唇,迟迟不肯离开,又恋恋不舍地蹭了蹭这个人的鼻尖,盯着他长长的睫毛道:“我这么重要,你倒是快点醒过来啊。”也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左右无人的时候,秦筝才敢对着昏迷不醒的温庭云,心痒毛抓地苟且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转眼三个月快要过去了,中原早已是数九寒天,百花宫却仍然春暖花开看不出半点季节更迭,温庭云依旧没有苏醒,秦筝数着日子,眼看着腊月初二就要到了。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竟然是躺着过的。想到这茬,秦筝兀自叹出一口气来,惹得一旁的刘虞莫名看了他一眼:“温公子苏醒就在这几日,你怎么又叹上了,还有其他烦心事不妨说给二姨听?”秦筝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笑道:“二姨知道哪里卖好看的头冠吗?”刘虞眼神飘到秦筝随意竖起的马尾上,不解道:“你怎么突然要打扮了?”“不是我,嘿嘿。”他把马尾一撩,笑得爽朗,“腊月初二是他的生辰,二十要行冠礼,我想着子卿家中已无亲人,这个冠我为他加上。”“从今往后,我是兄长亦是他的亲人,我想亲手为他加冠,愿他此生平安顺遂,再无波澜。”第77章刘虞听完这番肺腑之言, 怔了一下,轻轻笑了起来,“真心难求, 你们拥有彼此是人生之幸。不过秦筝, 有些话我得提醒你,过来我指给你看。”刘虞走到温庭云床前, 拉起他一条胳膊,把袖子卷了上去。“师父可有告诉过你, 温庭云被人当做蛊基炼毒, 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可他却还能拜倒在‘妃子笑’之下, 药效持续如此长的时间,若不是师父出手,他的命早没了。你可知道为何?”秦筝摇摇头, 顺着刘虞手指看过去,温庭云的手肘关节处有细小的白点,像针扎过的眼,愈合后的白色伤疤,一个个整齐地围绕着关节排列, 若是不抬起来仔细看确实难以发现。“这是?”刘虞淡淡道:“这样的针眼他全身都有, 尤其是后背, 顺着脊柱从头一直到后腰, 下针是顺着脊骨两侧实施的。针扎的久了, 再小的创口也会留疤,久而久之就成了你看见的这种白点。”秦筝检查了他露在外面的两只手臂, 心下骇然。后背还有,围绕着脊骨……要持续扎针才会让这么小的创口难以愈合。“这是在用人炼蛊么?”秦筝用手搓了搓那些小白点,淡淡地生长在皮肤上,倒像是一颗不起眼的痣,“我也只是听他的下属提起过,从前九谷的谷主对他并不好,可究竟有多不好我也不清楚,要说炼毒,九谷前谷主是地藏神教有医邪之称的人,难道真的是他干的……”刘虞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温庭云的身体已经异于常人,寻常毒/药根本侵不了他的身体,可如果有人十分了解他体内都有些什么从而‘对症下药’,毒也会毒上千倍,迷/药的效用就会像现在这样十分难解。等他醒过来,你们肯定要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地方,外面风云诡谲,武林正道和地藏神教的恩怨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容易解决,留心身边人,万事谨慎为上。”“多谢二姨提点!我记下了!”刘虞一直都是那温柔从容的样子,见秦筝这么听话,本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可是刚抬又不好意思地收回去了。倒是秦筝厚着脸皮,把她的手扯过来自己头上摸了两下,“嘿嘿”地傻笑着,“二姨真的像我娘!”刘虞脸上染了一丝绯红,轻轻揉着秦筝的脑袋。百花宫的人,身世孤苦,循例教规不得嫁娶自然也无所出,这样的亲情流连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她解下了自己的腰牌和钱袋子递给秦筝,“去吧,出宫门二十里有个市集,顺便帮二姨带一盒胭脂回来。”刘虞怕秦筝身无分文,特意找了个借口,把钱袋子也给他了,他拿在手里颠了颠挺沉的,买胭脂哪用得了这么多,秦筝便把钱袋交还给她道,“二姨不用给我钱,我可以赚,快得很!你们在这等我啊,我去去就回!”刘虞笑呵呵地没有拦他,就见秦筝拿好了腰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二十里开外的村子,相比百花宫来说只不过人多了许多,有唯一的一条集市,住在附近村子里的百姓每月会来赶一次集交换物资,还算热闹。三个月的讨饭生活,早就把秦筝的脸皮磨得比城墙还厚了,他甚至觉得靠自己双手赚来的银两要更有意义些,遂决定当街卖艺,干起了老本行。趁着来来往往的人多,秦筝席地而坐,拿出腰间那个一直随身带着的巴乌,“呜呜呜”地就吹了起来。走过的乡亲百姓见他生得一副好面相,吹得又婉转动听,都十分捧场,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秦筝就赚够了买头冠和胭脂的钱。他用心挑好要买的东西,赶在饭点前回到了百花宫。生辰这天,长寿面自然是不能缺的。考虑到温庭云无知无觉只能吃流食,秦筝只好把一碗好端端的面炖得烂烂的,像浆糊似的方便下口,这才抬去给他吃。刘虞和赤伯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刻意早早就回了各自的居所,没有打扰二人私下相处。和往常一样,帮他打水擦身子,喂他一口口吃下了东西,忙完这些已经天都黑了,灯火摇曳,照的屋里满堂温暖,秦筝坐在桌子前,低头慢慢地吃面,和温庭云吃的一样是已经炖得烂烂的糊糊,不过他加了葱花,勉强能和浆糊区别开来。给温庭云挑的头冠是银色的,小地方的店家没有那么多样式,只有梅兰竹菊这些最普通的花纹,秦筝选了竹子。银竹配他一头乌黑长发,能让那抹略微锋利的俊美显得平和一些,要是能总看见他露着小虎牙笑一下,恐怕就不会老有人把小魔头挂在嘴上说了,明明就是个明朗阳光的少年郎,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哪里会不好呢?他想起卫冰清那些话,温庭云像是很在意似的,说他见不得光,说他和正道相比永远不成体统。可是从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天起,秦筝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抛之脑后了,他谓之疯狂。而温庭云恰好相反,敬小慎微地捧着得来不易的一颗心,有些紧张。每个人在面对赤/裸裸的情/爱和渴求时,大抵都是这样患得患失又难以自控的吧。夜深了,秦筝坐到床头,把温庭云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认认真真地帮他梳着头发。“哥哥二十岁的时候,是师娘给我加的冠,繁文缛节可多了,我记不住那么多步骤,给你束个发就当礼成好吗?”“我没要二姨的钱,想自己赚了给你买个头冠,所以今天去卖艺了。武功恢复了本来可以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怕弄脏了衣服,就还是吹了小曲。街坊邻里还很捧场,改明儿吹给你听好不好?”“今天路过一个茶肆,我听见说书人的声音。你还记得拍案惊奇么?我当时就想啊,为什么我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你来,才七年,我怎么就认不出你了呢?”“子卿……”“哎……”“生辰快乐。”秦筝还想说什么,终于没有接着说下去了。和往常一样,没有人回应他。屋子里一到晚上就回荡着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有点孤独,却并不可笑。他收拾好东西,吹灭了蜡烛,回到床前,俯下身在温庭云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人牵住了。“哥哥……别走。”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里面流淌着熠熠星光,全部照亮在秦筝一个人身上,璀璨星河像有什么吸引力,拼了命的要把秦筝吸进去。男人手上微微用力捏了秦筝一下,虽然没有光,可秦筝知道他在笑着。温庭云醒了,终于醒了,秦筝愣了一下,二话不说就把人牢牢抱在了怀里。“你这一觉睡掉了三个月!三个月啊!”秦筝有些激动,灯也没来得及点,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撒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子卿,恰好今天是你生辰,唔……醒了就好。”温庭云身上还没有太多力气,可醒过来就被秦筝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他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恨自己不能立时也把这人揉搓在自己怀里。二人在黑暗里静静地拥抱了许久,温庭云才开口道:“我总觉得自己半梦半醒,看得见很久前的事,好像也听得见现在的声音。”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抚摸着秦筝的后背,像是安慰又似无意识的亲昵举动,让秦筝情绪也稍微安定了下来。“会如哥哥所愿,平安顺遂,再无波澜。”秦筝直起身,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我去叫二姨过来看看,你等我。”说完他转身就要去请,温庭云扯着衣角不给他走,“别,额……”温庭云挣扎着起身,却不知碰到哪居然痛苦地哼了一声,秦筝心一急,往他身上探过去,“怎么回事?哪不舒服吗?”“唔……靠近点……”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秦筝凑近到处摸,按理说伤口是他亲手换的药,早就愈合了不会复发的。“额,这里,哥哥靠过来些。”“啊?哪儿啊?”“再近些,这儿。”“这怎么了?我看……唔————”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堵住了秦筝还在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薄唇,温庭云反手将他压到了床上,根本没用什么大力气就把秦筝制地服服帖帖。“嘴疼,给我亲会儿。”温庭云仗着自己刚醒,不要脸地说道。“???”秦筝被他好一顿骗,既无力也不想反抗,便顺势抱着他,沉浸在温柔乡里了。温庭云实在太想这个人了,闭上眼前,是生是死是未知数,他只记得极速下落的两个人,紧紧绑在一起的绳子,和秦筝有些决绝又义无反顾的眼神。二人砸到了河水里,巨大的落水声伴随着他最后的一点神智,把眼前的景象和意识都带走了。自此便在如梦似幻的迷烟里寻不到出路,他回到了那个埋葬着他母亲的山洞,可洞穴里哭声来回震荡,却没有一个叫秦筝的人守着他。画面一转,他自己跳下了断水崖,澄澈的水面却在一瞬间染成了红色,他挣扎着游到岸边,却发现自己沉在苏耽为他准备的那个毒缸里,周身扎满了毒针,毒虫蛇蚁从他身上爬过,没有谁敢下嘴咬他一口,只是吐着信子,“嘶嘶”地叫嚣威胁。他记得自己放肆的大喊,挥手乱打,试图抓住这些毒蛇毒蝎的要害,砸个稀碎,从毒缸里出去,等回过神来,手上却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头,被人用绳子串成了一串,长到他看不到尽头。这些人头都是这些年他为了坐上九谷主之位,葬送在刀下的亡魂,他们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温庭云想丢开,却怎么都丢不掉。而这些人头居然异口同声地喊着:你见不得光,魔教蝼蚁,你肮脏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你不得好死!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