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泉抬眸瞪他一眼,烛光之下,眼波流转。景墨看着他,心尖微颤。这感觉太过诡异,景墨不得不强行定神,自己给自己找话,这一找,真被他发现个问题:“哎,萧寂,你说苍尔靠不靠谱,他能不能守得住降苍山?”话音未落,突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二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景墨回过神来,连忙往外跑,萧云泉跟在他身后,也跑出别院。苍尔看见萧云泉,高兴得溢于言表,“云泉,你来的正好,快快快,我守不住了。”“怎么会?”萧云泉有些诧异,这守山阵乃苍家先祖所创,即使用阵的人灵力再弱,也断没守不住之理。苍尔一手持剑,一手结印,狼狈答道:“他们之中,有人会土遁术。”萧云泉了然,这就不奇怪了,这阵只在土面之上,如果有人从下面攻来,的确不好守。“土遁?”景墨下意识反问。“可能也不是土遁。”苍尔歪着头想了想,“比起土遁,更像是有人,不对,有动物在挖土。”闻言,景墨和萧云泉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自称郎文的兽族少年。眼看苍尔力竭,守山大阵缩成个堪堪罩住山顶的小光圈,阵外黑压压一片人影。苍家与萧家颇有渊源,苍尔自然也不属于无关之人,萧云泉唤出凝光,掠出阵外。景墨见状,赶忙召唤出狼牙棒,紧跟在萧云泉身后,冲进战场。苍尔有心同去,可大阵仍需他维持,他只能对着萧云泉背影,喊句当心,又不解的看向景墨。不知是不是危险近在眼前,凝光上灵力比以往强上不少,景墨暂时安下心来,这一安心,就注意到刚刚不曾注意之事。大阵之外,战场边缘,有条十分眼熟的灰尾巴。灰尾巴的主人,此时是狼形,正撅着屁股往树林里钻。景墨当机立断,大吼一声:“郎文。”在场众人瞬间回头,紧接着他们不再攻山,纷纷掉头去追郎文。郎文吓得哀嚎一声,撒开四条腿,一路狂奔。眼看攻山之人,如潮水般退去,景墨和萧云泉相顾无言。沉默半晌,景墨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害了郎文?”萧云泉眺望向远处,幽幽道:“无妨。”攻山如真因他而起,那也不算是害了他。“这就走了?”苍尔呆愣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难道你还想他们留下吃宵夜吗?”景墨笑着调侃,目光落在苍尔手上。苍尔手中是柄灵剑,整体翠绿色,带竹叶纹,剑柄上有悠露二字。“它叫悠露?”景墨问。苍尔点点头,可能是刚解决完攻山问题,他心情很好地解释:“当初我想过两个名字,悠露和耸翠,最后选的悠露。怎么样,好听吧。”他说完,悄悄看向萧云泉。悠露?耸翠?景墨下意识也看向萧云泉,却见萧云泉并没看他们,正垂眸不知想些什么。景墨换上更加轻快的语调,笑着看向手中狼牙棒:“好听好听。你们一个叫悠露,一个叫凝光,那我也得给它起个名字才行。”沉吟一瞬,他再次开口:“叫什么好呢?有了,就叫暮紫吧。”闻言,萧云泉和苍尔一同惊讶地看向他。“怎么样?萧寂,你觉得,好不好听?”景墨挑衅般看着他们。“何解?”萧云泉压下心底怪异情绪,沉声问。景墨微微一笑:“我可不像你们博览群书、满腹经纶,只不过它是紫色,我又喜欢日暮,就叫暮紫咯。萧寂,你说好不好?”萧云泉沉默少顷,轻轻颔首。紫光过后,狼牙棒上果真多上暮紫二字。苍尔恶狠狠瞪完景墨,甩甩衣袖,转身走了。萧云泉出声叫住苍尔,快走两步,与他并肩,走出几步后,回头望向景墨道:“回去了。”景墨撇撇嘴,跟在两个人身后,慢吞吞往回走。萧云泉不知和苍尔在说什么,苍尔先是摇头,面露疑惑,继而笑起来,最终又摇摇头。萧云泉一身月白衣裳,苍尔从上到下皆是竹青色,一蓝一绿两道身影,在月光下格外和谐。景墨跟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无趣。他撇撇嘴,硬是快走几步,插进两人之间:“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苍尔本就不喜他,好不容易和萧云泉说两句话,又被他打断,顿时气道:“说云泉最近看本杂书,你这种不通文墨的,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听不懂也可以听听。”景墨虽是回答苍尔,目光却瞟向萧云泉。苍尔瞪他:“云泉说,书里记载有个人,一夜之间失去记忆。敢问景轻尘景公子,这是为何?”景墨万万没料到,他们会聊这个,错愕中咽口口水,被呛得一顿猛咳。萧云泉嫌弃地看他一眼,屈尊降贵般,对着他后背拍两下。苍尔顿时瞪圆眼睛。他看看萧云泉,又看看景墨,最终目光定格在萧云泉手上,张张嘴,没说出话来。景墨咳了半天,终于喘匀气,他看着苍尔呆楞的样子,好心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怎么不咳死。”苍尔喃喃地说。景墨眨眨眼,扭头看向萧云泉,委屈道:“寂寂,你评评理。我招他惹他了,凭什么张嘴就咒我死?”估计是寂寂两个字,彻底激怒苍尔,他瞬间鼓起张包子脸,大吼:“你这种人,心狠手辣,任意妄为。不只是我,人人得而诛之。”景墨听到这话,脸色不怎么好看。苍尔尤嫌不够,继续道:“一夜之间屠了季家五十二口,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我倒要问问你,他们怎么得罪你了?”景墨没开口。苍尔越说声音越高:“就因一时生气,挑断别人手筋,还是从小照顾你的丫鬟。景轻尘景公子,真是重情重义,心慈手软得让人侧目。”苍尔越说越难听,景墨脸色也渐渐暗下去,谁知还未等他开口,一直沉默的萧云泉,突然出声。第10章 你不许走“苍尔,住口。”苍尔愣了半天,不敢置信地看向萧云泉。萧云泉再次轻声开口:“道歉。”“云泉,你?你居然为他吼我?”苍尔声音微微发颤,“你...你知不知道,听说萧家出事,我多担心你。”景墨无奈得摸摸鼻子,仗义执言:“苍少主,你这话就不对了。天地良心,萧寂可没吼你,他方才语调,跟平时并无两样。”“你...”苍尔可能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一时间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怎么了?”景墨笑着问。“你这种奸佞小人,居然好意思跟在云泉身边。”苍尔脸色发青,口不择言。“我怎么就成奸佞小人了?”听到这话,景墨也没生气,脸上依旧笑嘻嘻没个正形。他用余光扫过萧云泉,继续笑道:“再说,能不能跟在萧寂身边,也不是你说得算。他愿意让我跟,我又愿意跟,与你何干?”苍尔自知说不过他,放过他又心有不甘,一气之下召出悠露,作势便刺。景墨连忙往萧云泉身后躲,边躲边喊:“哎哎哎,吵架就吵架,我们吵得好好的,动什么手。”萧云泉眸色渐冷,抬手挡在景墨身前,声音加重几分:“苍明朗,住手。”苍尔对上那双冷淡眸子,心下一惊,恢复几份理智,意识到一言不合随意出手,有悖一家少主风范。他看看萧云泉,气鼓鼓收回悠露,在萧云泉目光攻势下,不情不愿对着景墨拜拜:“得罪了。”然后他也不等景墨开口,哀怨地看萧云泉一眼,转身跑了。景墨歪着脑袋,看着萧云泉修长背影,用肯定语气问:“他生气了吗?不过,他还真听你的话啊。”“苍尔的话,别放在心上。”萧云泉回身,也看向他。景墨不自在地别过头,看眼苍尔消失的方向,突然换个话题:“不过你们,一个叫凝光,一个叫悠露,还真是...”昭然若揭。“真是什么?”萧云泉问。“没什么没什么。”景墨摆摆手,又把话题换回去,“话说这苍家少主,为何这么听你的话?”萧云泉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是实话实说:“他是我表弟。”这答案完全出乎景墨预料,他惊讶地瞪圆眼睛,下意识反问:“什么?”“表弟。”萧云泉指指苍尔消失方向,又指指自己:“表兄。”景墨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嘻嘻胡诌:“哦哦哦,明白了。长兄为父,表兄可能也算半个爹?”萧云泉瞪他一眼,扭头走了。头天晚上不欢而散,苍尔倒是完全不记仇,第二天又活蹦乱跳凑到萧云泉身边。“云泉,不如你多住几天?反正要回春草的是景家,让景轻尘带回去,不就行了?”萧云泉闻言看向景墨,只见他正蹲在地上,卖力揪着路旁狗尾草。他摇摇头,让这么个记忆全无的人,独自带回春草赶回景家,恐怕不妥。苍尔疑惑地问:“为什么啊?他这么大个人,你还怕他走丢吗?”“怕。”萧云泉说。苍尔:...“怕什么?”景墨把狗尾草握在手里,笑着对萧云泉晃晃手。狗尾草随着他动作,轻轻摇摆,毛茸茸倒是十分可爱。“别玩了,赶路吧。”萧云泉收回目光。他看向苍尔,嘴角含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日后,代我向苍宗主他们问好。”苍尔想到自己父母,继而又想到萧云泉父母,他看着萧云泉,欲言又止。“他想说他很担心你,想和你叙叙旧谈谈心。”景墨看看苍尔别别扭扭的样子,耸耸肩,好心替他开口。说完,想了想,他扭头盯着苍尔道:“苍少主,我有一句话,的确当讲。”苍尔扭头看他。“如若担心一人,与其在原地提心吊胆,不如去寻。”景墨道。苍尔偷偷看着萧云泉,随即抿着嘴压低声音:“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何尝不想,可是,父母不在山上,我如何走得开。何况,我灵力...又帮不上什么忙...”“苍少主果真以大局为重。”景墨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不过他随即扬起眉梢,笑道:“换做是我,才不管他家事、国事、天下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去寻。”苍尔瞪他一眼,又瞄向萧云泉,终究没再说什么。萧云泉听到下火海三个字,神色微变。他调整情绪,深吸口气看向景墨:“走了。”苍尔自知留人无望,退后两步,对萧云泉行个大礼:“表哥,一路珍重。”施完礼,苍尔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喊住他们:“等等,等等,差点忘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精致袋子,双手递给萧云泉:“这是新养出来的,都还是蛹呢。需要时拿出一只,片刻即可化蝶。”萧云泉接过小袋子,道过谢,这才真正启程。景墨跟在萧云泉身边,百无聊赖地了一会儿,突然说:“喂,我爹之前让你叫姑父...这么算下来,我是你表哥?”萧云泉侧头盯着他。“啊?我比你小?我是你表弟?”景墨圆圆的眼睛,露出失望神色。“你母亲虽出自萧家,但与家父并非血亲,你自然算不得表哥。”萧云泉看着景墨微微嘟起的嘴,暗觉好笑。“我果真比你大啊?”景墨听了这话,又重新笑起来。萧云泉继续盯着他。景墨玩心大起,勾住萧云泉肩膀嬉笑道:“俗话说得好,一表三千里。我娘出自萧家,我又比你大,叫一声表哥也不为过吧?来来来,叫一声听听。”“表哥。”还真叫?景墨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声音不对。他猛地回头,只见刚刚道过别的苍尔,居然再次跟上来。看着苍尔越来越近的身影,景墨无奈地撇撇嘴。苍尔跑到两人身前,举起手。景墨这才看见,他手上居然有只小小的蝴蝶,蝴蝶半透明翅膀上,稍稍泛着竹青色。“传信蝶?”萧云泉问。苍尔点头扬手,蝴蝶盘旋而起,周身逐渐泛起淡绿色光芒,光芒缠绕汇聚,最终凝聚成一句话。水泽有异,速寻云泉。萧云泉看到这几个字,面色凝重。“云泉,你也别太担心。我父母和姐姐如今都在临川,哪怕真有异常,也能抵御一阵。”苍尔收起手,蝴蝶连同那段话一同消失。随即他皱眉思量片刻,迟疑道:“不过,我娘不是萧氏嫡传,要不,你还是即刻启程赶回临川?”萧云泉看着景墨,摇摇头。景墨并不清楚水泽有异,是指什么,但是速寻云泉他懂。这明显是要萧云泉马上赶回去,如今回春草已经拿到,萧云泉答应景家的事,基本完成。如果他说就此别过,好像也说得过去?但是一想到萧云泉灵力不行,还爱管闲事,景墨瞬间否决掉各回各家的念头。“先去聚龙山。”“我跟你回临川水泽。”两人异口同声。苍尔:...返回聚龙山路途还算顺利,为赶路,两人并没进林山镇,萧云泉自然也没取遗落的乾坤袋。景墨有点替他可惜,不过一想到当铺博古架,他再次释然。景图南拿到回春草,对着萧云泉百般感谢,说是一定要设宴款待。萧云泉记挂水泽异动,不愿耽搁,他当即辞别景图南,起身下山。景坪从议事厅出来,意外碰到守在门口的景墨。景墨心不在焉边揪树叶,边斜眼看他。景坪无奈开口叫人:“轻尘哥,你回来了?”景墨点点头,招呼他蹲在自己旁边,笑嘻嘻地问:“这几天,景家可发生了什么?”“没有吧?哦,对了,有个人来找过你。”景坪道。“是谁?”景墨追问。景坪摇摇头:“不认识,那人长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很大的酒窝。”景墨想了想,记不起这人是谁,于是继续问:“其他的呢,我走的第一天,有没有谁也不见了?”“应该没有吧,我也没注意过,你问这个做什么?”景坪不解。“随口问问。”景墨摆摆手,心思回转。当日在琴鼓山,蒙面人明明处于下风,却不肯召唤本命灵器。且用剑手法奇怪,看起来,倒像是惯用其他兵器。落败前,又能直戳他伤口,顺利逃跑。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他心里不得不存个疑。到底是那人本命灵器太过出名,一出手就会被认出?还是那人,就是自己认识的人,甚至是,熟悉的人?那个人,会不会是景家人?景坪看他一直在发呆,忍不住问道:“轻尘哥,你想什么呢?”“想萧寂怎么还不出来。”景墨随口回答。景坪诧异极了:“你怎么直呼萧公子名字?他没生气?不对,你在等他?他早走了啊。”“走了?”景墨十分惊讶。景坪点点头:“对啊。我刚刚去找代序长老,看到他从后门下山了。”景墨吃了一惊,这议事厅还有后门?还有,回春草当真这么好用,刚拿进去,就能把人救醒?不过现在不是想回春草的时候,景墨把手里树叶一扔,起身就跑。“轻尘哥,你这次要去多久?我还用不用帮你打扫别院?那些写完的本子,你还要吗?”景坪生怕他下次回来找茬,扯着嗓子追问。景墨哪有心思管什么本子,听说是写完的,敷衍地回声随便,脚下加速。就这么跑了快一柱香的时间,他才隐约在前方山路上,见到抹淡蓝色。第11章 跟着萧寂回家景墨看见人影,足尖踏地,利落翻身,稳稳当当落在萧云泉身前,张嘴就喊:“好啊,你居然不等我。”萧云泉诧异地看着他,疑惑道:“等你做什么?”“你说等我做什么?”景墨顿时气结。但转念一想,他好像的确没理由等自己?可能是失忆以来,两人同进同出,如今突然分别在即,景墨莫名有点失落。看着景墨脸上失落之色,萧云泉有些意外。这意外之中,却还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一丝欣喜。他思及景墨在景家处境,只当他不愿回聚龙山,便笑着问道:“怎么?难道买路财还没用完?”景墨猛地抬头,眼睛里笑意盈盈:“正是正是。”“那?就有劳景公子,再护我一程?”萧云泉说完,抬手做出请的姿势。一起走了一会儿,景墨忍不住又开始找话:“寂寂,我之前去没去过临川水泽?”“去过。”萧云泉回答得十分肯定。景墨瞪圆眼睛,好奇追问:“我之前是去做什么?是不是你请我去做客?”萧云泉微微摇头。“啊?你没请我啊?我自己去的?”依自己性格,不请自去,多半是为美食。临川水泽,即临川又有水,景墨于是歪着脑袋,继续道:“那你们家特产是莲花?还是虾蟹?莲花能结莲子,虾蟹清蒸也好吃。”萧云泉好笑地摇摇头:“要让你失望了,既没莲蓬,也无虾蟹。”怎么会?景墨费解了一路,可等他真正来到临川时,已经没力气再纠结这个问题。“还好吗?”萧云泉端坐船上,再次望向景墨。景墨摆摆手,躺在船尾哼哼唧唧换个姿势。萧云泉见他实在晕船晕得厉害,起身想过去看看。景墨连忙一指船仓:“别动,你就待在那,一步也别动。”萧云泉只得再次坐下,神色间难得染上丝焦虑:“抱歉,我不知道你晕船。”“别说是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景墨换个姿势,勉强压下作呕欲望。他扣扣船板,试图转移注意力:“寂寂,我之前来,是不是也晕成这样?”萧云泉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上次我不是走水路?”景墨问。萧云泉再次摇摇头,刚想说什么,景墨突然翻身扶住船板,干呕两声。萧云泉下意识起身,景墨连忙摆手,咬紧牙关道:“别动。”就这么晕了一路,真正抵达临川水泽时,景墨两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萧云泉连忙将人扶起,亲自带去客房。折腾完景墨,他换好衣服,这才前去无挂堂,见苍培风一行人。苍培风看见萧云泉,先是长叹一声:“长空厅毁了重建就是,你人没事就好。只是葆光他们,何苦呢...”萧云泉笑着行个礼,直接切入正题:“苍宗主,不知水泽异动是指什么?现下如何?”“你啊,还真是像葆光。”温婉声音响起,声音主人从门口缓步走来。萧云泉回身,对着女子施礼,嘴里喊着姑姑。“云泉,别太难过。”萧若陶微微一笑,“逝者已逝,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生死由己罢了。”萧云泉点点头,再次切入正题:“水泽如何了?”萧若陶好笑地摇摇头,苍培风拉着她坐下,冷毅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笑容:“若陶已经暂时将水泽封印,但她并非嫡传,灵力不济,为保万无一失,还需你亲去查看。”景墨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敢勉强睁开眼。床顶上是白色纱帐,看起来十分朴素。床边只有张木质小桌,桌上倒是放着个茶壶。他爬起来,就着茶壶灌两口水,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这样躺着不是办法,景墨干脆起身下床,慢慢吞吞往外挪。这人是萧云泉亲自扶回来的,家仆半点不敢怠慢,见他开门,马上迎上去,恭敬地问:“景公子,有什么吩咐?”景墨气若游丝:“没有没有,我就在附近转转,片刻就回。”家仆不敢阻拦,只能小声提醒道:“景公子请小心,最近水泽有异,请公子千万不要去水泽附近走动。”景墨点点头,只觉脚下仿佛踩着团棉花。他两步三晃,走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个黑漆漆的建筑。这黑漆漆的建筑,为何莫名有些眼熟?会不会是萧云泉提到的那个厅?什么厅来着?景墨偏头思索良久,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奇心起,他慢吞吞绕到前面,抬头细看,只见门头上残留着大半块牌匾,其上古长空三个字还算清晰,前面还有一个字,隐约好像是万?万古长空?哦,对了,是长空厅。景墨点点头,绕过长空厅,继续向前,走了没一会儿,看见个小水塘。水塘边突兀地长着棵参天大树,水塘里既没植物,也没假山,只有黑黝黝一潭水。他不经意间瞟过水面,微微皱眉。水里仿佛有个白色东西,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景墨下意识想看清晰些,却不想这一努力睁眼,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直直栽倒,顺着滑溜溜的地面,径直滚进水塘。萧云泉他们抵达水泽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见有人来水泽捣乱,苍培风不由分说直接出手。萧云泉没想到会在这看见景墨,更没想到景墨会掉进水里。他眼见景墨春衫尽湿,小股水流沿脸颊蜿蜒而下,一时晃神。再回过神来,他便看见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景墨,因闪躲不急,被苍培风拍回水中。“竟然敢来水泽滋事?我看你是想有去无回。”苍培风一击得手,大吼一声,唤出本命灵器就想再补几剑。萧云泉脸色发冷,飞身将其拦下。景墨在水里扑腾半天,好不容易扒住岸边,再次爬起来。他忍着眩晕抹把脸,看清岸上情形后,心一点点往下沉。萧云泉正冷眼盯着他,脸上半分笑容都没有。“宗主,苍宗主,景公子。”家仆从一旁冲出来,扑通跪在萧云泉身前。他看没人开口,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景公子说要出来透透气,小的已经提醒过,不能来水泽,这...小的见他一直未归,出来寻人,谁知道...”“出来。”萧云泉根本没理会家仆,两只眼睛死死盯在景墨身上,景墨浑身湿漉漉的,在水中抖个不停,脸色也苍白的不像样子。苍培风听到家仆的话,目光更冷:“姓景?聚龙山景家?莫非,他就是景轻尘?”萧云泉微微颔首,视线依旧紧锁在景墨身上。“你居然把他带回临川水泽?”苍培风又是诧异又是不满。“出来。”萧云泉微微皱眉,盯着景墨再次开口。要是平时,景墨还能调笑一句水里凉快,但见萧云泉神色,他最终沉默着爬上岸,捏紧双手不置一词。“你进入水泽是何居心?”见真是景墨,苍培风拔剑再刺。景墨下意识闪躲,不知是晕船未好,还是脚下太滑,他虽然勉强避开剑锋,整个人却往旁边歪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水泽地面,皆是特殊石材制成,若结结实实摔下去,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萧云泉眉头紧锁,看着景墨全身湿透的样子,迟疑刹那,最终还是往前挪挪,伸手去扶。可景墨脚下打滑,竟原地打转,正好避开萧云泉双手,不偏不倚跌进他怀中。怀里莫名砸进个火热的躯体,萧云泉顿时眉头缩得更紧,脸色也阴晴不定起来。预期中的疼痛并没到来,景墨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片月白色,上面还用金线绣着暗纹。他错愕片刻,居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金线,心里忍不住感慨,这萧家果真是有钱啊...萧云泉见他神色有异,一时也顾不得厌脏避嫌,抬手便往他额上探去。手掌才刚刚触碰到景墨额头,便觉掌心之下灼热异常,萧云泉心头一跳,沉声问:“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景墨这会儿觉得更晕,只想赖在萧云泉微凉的怀抱里,不再起来。然而他只是再次偷摸金线,随即推开萧云泉,勉强站直:“发烧?不至于吧,萧公子你肯定摸错了。”萧云泉先被蹭了满身水,紧接着被推开,继而又听到这个称呼,脸色越发难看。“云泉,别跟他废话。”苍培风自觉这个情形不太对劲。他连忙对着景墨厉声道:“你老实交代,究竟为何而来?进入水泽又是何居心?”“啊,你问这个啊?”景墨只觉眼前景象乱转,他闭上眼忍耐片刻,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上是个白玉圆环。苍培风看着圆环,提高声音再次发问:“你是想说,这是你从水泽里捞出来的?笑话,这些天我日日都来水泽,怎么从没见过。云泉,此人素来心思歹毒,又如此可疑,不把他扔进牢房拷打一番,怕是不肯说实话。”“我又怎么会知道,苍宗主你为何没见过?”景墨低声反问。“你还嘴硬。”苍培风顿时声音更高。景墨觉得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可已经没什么张嘴力气,他深吸口气,尽可能稳住身形。“景家以眼力见长。”萧云泉突然出声,抓过玉环扔给家仆,自己则再次上前,扶住景墨肩膀。景墨此时全身无力,倒是真想靠在萧云泉身上,但转瞬间,又想到苍培风的话,联想到萧云泉脸色,他一边挣脱一边质问:“你要干什么?”景墨挣扎太过厉害,萧云泉不得已加大手上力度,沉声道:“别动,你发烧了。”这是陷入黑暗前,景墨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次睁开眼时,床顶纱幔已经变成月白色,花纹样式十分精致。景墨眨眨眼,想开口,才发觉喉咙火辣辣地疼。他只好闭上嘴,扶着额头慢慢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他连忙看向手腕,见腕带还好好绑着,他松口气,这才仔细打量四周。床边有个精致小木台,上面放着套茶具。看着茶壶描金纹饰,景墨下意识笑笑,这茶壶一看就是萧家喜好。他抓起茶壶,慢吞吞给自己倒杯茶,举起茶杯轻轻嗅嗅,只觉得茶香清冽。一杯茶下肚,景墨感觉喉咙舒服不少。看样子,萧寂那家伙,没把自己扔进牢房不算,还给换了更好的房间?他再次环顾四周,心里突然出现个猜测,看这情形,这房间,难不成是萧云泉自己的?第12章 我比你大多少“你醒了。”萧云泉推门进来,看见景墨已经起来,冰冷的眼眸中显出丝笑意。景墨见惯他脸上虽笑,眸色却淡漠的样子,突然见他眸中也带上笑意,一时竟然有点晃神。“想什么呢?还晕?”萧云泉走近些,略带疑惑地看着他。自己居然看人看呆了,景墨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转移话题:“饿了。”萧云泉听他声音略显嘶哑,不自觉皱起眉,想到他背部发炎的伤口,叹口气:“是该饿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啊?这么久?”景墨也吓一跳。待看到萧云泉神色里的担忧,他玩心大起,笑着调侃道:“那寂寂,你有没有衣不解带,守我两天两夜啊?”回应他的,是萧云泉一记白眼。“哎,不闹了,说正事啊。那个玉环,真是我在水里捡的。”景墨收起脸上嬉笑,脸色微凝。萧云泉道:“那个玉环应该是周家之物,看质地,多半是家主周晋贴身之物。”“周家?”景墨问。想到他记忆全无,萧云泉开口解释道:“周镇的周家,与萧家还算世交。”景墨注意力完全被周镇两字吸引力,他惊讶地看着萧云泉,眼睛瞪得溜圆:“粥镇?那个镇的特产,难道是粥?”景墨对食物的喜爱,萧云泉算是彻底领教了,他无奈地笑笑:“周镇特产是不是粥,我不知道,但是你,倒是真该起来喝点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