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宫卫长才领命,佩剑便被萧瑾先抽了出来,狠狠地一剑穿破了齐轩的喉咙。天子一直都知道,萧瑾年少时是个恣意骄傲的姑娘,没想到多年之后,真正领教她的狠辣,竟是在这大殿之上。“……”秦王欲言又止,只能悄然一叹。齐轩已死,今夜这出也得终了。天子主动握住了秦王的手,赔笑道:“承远,今夜朕也给了你交代了。”“今夜是齐轩,往后又有人中伤臣弟,皇兄又一回不察呢?”秦王寒着脸问他。萧瑾也跟着问道:“陛下,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妾不愿再有!”天子蹙眉,知道秦王今夜到底想要什么了?“承远你不是有先帝的遗诏在手么?”天子并不想允给秦王。秦王叹声道:“臣弟已决定不回灞陵了,终此一生,就与妻儿在临淮终老。皇兄是天子,应当明辨是非,臣弟是臣子,清君侧一事,臣弟做今夜一回便足以。”说完,秦王扬声道,“来人,取笔墨来!”秦王以退为进,待内侍将笔墨呈上,“望皇兄成全臣弟,做一个寄情临淮山水的逍遥王爷。”说着,另一只手拿起了毛笔,递向了天子。遗诏可一,而不可二。若是跟着天子回到灞陵,天子一定会一步一步把宫卫都清换了,迟早还是一个死。今日造反除了天子,灞陵那边太子顺利登基,便会发兵来讨秦王,也是一个死字。若要真正的安心,唯有天子亲笔允诺下一道圣旨。天子迟疑地看着毛笔,迟迟不肯去接,“承远还是随朕一起回灞陵吧,朕治国可离不开承远……”“皇兄,臣弟倦了。”秦王直接打断了天子的话,直接戳中天子最心虚之处,“还是陛下非要臣弟死了才能放过臣弟?”这句话问出,天子已是骑虎难下。“朕……朕允你。”天子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允下。他接过笔来,很快写好了圣旨,又拿了御章出来,盖了上去。秦王从天子手中接过了圣旨,仔细念了三遍——朕允秦王永驻临淮,秦、王府上下永不加罪。秦王小心将圣旨收入怀中,有圣旨在手,终究还是不够的。恰好总管公公端着御酒来到了殿外,由殿外的刘明亲自接了过来,一路送到了龙台上。只见刘明跪倒在地,亲手斟满两杯酒,双手高举呈上。秦王拿起其中一杯,高高抛洒,权当遥寄,只听他朗声道:“父皇,儿也算是做完你吩咐之事了,还请父皇在天有灵,保佑儿余生顺遂,平安与妻儿终老此生。”天子听得耳根发烫,又一次起了他远远不如秦王的念头。秦王又斟满一杯,递向了天子。天子心有余悸,并没有去接他手中的这杯,拿了刘明斟的那一杯起来。秦王执杯,敬向天子,语声热烈,“惟愿吾皇,励精图治,盛我大燕,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他举杯一饮而下。天子直到秦王喝尽后,才小小地喝了一口酒。刘明悄然一叹,眉心一皱。有君如此,岂是大燕的福气?秦王将酒杯放回了盘中,他拿着御鞭缓缓从龙台上走了下去,对着含泪的萧瑾点头微笑,“阿瑾,我们回家。”他一手将御鞭递给宫卫,一手伸向萧瑾。萧瑾哽咽地牵住了秦王的手,只觉触手之处,一片冰凉。秦王扣紧了她的手,笑道:“没事了,阿缨还等着你我回去。”“嗯。”萧瑾终是笑了,笑中带泪。宫外风雨渐小,乌云渐散,天边也渐渐地亮了起来。秦王与秦王妃携手踏出长阳殿,只见秦王拿过了内侍手中的纸伞,亲手为萧瑾撑起伞,沿着长长的宫阶一路走下,终至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燕承远或许是不幸的,天下与美人,只能得一而舍一;可燕承远又是幸运的,有妻儿在旁,少了坐在龙椅上的猜疑与焦灼,余生岁月静好,岂不快哉?天子颓然坐倒在龙椅之中,下意识地摸上了断了龙头的龙椅。宫卫长回过神来,发现遗诏与虎符都还在他手中,他急忙跪下,对着天子道:“陛下,这……”天子静静地看着宫卫长手中的虎符与遗诏,这是秦王对他的最后让步,也是今夜最后需要他下的台阶。有那么多张眼睛看着,有那么多双耳朵听着。秦王做完了他该做之事,天子允了秦王最想求得之事,应当是皆大欢喜才是。可是,对天子来说,今夜无疑是一记重击,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头。他确实不如秦王,事事都不如他。如今君无戏言,秦王以后远避临淮,不问朝政之事,他再加害于他,上愧对于先皇,下愧对于大燕,只会显得他更不如秦王。怪只怪齐轩不堪大任,才会让他今夜输得这般难堪!宫卫长将遗诏与虎符呈上,天子紧紧地攥在了手中,只能把所有的恨意都肆意撒到齐轩身上,“来人!捉拿齐轩妻儿,腰斩于市!”“诺!”宫卫领命。只是,很快天子便接到了回报。齐轩的妻儿不知去了哪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大抵从一开始齐轩也没有完全相信天子,所以给自己的妻儿留了这么一手。天子怒火中烧,急怒之下,突然昏厥了过去。他不仅不如秦王,连齐轩都可以摆弄他这个天子一道!沿着长廊走了一段后,秀明殿近在眼前。秦王忽然笑吟吟地开口问道:“阿瑾,可是觉得我退让太多了?”萧瑾哑声不语,有圣旨只能防住天子的明枪,这暗箭才是最难防的。“别怕,他再也伤害不了你我了。”秦王笑意浓浓,眯眼轻笑,他与燕缨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狐狸神态。“你还藏了后手?”萧瑾忍不住问道。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算是交代完前情了~那后面就该缨缨的病了~大家慢慢看哦~谢谢natsumi小可爱的小长评~所以这章就掉落个肥章吧~慢慢看~ 每次口口都是秦、王府,我也不知道为啥要和谐这个!第71章 复暖秦王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笑了笑。萧瑾也没有再问下去,从今日起,她信他,信他能为她与阿缨顶起一片天来。檐外的风雨渐小,檐角滴落的水珠也渐渐慢了下来。佛堂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绿澜将凉透的水泼了出来,她左右看了看值守门外的影卫与府卫。他们满脸忧色,都想知道郡主现下如何了?绿澜小声道:“小声些,让郡主再休息一会儿。”说完,绿澜转身把房门关好,端着空盆往偏房走去,她得再去打盆水来,给郡主洗漱用。影卫与府卫点点头,瞧绿澜的样子,小郡主应该一切安好。佛堂之中,屏风之下,坐榻之上。楚拂依旧抱着燕缨,脸侧轻轻地蹭了蹭燕缨额角,终是能感觉到燕缨的温暖,楚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别动……”觉察到楚拂想要起身,怀中小猫儿似的燕缨发出一声虚弱的命令。楚拂蹙眉,提醒道:“王妃与殿下会来看你的。”她与她只着了内裳,这样相拥而眠,实在是不雅。“就一会儿……”燕缨似是哀求。楚拂怎能拒绝?“就一会儿。”楚拂温声强调,只见燕缨睁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嗯?”“还能看见你……真好……”燕缨说着,笑了起来,笑容狡黠,与平日一模一样。楚拂微微心酸,涩声道:“是啊,真好。”“别怕。”燕缨吃力地轻抚楚拂的背心,安慰道,“拂儿……那么好……我舍不得走……”“你敢走!”楚拂鼻子一酸,眼底噙了眼泪,“你要好好的!”燕缨眸光温柔,“拂儿……不恼我了?”她怎会再恼她啊?仔细想来,缨缨有此一遭,也与她自以为是有关。如今她是又愧又悔,“是我错了。”“拂儿……”燕缨往上钻了钻,与她齐眉,她笑容中多了一丝得意,“酸起来……好凶……”楚拂正欲说什么,燕缨的额头抵住了楚拂的额头,肃声提醒,“以后……要相信我……”说完,嘴角微微一翘,笑得深情脉脉。缨缨就像是风雨过后,在林下乍见一朵傲然绽放的陌上小花,坚强而美丽。“嗯。”楚拂哽咽点头。燕缨知她是想哭了,在楚拂眼角亲了一口,“没事了……”“喳!”站在榻头上的莺莺扇了扇翅膀,突然响亮地叫了一声。燕缨歪头看了看莺莺,恍然笑道:“原来……它真的去找你了。”楚拂点头。燕缨觉得今日的拂儿很是话少,她转过脸来,惑声问道:“拂儿?”“‘一会儿’到了。”楚拂撑坐了起来,双手将垂落的发丝快速绾好,寻了放在榻边的簪子重新簪好。燕缨揪住了楚拂的内裳衣角,“冷……”“盖好。”楚拂不能再与她胡闹下去,起身拉了被子盖在了燕缨的身上,转身弯腰,捡了地上的外裳,快速穿好。她匆匆地拂平了外裳上的皱褶,坐到了榻边。楚拂牵了燕缨的手,搁在腿上,静静诊脉。燕缨调养多日,本该好些的。昨夜燕缨先激动吐血,后又淋雨沁了寒气,虽然缓过暖来,算是闯过了鬼门关,可楚拂还是担心,燕缨的病情会不会往她最担心的那个方向发展?脉息微弱,与她第一次诊脉摸到的一模一样。楚拂手指微颤,仔细地看了看燕缨的气色——她面色苍白,不见血色,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楚拂用掌心轻轻地贴在燕缨的心口上,柔声问道:“这里如何?”燕缨知她担心得紧,摇头笑道:“一切如常……”“这儿呢?”楚拂的手指沿着心口一路往上,滑到了燕缨的喉间,“可还觉得喘不上气来?”燕缨摇头,这会儿她比昨夜舒服了太多。照理说,一切都是好的。可楚拂就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不放心,又摸了摸燕缨的额头,掌心还能感觉到她的温暖,这让她可以略微心安些。燕缨突然蹙眉,“拂儿……我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楚拂急声问道。燕缨莞尔,牵住了楚拂的手,“拂儿……不高兴……我心里就慌……所以不舒服……”“又胡闹。”楚拂忍笑,可哪里舍得真的呵责她?“笑……一个?”燕缨似乎开始“得寸进尺”了。楚拂蹙紧了眉心,“别胡闹哦。”“像我……这样……笑一个?”燕缨眯眼笑了,笑容像极一只在阳光下哼哼撒娇的小狐狸。楚拂哪里还绷得住笑意?“你呀!”楚拂握紧了她的手,“让我拿你如何是好?”“呵……”燕缨得意地笑了,“对我好……便好……”楚拂哑然失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燕缨吃力地抬手,也想刮楚拂一下,楚拂见她抬手吃力,便凑了过去。哪知——小狐狸蓦然一口吻在了她的唇上。心,微微一颤。燕缨很快便缩了回去,小脚丫子藏在被下得意地抖了抖。楚拂只觉耳根一烧,刚欲报复回去,便听见庭中响起了秦王与萧瑾的声音。她只好忍下报复,低嗔一句,“你等着。”萧瑾走到了佛堂前,看了一眼堆在门外的行装,她的手指拂过搁在最上层的闻言琴弦。沁了水后,琴音不再如往日一般悠远。“可惜了。”萧瑾低叹一声。秦王将闻言抱了起来,笑道:“交给我来,我能修好它。”“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的?”萧瑾愕然问道。秦王神秘笑笑,“从现在开始,一件一件地让你知道。”说着,他一手抱琴,一手叩响了房门,“阿缨,父王来看你了。”楚拂起身再整了整衣裳,走到门后,将房门打开。萧瑾瞧她发髻微斜,鬓发也不是全部束好,忧声问道:“楚大夫,阿缨她?”“没事了,闯过来了。”楚拂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足以让萧瑾与秦王都觉得后怕。秦王先把闻言放到椅子上,看见了地上零落的半湿衣裳,他暗暗握拳,沉声问道:“本王……可以过去看看阿缨么?”即便是亲父,也须顾忌男女有别。楚拂点头,“民女已给郡主换过干净衣裳,殿下,可以放心。”秦王微微松了口气,与萧瑾一起走到了榻前。“父王,母妃。”纵使燕缨还是虚弱,可她喊爹娘的声音娇滴滴的,莫说是秦王与萧瑾,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心也会融化一二。秦王与萧瑾一起坐在榻边,一人一手牵住燕缨,双手给她暖暖地握着。“阿缨这会儿感觉如何?”萧瑾柔声问道。燕缨轻笑,“有拂儿……我不会有事的……”“谢谢。”萧瑾抬眼,感激地对着楚拂点头一笑。“这是民女的分内之事。”楚拂点头,莺莺顺势飞上了她的肩头,似是有些惧怕秦王与萧瑾。“这鸟……”秦王觉得这鸟儿甚是有灵性。萧瑾笑道:“就是楚大夫路上救的那只,阿缨给它取名,莺莺,黄莺的莺。”秦王若有所思,对着楚拂会心一笑,“医者仁心,很好。”楚拂汗颜,垂头福身一拜。秦王狐疑地看了看楚拂,“嗯?”楚拂恭敬地再拜一回——秦王与秦王妃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想必昨夜的那场杀机也算是安然度过了。只是小郡主经此一难,寿数难料,她必须更主动一些。“郡主今日想吃酥糖,还请殿下与王妃允准。”燕缨眨了下眼,很快便发现母妃看了过来,她猛点了下头,“嗯……想吃……红色那种……”萧瑾问道:“可以吃么?”“昨夜郡主很不容易才熬过来……”楚拂的话还没说完,秦王便先开了口。“去买吧,叫上两名府卫保护你,临淮这几日不太平静。”秦王倒是比往日更好说话了,他低头看着燕缨高兴的脸,“我的阿缨想吃什么,父王就给你买什么。”萧瑾担心的可不是这个,“楚大夫要去多久呢?”若是楚拂这个时候趁机走了,她的阿缨怎么办?楚拂知道秦王妃担心这个,她郑重地回道:“买了酥糖,民女便回来。”生怕萧瑾还是不信,她又加了一句,“请王妃与殿下放心,民女一定会回来的。”秦王狐疑地看了看萧瑾,萧瑾正欲把昨夜之事全部告知秦王。“去吧……拂儿……我等你回来。”燕缨扯了一下萧瑾的手,这个时候不想让父王知道楚拂的身世,以免又节外生枝。萧瑾知道燕缨的意思,她微笑道:“若是可以,楚大夫再买一只纸鸢回来吧。”秦王惊喜。萧瑾笑道:“应该是,再买两只回来。天晴之后,我想与殿下带着阿缨去后山草地放半日纸鸢。”略微一顿,萧瑾的语气恳切了三分,“有劳楚大夫跑这一回了。”眸光殷切,隐隐带着一分愧意,九分期待。楚拂,当不会折了她一颗慈母之心。楚拂恭敬地领命,“诺。”她刚欲退下。“且慢。”萧瑾站了起来,指了指佛堂另一侧的铜镜,“出去之前,楚大夫还是重新……”她比了一个梳鬓的动作。楚拂了然,感激地福身一拜,退到了铜镜边,将发髻重新绾好,这才走出了佛堂。身后,响起了秦王一家人的温暖语声。“今日,让父王给你们弹一曲?”“父王……竟会抚琴?”“父王会的可不止这些。”“阿远,我倒要听听,你会弹哪些曲子?”“呵,听了便知。”楚拂在门口倾耳听了一会儿,只觉心窝一片温暖——这帝家最难得的便是亲情,缨缨得此爹娘,也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吧。晨曦从云层间倾泻而落,楚拂从檐下走出,沐在温暖的晨曦下,终是远去。她的缨缨,值得享尽世间最好的一切。所以这天定的寿数,她必须与天争上一争。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拂儿肯定是等不得木阿的,所以她也要主动出击找寻医治小郡主的办法了~故事继续~今天长凝左眼发炎不太舒服,所以小c长评的加更,只有下周掉落了~万分抱歉~抓个虫子~第72章 危机楚拂与两名府卫一起离了行宫,这次,她也没有必要甩开府卫,单独与木阿相见。秦王妃已知道她的身份,想必秦王很快也会知道。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免得再生猜忌,不容她留下继续医治燕缨。两名府卫眼睁睁地看着楚拂走过了【有间酥糖】,以为她是没有注意,连忙提醒道:“楚大夫,你走过了。”“我知道。”楚拂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淡淡地应了一句。两名府卫快步追了上去,其中一名问道:“不是来买酥糖的么?”“此事比酥糖更重要。”楚拂侧脸看他,“都说南疆多蛊医,我想去郊外寻访一二。”似是知道他们并不会同意,她又道,“事关郡主能否痊愈,就劳烦二位官爷随民女走一趟吧。”楚拂的话都说这般明了,他们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只是,近几日这麻风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楚大夫可得小心些,这麻风一事,尚未明了。”“嗯。”楚拂点头。三人一路出了临淮城门,沿着溪水走了三刻,看见了临水而居的第一个村落。昨夜的风雨太大,这一路走来,三人的鞋子都已是泥泞不堪。入村之前,三人在村外跺了跺脚,稍微清理一二,甫才踏入村落。许是他们今日来得太早,村落太过安静,甚至安静中透着一丝诡异,竟无一人在村中走动。“汪……”栓在柴门前的狗子虚弱地叫了一声,便无力地趴了下去。楚拂隐隐觉得不对,她走到狗子身边,仔细瞧了瞧,只见这狗子瘫软无力,明明是想起来继续吠咬的,结果挣扎几下,似是再也站不起来。“奇怪。”楚拂满心疑惑,刚欲去检视,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厉喝。“别摸!”“阿荷?”楚拂回头,没想到阿荷竟还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她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发白,昨夜染血的宫袍已经换下,今日穿了一身黑衣,反握短刃,似是准备与两名府卫动手。楚拂示意府卫往后退,莫要动手,“阿荷,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临淮将有大疫,你管不了那么多的,以免搭上性命。”阿荷匆匆说完,她眼圈一红,最后一次哀求楚拂,“楚拂,你也是医不好郡主的,何必留下做这些无用之事呢?”“大胆!”府卫拔剑,岂容这女子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阿荷冷笑:“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就滚!”“好大口气!”府卫大怒,提剑朝着阿荷攻去。阿荷错身避开,手中短刃狠狠地朝着其中一名府卫喉咙割去。“咻!”只听一声弓弦惊响,箭矢正正地射中了短刃,震得阿荷虎口一阵发麻,哪里还握得住短刃,瞬间脱手而去。阿荷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惊弦声响的方向——那人穿了一袭白衣劲装,面如冠玉,英气逼人,手中长弓再次拉满,弦上搭了两支白羽箭。只听“咻”的一声,双箭齐飞,也将两名府卫的手中长剑震落在地。“明寄北!”阿荷咬牙怒喝。白衣少年得意地扬了扬眉,正是大陵的镇北将军,明寄北。“就是小爷我!”他话音刚落,他身后蹿出个大眼汉子木阿,朝着楚拂挥了挥手,笑道:“少夫人,将军把小北也派来了。”“小北也是你叫的?”明寄北回头瞪了他一眼。木阿干咳两声,跑了过来,恭敬地对着楚拂一拜。“少夫人?”两名府卫面面相觑,没想到楚拂这个江湖医女,竟会与什么将军有关系,甚至还是谁家的少夫人?楚拂并不急着解释这些,也不急着去问为何连明寄北都渡海来大燕了?她只想快些把事情了解清楚,当即下令,“拿下阿荷!”阿荷刚欲逃窜,可明寄北的箭术是大陵第一人,她才迈出一步,明寄北的箭矢已穿破了她的裤腿,将她定在了原处。木阿顺势出手,阿荷只与木阿过了三招,便被阿木反手擒住双臂,狠狠压下,疼得见了泪花。“她昨夜伤了。”楚拂提醒一句。木阿笑道:“少夫人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明寄北将长弓背上,负手踱步走了过来,睨视阿荷道:“说!”阿荷咬牙,竟是沉默。“你还嘴硬!”木阿本想用刑,逼她把真话说出来。“我来问吧。”楚拂蹲了下去,给阿荷将乱发捋到耳后,细声道:“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便放你走。”阿荷冷笑,“我就一句话——你若不想死,就离开临淮。”明寄北也没有闲着,他扫了一眼这空荡荡的村落,走近柴门,一脚踢开。照理说,里面若是有村民在,定会惊喝他这个不速之客,可这踢开之后,里面房门半掩,并无动静。明寄北也觉蹊跷,他快步走了进去,很快便走了出来,疑声道:“奇怪,这房中空无一人。”楚拂一手揪住了阿荷的衣襟,一手突然在阿荷背上重重地抚了一下。阿荷痛得低嘶一声。楚拂仔细嗅了嗅阿荷身上透出的药味,再问:“这是宫中上等的金疮药,谁给你的?”“你猜是谁?”阿荷抵死不愿说。明寄北哪里有耐心与她说这些,猝然捏住了阿荷的双颊,逼她张口以后,从怀中摸了一颗药丸,扔入了阿荷口中,逼她咽了下去。“你给她吃了什么?”楚拂问道。明寄北笑道:“她最熟悉不过的……引魂散。”阿荷倒抽一口凉气,哀声道:“明寄北,我要你的命!”“可以啊,我给你这个机会。”明寄北全然不在乎,负手而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小爷就给你解药放你走,等你养好了,再找小爷我索命。”阿荷眸光一沉,紧紧盯着楚拂,“你知道也没用的,那独臂人说,麻风之毒已投入水源,临淮上下,谁都逃不了。”“独臂人,齐先生?”楚拂倒抽一口凉气。阿荷受伤在行宫逃窜,若没有人帮忙,她如何能溜出行宫?她应该想到这个人会出手救她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会丧心病狂地往水源之中投落麻风之毒。府卫们听得心惊,木阿与明寄北也再也笑不出来。楚拂环顾村落,这里空无一人,应该不是朝廷命人把他们给带走了,而是这些人都跑去什么地方避难了。那这狗子……楚拂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虚弱的狗子身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几人也往后退了一步。“木阿,这几日你查到了什么?”楚拂急问道。木阿点头道:“大燕南疆之人,多信蛊医之术,而蛊医众流之中,蛊医谷是名声最响,也是行事最诡异的。”“诡异?”明寄北才到大燕没多久,他来了兴致,“怎么说?”“心情好,不医,心情不好,也不医。”木阿抓了抓脑袋,“我去了好几回,都是这样被打发回来的。”“小爷去!”明寄北就不信拿不下这里的蛊医。木阿拦住了明寄北,“明将军,他行事古怪,你若用强,指不定他更不医了。”南疆村落的百姓大抵不会去求这样的蛊医救命,所以百姓们应当不会去蛊医谷。楚拂匆匆分析完,知道今日是无法继续巡访蛊医,问询医治燕缨的方子了。麻风之症若是流传开来,正如齐先生所言,必定是无人能逃。当务之急,必须先解决此事为上。“明将军,劳烦……”“你叫我小北便好,南烟姐姐说了的,在大燕让我什么都听你的。”楚拂心间微暖,没想到隔了整整一个西海,她还是可以管上她的事。一直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却不想其实她也是有家的。“呵。”楚拂叹声轻笑,认真道:“现下最重要的是把村民的去向调查清楚,我先回行宫禀告殿下,这次一定不能让麻风蔓延开来。”“好。”明寄北点头。阿荷挣扎了一下,又被木阿按下了,“解药呢?”明寄北给木阿递了个眼色,“木阿,下去找两个兄弟,把她送回大陵去,交给南烟姐姐处置。”“你……言而无信!”阿荷怒喝。“解药只有师父跟南烟姐姐有,你不回去可是自个儿受罪。”明寄北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木阿便押着阿荷离开了。阿荷离开大燕,对楚拂而言,也算是少了一丝阴霾。楚拂轻舒了一口气,嘱咐道:“明……”“嗯?”明寄北知道她又要喊错了。“小北。”楚拂终是把这个称谓唤了出来,“调查也得事事小心。”“明白!”明寄北点头,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递到了楚拂手中,“拿着!南烟姐姐说,等她处理完大陵的事务,便会请旨出使大燕,以定两国盟好之约。”说着,他的声音故意扬起几分,“所以楚姐姐也算是我大陵的先遣使臣,还请大燕多敬重几分。”府卫们知道两国交好,使臣是不可怠慢的。即便是楚拂不是使臣,她也是尽心医治郡主的大夫,他们也是会恭敬相待的。“明白。”两名府卫点头。“楚姐姐也要小心。”明寄北也叮嘱一句,“我去查探了,明日等楚姐姐的消息。”“嗯。”楚拂目送明寄北走远,回头看向两名府卫,“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略微一顿,楚拂似是想到了什么,“还请二位官爷先替民女隐瞒一二,回去只说麻风之事,免得牵扯两国,徒增顾虑。”“这……”两名府卫有些迟疑。“民女只想做个寻常医者,只想把郡主医好。”楚拂低头看着掌心的令牌,“待麻风之事了结,我会亲自向殿下交代的,二位官爷的恩情,我也会一一图报。”两名府卫想了想,还是迟疑。楚拂自知是为难了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罢了,也是为难二位了。”府卫歉声道:“一切就等殿下定夺吧。”“好吧。”楚拂黯然,有些话看来她必须先与燕缨说个清楚明白。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继续~危机肯定还没解决呀~慢慢看哈~明寄北是大陵的镇北将军,箭术一流~是个很可靠的小哥~详情可见《谁家女儿秀》ps:因为发现个bug,所以改了~大家抱歉啊~~请重新看过~第73章 重担秀明殿的檐角不再滴落水珠,唯有墙角青苔,还沾染着几滴晶莹的雨珠。秦王一曲奏罢,笑问萧瑾,“阿瑾可记得,这曲子叫什么名字?”闻言的琴音虽不如往日,可秦王这一曲弹的实在是好。萧瑾尚未回答,燕缨便先开了口,“这是……母妃常常弹给父王听的那首……”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从未问过爹娘,这曲子到底叫什么名字?萧瑾莞尔,“《双燕》。”秦王笑然点头,“不错。”原来此曲名为《双燕》,怪不得曲调婉转,琴音缠绵,像极了檐下绕梁的恩爱双燕。燕缨会心轻笑,暗中把秦王弹奏的曲调仔细回想了几遍。等拂儿回来,等她恢复如常,她也要弹给拂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