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颜烛转身走向台阶,他身边的胡文佑赶紧劝道:“陛下,下面战局混乱,刀剑无眼,您还是留在城楼上吧,万一龙体有恙……”“无妨,”颜烛微微一笑,手执昆吾剑,道:“朕当与众将士并肩作战。”战鼓声声如雷鸣,城外铁骑将二皇子和江南军围住,城门打开,城内禁军冲入战局。“茯苓!”茯苓回头,方才元帅的威严一下就没了,他像个孩童一般,见到了心爱之物,高兴地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向颜烛招手。“小心!”茯苓稍一侧身,便将偷袭的人一刀斩至马下。“颜烛!”外面占据混乱,两人隔着一段路,四处都是士兵互相厮杀,一时无法靠近。颜烛道:“江南也是我朝国土,江南人自然也是朕的子民,投降不杀!”这群江南私军与死士不同,很多人都是逼不得已,为了养家糊口,这才愿意出来给人卖命,之前二皇子还有可能当皇帝,如今茯苓带着骑兵赶到,傻子也能看出局势不对。一支军队一旦失了斗志,胜负便已定。战鼓、战旗,火光漫天,在刀剑相交的击杀中,这场夺嫡之争,终于在二皇子被生擒之后,落下了帷幕。天幕之上,阴沉的乌云被撕开一道裂缝,耀眼的阳光照下来,照在城楼上的瞭望台城楼,将城下的士兵、草木、砖瓦,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圈入日光之中。拂去这几日的火尘,颜烛和茯苓并肩照在城楼上,一人提刀,一人执剑。颜烛伸手,与茯苓十指相扣,两人面对面,在对方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相视一笑后,同时望向城下。丁淮已经带后面的大军赶到,他看了一眼城上的人,微微一笑,下马后,恭敬地跪下叩首:“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城下数万将士纷纷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茯苓轻轻地松开颜烛的手,手中龙牙刀回鞘,也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颜烛把他扶起来,依旧拉着他,走到城墙边,道:“平身。”颜烛的声音带着内力,清楚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今后,朕定当竭尽全力,让天下海清河晏,国泰民安!”城下众人齐声回道:“我等必将誓死追随陛下。”“我知道这个,”茯苓笑道,“这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对,”颜烛点点头,他牵着茯苓的手,望着那双澄澈的柳叶眼,眉间笑意温柔似水,“从今往后,你是大元帅、大功臣,是天下第一刀客,也是第一侠士,你我的名姓会一起留在史书之上,这天下再无人会诋毁你,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天光太盛,茯苓的眼睛有点红,但眼中尽是笑意,他用力的点点头:“好。”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注)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此时乌云尽散,正是万里晴空,千山万水都映入眼底。这天下,终于破开云雾,迎来万丈日光。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有结束哦!ヾ(≧u≦*)ノ〃利剑光耿耿,佩之使我无邪心。——韩愈《利剑》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王孙满对楚子》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释心月《示圆阇梨偈》补充: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五灯会元》第80章“陛下,槐山派掌门韩斌求见。”寝殿里,颜烛刚把茯苓抱起来,两人还没亲上,李忠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又不能装作听不见,两人只好停下来。颜烛微微蹙眉,把茯苓放下来,吩咐道:“让他先等着。”茯苓不太高兴的瘪嘴:“来得可真快。”“无妨,”颜烛安慰道,“我们先把事处理了,以后时间长着呢。”茯苓点点头:“好吧,反正看他倒霉也挺有意思的。”二皇子被擒,这下槐山派真成了叛军,之前又出了韩元光的事,槐山派的名声可谓一落千丈。韩斌面容有几分疲态,他旁边还带着双眼通红的韩月琴。茯苓道:“韩掌门,皇上没治你们槐山派叛乱的罪,你们这是上赶着来自首了?”韩斌看了茯苓一眼,竟然什么也没反驳,他淡淡道:“陛下要如何才肯放渊儿一条性命?”茯苓嗤笑一声,道:“陛下如何能放?你老糊涂了吧?”韩月琴怒目而视:“我爹没和你说话!你算什么东西?”“师妹,”颜烛开口道,“茯苓是我朝大元帅,是天下第一刀客,亦是朕心中挚爱,容不得别人侮辱半句,你若再失言,休怪朕不念情面。”“听见没?”茯苓抬抬下巴,“我是什么人听明白了没有?你以为我不打你,是因为打不过你吗?你年纪轻轻的,也糊涂不成?”“你……”韩月琴气得脸色发白,不过倒没再说什么难过的话了,她看向颜烛,恳求道:“师兄,你放我表哥一条生路,我保证他不会再威胁你,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废了他的武功也行……”颜烛冷冷道:“让朕放过他?若今日被擒的是朕,此时恐怕早就死了。”茯苓道:“我没带人端了槐山就算给面子了,你们还有脸来求情?”颜烛道:“二皇子作恶多端,他勾结通天教和柔然六王子,通敌叛国,还害得江南毒蝎泛滥,他死有余辜。”韩斌立即道:“不可能!”“二皇子府搜出的书信即可证明,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至于他练邪功的事,”颜烛道,“今日当众问斩之时,一看尸体便知。”韩斌霍然起身:“今日问斩?!”“对呀,今日午时三刻,”茯苓语气轻快道:“你们现在过去,估计就能见到他人头落地了。”韩斌带着韩月琴,当下便要出宫。茯苓在后面接着道:“陛下仁慈,念在兄弟一场,给了个痛快,若是换我去行刑,那可就不一样了,我一定要把这畜生千刀万剐,吊在城门上受人唾骂……”颜烛道:“韩掌门留步,朕还有话未说完。”茯苓一听,马上向前几步,纵身一跃,落在韩斌和韩月琴身前,龙牙刀挡在这二人身前,“陛下让你们留步,耳朵没聋吧?怎么听不懂人话?想抗旨不成?”韩斌咬牙问道:“陛下……还有何事?”“韩贵妃和四皇子不知所踪,朕认为韩掌门应当知情,若是韩掌门愿意送他们二人入宫,朕的皇宫里养两个吃饭的闲人倒也无妨,”颜烛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如若不然,朕只好亲自派人去寻,然后顺便送他们下去与二皇子团聚。”茯苓补了一句:“说不定落在我手里,我帮陛下送他们上路,方才我说什么来着?哦,千刀万剐,我刀法很好的,当年冬青门都见过我切黄瓜……”“我明白了,”韩斌极力忍住怒意,从牙缝挤出来几个字:“陛下能放我们走了么?”颜烛想茯苓示意,茯苓把刀一收,道:“走吧走吧,去晚了尸体都凉了。”两人急匆匆的走了,茯苓笑着歪到椅子。颜烛坐下,拿起桌上的桂花糕,给他喂了一块,道:“你在冬青门切黄瓜做什么?”“做饭啊,”茯苓嚼着桂花糕,道:“我以前在冬青门当过两年伙夫呢。”就茯苓这个能看不能吃的手艺,竟然还能当伙夫?颜烛惊愕道:“两年,那……挺不容易的。”茯苓摆摆手,道:“那都不算什么,我也没有多辛苦。”颜烛同情的想,冬青门吃了两年茯苓做的饭,也不知如何撑下来的。其实茯苓只是蒸馒头,冬青门只吃了他做的一顿饭菜,就及时止损了,若是吃上两年,恐怕已经把门派都吃覆灭了。倘若每日吃饭都成了折磨,还在江湖上搞什么争斗?“传膳吧,”颜烛问,“饿了没有?”茯苓笑道:“饿了,想吃白煮蛋。”颜烛让人传了一桌子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净手之后,拿了一个鸡蛋,开始剥壳。颜烛一边剥壳,一边道:“大战之后,朝中事务众多,我接下来恐怕有很多事要处理,难得像现在这么清闲了……”“我明白,”茯苓一口咬住颜烛手上那个白嫩的鸡蛋,道:“你忙你忙,我没事的时候就在宫里四处转转。”颜烛拿帕子给他擦嘴,道:“委屈你了。”“这有什么委屈的?”茯苓笑道,“我天天待在你身边,吃着御膳,睡着龙床,多潇洒啊。”颜烛也笑了,但心里仍旧不能完全释然。今后茯苓真的愿意永远待在皇宫,陪他困在这三寸之地么?两人用完膳,很快便洗漱休息了。一连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如今尘埃落定,与心上人共枕,忍不住生出缠绵之意。茯苓想了想,翻身拱到颜烛怀里,凑近去吻他。颜烛伸手环住茯苓的腰,数日未曾亲近,如今二人气息相缠,颜烛的呼吸几乎一下就被打乱了,他的声音有点哑:“不困么?”“此时月光正好,正是美景良宵,困什么?”茯苓抬起头,月光从床帷里透进来,照进他那双柳叶眼里,明明暗暗之中,带了几分旖旎的魅惑。颜烛不再多话,抱着怀里的人,吻了上去。天光微亮,颜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在他发间落下温柔一吻,接着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给他盖好被子,接着翻身下床。温存过后,即使心中万般不舍,颜烛也不得不起身,朝堂上还有诸多事务,他必须得去上朝。“他还在睡,”颜烛示意等候服侍穿衣的宫人不要出声,轻声道:“吃食一直备着,他醒之前,任何人不得来打扰。”宫女低眉垂首应道:“是。”颜烛穿上明黄色的龙袍,戴上十二旒冕冠,李忠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李忠跪下行礼:“陛下。”“平身,”颜烛道,“查出泄露遗诏消息的人了么?”李忠起身,答道:“差出来了,就是先帝身边的赵公公。”“知道了,直接杖毙吧。”快到金銮殿,颜烛突然停下来,道:“今后茯苓在宫里不受限制,他想去哪儿干什么都行,有什么想要的都想办法满足,但是——”颜烛顿了顿,接着道:“没有朕的允许,绝不许他出宫。”李忠道:“是,微臣明白。”之前茯苓在丹穴峰失踪的时候,颜烛心里万念俱灰,后来噩梦不断,总梦见茯苓落崖的那一幕,无论他怎么追赶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茯苓落入那万丈深渊,那种无力的绝望,他此生都不想再尝第二次。颜烛恨不得永远把茯苓圈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哪儿,确认他平安无事。等茯苓醒来,已经日头过半,身旁的床榻都凉了,他撑着身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听见床边有陌生的脚步声,一下便清醒了,立即翻身抄起床头的龙牙刀。泛着寒光的刀刃,吓得端着水盆的宫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公、公子,是陛下让奴婢伺候公子起床……”“啊,不好意思,”茯苓收了刀,“我自己来就好,你把水盆放下吧。”宫女赶紧点头,哆哆嗦嗦地放下水盆。茯苓洗了把脸,感觉腰上一阵酸痛,他一边揉着腰,一边在坐下来,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旁边还有一小碟桂花糕。茯苓坐在椅子上,刚要动筷子,旁边的宫女犹豫着,还是开口道:“公子,陛下说要来和您一起用膳。”“哦,好啊。”茯苓点头,正打算用筷子去夹桌上的排骨,那宫女又道:“您……不等陛下来了再动筷子吗?”茯苓一愣:“啊,我得等他来?”宫女点头,声音有点发抖:“是,您先动筷子,这……不合规矩。”茯苓这会儿已经很饿了,但他还是放下筷子,道:“对,我等他来,等他来了一起吃。”颜烛今早上朝,首先得解决二皇子留下的江南私兵,那日韩斌去了刑场,亲眼目睹了二皇子尸体发黑,心中大为惊骇。二皇子练邪功、勾结通天教和薛承昱,已是不争的事实。槐山派就算这些年做了些不光彩的事,也还是留有底线,皇子夺位不算什么,历代都有,但通敌叛国是为天下不齿。他竟然还害江南毒蝎泛滥,江南是槐山派所在,他拿着槐山派给他的助力,用江南的便利和势力,去害江南?!韩斌难以置信地看着外甥的罪状,颜蛟发黑的尸体和血液都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多的话一句也没有说,韩斌当日就离了京城,以后一切事槐山派都不会再插手半分。亲舅舅又如何?利益面前,何谈血亲?韩斌只觉得心灰意冷。第81章茯苓饿着肚子,撑着头,盯着一桌子菜干瞪眼,桌上的菜凉了又换热的,一个时辰之后,颜烛终于匆匆赶了回来。“怎么不动筷子?”颜烛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摘了头上的发冠,皱眉对旁边的宫女道:“你就看他这样饿着?朕要你们留在这儿干站着的?”那宫女瑟缩着,跪下来道:“陛下,但这不合规矩……”颜烛语气严厉道:“朕说了,什么规矩也不许拘着他,朕说的话没有规矩管用?”那宫女赶紧磕头:“不是,奴婢不敢……”“你别怪她,是我想等你一起吃饭,”茯苓拉了拉颜烛的袖子,“别气嘛。”颜烛转头看着茯苓,轻叹了一声:“罢了,你起来吧。”宫女眼眶泛红,她站起来行了个礼:“是。”茯苓知道这宫女是三皇子府里出来的,而且是颜烛奶娘的女儿,对颜烛忠心耿耿,所以颜烛才把她放在茯苓身边。这宫女敢冒死说这些话,也是为颜烛好。茯苓往颜烛的碗里夹了一个块排骨,道:“你刚继位,现在事情乱七八糟的,朝中二皇子的人还没除尽,等着挑你的错处呢,一点规矩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排骨刚落进颜烛的碗里,那宫女哑着嗓子又道:“公子,给陛下布菜当用公筷。”“你不说我不说,这谁会知道啊?”茯苓看了宫女一眼,把筷子伸回颜烛碗里,妥协道:“好吧,那我夹回来?”“别,”颜烛用筷子按住那块排骨,对宫女道:“你下去吧。”“是。”宫女仍旧红着眼,看了一眼两人交叉在一起的银筷,行了个礼退了出去。颜烛把那排骨夹起来,放进嘴里,这排骨味道很好,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茯苓从前多逍遥恣意,背着一把龙牙大刀,来去自如,如今为了他,甘愿受束缚,连吃个饭都不自在。茯苓嚼着排骨,察觉到颜烛的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颜烛神情复杂,他放下筷子,心疼地抱住茯苓。“怎么了?”茯苓拍了拍颜烛的后背,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去蹭他的脸,“你不喜欢这个糖醋排骨的味道吗?”颜烛不说话。茯苓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真没事,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结果这饭颜烛没能吃几口,有大臣要面圣,颜烛匆匆扒了两口饭,又走了。颜烛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递上来奏章,揉了揉眉心,道:“朝廷派大臣驻守西北都护府,但还缺一个制得住柔然十六部的人,此人绝不能对朝廷有二心,众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御书房中的大臣都低着头,一时沉默。身穿二品官服的丁淮上前一步,道:“微臣认为有个人可以胜任。”原本的户部尚书是二皇子的人,丁淮因为有战功,得以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颜烛道:“丁爱卿不妨说说看?”“谷浑宇,谷浑泓死后,谷浑氏在十六部中仍旧影响不小,谷浑宇是这一脉首领唯一的后人,又是纥奚成的外甥,”丁淮道,“而且他还是叶元帅的徒弟,此人我接触过,虽还是个孩童,心性品行都不错,叶元帅与他有师徒之情,还救过他的命,他不会有谋反之心的。”吏部尚书不赞同道:“但他始终是个胡人,现在不会谋反,焉知以后不会?”丁淮道:“当然要是胡人,不是胡人柔然十六部会听命于他吗?”礼部尚书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听从叶元帅,但叶元帅也出自柔然,万一日后……”丁淮立即道:“张大人慎言!叶元帅此次领兵西北,大败柔然,你我此刻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莫要让忠臣良将寒了心!”颜烛斩钉截铁道:“叶悠绝不会谋反。”“是微臣失言了,”礼部尚书拱手道,“但历来武将掌兵,容易功高过主……”“不必多言,朕心里有数,”颜烛打断道:“谷浑宇很合适,此事就这么定了,尽快拟个章程送上来。”“是。”众人散了,唯有胡文佑还站在原地,道:“微臣还有一事。”胡家是原来皇后的娘家,胡文佑就是颜烛的表弟,胡丞相的儿子,完完全全的自己人。颜烛的面色稍缓,道:“胡爱卿但说无妨。”胡文佑道:“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就绪,但祭祀先祖还差至关重要的一环。”颜烛问道:“还差什么?”胡文佑答道:“还差一位皇后。”颜烛的脸色当下沉了下来:“朕如今没有立后的打算。”“陛下不可能永远不立后,”胡文佑面不改色道:“不如早立下来,也好有所稳固。”颜烛冷声道:“稳固?稳固什么?你们想要朕娶谁?”“陛下的师妹,槐山派掌门之女,韩月琴。”颜烛呵斥道:“荒谬!她是颜蛟的表妹!”“但槐山派势大,此前又吞并了川穹门,若是得了这个助力,不仅能稳住韩家,还能让陛下稳住江湖,可谓一箭双雕,”胡文佑平静道,“而且韩月琴是陛下的师妹,她的心向着陛下,之前还给霍山派通风报信,韩斌让二皇子寒了心,他只有这么一个视若珍宝的女儿,今后也只能帮着陛下。”颜烛坐在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朕不会娶她的。”胡文佑跪在地上道:“望陛下三思。”颜烛道:“不必再提,祭祀大典上朕一个人就够了。”胡文佑道:“可此前从来没有这个先例……”颜烛道:“那就朕就当这第一例。”胡文佑依旧跪着不肯起身。颜烛沉默片刻,道:“来人,送胡大人回府。”胡文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侍卫轻而易举的就把他架了起来。胡文佑挣扎道:“微臣即便出了宫,也要跪在金銮殿外,求陛下三思!”“罢了,你且在此处跪着吧。”颜烛翻看折子,好几本都是让他快点立后的,他有些烦躁地把这些奏章合起来,都扔到一旁。“李忠。”李忠应声进来:“臣在。”颜烛道:“过几日续修玉牒,把二皇子和四皇子除去,将叶元帅的名字加上。”胡文佑抬头,惊愕道:“陛下,玉牒向来只记载宗室,不记载宗室之外的功臣……”“朕什么时候说把他当功臣来记了?”颜烛道,“他的名字和朕记在一起。”李忠早知其中缘由,垂首应道:“是。”“玉牒上有名,朕给了一个交代,今后不许再有人拿祭祀大典说事。”颜烛道,“胡大人请回吧。”胡文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陛下,这恐怕不妥,陛下!”颜烛淡淡道:“来人,送胡大人回府。”两个侍卫进来,干净利落地把胡文佑架走了。胡文佑被架着,口中仍不断道:“陛下,这不妥啊!陛下三思!陛下……”颜烛头疼地靠在椅背上,问道:“槐山派那边怎么说?”李忠道:“韩斌说,若是您肯娶韩月琴,就把韩贵妃和四皇子送来。”“怎么,槐山派还想再出一个韩贵妃?”颜烛冷笑道:“不愿意自己过来,且让他们等着瞧吧。”御书房这边热闹,茯苓在寝殿里吃完了饭,中午又睡不着了,索性在宫里四处转转。颜烛十年未归,府中只有几个从前宫里就送来的丫头,吃了三皇子府十年的白饭,整日无所事事,已经熬成了几朵有些发福的黄花。茯苓如今“宠冠后宫”,那可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四处转了转,茯苓竟然碰见了韩月琴。茯苓问道:“你怎么没回槐山?你爹不要你了?”韩月琴也有点意外,她毫不示弱道:“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后宫,臣子不得随意入内,你不怕我告诉我师兄?”“你说呗,反正你师兄说了,这皇宫里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茯苓笑了笑,道:“不过我还是回寝殿吧,我怕他见不到我着急,你这里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好看的。”韩月琴气道:“你别以为师兄会一直喜欢你!”“为什么不?”茯苓道,“我不仅武功比你高,还长得还比你好看,他为什么不喜欢我?”韩月琴一时语塞:“你、你……”茯苓接着道:“你赶紧回槐山吧,姑娘家的以后路还长呢,别在这儿死磕了。”说完,茯苓运起轻功,走了。晚上,亥时将尽,颜烛才终于从御书房回到了寝殿里。平时这个点茯苓早就睡了,颜烛轻手轻脚地上床,被子里的人突然一动,翻身起来,把他按在枕头上。颜烛任由茯苓按着,问道:“怎么还没睡?”茯苓的眼里半点睡意也无,那双柳叶眼清清亮亮,他问道:“为什么韩月琴在后宫?”颜烛一愣:“她不是和韩斌一起回槐山了吗?”茯苓心里泛酸:“你别抢我的话!”“此事我真的不知道,”颜烛把茯苓拉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我明日就让她搬出去,好不好?”茯苓这才肯安静地趴回他的怀里。“对了,还有一事,”颜烛轻声道,“我让人把你的名字加到玉牒上了。”茯苓撑起身:“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不是什么大事,本该如此。”颜烛把茯苓又拉回来,轻拍他的后背道:“很晚了,睡吧。”茯苓心里那点不痛快散得干干净净,他闭上眼,很快呼吸就平静下来。他的梦里再也没有可怖的黑暗和血色,只有额间落下的那一点轻吻。缱绻温柔。第82章“这就走了?”“当然走了啊,我们几个在宫里留着干嘛?”邱毅边说,边接过尔绵多嘉手上的包袱,“你真愿意留下来?”茯苓笑了笑,道:“他在这里,我就留在这里。”尔绵多嘉点点头,道:“恩人哪天不乐意待了,就去江南找我们。”茯苓笑道:“你俩过日子我掺和什么?我要是哪天出去,就一个人去四处转转,看尽天下大好河山,那才潇洒快活呢。”邱毅看见他眼里有点点光,还想再说什么,尔绵多嘉扯了扯邱毅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邱毅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好又找了别的话头说:“张发财和王有钱回了弯月帮,万仇门……你打算怎么办?”“以后天下太平,用不上万仇门了,杀手门若有别的去处就去,没有就到春风楼去做探子,或者去天机阁当打手,至于翼山……”茯苓道,“柳姑娘说要改作药王谷,她打算收些门徒,把医术和针法传下去。”“挺好的,”邱毅点点头,拍了拍茯苓的肩,“都挺好,你保重,我们走了。”“你们也是,多保重。”邱毅和尔绵多嘉上马,出了城门,回头看时,茯苓还站在城下,怀里抱着龙牙剑,靠在城门旁,向他们招手。京城的城墙修缮好了,宛如一个巨大的铁盒,把人圈在里面。邱毅眼神复杂,走出半里路,道:“我总觉得,他不应该留在这里。”尔绵多嘉宽慰道:“我相信恩人心里有决断的。”等人远的看不见了,茯苓一转身,发现李忠跟在后面,于是问道:“你怎么来了?颜烛有什么事吗?”“无事,”李忠低下头道,“陛下不放心您独自在宫外走,毕竟现在二皇子还没有抓到,不安全……”有什么不安全呢?就算二皇子出现茯苓面前,也根本打不过茯苓。不过就是茯苓出了宫,颜烛不放心,怕他跟邱毅一起走了,这才派李忠跟着。茯苓什么也没说,牵着自己的那匹黑马往回走。李忠看了一眼马,道:“元帅,您……”“京中不能纵马,这我知道,”茯苓拍了拍黑马的脖子,道:“乌云是西北的烈马,跑不尽兴,索性就不跑了。”李忠无话,跟在茯苓后面,往回走。御书房——“韩月琴留在后宫是你安排的?”颜烛将折子丢在地上,冷冷道:“你连朕的家事也要管?”胡文佑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是微臣安排的。”颜烛回头,惊愕道:“舅舅?”身着一品官服的胡丞相走进来,慢慢地跪在了地上,道:“是微臣授意的。”颜烛快步上前,将胡丞相扶起来,“舅舅前几日说身体不适,今日怎么亲自来了?”“陛下,”胡丞相诚恳道,“就算不是韩氏,也请陛下早日立后,稳固朝纲,让后宫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陛下诞下子嗣。”“朕不会娶她,也不需要用后宫稳固朝纲,”颜烛道,“此事朕心里自有打算,就不劳舅舅费心了。”胡丞相沉默片刻后,问道:“可是因为叶元帅?”提到茯苓,颜烛的神情柔和下来,他道:“没有他,亦不会有今日的朕,舅舅,朕对他是真心的。”胡丞相静静地看着颜烛,这个十年未见的外甥,眨眼间已成了杀伐果断的君王,眼里的坚定和执着,让胡丞相想起自己故去多年的妹妹。他贵为皇后的妹妹,也曾经有这样坚定不移的目光。半晌,他轻叹一声,道:“陛下向来有自己的考量,是微臣多言了。”颜烛微笑道:“舅舅一心为朕,朕明白。”送走了胡丞相和胡文佑,颜烛去了韩月琴的住处。“师兄!”韩月琴兴高采烈地要给颜烛倒茶,颜烛伸手拦了一下,道:“不必了,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韩月琴察觉到他话里的疏离,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师兄不必与我客气,我……”“师妹,之前的事多谢你,我不会再追究槐山派的事,”颜烛看着韩月琴,眼里一片淡然:“你走吧。”韩月琴眼圈一红:“师兄,你明知我对你……”“我知道,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姓韩,是颜蛟的表妹,我不可能会娶你,更何况,我对你没有半分情意,我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此生非他不可。”颜烛的语气很平静,在韩月琴听来却字字如刀割。“师兄……”“你回去吧,”颜烛道:“你以后还是槐山派掌门之女,能过很好的生活,何必留这里呢?”韩月琴不死心地摇头:“师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只要留在你身边,我可以不当槐山派……”颜烛道:“师妹,我和他之间,不能有别人,什么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