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跟记忆中一样,咔嚓一声裂开了。景墨忍着刺骨的寒意,在冰冷地的水里扑腾良久,终于扒住了岸边。但跟记忆中一样,随即,有个小小的靴子,狠狠碾在了他手上。“疼,疼!”景墨叫了两声,身体不受控制的流了几滴眼泪。景墨这下明白了,自己这是陷在了回忆之中。如果说这是自己的记忆,那萧云泉在哪?是还在长空厅火海里,还是,跟自己一起过来了?第38章 记忆中的初遇想到这,他忍着疼痛快速环顾四周,然而除了踩着他手的那个小孩外,一个人都没看到。“你还有脸到处看!”那个小孩看他还不求饶,再次加大脚上的力度。“饶命饶命。”景墨敷衍地叫了两声,想将小孩掀翻却没掀动,他这才发觉,不但是身体,连灵力都退回了幼时状态。“想让我饶了你?那你学几声狗叫。”小孩蹲下身揪着景墨头发,再次把他按回水里。景墨这次倒是有了准备,下水的瞬间屏住呼吸,避免了跟记忆中一样呛水猛咳。甚至在水里时,他还分心回忆了一下,却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景坤。不过在他记忆里,看他不顺眼的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景瑭那样及其迂腐重视家教的,一种就是景坤这样横行霸道惯了,不许别人有一点反抗的。按进水池之后,好像是被扔去了后山?景墨想到这突然神色一变,愣神的功夫,到底呛进去了两口水,脑袋再次钻出水面时便是一顿猛咳。之后果然是和记忆中一样,景坤扒掉了他湿乎乎的衣服,拖着瑟瑟发抖的他,来到了后山:“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不会有人来找你!”“是吗?”景墨费力抬头笑了笑。回应他的,是景坤恶狠狠的一脚。就是这个时候,景墨骤然抬手,抓紧景坤脚腕拼尽全力往前拽,景坤没料到他还有力气反抗,居然被他拽了一个趔趄。景墨趁机甩出一直抓在手里的湿衣服,照着景坤脸蒙了上去,接着使出吃奶的劲拳打脚踢,直到脚下的人再没了声响,他这才收手瘫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景墨喘匀了气,又费力的爬起来开始撕衣服,继而把一条条布条紧紧绑在一起,栓成根绳子。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景墨选了棵树,把昏迷不醒的景坤反剪双手吊了上去。做完这些,景墨长出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不负众望的开始发烧。不过他浑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点点往记忆中的山洞挪过去。按照记忆,他在山洞里昏了过去,不过这次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哪舍得再晕。于是他靠坐在山洞旁,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紧张又期盼地盯着洞口。天渐渐黑了下去,洞口外开始飘雪。景墨原本就是被扔进水里,头发全都湿了,如今又下了雪,温度越来越低,他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开始结出小小的冰晶。景墨无可奈何地搓了搓光溜溜的胳膊,将自己抱得更紧些。他如今倒不是不会生火咒,可是他不敢用。虽然处在自己的记忆里,不过如果自己做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那接下来的发展还真不好说。这可是他和萧云泉的初遇,萧云泉又是那么谨慎的性格,景墨担心自己生了火被他看见火光,便不再进来。又等了一会儿,在景墨觉得自己已经要被冻僵的时候,洞口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踏雪之声。他赶忙强打精神,抬头看向洞口,果然在洞外的雪地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只是...跟记忆中不同,这次的身影居然大了许多。景墨诧异地瞪大眼睛,发现洞外站着的居然是已经成年的萧云泉!他想张嘴喊人,却蓦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他才记起来,这次自己好像是高烧失声,数月之后才好。萧云泉疑惑的看着洞里的小孩。他之前还在长空厅火海之中,恍惚间听到景墨的声音,然后周围景色瞬间变了。他在山间走了许久,却一直找不到下山的路,直到天上开始飘雪,他这才看到前方隐约有个山洞。既然走不出去,就去洞里避避雪吧。萧云泉打定主意缓步来到洞口,却没想到里面居然坐着个小孩,而且还是光着上身,全身是伤的小孩。那小孩看见他,倒是露出喜悦之情,可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笑起来十分滑稽。既然不能说话,写字总行吧?景墨想到这,连忙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写。可是不知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写,画出来的都是一堆没有意义的符号。萧云泉诧异地看着小孩在地上乱画,停下了进洞的脚步。看出他的迟疑,景墨不敢再画了。眼下情况不明,哪怕不能自曝身份,好歹两个人呆在一起总要更安全些。萧云泉见他没了动作,回身看看越下越大的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山洞。山洞里阴冷阴冷的,萧云泉嫌弃地环顾一圈,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坐了下来。自从他进山洞,小孩的眼神就彻底黏在了他身上。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全身是伤的孩子,看见个大人,可不就像在见到了救命稻草?而且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小孩的眼神,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既然是八门之一的幻境,那里面的人物也许就是破阵关键。想通这点,萧云泉倒是多看了小孩两眼,随即开了口:“你是谁?”果然是跟记忆里一样呢,景墨眨巴眨巴眼睛,当初小小的萧云泉见自己醒来,第一句话也是这个。然后自己好像还没开口,就又晕了过去?这次景墨用尽全力保持清醒,自然没晕,但是他张开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嘶声。“你可是声带受损?”萧云泉见到这个情况,居然莫名的感觉有点心疼,他好笑的摇摇头,难道是跟景墨在一起久了,连情绪都变丰富起来?小孩又试了一次,嘶嘶几声过后干脆放弃了,只是将自己缩得更紧。萧云泉借着月色看看洞外越来越厚的积雪,再看看小孩满身是伤的上身,以及结了不少冰晶的头发,鬼使神差地起身来到了他面前。这是要把衣服给自己了?在景墨的记忆里,再次醒来身上就盖了件月白色的外袍,萧云泉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何种情形下决定把衣服给自己的,他还真不知道。萧云泉蹲下来直视小孩,看见他微微发抖不算,身上的皮肤还呈现出一种青白色,这是冻的吧?他也不知怎么了,下意识就把外袍脱掉,轻轻将小孩裹了起来。景墨感受到外袍上的温度,长出口气,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回来。可是他裹紧外袍抖啊抖啊抖,心里又渐渐不满起来。这要是正常情况下,萧云泉看自己烧得发抖,恐怕早就把自己抱进怀里了吧?对了,当时,小小的萧云泉怎么做的?哦,对,自己醒来的时候,他正在吃东西,然后自己眼巴巴地一直看着,他便全给了自己。想到这里,景墨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萧云泉抬头看了他半晌,挨着他坐下来,竟然真从怀里掏出个乾坤袋,又从袋子里拿出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景墨晕晕乎乎地看着那个东西,反应了许久,才发现那黄褐色的是蒸熟的荷叶,他迟疑地盯着那东西细看,越看越觉得像是糯米鸡,“你会生火吗?”萧云泉拿出糯米鸡摸了摸,觉得这个冰凉的温度,不太适合一个发烧又带伤的小孩吃。景墨早就想点火了,听了这话连忙点头。萧云泉于是不太情愿地在洞里收集了一些枯枝,又把枯枝堆放在一起。凭借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灵力,景墨试了两三次才终于点起个小火苗。萧云泉看着那微弱的小火苗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是景家的人?”景墨眨巴眨巴眼睛,记忆里萧云泉可没这么问。对了,自己那时可是连生火的符咒都不会呢。萧云泉看小孩不理自己,也不勉强。他把糯米鸡放到火边用余温烘了一会儿,递给了小孩。景墨露出满是伤口的小手,小心地接了过来。萧云泉在看到那只手的时候,眼神一顿。记忆里好像也曾经在何处,看见过这样一只小手?手指各个肿成小萝卜,手背上一片碾过的血痕...他下意识就拉住景墨的手,景墨嗷的一声缩回手,手里的糯米鸡应声落地。“抱歉。”萧云泉自知弄疼了小孩,连忙出声道歉,随后又在怀里翻了翻,这才想起来宁知非那个装药的锦囊已经给了景墨。想到景墨,萧云泉下意识叹了口气,前几天酒醒之后,他是生气的。把醉酒的他扔给苍尔照顾,自己却跑去宁知非营帐同住。可谁知道,他晾着景墨,景墨居然也不主动来找他,甚至到后来,还见了他就躲,这就真的让人很恼怒了。景墨看萧云泉微微皱眉,心说这肯定不是在想什么好事。他倒是有心问问,但已经失声不提,如今孩童的身份也没什么询问的立场,于是他默默叹了口气,捡起了地上的糯米鸡。这糯米鸡闻起来带了一股清香,里面的糯米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诱人。景墨一口咬上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萧寂这家伙从哪弄来的糯米鸡?萧云泉回过神来,见小孩已经吃完了糯米鸡,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不能再给你了。”萧云泉说。景墨愣了一下,他真没想再要个糯米鸡,以他现在的食量,一个糯米鸡已经饱了,何况他又在发烧,吃了糯米肠胃已经有些不舒服。不过和这种感觉比起来,全身的伤更加难受,景墨眨巴眨巴眼睛,继续硬扛。“你不舒服吗?”萧云泉突然问。第39章 琴鼓山的真相景墨愣了一下,点点头。萧云泉略一思索,将灵力聚在指尖,随即蓝色的光线凝聚起来,没入景墨额间。额间传来阵微凉,景墨顿时觉得头痛缓解了许多,这个感觉有点熟悉,他猛地记起来,这可不就是萧云泉口里的萧家生死符!萧云泉给小孩注入完灵力,惊讶地发现小孩脸色更差了。景墨鼓着嘴默默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始偷看萧云泉,这一看发现萧云泉也在看自己。撞上萧云泉的目光,景墨刚想表示点什么,突然眼角余光瞟见个东西!他瞬间汗毛倒立,弹起来就钻进了萧云泉怀里。萧云泉看看身旁一根细长的枯藤,再看看怀里抖如筛糠的小孩,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猜测。为了印证这个猜测,他拾起枯藤几下编出只鹰,把鹰递给了怀里的小孩。萧云泉见小孩瞬间猛锁的瞳孔,犹疑地问:“这个幻境,可是我的记忆?”景墨诧异地瞪圆眼睛。“还是说,这是你的记忆?”萧云泉沉思片刻,的确不记得自己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情形。景墨眨巴眨巴眼睛。按理说,这是他和萧云泉的初遇,是自己的记忆也是萧云泉的记忆。但是不知为何,萧云泉好像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所以如果真要说起来,这的确应该算是自己的记忆。想到这里,景墨点点头。“所以,你是谁?”萧云泉突然问道。景墨睁大眼睛看着他,难受得微微泛红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萧云泉的身影。萧云泉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你是...”景墨两个字还未出口,四周的景象突然变了...萧云泉看着眼前熟睡的小孩,好像比上一个幻境里的看起来更小些?但脸上白白嫩嫩的,可以看清容貌。随即他轻轻笑了笑,原来,这就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啊?和我想象中居然十分相像呢。小孩动了动,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一半。萧云泉上前想替他将被子盖好,待看见被子里的情形,突然神色大变!小孩的被子里,居然横七竖八盘踞了很多条蛇!与此同时,小孩也察觉到有异,他迷迷糊糊掀开被子,瞬间尖叫出声!萧云泉喊了声景墨就欲将人抱起来,周围的场景再次变了...这次场景还是卧室,只是景墨看起来和山洞那次差不多大,他正缩在床上握紧右腕面色铁青。床下跪了几个下人,其中有个年纪稍大的丫鬟双手血肉模糊,还在不住地求饶。“饶?求我饶了你?你们又有谁饶过我?”景墨说完,居然抬头望向萧云泉,眼里隐约有些恳求的意味。萧云泉瞬间领悟,张口喊了声景墨,场景再次变了。萧云泉看到了景墨被景图南打得头破血流,看到了景墨被萧阡华无视,看到了景墨被同辈欺辱,也看到了景墨第一次唤出暮紫...最后,场景变成了一条山路。萧云泉环顾四周,在路旁看见了崭新的石碑,上面清晰地写着琴鼓两个字。琴鼓山看起来,并不似他之前所见的荒凉,而根据前几次的经验,自己既然处在景墨记忆之中,那找到他的唯一办法便是沿着眼前的路一直走下去。萧云泉踏上山路,脑海里回忆出的却是当初和景墨一起来的情景。那时候四周荒草丛生,他们又追着红光无暇他顾,这次情移景异,萧云泉倒是发现琴鼓山景色异常秀丽。甚至,连山旁的树木之中,都不乏珍贵品种。萧云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株开满白色小花的树,突然顿住了。四月春!他当即极速前行,片刻之后便抵达山顶。山顶看起来倒是十分安静,并没看见景墨不算,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萧云泉绕了一圈,最终来到之前曾站立过的茅屋外,如今茅屋干净整洁,他想了想,上前一步轻轻叩门。门内没人回应,他轻轻一推,门嘎吱一声开了。屋里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茶壶茶杯都摆放地整整齐齐。萧云泉疑惑地退出房间,再想去查看其他茅屋,却发现每个茅屋的门都推不开。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既然是景墨的记忆,那景墨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就不会显露出来。可是如此一来,他要到哪里去找景墨?刚想到这里,后山突然传出声响,萧云泉连忙寻声前去,果然在那片空地上,看到了一群人影。但说是人,又不太贴切。萧云泉凝神细看,不论男女老幼,每个人眉间都有一律黑色印记。他们正神色呆板地握住武器,一点点向空地中间靠拢,而空地中间,绑着个人!萧云泉想喊景墨,却震惊地发现自己发不了声了,甚至不单是不能发声,他身体都不受控制般随人群缓缓前行。空地中间的景墨看情况十分不好,正紧闭双眼冷汗淋漓,虽然知道只是记忆而已,但萧云泉的心脏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人群将景墨团团围住之后,居然停了下来,萧云泉感觉控制力道有所减弱,趁机向前挤了挤,将自己挤到了人群最前面。他还想再有什么动作,身体再次不受控制。“你为何要来闯山?”人群里突然走出位老者,对着景墨开口呵道。景墨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你又为什么把我们的神赶走!”老者再次出声,语气更加凶恶。“哪来的神?”景墨冷哼一声,却依旧闭着眼睛。“神怜惜我们琴鼓山,为季家指出明路,又帮我们树威立信,这才使得琴鼓山名声大振。而你,无故上山,又不问青红皂白便将神明赶走,于情于理,我们都留不得你!”老者话音刚落,便有为首的青年挥剑上前。原本缩成一团的景墨,突然猛睁开眼,翻身跃起,躲开了这一击。萧云泉这才发现,这时的景墨虽然眉眼已经褪去稚嫩,但身量却未足,看起来应该是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约莫十几岁的年纪。景墨环视一周,仿佛并没发现萧云泉。他咬牙看着面前乌泱泱地人群,叹了口气,按紧小腹唤出凝光。“你还想反抗!”老者大吼一声,突然虔诚地仰头望天:“神啊,请降下天火,将这妖孽烧成灰烬。”话音刚落,竟然真的从天而降一团火焰,火焰落地,烧过之处出现了火焰的纹路。这是,景家的火焰纹!萧云泉错愕地看向天空,然而天空中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景墨明显也看见了火焰纹,神色大变。“火焰纹,火焰纹!天神显灵了!”老者看着火焰激动不已,颤抖着提剑砍向身旁,站在他身旁的青年应声而倒,颈间血如泉涌。萧云泉被这个变故惊得缩了缩双眸,马上下意识看向景墨,却见景墨虽然也皱着眉,却好像并不惊讶,甚至还露出了一种疑似悲伤的表情。随即他明白过来,这既然是景墨的记忆,那他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老者杀了青年后,仰天长啸,继而唤出了本命灵器直指景墨:“今天,神已降旨,我季某便替天行道!”“等等等等。”景墨忍着腹痛,摆摆手开口道:“就算你们的神降旨要杀我,你杀自己族人做什么?”老者并没回话。萧云泉猜测这可能是意味着,当初景墨并没问这话,或者问了也没得到答案。景墨见老者没回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戒备地举起暮紫试着劝道:“要不,我们别打了吧?反正都是我的记忆里,打得再热火朝天也没什么用,你们该死还是会死,我也只是疼点而已,又不会真的受到伤害。”回应他的是老者俯身向前拼力一击。萧云泉眼看着景墨一手按着腹部,一手勉励回击。开战之后,四周又有不少人提着武器上前,景墨虽然灵力强劲,却受制于四月春无法发挥全力。萧云泉眼睁睁看着他按紧小腹全身颤抖,看着他双臂被刺出道道血痕,看着他被打断左腿却咬牙起身,看着他被当胸一击血溅当场。从最初的心疼无措到最终的心悸麻木,萧云泉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一动不动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次次倒在血泊之中,也看着他一次次勉力起身以命相搏...就这么从天擦黑打到了天完全黑下来,景墨早已伤痕累累,凭着最后一口力气强撑。不过他也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的记忆幻境里不见萧云泉?最后,看着皓月当空,景墨长啸一声将全部灵力聚于暮紫,暗紫色灵气冲天避月,一时间四周都笼罩在不详的紫色之中。萧云泉看着四周溃散的暗紫色灵力,垂眸闭眼,眼角赫然挂了一滴泪。景墨孤注一掷甩出暮紫,看着迎面而来的利剑,缓缓闭上了眼。记忆中,暮紫砸在老者身上,而老者的剑也横穿自己胸膛。老者濒死的惨叫他已经听到,然而记忆中的疼痛并没传来。景墨诧异地睁开双眼,看见身前有抹熟悉的蓝色。第40章 景家嫡长子是谁耳畔传来银铃之声,萧云泉蓦地睁开双眼。哪还有什么老者和利剑,映入眼帘的是苍尔担忧的脸。“他呢?”萧云泉马上出声,意外地发现自己声音嘶哑。“醒来就好。”苍慕珠拉开苍尔,笑着看向萧云泉:“阵已经破了,辛苦你们了。”萧云泉再次开口:“他呢?”站在一旁的宁知非往前凑了凑,指着一个方向道:“可能自己跑去哭了。”萧云泉翻身而起,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你怎么胡说啊?他哪哭了?”苍尔费解地瞪了宁知非一眼。宁知非看了看他,退到一旁。萧云泉朝着那个方向走了一会儿,在一棵树上发现了景墨的身影,他正坐在最低的那根树枝上,嘴里叼着狗尾草在晒太阳。“然后呢?”萧云泉仰头问道。景墨低头看着他,笑了笑。“然后怎么样了?”萧云泉再次开口。“没死。”景墨眨巴眨巴眼睛,起身跳下树。“到底怎么了?”萧云泉皱眉。景墨叹了口气,上前几步来到萧云泉面前:“寂寂,你啊,明知故问。”萧云泉漆黑的眼眸里泛起了一点波动。“好啦好啦,跟你说,别露出这种表情嘛。”景墨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情愫,露出个无奈地笑容:“那日,我拼尽全力杀尽了琴鼓山五十二口,自己也灵力溃散重伤昏迷,后来,被追查此事赶到琴鼓山的宁知非救回了宁王宫。”“宁知非?他为什么救你?”萧云泉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边庆幸他被救,一边又暗自神伤,为何当时自己不认识他,为何当时抵达琴鼓山的不是自己。“他看见琴鼓山血流成河,季家五十二口全族被灭,又发现我身着火焰纹衣裳,就顺手把我救回去想问个究竟。”景墨拉了拉他衣摆,试着安抚道:“哎呀,我就是怕你露出这个表情嘛,笑一个好不好。”萧云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五十一口。”“什么?”景墨问。“琴鼓山五十一口,有一个不是你杀的。”萧云泉缓缓道。“你还真是...”景墨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五十一和五十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屠山的事实又没变。”“他们当日应该已经被抽了灵智,已经算不得人了。”萧云泉凝眸看着他:“所以,别放在心上。”“宁知非也是这么说的,他怀疑季家被使用了宁家禁术,但又因为施术之人并非宁氏一族,所以必须配合一些攻心之举,也就是神灵显灵那一说。”景墨点点头,但神色并未好转。他沉默片刻,继续道:“可我当时,并不知道。”萧云泉蓦地怔住,随即抬手将景墨拉进了怀里。景墨愣了一下,便顺势把头埋在他颈间,闷闷地重复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萧云泉感受着颈间的温度,轻声说道:“无妨。”听了这话,景墨无奈地笑了笑:“喂,寂寂,你这话听起来可一点不符合君子行径。你不是应该嫉恶如仇,痛斥我罔顾人命嘛?”萧云泉抬手环住他,闭上眼睛柔声反问:“敢问是谁告诉你,我是君子的?”景墨再次愣住。“不屠琴鼓山便要命丧黄泉,没处在那种情形之下,又有什么资格来自诩正义,评判是非?”萧云泉紧紧抱住景墨,声音有些发紧:“换作是我,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听了这话,景墨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寂寂,你又随口哄骗我,换作是你哪会那么惨烈,毕竟你对四月春又没反应。我当时那不是中了毒跑不了嘛,要是能跑,谁跟他们硬抗?”换作平时,这话绝对要收到一记冷眼,但眼下这种情形,萧云泉实在没舍得瞪人,他只能叹口气转移了话题:“景墨,你父亲是何时坐上家主之位的?”“我十几岁的时候吧?”景墨莫名其妙地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十几岁?那岂不是当上家主还没几年?”萧云泉沉声道。“是啊,虽然早在我出生之前景家的事就由他打点,甚至进宫赴宴也是他去。但真正登上家主之位,确实是几年前祖父过世之后。”景墨说完,突然也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你也这么想吧?”萧云泉低声问道。景墨点点头,又摇摇头:“未登上家主之位前,他对外倒是自称景家嫡长子,但如果是两三年前,那时间又对不上了。”当日,郎武说兽族的圣物被交换给了景家嫡长子,可景墨如今恢复记忆,自然知道不是自己,除了自己,又能自称景家嫡长子的,只有未登位前的景图南!“等攻下最后一阵,自然就能知晓了。”萧云泉抬头看向山顶,山顶龙首之形与自己下山去降苍山那日并无两样,但环绕着的雾气却已从纯白色变成了暗红色。“如果真是他,那他...”到底想做什么几个字还未出口,景墨一把推开萧云泉,唤出暮紫就砸。一段绿色的藤蔓被砸得稀烂,化作黑烟消失不见。“这藤蔓之前聚龙山就有吗?”萧云泉看着黑烟飘散,问道。“我记忆中并未见过。”景墨实话实说,眼睛却粘在了杂草丛里。萧云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堆异常茂盛的狗尾草。景墨蹲下选了几株又大又长的,一并拔了塞进萧云泉手里:“寂寂,再给我编个鹰行不行?”萧云泉也想到了幻境里用枯藤编的那个鹰,于是笑着点点头。他的手指修长,编起东西来手速飞快,没两下,一只威风凛凛的老鹰便编好了。景墨小心地接过这只鹰,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头道:“寂寂,你编东西的技术果然变好了。你老实说,是不是长大以后偷偷练过?”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萧云泉费解地看着他。景墨摇摇头,把鹰小心收好,这才拉着萧云泉道:“对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的灵力到底如何了?”萧云泉早知这个话题绕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时好时坏。”听了这话,景墨顿时把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提高了不少:“你明知道灵力有异,还想一个人闯阵?萧云泉,你是不是真这么想死啊!”“不是还有你吗?”萧云泉小声嘀咕。景墨愣了一下,想说要是我没跟进来呢?随即,想到进阵之前苍尔和萧云泉的对话,景墨又无奈地笑了,萧寂这个家伙,就是算准了自己会跟来!苍尔当时说,我也一起去吧,阵内情况不明,何况你还要...你们又...何况你还要消减灵力才能入五行阵,你们又在吵架,并没说好一起前往...见他笑了,萧云泉也莫名跟着笑了一会儿,这才从怀里掏出个乾坤袋。景墨看见那个小袋子,一下子认了出来:“糯米鸡?”萧云泉点点头,把乾坤袋递给他:“还吃吗?”“吃。”景墨从乾坤袋里拿出最后的那个糯米鸡,直接剥开荷叶咬了一口,这才问道:“你从哪弄来的?”萧云泉神色稍稍有异,却还是轻声回答:“我做的。”“什么?你做的?”景墨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良久才道:“不是吧,寂寂?你还有这个爱好?”萧云泉摇摇头。看着景墨不解风情的样子,又思及当日询问苍慕珠糯米鸡做法时,苍家姐弟的表情,他脸色渐渐变黑。景墨看着他表情渐变,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不过不得不说,你做的还真好吃!”萧云泉于是又笑了。“可是你哪来的鸡啊?”景墨好奇地问。回忆起当日去山间捉野鸡,又亲自杀鸡洗鸡,弄了满盆血水,萧云泉脸色顿时又不好看起来。景墨见他的表情,又想起宁知非曾见过的那汪血水,突然有个不太靠谱地猜测。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萧云泉,试探着问:“你抓的鸡啊?”萧云泉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你自己杀的?”景墨继续问。萧云泉再次点头。“你自己洗的?”景墨把心一横,问出了重点。捉鸡杀鸡其实都还算好,但是要亲自动手洗鸡,对于素来喜好洁净的萧云泉来说,就有点过于惊悚了。“快点吃。”萧云泉横了他一眼。景墨眨巴眨巴眼睛,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专门给我做的?”萧云泉可疑地沉默了片刻,突然郑重地开口:“景墨,我们和好吧?”景墨被糯米鸡噎了一下,随即一边捶胸一边狂点头。萧云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轻轻帮他拍着后背。直到景墨把糯米鸡吃得一点不剩,又意犹未尽舔了两下嘴唇,他这才抬头看看天色道:“我们快回去吧,他们估计都要等急了。”“何止是等急了,我这都已经寻人来了。”宁知非在远处招招手:“你们要是诉完了衷情,能不能快点回来?我们还急着讨论这最后一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