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没有么?燕缨记得母妃经常在父王跟前弹一首古琴曲,父王每次听完都会抚掌夸赞母妃弹得好。若不是定情曲,那又是什么呢?作者有话要说:本卷结束。小郡主其实是个很有心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嘤嘤怪真的好好~emmmmmmm第21章 传闻琴声婉转,随着微风消散于酥雨之间。楚拂执伞在石径上停下了脚步,她侧耳倾听这首琴曲——琴音醇秀,琴技与小郡主的并不相同。若说小郡主指下奏出的是出尘山水,那秦王妃奏出的就是烟火人间。琴音如画,描绘的是相濡以沫多年的爱人,一曲一调之间,逸出的每一个音都是陈酿多年的深情。相守以老,执手不离。楚拂莞尔,若秦王与秦王妃没有这样的深情,秦王应该不止小郡主这个孩儿。都说皇家无真情,楚拂是头一次觉得自己错了。“喳!喳!”小竹篓中的莺莺张嘴接连叫了两声,探出了脑袋来,眼巴巴地盯着楚拂。“看来,莺莺是真的饿了。”楚拂笑然说罢,回头望了一眼小阁【春雨间】,想到燕缨方才说的“姐姐”二字。楚拂喃喃自问:“姐姐?”一介江湖医女,如何能做云安郡主的姐姐?这【春雨间】也不会是她的“家”。何苦多想,何苦多念?楚拂哑然再摇了摇头,执伞渐渐行远。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眨眼便去了十日光景。小郡主还是一如既往地偶尔胡闹,偶尔温暖,楚拂知道了燕缨的性子,大多时候都由着她,甚至偶尔还会小小地“享受”一二她的温暖。他乡得遇一个这样温暖的人,也算是一件幸事。仗着许曜之的家传针法,楚拂也调整了方子,逼毒虽慢,可小郡主再也没有咳过一回血,渐渐地身子也比往日康健许多。有楚拂照顾燕缨,秦王妃很是放心。再过了五日,秦王妃便借着陛下驾幸临淮行宫的理由,把红染调去了身边张罗迎驾之事。算到今日,楚拂也算是在行宫藏了二十日。说也奇怪,阿荷离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秦王对楚拂的戒心也放下许多,便专心去准备迎驾事宜。因为楚拂很得秦王妃与郡主喜欢,所以行宫中的太医们对她都很客气。去太医院借阅医书的次数多了,与太医们也熟络了许多。熟络多了,便偶尔能听太医们私下说一说郡主的那些可惜之事。云安郡主燕缨出身好,相貌也好,如若没有病魇缠身,今年十八岁生辰过后,便能依着幼时天子的指婚与阳清公家的世子萧子靖成婚。大燕开国不易,论战功阳清公家的老爷子是头一位的。所以当时的大燕天子论功行赏,便给萧老爷子赐了阳清公的爵位。萧老爷子死后,便由长子一脉世袭此爵,传到今日,刚好是第三代,萧老爷子的长孙萧文渊承袭了爵位。萧文渊有一儿一女,长子英年早逝,就留了一根独苗,正是世子萧子靖。女儿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唯一的王妃,萧瑾。算起来,萧子靖是小郡主的表哥,秦王妃是世子的姑姑。亲上加亲,秦王独女配勋贵世子,是门当户对、人人羡慕的大好姻缘。“可惜了……”每每提到这里,太医们都在摇头叹息,小郡主若是健健康康的,当是天下最幸福的姑娘。楚拂静静听着,旁观听来,确实算是大好姻缘,可终究谁都不是燕缨与萧子靖,这自小指好的姻缘,是苦是甜?只有燕缨与萧子靖知道。瞥见楚拂拿着今日选好的三本医书若有所思,今夜当值的柳太医压低了声音嘱咐道:“楚姑娘,我可是拿你当自己人,才与你说那么多的,你可别在郡主面前提世子的事。”楚拂惑然,“为何?”柳太医叹息道:“萧世子可是世间一等一的良人,文武双全的翩翩公子!想必郡主心里也不好过,所以从来都没听她提过世子,所以,楚姑娘,你可得注意些。”“嗯。”楚拂应了声。柳太医忽然有些憧憬,“世家子弟中,陛下最看重的就是萧世子,兴许今年陛下驾幸临淮会带萧世子同行,说不定楚姑娘你还能一睹世子风采。”“我对医书更感兴趣。”楚拂轻轻笑笑,“柳大人,民女先回去了。”“嗯,记得方才我嘱咐的话。”柳太医蓦地有些后悔,这几日似乎与楚拂多说了些不该说的。楚拂点头,一手捧着医书,一手提着灯笼离开了行宫的太医院。宫灯次第点亮,好似数百颗明珠点缀在了廊道之中。月光从树隙间投落,斑驳落地,越往【春雨间】走,景致就越是幽静。她今日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轻裳,灯影淡淡地映在她脸庞上,眉心从太医院出来开始,就一直紧紧蹙着。她安静地提灯走在长廊之中,走到尽头,穿过竹径,便是小郡主养病的地方。平日只用片刻便能走到的,可今日的楚拂走得极慢,方才说是不在意,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翻涌出了一堆疑问。萧世子是家中独苗,小郡主也是家中独苗,明知小郡主沉疴多年,为何不下旨废了指婚,给萧世子另觅良配?小郡主若真喜欢这个表哥,以她的心性,怎会允许这个婚约存到如今?秦王妃最知郡主病情,她素来是性情中人,若是萧世子真有心,小郡主这最后的光景,为何不让他来陪着?若说赐婚是天子权衡臣下,可是……楚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自忖道:“为何要去想这些事呢?楚拂。”这些事,其实与她何干?明知与己无关,可一想到燕缨那温暖的笑脸,楚拂又觉莫名的心酸。短短二十日,楚拂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可到底是什么变了,她说不出来,也翻不出来。唯一确定的是——今夜有个念头是越来越强烈,她忽然很想听燕缨说说她的故事。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走近,楚拂警惕地转过身来,原是许曜之提着灯笼走了过来。“楚姑娘,好巧,在下正要去找你,竟在这儿遇上了。”许曜之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他笑然说完,便将药箱递向了楚拂。楚拂并没有去接,“许公子?”许曜之似是知道楚拂就是这样的性子,倒也不恼,“今日知道父亲回来了,我便回家报了平安,顺便把家里的几本好书给你带来了。”顿了一下,许曜之很是得意地瞥了一眼楚拂手中的医书,“太医院的医书是及不上我家中这几本的。”“我才疏学浅,应当从最浅的医书看起,许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楚拂最是不喜许曜之的殷勤,她福身一拜,转身欲走。“哎!”许曜之知道是又撞软钉子了,他急忙绕到了楚拂身前,歉声道:“方才那些话,我是开玩笑的,楚姑娘,再听我说一句,可好?”楚拂挑眉看他,“说。”许曜之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冷冰冰的姑娘,他肃声答道:“郡主这几日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可以行针先治郡主的眼睛。”楚拂点头,“我知道。”许曜之继续道:“我这几日也没闲着,想了许多医治的法子,今日还专门请教了父亲,终是择定了方法。”“嗯。”楚拂淡淡地应声。许曜之哪里还敢绕圈子,当即说重点,“此法风险最小,但是需要两人同时施针。我从家里拿的这几本医书,就是专门讲针法的,楚姑娘若是不学,在下实在是……”不等许曜之说完,楚拂将手中的医书搁在了药箱上,干脆地将药箱接了过来,“我会很快看完。”许曜之大喜,“不急的。”楚拂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他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郡主还病着,身为医者岂能说“不急”这样的话?许曜之解释道:“在下的意思是,针法不容有失,楚姑娘可以好好研习,不要急着拿针法医治郡主。”楚拂点头,沉声道:“嗯。”说完,她提着药箱走了几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下回头问道:“这些针法不是许公子家的家传绝学吧?”许曜之眸光一闪,知她是懂他的意思了。“只是入门,还算不得。”许曜之轻描淡写地回答,要学他们许家的银针十八法,就必须入他们许家的门。入门针法,只算是他给楚拂的一份诚意。如若楚拂愿意,许曜之也是愿意的。“当真?”楚拂再问。许曜之郑重地点头,没有拜过天地,他也不敢有违家规,把独传的针法轻授他人。楚拂将信将疑,可事关郡主复明大事,即便是有“套”,那也等郡主双眼恢复了,再费心力去解吧。“谢谢许公子。”楚拂再拜,终是转身离去。许曜之高兴极了,他挥了挥手,目送楚拂走远后,笑然自语道:“懂了就好,就好。”【春雨间】灯火通明,绿澜站在门口不住张望石径尽头。“绿儿,拂儿还没回来么?”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小郡主再一次问道,这都去了许久了,怎的还没回来?绿澜恭敬地回道:“回郡主,还没回来。”“无趣极了……”燕缨抱着暖壶倒在了床上,奇怪,若是拂儿在,哪怕是不说话,燕缨也觉得舒坦,可若是拂儿不在,绿澜陪她说再多的话,燕缨也觉得无趣。楚拂是交代过的,每日这个时候小郡主该歇着养身子,可照现下这样,只怕楚大夫不回来,小郡主是怎么都不肯歇了。绿澜担心小郡主身子,可她劝再多句也是枉然,她不由地回头再看了一眼石径尽头,终是看见了楚拂提着灯笼回来了。她高兴地迎了上去。“郡主还没休息?”楚拂无声而问,示意绿澜莫要出声。绿澜无奈地点点头。楚拂将灯笼递给了绿澜,示意她先下去休息。绿澜释然轻笑,接过灯笼退了下去。病家如此不听话,她这个大夫只能“凶”她一回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嘤嘤怪要被“收拾”了~新的一卷~故事继续展开~当然,楚大夫跟嘤嘤怪还得继续发展,有些隐藏的往事肯定会浮现出来的=。=大家猜猜看,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友军?第22章 共枕楚拂的脚步声故意压得很轻,走入【春雨间】后,一边盯着屏风后小郡主的隐约身影,一边走到了她的榻边,先把药箱放下。燕缨耳朵稍稍地动了动,“绿儿?”楚拂轻轻走近这边,燕缨的鼻翼动了动,药香味是再熟悉不过的。完了!进来没有“凶”她,偷偷摸到床边来,必定有更“凶”的招数!燕缨暗觉不妙,急中生智,往床头摸了摸,她记得平日里小竹篓就放在那里。楚拂本想逮她个正着,可看见燕缨突然去摸小竹篓,临时起了好奇心,便静静地由着燕缨,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燕缨摸到了小竹篓,手才伸到竹篓口,便被莺莺啄了一口。“嘶!”燕缨连忙缩回手来,委屈巴巴地道:“莺莺,你怎么欺负人呢?”楚拂忍笑,弯腰点了一下莺莺生满黄毛的小脑袋——这几日莺莺已经长大了一圈,胖胖的身子窝在小竹篓中,显得有些拥挤。莺莺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对着楚拂“喳”一声。燕缨原以为楚拂会呵斥莺莺胡来,可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听见楚拂说话,她轻轻地叹了一声,自语道:“莺莺,你可知我多羡慕你?”楚拂眉心微蹙,低头怔怔地看着她。燕缨揪着大氅的一角盖在双膝上,慨声道:“不像我……”楚拂听得心里微微发酸。只见燕缨身子往前倾了倾,再次摸到了小竹篓,却不敢再去摸竹篓口,“你陪陪我,好不好?”楚拂怔愣了一下,隐隐觉得这话好像不是说给莺莺听的。“莺莺,你说拂儿喜欢什么东西呢?”燕缨继续自语,她并不知道,她此时歪头思忖的模样,与莺莺一模一样。又在打什么主意?楚拂饶有兴致地默默坐下,她似乎忘了,原本是来“凶”小郡主的。燕缨似乎也忘了,原先是想借着莺莺,佯作不知楚拂已至,装装可怜的。既然拂儿没有打断她,那她就是可以继续往下说的。想到这点,燕缨笑意忽地浓了起来。“莺莺,拂儿凶过你么?”燕缨莞尔问道。莺莺探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发声。燕缨若有所思,她记得方才听到了一点点声响,就该是在那个方向,她就算看不见,也静静地望着楚拂所在的方向。“拂儿是不会凶缨缨的。”她的声音软糯,语气温柔,夹杂着一丝羡慕,“对不对?”当真说的是“莺莺”?楚拂怔怔看着燕缨的双眸,看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哪里舍得真的凶她?当瞧见了燕缨脸上浮现的得意笑容,楚拂发现她算是默许了方才燕缨问的话。好你个小郡主!燕缨眉眼笑成了两弯新月,说话声却突然低了几分,“莺莺,你偷偷告诉我,拂儿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看?”莺莺眨了眨眼,“喳”了一声。楚拂刚欲开口打断燕缨的胡话,燕缨又道:“可惜……我是个瞎子……”语气怨叹,突然很是低落。楚拂一时愕然,心绪忽地乱了起来。燕缨蜷起了身子,抱着双膝靠坐在床上,像是一只被抢了胡萝卜的小白兔,神情落寞,“其实,看不见也好。不管我能不能好起来,她总归是要走的,若是看见过拂儿,我会更舍不得她。”本来燕缨也只是想装装样子,哪知说着说着,也渐渐认真了起来。这些话,平日里不敢说,也不能说,那便趁着这会儿一句一句地讲了吧。舍不得,这三字熨在心头实在是滚烫。楚拂有些后悔,她就该出声打断燕缨的话,便可以少听她说一句。少听她说一句,楚拂心湖的涟漪便能少一圈,每少一圈,牵念也能少一丝。终是要分别的过客,牵念丛生,有害而无益。知道了又如何?楚拂现在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莺莺,拂儿会记得我的,是不是?”燕缨幽声轻问。莺莺安静地缩回了小竹篓。怎会忘记?莫名的酸涩感泛上心头,楚拂看着燕缨的侧脸——燕缨叹息了一声,眯眼轻笑,眼底却闪着泪光,她微微侧脸,再望向了楚拂的方向,柔声道:“莺莺要好好陪着拂儿,她总是冷冷的,你就多哄哄她,让她多笑笑,好不好?”楚拂悄悄地捏住了燕缨的衣角,她想牵她的手,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话到唇边,又只能全部忍下。佯作不知,对她与她来说,或许都是好事。楚拂松开了手,静静凝望着她。燕缨朦胧的双眸也静静凝望着楚拂,她知道她还在,那些话说完,往后她也是要装作不知道的。“呵……”燕缨蓦地嫣然轻笑,小声道:“莺莺,我要赶紧歇着了,绿儿应该要把拂儿请回来了,你可要给我保密,今日的话一句都不能让拂儿知道。”说完,她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乖乖地钻入了被下,扭身背对着楚拂,悄然舒了一口气。傻郡主。楚拂哑然笑了笑,她轻轻地走到了【春雨间】门前,轻轻地叩了一下门扇,柔声唤道:“郡主?”燕缨缩了缩身子,装作睡着了,没有答话。楚拂摇头一笑,转身把门扇掩好,走到了自己的坐榻前。她本想小憩片刻,可一闭眼,耳根边重现的就是燕缨说的那些话。心是一时半会儿静不下来了。楚拂苦笑,把许曜之装书的药箱提了过来,干脆今夜先看看医书吧。她将搁在药箱上的医书先拿下,放到了一旁。药箱一共是两层,楚拂先抽出了第一层,里面是一个纸盒子。楚拂看得眼熟,将纸盒子拿出来后,便看见了封口的红笺上写着【有间酥糖】四个字。连这个都打听到了,呵。楚拂冷嗤,许曜之若能把心思都放在医药之事上,或许她还能敬他一二。她原封不动地将酥糖塞了回去,关上了第一层。拉开了第二层药箱,里面放着三本针法书。楚拂拿出第一本,打开了第一页,里面夹了一张小笺,没有写一个字,只画了两只鱼鹰。关关雎鸠?楚拂将小笺弹落,忽地连看书的兴致都没了。可是,如若不学,小郡主的眼睛怎么办?楚拂忍下了合起医书的冲动,她隔着屏风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燕缨。沉沉一叹,楚拂低头还是翻开了第二页。开篇写的是针法的最基础篇,楚拂看得很快,毕竟这些法子在数年前她已经都学会了。等翻完了第一本医书,楚拂只觉索然无味,并没有多少值得参详的内容。她耐着性子又拿了第二本书出来,打开第一页,又见了小笺。上面用潇洒的行书写了一句话——此书赠友,楚姑娘。楚拂哂笑,是真不想翻此书。许曜之于她而言,与陌路人无异,一个“友”字,谈何说起?楚拂快速翻过这页,读了一句后,眸光猛地一亮。这本书上的针法,楚拂从未见过,她一边读,一边仔细思忖。这些年她医过的病家也不少,如若用这书上的针法,有的确实可以事半功倍。有用!楚拂看了一半,蓦地起了兴致,拿了针囊与铜人出来,一边研读,一边研习。宫灯的蜡烛渐烧尽,灯影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楚拂学得入迷,她并不知屏风后的小郡主并没有睡着。燕缨默默地数着楚拂的翻书声,每翻过一页,燕缨便给她记着。她知道楚拂每晚都会翻看医书,可今日这本是楚拂看得最久的。记到一百多页后,燕缨有些担心楚拂会看一宵的书,她翻过身来,忍不住开了口,“拂儿……”“民女在。”楚拂愕了一下,以为是燕缨半夜觉得不适,连忙放了医书,走到了床边,先是摸了摸燕缨的额头,又探上了燕缨的脉息。一切安好。楚拂释然,轻声问道:“郡主有何吩咐?”“我……”燕缨心思飞快地转着,她对着楚拂招了招手,“拂儿,你先坐下,坐这里……”她拍了拍床沿。楚拂依着她,坐了下来。燕缨努力摸了摸,摸到了楚拂的衣角,她一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摸到了自己的衣角。“我做噩梦了……梦见了牛头马面……”燕缨佯作害怕的样子,拉着两人的衣角打了一个结,“这下拂儿就一直在了……”说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拂儿这下看不成书了,只是拂儿也不能休息,只能在床边呆坐一夜……也不好!燕缨怎会舍得?她又拍了拍床,“拂儿,躺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楚拂迟疑,肃声道:“郡主,不可。”“那……拂儿抱我一会儿?”燕缨似是知道她会拒绝,编了句谎话,“小时候,绿儿跟红儿知道我做噩梦了,都会抱着哄我一会儿的。”楚拂半信半疑,“郡主千金之躯,民女怎可抱郡主呢?”燕缨瘪了瘪嘴,“可是我害怕,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句话戳到了楚拂的心坎里,对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噩梦之后四处依旧黑暗,确实很可怕。“就一会儿……”燕缨软声求她。楚拂看了一眼窗隙外的天色,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就陪她一会儿,应当无事。只是,楚拂是不敢抱她的。燕缨知道楚拂肯定是不会选择后者,身子往后缩了缩,余了空间出来,“拂儿,躺这里。”她只是病家,只是……病家。楚拂暗暗对自己说了一句,侧身倒在了燕缨身侧,与她共枕相望。燕缨似是踏实了许多,她摸到了楚拂的手,紧紧握住,合眼笑道:“有拂儿在,真好。”楚拂只觉指间的触感又暖又软,她想缩回手来,可燕缨就是紧紧地牵着。小狐狸窃然抿唇笑了,楚拂余光瞥见,她惊觉自己似乎是又中“套”了。该拿她如何是好呢?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怪的套路好多=。=楚姑娘可还能捱住?xddddd第23章 撕笺楚拂轻叹,静静看着燕缨紧握的手。她有些恍惚,不懂心间涌动的这缕温暖情愫,是感动,还是其他?燕缨好像是牢牢握着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放手,拂儿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楚拂浑然不觉眼底多了一分淡淡笑意,终是有人待她如珍似宝,可偏偏……是个不知明日如何的可怜姑娘。楚拂猝然心头一凉,摇头苦笑。楚拂啊楚拂,何苦再蹚这样的浑水?何苦再贪恋这样的“不应当”?何苦……她不敢再想下去。不动妄念,便不会有霜寒,没有期艾,便不会有绝望。楚拂并不知道,她在这边辗转思忖的同时,燕缨握着她的手,安安心心地入了眠。只要握着拂儿的手,就不必忧心明日醒不过来,也不必担心噩梦连连,更不必挂心拂儿何时归来?有拂儿在,便好。楚拂安静地躺了片刻,听燕缨的呼吸沉了些,本想偷偷抽出手来,解了衣角上的结,回榻上继续看医书。可手指才动了动,她就只能作罢。小郡主不知何时小指勾了她的小指,楚拂若是强挣出手,是一定会惊醒燕缨的。无奈再叹,至少今夜,楚拂只能乖乖在这里歇着了。她眉心一蹙,倦然合眼,就小憩片刻,只要天蒙蒙亮时醒来就好。谁知,这一觉醒来,暖阳已从窗格中透入,哪里是天蒙蒙亮,而是天已大亮!不好!楚拂惊忙坐起,平日这个时候秦王妃已经来探视过小郡主了。若瞧见她这样睡在小郡主床上,这可是不敬之罪!“醒了?”燕缨趴在床边,笑容温暖。“民女失仪,还请……”楚拂下意识地想要从床上下来。“绿儿,按住拂儿,不许她下来!”燕缨似是早知道楚拂会如此,忽然肃声下令。楚拂大惊,“郡主,不可胡闹!”绿澜怎敢不听小郡主的话?她上前扶住了楚拂的身子,柔声劝道:“楚大夫,你就听郡主的吧。”循着楚拂的声音,燕缨摸到了楚拂的手,紧紧牵了,微笑道:“别怕,母妃都走了。”楚拂的心咯噔响了一声,这事怕是更严重了。“民女是不能在这儿休息的。”果然是被秦王妃瞧见了,她怎能还赖在床上?当务之急,要快些向秦王妃请罪。燕缨摇头,正色道:“拂儿,坐好。”楚拂可不想与她胡闹这些,“郡主,民女只是民女,与你是不同的。”“楚大夫别怕,王妃说了,楚大夫照顾郡主辛苦,今次之事,不会怪罪的。”绿澜再劝慰一句。楚拂惑然。燕缨探前,低声道:“我跟母妃说,我昨晚一个劲的做噩梦,害怕极了,所以才唤拂儿哄我入眠。”话虽在理,可与郡主共枕,实在是僭越。“别怕。”燕缨忍笑,话却说得一本正经,“母妃知道的,我做噩梦会很怕,小时候都是奶娘抱着我哄着睡的。”绿澜点头,“嗯!郡主说的都是真的!”“可民女不是你的……”楚拂这话没说完,因为她已发现燕缨那熟悉又狡猾的“坏”笑。燕缨也点点头,说得更加正经,“我可没把拂儿当奶娘,在我心里,拂儿可是姐姐一样的!”谁要当你的姐姐?楚拂强忍下这句话,遇到这样一只小狐狸,她知道今日是说不过的。可很快地,她意识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素来睡眠很浅,燕缨要与秦王妃解释,自然会说话,可为何她惊醒不过来呢?楚拂轻轻地嗅了嗅,【春雨间】似乎比平日香。燕缨没有听见楚拂应声,她倒是老实,当先坦白,“拂儿,我担心你昨夜照顾我没有睡好,所以醒来就命绿儿点了安神香,让你好好睡一觉。”她拉着楚拂的手晃了晃,抿了抿唇,真诚地道:“我守着拂儿,拂儿别怕,没人敢趁你睡着了欺负你。”小郡主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楚拂想恼她,可又怎能恼她?燕缨事事都给她办得妥妥当当,楚拂如若怪她,就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了。可是。这些事先例一开,一旦变成了天经地义,小郡主这只小狐狸只怕会得寸进尺,不知还会“胡闹”出什么来?楚拂忐忑,蹙紧眉心看着小郡主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哪里说得了重话警告她呢?“就这一回。”楚拂再退了一步,凉声说完,她站了起来,扶起了燕缨,“郡主快些起来,床下凉。”“嗯!”燕缨听话,摸到了床边,很快踢掉了鞋子,拉起楚拂盖过的被子,钻了进去。余温尚在,药香味也尚在。燕缨高兴极了,蜷起了身子,背过身去,嘴角得意地翘了起来。楚拂实在是发愁,这小郡主好的不学,就学会了踢鞋子。绿澜掩口轻笑,自打楚大夫来后,小郡主的性子比平日活泼了太多,即便脸色还是白白的,可精神比往日要好了许多。楚拂苦笑摇了摇头,弯腰将燕缨踢掉的鞋子捡起,整齐地放好。即便是小郡主帮她圆了场,她还是要去秦王妃那里请罪的。“绿澜姑娘,我先下去梳洗。”“嗯!”绿澜点头,跪在了燕缨床边,小心候着。睡这一觉后,虽然醒来惊心动魄,可精神比往日确实大好了。楚拂走到榻边,先把针囊收好,又把许曜之的针法书合上,装回了药箱之中。昨夜画了鱼鹰的小笺还落在地上,楚拂捡起,还没来得及装入药箱中,便听见【春雨间】外响起了红染的声音。“许公子,请。”许曜之彬彬有礼地提着药箱踏入小阁,他偏头往楚拂这边一看,恰恰看见了楚拂手中捏着的小笺,他又惊又喜,眸光忽地热烈了起来。楚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轻描淡写地将手中小笺撕成了两半,直接断了许曜之的念头。许曜之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楚拂揉了小笺,推开了小窗,就扔了出去。“你……”“许公子来给我请脉了?”燕缨淡淡开口,把右手伸出了被子,又催道,“我乏了,快些请完,让我休息。”许曜之回过神来,恭敬地站在屏风外,“诺。”红染低头走入,帮着绿澜一并将小郡主的床幔放下,红染再柔声道:“许公子,可以请脉了。”许曜之点头笑笑,在床边跪下,先放下了药箱,拿了药箱中的软垫出来,搁在了小郡主手下。他的手指搭在了燕缨的腕脉上,偏头透过朦胧的屏风,悄悄地看着榻边静静等待诊脉结果的楚拂。撕了?是他太过唐突了么?许曜之分神细思,这样贸然传书,当着人前确实要矜持些。就昨夜一夜,想必楚姑娘还没有看到第三本书,如若看了,定会懂他的心思。他原本凉了的心,忽地又有了一丝期待。这回把脉,许曜之故意很慢,只因他知道,只要他不说结果,楚拂便会在原处多站一会儿,那他便可以多看楚拂一会儿。从一开始许曜之就觉得楚拂生得动人,与一般庸脂俗粉不同,如今隔着朦胧的屏纱多看几眼,这看不分明的模样,更是挠人心痒。他是这般的放肆,燕缨看不见,可红染与绿澜看得清楚。绿澜皱眉看了看许曜之,又看了看屏风外的楚拂,想到那日曾见他与她在庭中执伞说话,难道说,许公子与楚大夫悄悄地生了其他心思?她尚不知什么是情,也是头一回瞧见动情后的男子,眸光竟是这样的脉脉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