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似乎太过强烈,睡梦中的江遇乐轻轻蹙起了黛眉。沈羲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用一只手撑开为江遇乐挡住了炽热的阳光。随后,沈羲学着江遇乐的样子,将另一只手平放在桌面上,偏头枕了上去。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闻。不知是因为光线变得不再刺眼,还是因为萦绕在鼻尖那丝若有若无的清雅气息,江遇乐蹙起的眉尖渐渐舒展开来。不知过了过久,一不小心睡过去的江遇乐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的瞬间,因为不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江遇乐伸手半遮住了眼帘。等那阵不适感过后,江遇乐尴尬的冲沈羲笑了笑,“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对面,坐得端端正正的沈羲从容的放下手里的笔,一本正经的说:“这一周,辛苦你了。”江遇乐难为情的说:“要说辛苦,你比我更辛苦。明明你根本不用花这么多时间做这些事情,肯定很枯燥吧……”沈羲不轻不重地打断了她,“很有趣的体验。”江遇乐一怔,她还以为像沈羲这样轻而易举就能门门考第一的学神,体会不到普通人死磕一道数学题,好不容易磕对答案的喜悦呢。没想到,学神居然从她这个学渣身上感受到了犹如唐僧取经,历尽千辛万苦,终得佛经归的心情。江遇乐在心中安慰自己:也好。这么看来,学渣也并非一无是处。期末考试在高一一班如火如荼的学习比赛中如期来临。成绩几天就出来了,因为高一一班几乎所有人都从班长学神那里更新了专属于自己的学习技巧,所以,高一一班期末考试的成绩好到其他班老师都要怀疑她们集体作弊了。而江遇乐作为学神沈羲唯一一位亲传弟子,除了获得比其他人更加全方位的学习辅导以外,考试前,还意外得到了独一无二的学神终极押题考卷,以至于常年处于中游水平的江遇乐一跃成为了班级第二,同时也是年级第二。这个结果,别说其他人震惊到无以复加,就连江遇乐本人也感到难以置信。但事实告诉她,考卷上每一道题的答案她都能信手拈来,不仅仅是因为学神押中了百分之八九十的考题,更重要的是经过一个月的千锤百炼,这些知识她已然融会贯通。诚如学神所言:考试是有技巧的,知识的积累却容不得一点儿马虎。学如逆水行舟,别人都在进步,那么,原地踏步就意味着退步。故步自封的万年老二与心不甘情不愿的祈梦被迫凑成的互助小组有名无实。万年老二孤军奋战,终是没保住老二的位置,而祈梦的学习成绩更是一下子滑到了倒数。江遇乐放卫星这件事在当时就轰动了全校,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羲和江遇乐的学习互助小组更是被全校师生一致评为最佳楷模。以至于后来,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会将此事当作学校历史上轰动一时的大事件,不厌其烦的对自己带过的每一届学生一遍遍讲述。当然,为了保证足够震撼人心的效果,每一名讲述者都不忘将江遇乐和祈梦当作最好的正反面教材进行对比。顾及到学生的颜面,老师会刻意隐去祈梦的名字,用某位女同学代替,但当时前后三届的在校学生都很清楚所谓的某位女同学到底是谁。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6 12:01:44~2019-12-17 11:3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澈羽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古)三天后的开机仪式上,身着戏服的江遇乐和沈羲, 一个妆容精致冷艳, 一个清新淡雅, 并肩往百十号人中间一站,立刻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因着最近的热度,开机仪式上来了很多媒体。几天前,她们还都是冲着江遇乐一人而来,现如今, 大大小小的镜头全都对准了江遇乐和沈羲,试图记录下她们之间的一颦一笑。不过,因为剧组并未开放探班,这群媒体只能远远的待在外围。即便如此, 祈梦还是咽不下这口闷气。合影留念的时候, 陈导和胡欣然被众人拥簇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两位主演江遇乐和沈羲挨着站在了胡欣然的右手边,其他人员陆陆续续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占据最佳位置的胡欣然闲着没事干, 职业本能驱使着她下意识去观察他人的一举一动。看着看着, 胡欣然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她眼见祈梦趁着场面混乱之际,状若不经意间被人挤到了第一排沈羲的旁边。集训的时候,胡欣然虽然没在现场, 但在那个时候发生的几件大事,胡欣然多多少少都听说了。尤其是马场那事,吴映月向顾斐汇报处理结果的时候,她正好也在。念及此处, 胡欣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导演,开玩笑说:“我怎么感觉我这个位置不太好,两边的人都那么高,显得我好像是智商盆地似的。”事实上,胡欣然比江遇乐低不了多少。江遇乐正在和沈羲说悄悄话,闻言,转头看了过来。不等两边的人开口说些什么,胡欣然左右张望一眼,自顾自地说:“咦,我觉得沈羲旁边的位置不错。”说话间,胡欣然径自走到沈羲和祈梦中间,冲着祈梦微微一笑,“咱俩高低差不多。你不介意我换到这里来吧。”祈梦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又不相信自己的小心思这么轻易就被交集不多的胡欣然给看穿了,只好强颜欢笑说:“胡老师,您随便站。能和您站在一起是我的荣幸。”按说祈梦将话都说的这么客气了,一贯平易近人的胡欣然怎么着都该适当的客套一下。谁知,胡欣然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自正式开机之后,《红颜如故》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拍摄之中。宁国开国皇帝高荇,出身世家大族,虽身逢乱世,却因占据江南最广阔的沃野,得以不断发展壮大。当是时,在前朝的□□之下,各地民怨沸腾,不时就会爆发民间起义。高家这个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本无意夺权争霸,然而,年轻气盛的高家大少爷高荇在苦不堪言的老百姓和其他几大家族三番五次的推举之下,最终走上了推翻□□之路。宁国建国至今五十载有余,历经三朝皇帝统治,在最初的十几年时间里,短暂的迎来了繁荣和安定。高荇驾崩后,太子顺理成章的继位,兢兢业业没两年,便被繁杂琐碎的朝政和无处不在的宫规压垮,逐渐暴露出贪图安逸的本性。至第三朝皇帝高恒,面对前人没有收拾干净的烂摊子,高恒甚至连做出一副努力的表象也不肯。自即位以来,日日都过着声色犬马、荒淫无度的生活。高恒驾崩时,年仅三十三岁,膝下只有皇后所出的一儿一女。长女琼华长公主年方二八,其弟高赟时年九岁。天保元年——九岁的高赟即位初年,风雨飘摇、支离破碎的宁国内忧外患,民怨载道,群狼环伺,各地动荡不安,天灾人祸不断。宁国和北疆大渝一场绵延数月之久的战争,终于在进入孟冬之后,偃旗息鼓。大渝主动议和,遣使来宁,提出岁赐二十万两银、三十万匹绢,除此之外,各个节庆,另赐二万两银、三万匹绢的条件。谈判进行了将近一个月,以小皇帝外祖父老国丈大人为首的主和派,力战少数主战派,爽快的应下了对方的狮子大开口。此时,对于国库空虚、国势衰微的宁国来说,大渝人的议和条件无疑是雪上加霜。然而,就在冬月初,谈判签订之日,得寸进尺的大渝使者突然临时增加条件。大渝使者当众表示:他们的都兰可汗仰慕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琼华长公主已久,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若能娶琼华长公主为妻,银钱和丝绢皆可减半,同时承诺退出并州,百年之内不再来犯。虽然,人人心知肚明蛮夷之人时常言而无信,此举不过是在看到既得利益之后,将贪婪本性暴露无遗。可即便如此,对于内乱不断的宁国来说,短暂的和平亦是难能可贵。老国丈破天荒的没有当场答应,而是提出三天时间考虑。之所以没有当场答应,不是因为老国丈认为大渝使者的条件不可理喻,而是因为小皇帝高赟。三年前,年仅六岁的高赟曾亲眼目睹自己喜怒无常、暴虐成性的父皇于酒池肉林之中,一剑刺死了陪他玩乐的侍女。当时,云烟袅袅的温泉池顷刻间被鲜血染红,一众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四处逃窜,醉酒的父皇提剑踉踉跄跄地追在她们身后,放荡不羁的狂笑声响彻整座大殿。贪玩误入此处的高赟当场吓晕了过去,一连高热了好几日,昏迷之中,梦魇缠身,喃喃呓语。好不容易退了热,却因高热迟迟不退,烧坏了脑子。御医犹犹豫豫不敢说,在琼华长公主的逼问下,这才说出了实情,高赟的心智可能会永远停留在孩童年纪。自那以后,出生就失去母妃的高赟便寸步不离地黏在了自己唯一的亲人琼华长公主身边。高赟九岁登基之后,宁国朝堂彻底落入了其外祖父老国丈大人之手。现如今,面对大渝人的狼子野心,老国丈唯一需要做的,便是逼迫琼华长公主主动告知心智不全的小皇帝,骗他放手让自己远嫁和亲。《红颜如故》的第一场第一镜便是从这里开始。宁国后宫,显阳殿。小皇帝高赟玩累了,歪头趴在桌上,陪他一起玩耍的掌事宫女轻手轻脚地抱起他,走向内殿寝榻。小皇帝骤然惊醒,喃喃道:“阿姐,我要阿姐。”掌事宫女不得不将小皇帝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回他:“陛下,六司女官还在向长公主殿下汇报宫内近日的吃穿用度情况,怕是要晚些才会过来。陛下就安心歇下吧,长公主殿下来了,奴婢一定立刻叫醒您。”也不知道小皇帝听见了没有,只见他沉重的眼皮子忽闪了两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就又睡过去了。暮色渐浓,掌事宫女将小皇帝放到寝榻之后,熄了两旁的宫灯,转身走出来的时候,一并吩咐宫人都退下了。片刻后,守在殿外的两名宫女闲来无事聊了起来。“你听说了吗?明日一早,长公主殿下就要跟大渝使者一同离京了。”“不是说殿下和亲一事还没定下来吗?”“老国丈大人是争取了三天时间不假。不过,你也知道只有长公主殿下早日嫁过去,才能真正平息战乱。民意难违,老国丈大人也别无他法。”说话间,守夜的宫女意有所指的往内殿瞧了一眼,“就是不知道殿下离开之后,我们的日子可怎么办才好。”小皇帝几乎每晚都是被阿姐哄睡着的,因此,日暮黄昏这会儿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他总感觉耳边像是有两只苍蝇在乱飞,一直嗡嗡嗡个不停。小皇帝迷迷瞪瞪地下了床,寒冷的冬夜里,不怕冷似的,光着脚丫子走到了外殿。“唉,可说呢,陛下一会儿不见长公主殿下就要开始哭闹。长公主殿下真要是走了,这宫里还有谁能哄得了陛下开心。”“看这样子,长公主殿下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竟真的准备不辞而别。我们这些做婢女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唉,如今这世道,多活两日都是奢望。”二人正聊得投入,厚重的殿门轰得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二人一愣,随即大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小皇帝彻底清醒了,愤怒的伸手推了一把离他最近的那位宫女,“你胡说!再让你胡说!”小皇帝疯了一般对两位宫女拳打脚踢,“你信不信,信不信朕现在就、就让人割了你们的舌头。”小皇帝虽然只有九岁,力气却是一点儿也不小,三两下便将两名柔弱的宫女抟到了地上。两名宫女当下也顾不上疼了,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嘴里不断喊着“饶命!”“陛下!”掌事宫女闻声疾步赶了过来,“陛下,请息怒!陛下,您千万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陛下大可讲给奴婢,婢女一定替您好好教训她们。”显然,小皇帝和掌事宫女更亲近些,听了她的话,便稍稍冷静了下来。“她们骗我说阿姐明天就会离开我。”闻言,掌事宫女仿佛是第一次听说一般,短暂的愣了一下过后,冷声道:“她们俩的舌头是该割了。”战战兢兢的二人当场就快要被吓哭了。不等她们开口求饶,掌事宫女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滚。”等二人连爬带滚的离开后,掌事宫女又道:“陛下要相信长公主殿下,无论如何,长公主殿下都不会扔下您一个人不管的。陛下若还是不放心的话,待会儿等长公主殿下过来了,您亲自问问她。”闻言,孩童心性的小皇帝听话的点了点头。见状,掌事宫女再接再厉道:“陛下,您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奴婢斗胆向您发誓,奴婢此生此世都会陪在陛下身边,任何时候都不会舍弃陛下。”小皇帝立刻被她三言两语哄得高高兴兴的。谁知,就在此时,好端端的站在小皇帝面前的掌事宫女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砸向地面。眼看掌事宫女整个人朝自己扑来,小皇帝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不等小皇帝质问到底怎么回事,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左手掌心一片温热黏腻,下意识用手试探了下周围,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冰凉的刀刃。小皇帝哆哆嗦嗦地倾身看了一眼,只见一柄小巧的匕首分毫不差的插在掌事宫女的心脏上。大惊之下,小皇帝跌坐到了地上,掌事宫女失去支撑,轰然倒在他身旁,殷红的鲜血从嘴角缓缓地流淌而下,如死鱼般瞪大的双眼吓得小皇帝失声尖叫起来。作者有话要说:说明:宁国高氏皇族只借用了历史上北齐高氏俊美无双和暴虐无双两大特点,其他皆为架空。感谢在2019-12-17 11:36:42~2019-12-18 22: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澈羽、小数字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数字 10瓶;k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7章 (古)同一时间,宁国后宫嘉福殿——与皇帝所居的显阳殿格局位置相当的另外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两名宫女恭谨的将六司女官送出了大殿。殿内, 唯剩一妙龄女子。只见她侧倚美人榻, 云髻松松挽就, 薄眉如远黛,妆色浅而面若桃花。一袭华贵无比的软银青罗百合裙,勾丝描银,裙摆处的水红色百合大片大片盛开,犹如天边的火烧云, 绮丽无双。女子一手轻搭额间,双眼微阖,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慵懒矜贵。午前, 老国丈曾亲自找来了嘉福殿。“长公主殿下。”一进殿, 老国丈扑通一声当先跪了下来。琼华长公主连忙收起濡湿的锦帕, 起身扶起老国丈,“祖父, 万万不可。”老国丈顺势起身, 抬眸对上长公主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当下就红了眼眶。“是老臣没用。”老国丈自责道:“老臣愧对先帝的信任!老臣不仅没有守护好高家的江山,如今竟连自己的外孙女都快要保不住了。”老国丈越说越激动, 到最后,竟是涕泪横流。长公主跟着红了眼眶,再次拿出锦帕轻轻在眼角拭了拭,“祖父您千万不要自责, 父皇母后早逝,我与赟儿孤苦无依,承蒙您的庇护,才能安然至今。”老国丈满目苦楚,“老臣惭愧啊!”静默片刻,长公主努力收敛了情绪,极其克制的说道:“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眼见长公主主动提及此事,老国丈的情绪似乎更崩溃了,几乎泣不成声,“是外公愧对于你!是外公无用……”痛哭一阵过后,话锋一转,道:“治国理政如逆水行舟,大浪暗礁防不胜防,甚至于一丁点儿的浪花都有满船倾覆的可能。如今,我朝外有强敌,内有灾乱,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五十余载的基业眼看就要毁于你我之手……长公主殿下,我们当不起这历史的罪人!”说话间,老国丈再次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长公主苦笑一声:“祖父,您不觉得将我朝的兴衰荣辱全都压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实在是太可笑了吗?”老国丈字字喋血:“于情,您是老臣的外孙女,老臣恨不能代替殿下承受这一切。于理,您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下嫁给那蛮夷之人,实乃我朝之奇耻大辱。殿下心有怨言,老臣全都能理解。”“只是,殿下应当明白,所有的荣光与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黎民百姓不管谁人执掌天下,他们只想苟活下去。至于,你们高家人的存亡又与他们何干?纵使换了天地,万千百姓该怎么过生活还是怎么过生活。但这一切,于你和陛下来说,攸关生死。高家的基业倒了,你们不仅会成为高家的罪人,亦会沦为别人的阶下囚。”长公主颓然的垂下了眼眸,自言自语般呢喃道:“难道就真的别无选择了吗?”见状,老国丈接着道:“殿下,生逢乱世,您不该再这么天真下去了。您同意和亲,然后顺利换来和平,是再好不过了。即便没有换来和平,世人也不会将祸乱的过错归咎到您的身上,只会骂那蛮子言而无信,进而看清蛮子的真面目。百姓凝心聚力,一致抗敌,于我朝而言,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可您若是不同意和亲,往后的日子里,只要那蛮子来犯,无论缘由,您一定会成为史官和世人口诛笔伐的第一人选。到那时,陛下的处境会变得越发艰难,高家的江山亦会变得岌岌可危。”一听老国丈提起小皇帝,长公主的眉宇间不由得爬上了浓重的忧愁之色,“此生不幸投身帝王家,我已不敢心存奢望。被局势推着走就是我的宿命。只是,赟儿他、他只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若是离京远去,此生怕是再无回朝的可能,要我如何能丢下赟儿一人面对诡谲的风云变幻。”闻言,老国丈言辞恳切地承诺道:“殿下,请您放心!老臣今日在此立誓,必会以性命护陛下周全。还望殿下以天下大局为重。”长公主垂眸看向老国丈,清浅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挣扎与困苦。半晌,她低低的哀求道:“祖父,请您容我再考虑一日。”老国丈没再勉强,起身退出前,拱手道:“那老臣就等着殿下的消息。”榻上的女子眉眼未动,好似睡熟了一般。然而,细瞧之下便会发现,女子垂在内侧的纤纤玉指正握着一支寸许长的细竹筒来回摩挲,一张曾被卷成圆筒形的薄宣纸叠压在竹筒下。借着宫灯辉煌的火光,宣纸上工整的蝇头小楷清晰可见。老国丈派人指使王掌事撺掇陛下逼您就范。正当此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身而至,刻板冰冷的禀道:“阁主,事情已办妥。照您的吩咐,用的是陛下的匕首。”只见美人榻上那女子眉心微动,悠然的睁开了顾盼生辉的双目。窗外月华冷照,殿内暖烛摇曳,原本水火不容的两道幽光以一种近乎惊艳绝伦的方式恰到好处的交织在女子眸底,只一眼便足以让人为之生生世世沉沦。黑影低垂着眼眸不去看榻上之人,感受到周围细微的气息波动,便知榻上之人已醒。“退下吧。”女子喜怒不辨的说道。如来时一般,转瞬之间,黑影全然隐于夜色之中。不消片刻,嘉福殿的两位掌事宫女梧桐和细雨匆匆忙忙的小跑进来,“殿下,显阳殿出事了!”按照剧本,这话原本应该是梧桐说的,谁知细雨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不过,导演没喊卡,演梧桐的女演员文婷便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继续演下去。一听到小皇帝那里出事了,长公主大惊失色,“梧桐,快随本宫去看看!”文婷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剧本上没有这句。按照剧本,长公主得知自己的弟弟出了事,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二话不说就往显阳殿赶去。作为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她和饰演细雨的祈梦自然得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过,文婷也不傻,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江遇乐特意在帮她。“是,殿下!”文婷自然地接上了江遇乐的话,转身跟在她身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大殿。镜头追着她二人的背影一直到了殿外,陈导拿着喇叭喊道:“卡!”“谢谢。”刚一结束拍摄,跟在江遇乐后头的文婷小声向她说了声谢谢。江遇乐没说什么,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径直朝着沈羲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被独自扔在镜头外的祈梦先是冲着江遇乐的背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疾步跑到导演面前,满脸歉意的说:“陈导,对不起,我刚讲错词了。我们再来一条吧。”陈导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随意的摆摆手,“不用了,这条我十分满意。”情绪有些激动的陈导转头看向一旁的副导,说:“这个时间点卡得太好了!月上柳梢头,朦胧的月色洒在长公主身上,光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不得不说,江遇乐出场的这个造型简直美得惊心动魄!”副导赞同的点点头,“就刚刚这一条,说是电影质感都不为过。话说回来,江遇乐虽然是第一次演戏,镜头感却出乎意料的好。仿佛她就是琼华长公主一般,一举手一投足,完美的和角色融为了一体。”完完全全被两位导演忽视了的祈梦显得异常尴尬,然而,不屈不挠的祈梦企图拉回导演的注意力,“陈导......”听到祈梦叫他,陈导这才想起她还在,顺嘴打断了她的话,“对了,刚才长公主只点了梧桐,所以,下场戏你可以暂时不用出现了。”“陈导。”祈梦气愤难当,还想再说些什么,陈导早已无暇顾及她,拿起大喇叭调度现场各部门为下一场戏做准备。不远处的胡欣然完整的目睹了这一切,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她用胳膊肘杵了杵江遇乐,笑说:“不愧是怼遍娱乐圈无敌手的江霸主!在气死人不偿命这条路上,我家爱豆就没输过谁。”江遇乐顺势发挥自己怼人的本事,揶揄胡欣然说:“要是某位著名编剧早早就在剧本里写上这句台词,我也不用耗费脑细胞现场编词了。”胡欣然一噎,为自己辩解说:“这怎么能赖我呢?我可没把细雨这个角色写的这么讨人厌。”闻言,江遇乐和胡欣然彼此对视一眼,全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等二人笑闹够了,江遇乐看向一旁的沈羲,虚心发问:“沈羲,你觉得我刚才演得怎么样?”沈羲说:“这个角色是专门为你而生。”江遇乐眉开眼笑,却故作不满说:“不行不行,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胡老师。沈羲,我偷偷告诉你,你别看胡老师表面上一点儿也不正经,其实骨子里更是蔫坏蔫坏的。我这都拍了一整天了,还没从宫里出来。照这速度下去,咱们俩什么时候才能演上对手戏啊。”江遇乐分析的有理有据,一旁的胡欣然竟然无从反驳,心中疑惑说:可是,这哪里是偷偷了,她分明听得一清二楚。沈羲无条件赞同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江遇乐一喜:“不然,你重新夸?”沈羲莞尔,不由得被她那股子机灵劲儿逗笑了。沈羲明明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笑起来却又是那么的干净纯粹,勾魂摄魄而不自知。只是,她真的很少笑,即便笑也是微笑、浅笑、礼貌的笑。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让人难以捕捉。因此,甫一见到沈羲连眉宇间都停留了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意,江遇乐当下就看呆了,一激动便开始得寸进尺,“不要不好意思,随便夸!使劲夸!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江遇乐本就是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根本不指望沈羲会搭理她,谁知沈羲静默了一秒后,一字一顿地说:“这演技是真实存在的吗?今天的演技也在营业。美貌是人间理想,演技是人间妄想。”“停!”饶是听惯了粉丝的彩虹屁,江遇乐也扛不住沈羲这般一本正经、满目真诚、一句接一句的彩虹屁,江遇乐害羞的用手捂住脸颊,弱弱的说:“不行不行,我错了,简直没脸听。”江遇乐被心如止水的沈羲撩得内心汹涌澎湃,一时间忘记了像沈羲这般淡然的性子,就算是夸人也应该会说“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而不是饭圈用语。“我组的西皮简直没眼看!”一旁的胡欣然只觉自己这个电灯泡仿佛遭受了一万点的暴击,浑身一个抖擞,明智的选择退出伤害圈,默默去打磨自己的剧本。作者有话要说:沈·饭圈用语大神·羲。第28章 (古)夜色渐深,长公主踩着一地细碎的月光, 匆匆忙忙地赶往宣阳殿。路上, 梧桐向她简单的禀报了事情的经过。小皇帝被吓得不轻, 整个人跌坐在尸体旁,无意识地瞪大了双眼,沾满鲜血的双手僵硬地举在半空中,剧烈的颤抖着。“血、血、血......死人了,死人了......”宣阳殿的宫娥内侍跪了一地, 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凑上前去安抚小皇帝,只因她们认出了那柄插在掌事宫女心脏上的匕首——通体玄铁而制,上嵌三色玉石,刀柄雕刻蟠螭纹, 全天下仅此一柄, 独属于九五之尊的匕首。“长公主殿下驾到!”闻声, 匍匐在地的宫娥内侍连忙转身朝长公主的方向叩拜,“殿下千岁。”长公主径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疾步走到小皇帝面前, 跪坐在地上,“赟儿,赟儿, 阿姐来了,阿姐来了!”长公主丝毫不嫌脏,一把握住小皇帝沾满血污的双手,怜爱的目光异常真切。喃喃自语的小皇帝呆呆地看向长公主, 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一般,目光痴痴傻傻。见状,长公主一把将小皇帝拥入怀中,自责道:“是阿姐不好,是阿姐没有保护好你。阿姐错了,阿姐知道错了!赟儿,你看看阿姐好不好?”长公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紧张的箍住小皇帝的双肩晃了晃,企图让他清醒过来。“赟儿,赟儿,看看阿姐,阿姐来了!”然而,小皇帝始终没有反应。余光扫见小皇帝赤.裸的双足,长公主想也不想,当即撩起宽大的裙摆将小皇帝冻得发紫的双足包裹得严严实实。“殿下,御医到了!”梧桐领着御医健步如飞。最终,长公主不得不将小皇帝交到匆忙赶来的御医手里。六岁那场大病之后,小皇帝便饱受惊厥之苦,稍有惊吓,便会神志不清,御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用药让他暂时睡过去。长公主一直守在小皇帝床边,直到睡梦中的小皇帝渐渐舒展了眉头,长公主才轻手轻脚的去了殿外。没有长公主的命令,宣阳殿的宫娥内侍一直跪在殿外,不敢起身。深冬的夜里,寒风萧瑟,一两个时辰冻下来,浑身都僵硬了,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见到长公主从内殿出来,这群宫娥内侍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