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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1 / 1)

直到夕阳的余晖落在唐岑的脸上,他才被亮光和热度从昏睡中叫醒。唐岑揉着酸软的腰缓缓坐起身,他不太记得从餐厅回来后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被生理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头顶的吊灯不停地摇晃着,脖颈间还残留着柔软发丝蹭过的酥麻感。他又一次……又一次因为一句甜言蜜语卸下了防备,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和脆弱的脖颈,没有任何挣扎,任何反抗,他就这样躺在床上任人摆弄。落日余晖依旧刺眼,唐岑抬手挡了挡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太阳光,又伸手摸了摸身侧凹陷下去的地方。那一块地方还带着点温热,艾森应该离开没多久,但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偶尔吹起窗帘时的声音之外,没有半点声响。人走了,唐岑长叹了口气,又和艾森滚上了床,虽然已经和陆晟分手了,但唐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艾森的告白宣判了他的死刑,绳套勒断了他的颈椎,可唐岑也没有从中感到任何一丝罪恶和疼痛。那不是热恋时的喜悦,也不是报复得逞的痛快,仅仅只是空缺的部位被填补上了,只是塞进来的东西太多了,堵得他喘不过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受。唐岑昏沉迟钝的大脑难以理解他此时的感受,他也不想再去猜艾森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那些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如今他一无所有,他能从艾森身上索取他想要的,艾森却不能再从他身上掠夺走什么。从陆晟身边逃离之后,除了破败的身体和魂灵,唐岑什么都没剩下。唐岑慢慢屈起手指握成拳,虚虚地抓了两下之后又松开了。之前十指交握时,从另一个掌心传递来的温度温暖得正合适,力度也正好,那熟悉的触感让他眷恋,舍不得放开手。躲又躲不开,甩也甩不掉,既然如此就保持现状好了。不管艾森抱着什么样的企图都无所谓,就这样凑合着过吧,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挣扎反抗只会让自己的日子更加痛苦。唐岑掀开被子下了床,本来他还想继续躺到天黑,但是饥饿的肠胃发出了细微的阵痛抗议他现在这毫无规律的生活作息。站起身时,大腿处传来的酸痛让唐岑皱起了眉,但好在身上除了有些酸痛之外,一点黏腻的感觉都没有。艾森替他清洗过了,至少唐岑不用担心自己会晕倒在浴室里,也可以直接换上衣服出门。之前被脱下的衣服被仔细地叠好放在椅子上,唐岑套上衣服后,随手抓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拖着步子往客厅走去。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唐岑滑着屏幕的手指一顿,心里闪过一个想法,点开短信一看,果然是艾森发来的。内容大致是解释为何不告而别,又告诉他这是自己的号码,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唐岑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知道艾森是怎么弄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但是这个人确实像个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艾森就自顾自地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交往这一点上,艾森和陆晟是不一样的。陆晟从来都是保持着亲密的联系却从不逾越,但艾森是强硬的,不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唐岑的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他点开通话记录,果然看到在自己失去意识期间,手机拨过那个陌生的号码,这毫无疑问是艾森的手笔。既然都拿了他的手机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的号码存到通讯录里?犹豫了很久,唐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把艾森的电话存进手机通讯录里,但他也没有删掉短信和通话记录。唐岑很清楚艾森这样做摆明了就是要他自己做选择,那个家伙自顾自地确定了关系,却非要他做出回应。但是唐岑只觉得既然甩不掉,那这么拖着也无所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身边会不会多一个人。何况艾森知道他的病情,迟早有一天会忍受不了,主动离开的。唐岑坐在沙发上,从桌下的抽屉里摸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拉开启封线,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咔——”唐岑点燃了那支烟,白色的烟雾从那一星若明若暗的亮光中,从唐岑的嘴边逸出,飘散在空中。唐岑无所谓艾森多久会厌烦,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到艾森彻底厌烦为止,然后再去找其他人,从他们身上汲取温暖。自暴自弃的感觉真的很好,一直这样过着颓废的生活也很舒服,至少不用再为无法改变的事情烦心,也不用为了可有可无的人再将自己逼到焦虑抑郁的绝境。唐岑知道这样继续下去,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即使还活着,也迟早会变成一堆腐朽破烂的废物,但他不想去改变,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挣扎着活下去的东西了。第47章昏暗的卧室里,地上散落着衣服。躺在床上,唐岑的手臂环着艾森的肩膀,肌肤紧紧相贴。如果不是唐岑那双如一潭死水似的毫无情感的眼睛,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唐岑眼神空洞地天花板,近乎麻木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放弃挣扎一般放纵着压在身上的人。从默认关系的那天开始,这一个月里他们不知道滚上床了多少次,几乎每一次都是艾森主动挑起的,但即使毫无兴致,唐岑也从来都不拒绝艾森的索取。因为这是唐岑唯一能满足艾森的。他不能给予任何东西,但能承受肆无忌惮的索求。他们从客厅一路亲到卧室,唐岑身上的点点痕迹还未完全消去,又被重新补上。陌生的感觉在唐岑身体和心里蔓延,不是快感,但也不是疼痛。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就已经被玩烂了,现在不论艾森再怎么粗暴地对待他,唐岑都能一声不吭地照单全收。只不过艾森认定的关系,似乎和唐岑想的不太一样。他尽可能地扮演着体贴情人的角色,替唐岑做好所有的准备和善后,也不是做完了就走,会一直占据着床的另一半,直到天亮。一开始唐岑有些不习惯,时间一长也就随他去了,但现在唐岑发现,艾森似乎开始不满足于这些,不是一下子完全显露出来的,却是一点点侵入到唐岑的生活里。可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森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将他的日常生活再一次毁灭。艾森搂着唐岑“温存”了一会,唐岑身体虽然绵软无力,但艾森的手拂过他的腰侧时,肌肉明显紧绷了起来。虽然很细微,但艾森还是察觉到了,清洗完之后也没多纠缠,擦去两人身上的水珠就搂着唐岑躺回了床上。折腾了一晚上,艾森却毫无睡意,他微微收紧手臂,亲了亲唐岑的肩膀,“后天我不上班,一起去走走吧?”唐岑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但听到艾森的话还是瞬间睁开了眼睛,语气怪异地反问道:“怎么突然要出门?”这段时间唐岑一直窝在房间里,除了艾森之外没有再见过其他人,就连日常需要的东西都是写好了清单交给他。虽然情绪说不上多好,但至少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没有再出现那些糟糕的想法。还是毫无目的地活着,没有期待,没有愿望。但也不想死。唐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在旁人眼里这可能是颓废得不能再颓废的生活,但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像他这样的人不去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好的生存方式了,没有必要再想过往那样,为了得到某个人的认可而努力。听出唐岑语气不满,艾森倒没有将自己那点小心思大咧咧地暴露出来,只是找了个挑不出错的借口:“出门透透气。”末了见唐岑还是没有反应,他又补充道:“你这段时间看起来很憔悴。”唐岑这段时间确实比起之前更加憔悴,也不知道是因为纵欲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再说吧。”唐岑翻了个身,挣脱了艾森的怀抱,背对着他说道:“我困了,睡吧。”艾森盯着他的后背没说话,唐岑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让两个人本就微妙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虽然说是交往,但实际上他们见面的时间基本都是在晚上,除了吃饭就是上床,他们没有一次正式的约会过。这不是正常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艾森虽然知道,但他无法改变现状。艾森抬起手,他想摸摸唐岑背上那些他留下的红痕。唐岑这段时间大概又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消瘦了不少,腰上的肋骨根根分明,就连膝盖蹭着他的腰侧时都有些疼。他背上的骨骼更加明显,那对形状姣好的蝴蝶骨微微凸起,仿佛在唐岑背部的皮肉之下一对翅膀即将破茧而出,让艾森有种他随时都会飞走的错觉。在手指即将触到那一小块泛着红的皮肤时,艾森突然收回了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唐岑,又像是无意间发出的鼻音。听到艾森躺下的声音,一直背对着他的唐岑才缓缓闭上了眼。谁都不知道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或许明天睁开眼的时候,这畸形的关系就会宣告终结,又或许永远不会结束。第二天唐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艾森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上班,房间里除了风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安静得就像唐岑刚搬来时那样。虽然昨天晚上拒绝了艾森,唐岑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的日常生活从此能向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艾森已经一点一点、不着痕迹地侵入到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他身边的一切最终还是被艾森搅得一团糟。明明他们之间不应该有这些纠葛的,只是走错了一步,人生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唐岑从床头柜里翻出了只剩一半药片的药瓶,倒了两颗在手心,就这床头柜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咽了下去。这是他开始吃药的第三天,暂时还没有被艾森发现,他也不打算告诉艾森。他捂着左胸,胸腔里的脏器跳动的频率有些快,心口闷闷的,有点喘过不气。从出生那一刻起,人生总喜欢和唐岑开玩笑,看他痛苦挣扎地活着,看他绝望寻死却求之不得。捂着心口躺回床上,唐岑蜷缩在被子里,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身体的不适。这个方法是唐岑以前惯用的,也是最有效的,他不想向艾森求助,这样的丑态只在陆晟面前展示过就够了。唐岑手上的药剩得不多,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足以缓解他的病情。他不想吃药,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面对冷漠的医生,但所有的一切都逼着他不得不强忍着恶心把药吃下去。时隔多年,药物引起的副作用在唐岑身上依旧表现得十分明显,但这一次药物的副作用比起唐岑第一次服药的时候更加强烈,不知道是因为他之前贸然断药,还是药物已经过期。每天晚上唐岑都会被莫名挑起的负面情绪搅得心神不宁,辗转反侧一整夜都难以入睡,甚至影响到了唐岑白天的生活。唐岑的神经一直处在敏感亢奋的状态之中,房间里任何一点异样的响动都让他陷入焦虑。所以从那天起,唐岑几乎每天都在床上度过,白天忍受着副作用,晚上却张着腿迎接艾森的归来。如果不靠这样的方式,唐岑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睡觉。他断不了药,只能不停地忍受药物的副作用,和这糟糕透顶的人生。但这终究不会是结局。哪怕两个人只是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艾森还是察觉到了唐岑的不对劲,但唐岑从来都不说,艾森的每一个问题,最后得到的回答都是唐岑的沉默。缺乏交流的两个人不停积攒着矛盾,压抑的不满终于在某一日爆发了。一周后的某个晚上,唐岑和艾森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两个人之间那层薄薄的不知道掩盖着什么的遮羞布,最后还是被饱受药物折磨、精神开始有些失常的唐岑撕开了。起因不过是艾森在吃晚饭的时候随口提起了出门散步的事情,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唐岑的情绪却在那一刻毫无征兆的、突然地爆发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情?”唐岑将杯子狠狠地放在桌上,玻璃碰撞在大理石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唐岑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喊着,试图阻止他冲毫不知情的艾森发火,但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一切都失控了。艾森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你怎么……”唐岑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了?你现在来问我怎么了?早干嘛去了?”他吃了很多天的药,但副作用却不见消退,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盲目地找了一个突破口,疯狂地向外宣泄。唐岑坐在椅子上,牙关打颤,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他颤抖的幅度很大,艾森想不发现都难。但在艾森试图伸手安抚他的时候,唐岑突然站了起来,艾森的手堪堪悬在半空中,最后缓缓地垂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用无奈又平静的语气说道:“唐岑,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别这样。”艾森知道唐岑的病情,却不了解唐岑和陆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唐岑不说,他也无从得知。他不介意唐岑提起前男友,可以包容唐岑歇斯底里的疯狂,只要唐岑愿意和他交流。把所有的问题憋在心里,不向任何人诉说,是不会有结果的,积攒着的痛苦只会一点一点把唐岑逼疯。第48章唐岑从站起来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转着圈,暴躁得不见丝毫的理智,所以在艾森说完的下一秒他毫不意外地吼道:“我有病你不是知道吗!”“那些药怎么来的你不是清楚得很!”艾森没管唐岑说的话有多么难听,但听到唐岑提起药的事情心里咯噔了一声,当下凉了半截:“你又吃药了?”唐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一看见艾森坐在这里,用关切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就一阵恶心。“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精神病还要来纠缠他?唐岑转过身背对着艾森,在艾森看不见的地方,他咬了咬舌尖,企图借助疼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不需要一个围观他痛苦的人向他施以怜悯。莫名其妙被人吼,但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自己也知道他的病情,之前已经伤过他一次了,艾森舍不得再对唐岑说重话。想到唐岑又开始吃药,艾森就忍不住放缓了语气:“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唐岑不知道艾森那点心思,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除了上床你还干过什么?”艾森哑然,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唐岑眼里竟是这样的人:“我不是说了带你出去散散心?”然而唐岑却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算了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厌烦艾森,明明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不想和他接触,却还要和他上床,现在还像个受害者一样指责他。唐岑觉得自己现在的行径就像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觉得自己有错,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艾森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得出唐岑的情况不对劲,他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唐岑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地看着唐岑离厨房越来越近,此时也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虽然唐岑不怎么用厨房,但厨房里的厨具一应俱全,几把铮亮的刀还整齐地摆在灶台的刀架上。想起他手腕上那一道疤痕,艾森手指曲起,指甲在掌心掐出了一道道痕迹。寻常人光是被刀划破手指都能感受到那清晰强烈的疼痛感,唐岑又怎么下得去手?他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拿着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下去?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艾森就觉得呼吸一滞。在唐岑冷漠的眼神中,艾森猛地站起身,抓着唐岑的肩膀将他抵在墙边,压着满腔怒火道:“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吗?”他不是因为唐岑冲他发脾气而生气,他气的不过是唐岑为了陆晟那个人渣伤害自己。“我不需要!”唐岑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一字一顿地反问道,“你是我什么人?”艾森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唐岑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我的什么人?原来这么久以来,所谓的“交往”,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唐岑从来都没有接纳过他。唐岑在自己的身边画了一个圈,艾森不知道圈子里面还有谁,但他从来都没能踏进过,也没有被唐岑划在圈子里。他对上唐岑的眼睛,看到了那双眼里狰狞的血丝,脑子里闪过在唐岑床头柜里看到的药瓶。他生病了,一直都病着,这是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事情,但他还是没能帮到他。“我只是……希望能替你分担一点。”唐岑试图掰开他攥着自己肩膀的手,听到他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一顿:“我为什么要把我承受不了的东西发泄到你身上?”艾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啊,为什么?艾森没有办法回答唐岑,他试着理解唐岑,但自始至终,他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对着唐岑指指点点。他希望的,和唐岑希望的不是同样的东西,他只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唐岑身上而已。抓着唐岑的手也缓缓松开了,艾森放缓了语气道:“唐岑,没有人能坚强到一个人去面对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多依赖一下我?”唐岑和陆晟之前发生过什么,艾森从来都没有问过,但那阴影却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唐岑身上,逼得他无处可逃。感觉到施加在肩膀上的力度消失了,唐岑朝后退了一步,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身后的柜子上,他的手肘撑着柜子的边缘,抬起的手挡住了他此时的表情。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这场无休止的纠缠里,艾森是强硬的,不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但他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被逼到濒临崩溃的地步。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情绪也随之在怒气消散的瞬间崩塌,负罪感和强烈的自我厌恶堵在唐岑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艾森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看着他。许久,唐岑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不敢。”他真的不敢,不敢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下赌注,再做这种毫无胜算的赌博了。这样的赌局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参与到这场赌局里的另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胜利者,输的人只会是他。上一次他在陆晟身上投下了所有的赌注,到头来满盘皆输,狼狈地逃到法国,蜗居在这样的地方。那样惨痛的经历让现在的唐岑不敢再把赌注放到艾森身上,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最后的结果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他都不敢再冒这样的险。总会有人嘴上说着能体会他的感受,能理解他的处境,可是真的有人能体会这种感觉吗?不存在的,感同身受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到另一个人身上,哪怕那个人知道缘由,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只是无端地给人增加困扰,一点点消磨对方的感情罢了。酗酒、烟瘾、胃炎、噩梦都只是药物的副作用而已,唐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伤害,深陷梦境会被伤害,显露脆弱会被伤害,懦弱逃避会被伤害,向他人倾诉会被伤害,就连保持沉默也会被伤害。1唐岑承受过言语带来的痛苦,他不忍心把这样的困扰再带给艾森或是其他的什么人,也没有人有义务为他承担这些,他的痛苦从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不去伤害他的义务。但是所有人都能通过伤害他而获得快乐,因为看别人痛苦从来都是一件快乐又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事情。谁都不会真正地爱上他,他也不配去爱任何人。就像唐岑手腕上那一道道已经淡得看不见的刀痕,不留痕迹,刀切割肌肉筋腱留下的疼痛却时刻切割着神经,刺痛着他的大脑。身体顺着柜子一点点往下滑,唐岑曲起腿蜷缩在地上,他不知道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一定丑陋无比。看不见的丝线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唐岑身上,操纵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蚕食他的精神,将他送上了末路。艾森蹲在他面前,伸手想摸摸他微微颤抖的背,却因为唐岑接下来说出的话生生停在了半空。“我不想再被人看笑话,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明明同样为人,同样活在这个世上,唐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比其他人活得更艰难、更痛苦。“别再纠缠我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压着喉咙里的苦涩和疼痛,唐岑颤抖着乞求道,“求你。”艾森见过唐岑狼狈脆弱的样子,也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就连现在也毫无例外,都是用锋利的尖刺武装自己,驱赶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记忆里的唐岑不是这样的。过去的唐岑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病情,伪装出的表象总让艾森产生他从未生过病的幻觉,现在看到他发泄情绪,艾森才觉得这才应该是唐岑真正的样子。只是他宣泄之后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模样,让艾森百感交集。卑微到连疼痛都是小心翼翼的。世人总笑他的病是自己作出来的,可又有谁希望自己活成这个样子,一生痛苦,不得安宁。如果帮不了他,就不要再伤害他了。“……好。”艾森收回手,缓缓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径直推门离开了。听到门锁合上的声音,唐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蜷缩在角落里,许久没有动静。与其说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如说他希望是这个结果。从艾森说喜欢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暴露自己的缺点,将自己所有丑陋的一面展现给他看,想让他退却,又想看看他到底喜欢自己到什么地步,想问他即使他的真面目如此,他也喜欢吗?唐岑一次次地试着,一次次消磨着艾森的情感,肆无忌惮地挥霍他的喜欢,即使他对这个男人一点感觉都没有。然后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可他到底又在难过什么呢?※※※※※※※※※※※※※※※※※※※※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49章在艾森离开许久之后,唐岑才慢慢从地上站...爬了起来。长时间缩在角落里,维持同一个姿势,严重阻碍了血液流动,唐岑抓着柜门边缘摇摇晃晃爬起来的时候,两腿甚至无法完全伸直。但没有人扶他,唐岑只能抓着手边任何可以抓的东西,撑起身体等待血液慢慢流向双腿。唐岑靠在柜门上,抬头看着面前紧闭着的门,唇瓣紧紧地抿着。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他挪动身体时发出的声响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如他所愿,艾森真的走了,走得干脆利落。但他走了,唐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都不能准确地描述自己的情绪。他是不明白,但他知道这很难受,比当年把自己隔绝在黑暗里的那个时期还难受,可是没有人帮他。唐岑的腿上没有知觉,喉咙也火辣辣地烧着,疼痛短暂夺去了他的声音。像是有人往他喉咙里灌了辣椒水一样,那股莫名的热辣呛得他的胸腔和胃囊阵阵刺痛,就连神经也被浸泡着,反复烧灼着。拖着麻木的腿走到餐桌,唐岑抓起桌上的水杯,将冰冷的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火辣的烧灼感被翻涌的酸涩掩盖,那感觉不比之前好多少,反而更加难以忍受。“呜——”,一声微弱的、被压抑着的呻吟从唐岑紧咬着的唇瓣中逸出,像是在隐忍极大的痛苦一般,他紧咬着下唇趴伏在了桌上,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着。那是从唐岑身体里疯狂涌出的、完全克制不住的战栗。唐岑维持着趴伏的姿势许久,单薄的衣料被沁出的冷汗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背上。他握着玻璃杯的手青筋暴起,指尖和骨节泛白,那力度大得几乎要把玻璃杯捏爆。在他彻底失控再度伤害自己之前,唐岑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玻璃杯狠狠地扔了出去。伴随着巨大的响声,玻璃杯摔得四分五裂,弹起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唐岑的脚背,鲜血缓缓地从新鲜的伤口里渗出,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撕扯出一道刺目的红。新鲜的疼痛和液体滑过皮肤的感觉拉回了唐岑的些许理智,他抬起头,露出那张被冷汗打湿,苍白得毫无血色又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他抹去脸上的冷汗,手撑着桌沿,缓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那一地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唐岑赤脚踩在玻璃杯的尸体上,他毫不在乎玻璃碴尖利的边缘是否会划破自己的脚底,踩着碎片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回到了原地。那双赤红着的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在一阵短暂的静默之后,唐岑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发泄自己的情绪。易碎物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在狭小的客厅里此起彼伏,飞溅的碎片不止划破了唐岑的皮肤,还在沙发表面划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丑陋的痕迹。地板上一片狼藉,唐岑站在客厅里唯一一块能落脚的地方,弓着腰喘着粗气,背部剧烈地起伏着。温热的液体模糊了唐岑的眼睛,可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的脑子里不断出现着刚才的情景。满地支离破碎的瓷器和玻璃制品,碎片锐利的棱角上沾着斑驳的血迹,被碎片刮花的家具,还有身上皮肉翻卷的渗着血的伤口......一帧一帧,缓慢地回放着,按着他的头,强迫他回忆自己的癫狂。他像个疯子一样。唐岑蹲**,蜷缩在一地狼藉之中,他将脸埋在臂弯里,挡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他抵在墙上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的呻吟像是从破旧风箱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极度克制的,克制地活着,克制地生病,克制地寻死。不论承受多大的痛苦,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过。不论是吃药还是自残,唐岑都没有试图去伤害其他人,这是他第一次,把刀口对向了自己以外的方向,捅进了他无法感知的地方。那很疼,虽然这次刀不再是捅在自己身上,但唐岑忍受的却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多,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发狂的声音会不会惊扰到楼下的邻居,他把东西都摔碎了会不会给房东造成困扰。闹过之后,冷静下来的唐岑没去管自己身上的伤口,用衣服胡乱地抹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把地板收拾干净。现在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哭过闹过之后的残局还是要自己收拾。他知道这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但还是一个人默默跪在了地上,将那些大片的碎片捡起,一块块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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