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缨来了兴致,她在窗边坐下,趴在窗台边上,一瞬不瞬地望着莺莺,“莺莺,你能像其他鹦鹉一样说话么?”莺莺这次没有回话,竖起了浅黄色的冠羽,对着房中的两名婢女眨了眨眼睛。燕缨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名婢女,她似是知道莺莺是什么意思,“你们都退下吧。”“诺。”婢女领命退了下去。“把门也关上。”燕缨又道。婢女们依着燕缨,将房门关上了。莺莺蓦地跳上了燕缨的肩头,它沙哑地叫了好几声,不似平日的鸟叫,也不似其他鹦鹉的学舌。“莺莺,你的话,我听不懂。”燕缨听得一头雾水。莺莺又沙哑地叫了几声,蓦地,它终是发出了两个特别的声音,“拂……拂……”寻常鹦鹉很难发出这个音,燕缨还是头一回听见鹦鹉这样叫的。“扶?”燕缨看了看莺莺,“你要我扶着你么?”说着,燕缨对着莺莺伸出了手去。莺莺狠狠地一口啄在她的手上,燕缨吃痛,猛地缩回了手来,“疼!莺莺,你怎么还欺负……”后脑猛地一痛,燕缨视线一阵恍惚,脑海中乍然响起一个声音。“莺莺,你可知我多羡慕你?”声音是她的声音,可她知道,这话是说给眼前某个人听的。谁?那人是谁?燕缨忍痛揉了揉眼睛,待视线再次清晰后,眼帘之中还是别鹤小筑外的月夜池景。她似乎幻听了?燕缨又拍了拍耳朵,确认自己没有聋,也没有耳鸣。“莺莺?”只见莺莺歪了脑袋,在燕缨手上啄红的地方轻轻地蹭了蹭,又沙哑地发出了那个音,“拂……拂……”后脑的疼痛感渐渐平息,燕缨怔怔地看着莺莺,不知它想告诉她什么?莺莺半晌没有听见燕缨说话,它怔愣了片刻,便缩在了窗台一角,闭上了双眸,似是准备睡觉。燕缨没来由地觉得失落,看莺莺这样子,好像是不想理会她。她轻轻抚了一下莺莺的冠羽,从果篮中拿了一颗浆果放在莺莺面前,莺莺却眼睛都不睁一下。莺莺好像是真的恼了。“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燕缨幽声问道。莺莺终于睁开眼睛,对着她眨了眨。看来,是的。可是莺莺到现在为止,只会“拂……拂……”这样的发音,燕缨听不明白,也想不起来,她黯然垂下了脑袋。“莺莺你别恼我……”燕缨越是想记起过去,就越是脑海一片空白。“喳!”莺莺又响亮地叫了一声,低头啄了一口浆果,只吃了一口。燕缨轻舒了一口气,莺莺肯吃浆果,就算是不气了。“莺莺你多陪陪我,兴许哪日我就想起来了呢?”燕缨重新趴在窗台上,侧脸看着莺莺,“莺莺,跟你说话我觉得很心安。”她的眸光忽地变得悠远起来,“可其他人不一样,我总觉得他们不是每句话都是真话……”也包括,母妃。人人都说,她十八年来沉疴难医,是好不容易才被医好的。她每次问,到底是哪位神医把她医好的?所有人答话前,总会有片刻的迟疑。虽然答案都是隐居世外的神医,可每个人的迟疑总让她忍不住生疑。神医救了她,就是她的救命恩公。世上之人提起救命恩公都是感激涕零,恨不得时时夸赞,怎会像这样不愿多提呢?“莺莺,有些事我想弄明白,我便一定会想法子查清楚。”燕缨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了莺莺身上,她眸光明亮,嘴角微微一扬,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莺莺安静地听着她说话,眨了眨豆米大的眼睛。后来,燕缨睡意来了,便回了床上休息。莺莺跳上了屏风的一脚,蹲在那儿,也眯眼小憩起来。这一夜,不知是暑气太重,还是她的病还没好全,燕缨只觉脑袋烧得嗡嗡直响的。她做了好几个支离破碎的梦,等第二日醒来,却一个都没记住。好不容易等到了傍晚,用过晚膳后,萧瑾便亲自来接了她,乘着王府的马车,悠悠地往明净寺去了。这个时节来明净寺观莲的人很多,王府马车停在明净寺山门前,萧瑾一掀帘,便瞧见边上早已停了好几辆马车。“阿缨,慢些。”萧瑾先下了马车,回头去牵燕缨的手。燕缨今日穿了一袭红梅雪纱轻袍,腰上系了一条金穗儿璎珞,她沐着夕阳余晖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明媚的容颜让山门前的不少少年郎忍不住驻足观望。“这是哪家的小姐,生的这般好看?”“嘘,这可是秦王、府的人……”“难道她就是……云安郡主?”“应该错不了。”“秦王妃牵着她,不是郡主是谁?”少年郎的窃窃私语还是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萧瑾耳中,萧瑾微微蹙眉,她递了个眼色给府卫,“今晚人杂,你们要保护好郡主,如有唐突者,当即拿下。”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那边的少年郎们听个清楚。府卫领命:“诺。”几人脸色一寒,相互看看,低头快步往山上的明净寺去了。“也就这点胆量。”萧瑾冷嗤一声,回头便瞧见燕缨忍笑逗了逗肩上的莺莺,“阿缨,你可要注意些。”“有莺莺保护我,不怕。”燕缨莞尔回话。萧瑾看了一眼莺莺,“今日去佛堂祈愿,就不带莺莺了吧,万一她在佛前突然聒噪……”“鸣蝉日夜都叫,也不见惊扰了佛祖。”燕缨转眸瞧她,说得认真,“莺莺也不是随时都会叫的,莺莺,叫一声?”莺莺扭过了头去。“母妃,你看。”燕缨是铁了心的要带着莺莺,萧瑾也拿她没辙,只得作罢。今日秦王、府只来了四名府卫,两名婢女,萧瑾留下一名府卫看着马车,便带着其他人,沿着石阶往山上走去。夏日山中甚凉,是避暑的最好地方。所以明净寺也算得上朝安城这个时节最热闹的地方。这会儿观莲的人很多,萧瑾不想燕缨这个时候去凑热闹,便先领着燕缨去了大殿祈愿。住持听说秦王妃来了明净寺,便来了大殿,与萧瑾寒暄一阵后,便示意萧瑾与郡主跪在佛前诚心祈愿。他站在一旁,一边诵经,一边不时敲打铜钟,似是在给王妃的祈愿加持佛法。燕缨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对许多事物都很好奇,哪里能乖乖地在佛前祷告许久?她瞧母妃虔诚诵经,似是乐在其中。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诵经有趣。只见她悄悄睁眼,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你们两个跟着郡主。”萧瑾也睁开了眼睛,她依旧双手合十,话却是说给两名府卫听的,“郡主在寺中走走可以,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诺。”府卫领命。燕缨皱眉,却也只能依着萧瑾,带着两名府卫离开了大殿。萧瑾悄悄地叹了一声,默默祈愿道:“愿佛祖保佑我的阿缨,从此顺遂,无灾无病……”略微一顿,她虔诚地对着菩萨叩下头去,心道:“早日出现一个能护她一世、疼她一世的良人。”燕缨一步踏出大殿,可以离开母妃的视线,她只觉舒爽了不少。夕阳已落,此时月华若水,映照在她的身上,她螺髻高绾,雪颈如脂——只见她微微眯眼,抿唇轻笑,哪里还有当初的半点稚气?这是长开了的娇艳小狐狸,一颦一笑间,皆是动人心魄的美。大殿之外,瞧见这一幕的少年郎们悄悄地屏住了呼吸,甚至有不少姑娘也忍不住驻足远望。朝安城里竟然藏了这么一个美人!是的,她的缨缨,就该是这样美好的一个姑娘。不期而遇,是最“惊心动魄”的惊喜。远处的檐下,驻足的白裳女子春风似的勾唇一笑,眸底情不自禁地涌起了泪光。“少……”“嘘……”绿澜赶紧拦住想开口唤楚拂的木阿,她呆呆地望着楚拂——自她醒后,即便是她在笑,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暖笑意。沿着楚拂的视线看去,熟悉的小郡主逗着鸟儿沿着石阶往睡莲池去了。绿澜转眸看回楚拂,只见她眸光中的柔情更浓了几分,她眼底涌动着从未见过的狂喜。“绿澜,我今日面色如何?”楚拂突然对上了她的双眸,声音微哑,甚至还有些轻颤。绿澜微笑道:“今日,很好。”“就好……就好……”楚拂喃喃自语,还是忍不住整了整衣裳,又抚了抚鬓发,生怕哪里让她看上去“不好”。作者有话要说:更文~~缨缨开始绽放她的美丽了~第116章 重逢“木阿,帮个忙。”楚拂定了定神,她微笑着看向了木阿,嘱咐道:“那两个跟着的府卫,你下手轻点。”木阿卷了卷衣袖,拍胸道:“两个粗汉子,打重点也不打紧的!少夫人,且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来。”说完,木阿就退了下去。绿澜素来是知道秦王妃手段的,她低声提醒道:“少夫人,万一惊动了王妃。”“惊动了也好,我想,她比我害怕。”楚拂轻描淡写地笑了。鬼门关都闯过来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绿澜虽然不安,可看见楚拂那淡然的模样,或许,她是真的想好了怎么跟王妃提亲?“走吧。”楚拂可不愿再在这里蹉跎光阴,她嘴角轻扬,“我先去佛堂取盏灯笼照亮,绿澜,跟我来。”有灯笼的融融暖光照在脸上,缨缨应该会少心疼些,便也能少难过一些。今夜的白玉睡莲还没有绽放,它静静地沐着月光,枕在碧色大莲叶上,像极了一个沉睡许久的幼嫩婴孩。燕缨终是看见了这朵白玉睡莲,她仔细瞧了半晌,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这睡莲与寻常睡莲并没有多少区别,大概是绘声绘色说的人多了,所以人人都把它当成了祥瑞之物。燕缨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小丘,半丘上有一角山亭飞檐探了出来。明净寺本就地势高,只是周围林木茂盛,所以站在入寺的石阶上,不能俯瞰整个朝安城全貌。这座半丘山亭可不一样。燕缨看清楚了位置,山亭高过林木,此时站在山亭中,定然可以俯瞰朝安城的万家灯火。“莺莺,我们走。”燕缨高兴地唤了一声莺莺,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带着两名府卫,沿着小丘的曲折石阶往山亭中行去。府卫看前面路黑,而且这个时候,鲜少有游人入山。“郡主,晚上蛇虫容易出没,我们还是回去吧。”“是啊,郡主,这里实在是不安全。”月光从树隙间落在曲折的石阶上,斑驳成趣,燕缨只寻了有月光的地方踩,兴致正浓,哪里听得进去他们说的话?“嘘,这可是明净寺,山里不会有鬼的。”燕缨匆匆应了一声,忽然站定下来,回头眯眼轻笑,“我就去亭中坐一会儿,远望一眼朝安城的万家灯火就走。”府卫们拗不过郡主,只能按剑默默地跟着燕缨。“喳!喳!”莺莺在燕缨肩头扇了扇翅膀,它忽然高兴地叫了两声。燕缨轻轻地点了一下莺莺的脑袋,笑问道:“莺莺也喜欢这儿?”莺莺眨了眨豆米大的眼睛。燕缨抬眼望着曲折的石阶尽头,两盏小灯悬在山亭檐下,随着凉风微微轻晃。灯影投落下昏黄的烛光,落在石阶之上,照亮了台阶边上的碧色青苔。脑后一阵刺痛骤起,燕缨捂住了后脑,忍不住低嘶道:“嘶——”“郡主!”府卫关切地走近了燕缨,“若是不舒服,还是回去吧。”燕缨摇头,脑海中有些支离破碎的影像忽然清晰了起来。“郡主……”“让我静静!”她好不容易能记起一些事,后脑的刺痛感她可以忍住。就在此时,林中突然发出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府卫警惕地循声望去,两人担心林中藏有野兽、或是歹人,便按剑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咔嚓!”两名府卫踩到了路边的枯枝,发出一声脆响,两人停下脚步,探头往里面张望了一阵。并无异常。两人长舒了一口气,转身一看,郡主已沿着石阶走到了十步之外。“郡……”两名府卫刚欲追上燕缨,哪知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大手,干脆利落地两记手刀劈到了他们的后脑勺上。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木阿得意地笑笑,将两人拖入了小树林中,再出来时,看见楚拂提着灯笼,带着绿澜走了上来。绿澜倒也知趣,她走到木阿这儿时,就停了下来。她想,楚拂一定有很多话想单独跟郡主说,所以她还是不要过去打扰的好。楚拂会心笑笑,微微点了下头,她略微加快了步子,追着燕缨去了。燕缨的眸光忽而清亮,忽而迷茫,她走得很慢,脑海中浮现的场景与这里很是相似,也是一样的曲折石阶。唯一不一样的是——脑海中的石阶尽头,那是一座小阁,她再次停了下来,合上双眸,仔细回想那座小阁的牌匾写的什么字?“春……雨……间。”是了!她曾经住过一小阁,叫做【春雨间】!她终是想起一件完整的事情,她激动地睁开双眼,忽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来——白衣如雪,那姑娘肤若凝脂,即便有暖暖的灯影映照,还是能看出她脸色的苍白。心,狠狠一揪。燕缨怔怔地望着楚拂提灯走近,眼泪情不自禁地涌出了眼眶,再次将视线模糊。后脑的刺痛越发地厉喝,她已分不清楚到底是头更痛,还是心更痛?脑海之中出现了一幕模糊的画面——她提灯站在【春雨间】下,看着一抹碧影渐渐走近,她努力想看清楚这人是什么样子,喉间哽咽着,她想起来,她曾经对着这人说:“拂儿,回来就好。”眼眶又酸又涩,燕缨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脑海中的那抹碧影与眼前的这位白衣姑娘的面容交叠在了一起。是她,是同一个人!“你……你……”燕缨哽咽张口。楚拂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真实的触感从掌心处蔓延开来,燕缨发现这个白衣姑娘也哭了,即便是死死忍着泪意,此时也终是决堤了。“我回来了。”“喳!”站在燕缨肩上的莺莺疯狂扇动翅膀,激动地飞了起来,在两人周围不断盘旋。燕缨眼底涌动起无数复杂的情愫,她沙哑地开口,“我……我有许多事……都……”楚拂的手指沿着燕缨的掌心滑到了她的腕脉上,她忍泪诊了诊脉,终是踏实了。“缨缨……”楚拂往前走了一步,她深情地唤她。她眸光中的情愫是那般浓烈,浓烈得让燕缨莫名欣喜,甚至,她难以自抑地张开了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身子情不自禁地轻颤着,燕缨闻见了楚拂身上淡淡的药香味。熟悉又让人心安。燕缨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是魇住了,她贪恋楚拂身上的温暖,也眷恋楚拂身上的药香味,她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可她确定她一定是认识她的。哪怕这是她苏醒后第一次看见的陌生人,她一点不怕她,甚至一点都不抗拒与她的亲近。燕缨再次合上双眸,脑海中的碎片很多,每一片都看不清楚,她努力拼合着所有的碎片,却一次又一次粉碎在掌中。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楚拂满心欣喜,她轻蹭着燕缨的脸庞,情浓难抑,忍不住凑近了燕缨的耳侧,轻启唇瓣,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燕缨只觉心头一阵酥颤,她……怎能这样轻薄她?她从震惊中陡然回神,惊觉自己也确实放肆了,她仓皇地松开了楚拂,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急声道:“你……你……你跟我都是女儿家,怎能……怎会这样?”说完,她吃痛地揉着后脑的刺痛处,不禁蹙起了眉心。“缨缨?”楚拂身子猛地一颤,她震惊无比地看着燕缨,意识到了什么。心,宛若被什么冰刀子狠狠地捅了一刀。楚拂强忍住心口的痛意,往燕缨探近一分,柔声问道:“你别怕……我……我不会胡来,你可是后脑疼?”换做其他人,燕缨一定不会允许再近身。可眼前的这个白衣姑娘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燕缨也说不上来,她点了点头,“嗯。”楚拂仔细想了想自己的症状,从苏醒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虽说元气大伤,她得好调养数年,可从未出现过后脑疼的情况。燕缨突然不记得她了,只怕事有蹊跷。楚拂神色凝重,她再柔声问道:“我也是大夫,可不可以……让我瞧瞧你的后脑?”“你……也是大夫?”燕缨静静地望着她,方才她与她竟有过那么一幕羞人的画面,此时想来,燕缨只觉双颊莫名发烫,她忽然迟疑了。“别怕。”楚拂说着,不等她同意,便提灯走到了燕缨身后,她的发髻整齐地梳好,不动手是不成的。“民女……僭越了,郡主。”楚拂匆匆说完,指尖滑入青丝之下,温柔地摩挲着燕缨后脑。她摸得极慢,于燕缨而言,却能消解一二后脑的刺痛感。燕缨有点相信她是个大夫了,她微微低头,看着灯笼投落在石阶上的她的影子。奇怪。为何心会忽然跳那么快?又为何……她会这般欣喜?她又错愕,又迷茫,侧过脸去,呆呆地望着楚拂认真的面容,月光与灯影映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脸格外地冷艳。楚拂的指腹终是摸到了她后脑肌肤上的几处小疙瘩,她缩回手来,这才发现燕缨悄悄地看了她许久。她温润轻笑,眼底隐有泪光,只听她温声安抚,“别怕,我会等你想起来的。”当初她等她好起来,等到了。如今,也不差这几日等她想起来,想起她曾答允的话——“等你好了,我要亲自向王妃提亲,你怕不怕?”“呵,你若敢来,我就敢允。”“拂儿不许食言。”“缨缨也不许食言。”燕缨很喜欢楚拂的笑,就像是寒冬中的一抹暖光,看见了,就会由心地觉得温暖。燕缨蠕了蠕唇,低声赞道:“姐姐笑起来,很好看。”“我可不做你的姐姐。”楚拂郑重其事地说完,她柔情脉脉地望着燕缨,一字一句地道:“我叫楚拂,春风拂面的拂。”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楚拂一直都很冷静,就算难过,就算震惊,她也会努力想着解决问题,而不是大哭难过。因为她从小就明白,哭只是一种发泄,其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下章开始,楚拂要开始一步一步解决问题了。第117章 必争燕缨哪里敢多瞧楚拂这情深似海的双眸,她慌张地避开了她的灼灼眸光,“嗯。”“今日见我之事,不要对王妃提起。”楚拂莞尔说罢,她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燕缨,“这条石阶比【春雨间】的那条黑,拿着灯笼,看仔细了再走。”燕缨愕了一下,急声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春雨间】是什么地方?”“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说。”楚拂忍下想多看她几眼的疯狂念头,对着燕缨微微一拜,“郡主慢慢看夜景,民女先告退了。”“慢!楚……”燕缨下意识地想喊她楚姐姐,可忽然又想起来她刚才说明白了的,她不做她的姐姐,“楚姑娘,我哄你高兴,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这可是极大的诱惑。楚拂忍话,当做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往小丘下行去。“拂姑娘,楚大小姐,楚……”燕缨接连喊了好几个称呼,可楚拂根本不理会她。莺莺也跟着急了起来,它飞向楚拂“喳喳”叫了几声,又飞回了燕缨肩上“喳喳”叫了几声。燕缨方寸大乱,她死思来想去,终是脱口而出,唤道:“拂儿……”楚拂终是停了下来,她转过脸来,即便是已经隔得远了,还是能看见她眼中涌动的泪花。“姑……娘……”燕缨以为自己喊错了,又吞吞吐吐地加了两个字唤她。楚拂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她是真的很难过。燕缨看见她难过了,心里也不好受,她捏紧了灯笼的木柄,哑声道歉:“对……对不起。”“嗯。”楚拂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可语气之中带着一抹浓浓的鼻音。这次是燕缨急了,她提着灯笼欲走近她,“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知道,我过去是怎样一个人?你这一哭,我心里好像有把刀子在狠狠割着,很疼,很难受……”“会疼,会难过的不止你一个。”楚拂淡淡地说完,没有再多看燕缨一眼,转身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远处两条黑影面前。她匆匆对木阿吩咐了几句,便带着绿澜快步走远了。燕缨看着她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竟是一片湿润。看不见她,她好像心更痛了。“喳!”莺莺似是恼了它,再次落在她的肩头,豆米大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楚拂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木阿将藏在小树林的两名府卫拖了出来,往石阶上一扔,拿出了酥风丸,在两人鼻端熏了熏。酥风丸的气味很是熏人,沉睡的人一闻就醒,昏睡的人只要嗅上几口,也能快速转醒。木阿瞧见两名府卫眉头轻颤,他知道这两人要醒了,他赶紧将酥风丸仔细收起,抬眼便看见了一脸震惊的燕缨。“少夫人还没调养妥当,就不远千里渡海来看你……”木阿越想越气,又狠狠地瞪了瞪他的铜铃大眼,“你怎么把她欺负哭了?没有良心!”说完,他也快步追着楚拂跟绿澜去了。“少夫人?”燕缨还没弄明白楚拂是什么人,如今又多这样一个称呼,她满心都是疑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从哪里理起?两名府卫终于醒了过来,瞧见了一旁提灯的燕缨,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声问道:“郡主一切可安好?”“嗯,我没事。”燕缨提灯看了看两人,“你们两个……没有受伤吧?”府卫揉着后颈,相互看了一眼,情况一头雾水,他们到底是被什么人袭击了?突然被袭,突然昏迷,独留下了郡主一人。这可是大大的失职,王妃知道了,定是要狠狠责打他们的。府卫慌急了,“完了,完了。”“我好好的,没事。”燕缨似是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她又加了一句,“回去之后,就说一切如常,母妃不会责罚你们的。”“谢郡主!”两人感激地对着燕缨一拜。燕缨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亭,万家灯火什么的,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看了。她只要一静下来,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方才她忘情拥着楚拂的那一幕,甚至被楚拂轻咬的耳垂也会蓦地变得很烫。她猛地甩了甩脑袋,怎会对一个姑娘生出这些歪念?不对!方才那个铜铃大眼的汉子明明说了,那姑娘是他家的少夫人!既是夫人,那就一定有夫君的。燕缨越想越不对,她赶紧打住,不敢再往下想。后脑勺的刺痛感也渐渐平息了下去。可楚拂今晚的笑与哭,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楚拂,春风拂面的拂。她只有唤她“拂儿”,她才会停下来。“拂儿……”燕缨在心头悄悄地又唤了一声,她恍然想起了莺莺昨夜学舌发的那个音。它在提醒她,她忘记了楚拂么?燕缨倏地捏紧了灯笼的木柄,浓浓的愧意涌上心头。除了自己,燕缨从没见过莺莺这般喜欢一个人,今夜,这个让莺莺欢欣飞舞的人,她竟然……忘记了。她好像连只鹦鹉都不如……或许正如那汉子所言,她没有良心。就在燕缨回到大殿的同时,楚拂与绿澜上了马车,刚刚坐定。木阿跳坐上马车,牵起缰绳,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少夫人,大燕这边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咱们不去跟他们计较,咱们回大陵,侯爷跟将军都会好好待你的。”“木阿,趁着现在天色还不晚,去朝安城的绸缎庄。”楚拂捏着袖角,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她徐徐说着,“买完绸缎,我们再去金店,我今晚想置办东西。”木阿愣了愣,“少夫人,你真敢去提亲啊?”“该是我的人,我是一定不会放手的。”楚拂认真的说着,“况且,要怕也不是我怕,对于秦王、府上下,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木阿沉沉一叹,只能闭嘴,赶车载着楚拂与绿澜往朝安城中去了。绿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听见的话。楚拂细细摩挲着指尖,回想着她方才在燕缨脑后摸到的那些小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许曜之不在秦王、府,那临淮她也必须去一趟了。绿澜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样沉默的楚拂了,她今日与木阿站得远,听不清远处的楚拂与燕缨说了些什么。可看楚拂后来哭着走下来,想必她定是受了委屈的。绿澜伸出手去,轻轻地覆上了楚拂的冰凉手背,“少夫人,王妃行事凌厉,或许今晚郡主是有苦衷的。”楚拂忽地笑了,哑声道:“我知道,我不怪她。”不记得她了,却还会有那么多的情不自禁。单这一点,楚拂便觉宽慰。疼了,难过了,她也会陪着缨缨,她相信他日缨缨想起她来,一定会加倍地疼回来。“那就好……”绿澜轻舒了一口气。楚拂微微挑眉,忽然打趣笑道:“难怪小北会千叮万嘱。”“啊?”没来由地突然来这一句,绿澜不由得紧张起来,“好端端的,怎的提他?”“好,不提他,说另外一件事。”楚拂微笑着说道,“淮信侯府的阿黄你也见过的。”“嗯。”绿澜点头,那条大黄狗养得黄毛金灿灿的。“小北给阿黄找了个大黑做媳妇,不是生了一窝小狗仔么?”楚拂继续说,“其中一只小花狗,被小北抱入了镇北将军府,我听姐姐说,小北给那小花狗取了个名字,你猜猜叫什么?”绿澜哪会知道?“澜澜,绿澜的澜。”楚拂说得淡然,故意这样解释。绿澜的脸蓦地一红,她圆睁双眼,惊呼道:“他!他真的……真的无赖!”楚拂又道:“姐姐说,小北很喜欢澜澜,所以天天都抱着澜澜……”“我回去定要狠狠踩他几脚!”绿澜又羞又怒,没想到明寄北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你放心踩,就算踩坏了,我也能医好的。”楚拂忍笑,又打趣一句。绿澜晃过神来,羞声道:“少夫人,不是说了不提那个无赖么?”楚拂正色道:“我说的是澜澜。”“少夫人。”绿澜自忖说不过楚拂,赶紧求饶,“您就放过奴婢吧。”“打住。”楚拂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道,“你以前如何我不管,可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以奴婢自居。”“啊?”绿澜没明白。楚拂双手牵住了绿澜的双手,她真挚地望着绿澜,“小北也不喜欢你总是奴婢奴婢地自称,不是么?”“我……我……”绿澜垂下了头去,不知明寄北身份还好,知道以后,差点没吓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