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烛道:“我从不后悔。”“要不咱们先商量现在怎么办?”邱毅道,“就被蝎子堵在这儿不成?”那一群毒蝎畏惧附茯苓的血迹,不敢上前,可也不后退,乌压压都挤在这条地道里,把他们堵在石墙前。颜烛走到石墙前,把火折子递给茯苓照亮,然后将耳朵贴在石墙上,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几声。“后面是空的,应当有路。”茯苓问:“那我们把这墙砸了?”颜烛道:“我的意思是……”然而他还未说完,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沙子混着石头从头顶洒下来,混乱之中,颜烛只来得及把身边的茯苓拽进怀里,努力稳住身形,石头移动时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静下来茯苓从颜烛怀里探出头,伸手把他脸上的灰抹掉,问道:“没事吧?”颜烛笑着摇了摇头,松开茯苓,牵起他的手。这里还是一个地道,与方才的地道没什么区别,但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不见了踪影。“邱毅!发财!有钱!”茯苓喊了几声,“能听到吗?”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茯苓:“看来是听不到。”颜烛道:“方才可能是有人触动了机关,改变了地道位置。”“谁啊,这么多手多脚的,这下好了,不知道跑哪儿来了。”茯苓皱眉看着羊皮卷,“这后面画的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颜烛接着火光,仔细辨认了一番,道:“几条路交错在一起,应当是可以变动的‘活道’,我们做下记号,先往前走走,争取在下次变动之前走出这个区域。”“幸亏我跟着你啊,那三个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来,”茯苓拉着颜烛的手,道:“发财和有钱我倒不太担心,邱毅要是一个人就完了,他肯定走不出来的。”颜烛道:“无妨,待我们弄清了地道变化的规律,不难找到他。”黄有才将手从石头做的小兽上放下来,那小兽被移动了位置,此刻正面向墙立着。黄世才语气稀松平常的问道:“永权兄为何这般神情?”刚经历一阵天旋地转,廖平涛半个身子都贴在墙上,他站直了身,问道:“黄兄,你、你这是做什么?”“前面就是墓室了,《红阳无极功》就在那里,”黄世才抽出佩剑,缓步走近:“可我并不想与你们分享。”“黄门主这是想杀人灭口,独霸功法?”廖平涛也抽出佩剑,“川穹门自诩江湖武林正派,没想到竟如此阴毒!”“阴毒?”黄世才冷笑一声,提剑便毫不留情的攻去,“江湖争斗向来如此,你们来这墓穴,谁敢说心里不是这般打算的?”廖平涛使出全力才挡下这一击,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能算高手,但和各门派的顶尖高手相差很远,潼南派掌门的位置坐得并不太稳当,这也是他此次来西北的原因——他已年过半百,实在是资质有限,剑法和内力均难以突破,他希望能通过《红阳无极功》大大提升自己的武功。然而注定是做不到了,他只能带着不甘躺在血泊中,在这无人知晓又暗无天日的地道里,永远的合上了眼。黄世才收了剑,把剑上血迹擦去,拿出地图,看着图中央那个暗红色的纹样,他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抬脚越过地上的人,向地道深处走去。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大家记得来评论呀,今晚发红包!红包虽小,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家莫要嫌弃哈|( ̄3 ̄)|第48章地道里不见天日,茯苓和颜烛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次拐弯,踏入一条新的地道,一走进便听见一声轻响,地道两边的灯由远及近依次点亮。颜烛收了火折子,道:“应该是要进入墓穴的中心区域了。”茯苓点点头,刚要抬腿向前走,脚下铺着的石板有些松动,他察觉但到不对劲,赶紧运起轻功向后一跃。待茯苓在后方站定,他方才所立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然而只是一瞬间,那石板又很快浮上来,恢复了原样。茯苓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还好我反应快啊。”“这里有机关,”颜烛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把他拉到身前,“不要离开我半步。”“没事的,”茯苓拉住他的手,“我身手很好的。”二人说话间,地道两旁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三枚银针破空而来,地道里光线虽暗,茯苓在黑暗中听力极好,他拉着颜烛齐齐侧身。这三枚银针过后,又是另三枚银针袭来,颜烛将茯苓拉至身后,他的耳力比起茯苓也分毫不差,侧耳细听后,手腕翻动,提起昆吾剑挽了一个剑花,将银针尽数挡下,银针之后紧跟着一只飞镖,但最后这只飞镖却失了准头,只从他们身边擦过。飞镖钉在了三丈之外的石墙上,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咔”的一声,脚下骤然一空,慌乱之间,茯苓只来得及用力将颜烛向前推,自己则跌入黑暗之中。“茯苓!”颜烛猛的转身,地面又迅速的恢复了原样,他心急如焚的蹲下身,用力捶了一下石板,沉闷的响声和拳头上传来的钝痛,让他勉强冷静下来,站起身去看钉在石墙上的□□。飞镖确实钉在了一个开关上,但开关出已经被尖利的飞镖穿破,无法再启动了。从方才的毒蝎到现在的银针和□□,毫无疑问,有人藏在暗处搞鬼。然而那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石壁和长长的地道。但方才的银针和飞镖实在太过凑巧,不像是墓穴里的机关,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颜烛眼中墨色翻涌,手中紧握昆吾剑,顺着飞镖射出的方向走。茯苓直直往下坠,他运起轻功,控制身形,借力翻了个身,减少冲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方才动作幅度稍大,手臂上的伤口穿来丝丝疼痛,茯苓微微皱眉,并未在意,眼前一片漆黑,他把火折子拿出来,用力吹亮,一步一步谨慎的向前走,火折子能照亮的地方不多,在黑暗中他听见了一点微弱的呼吸声。茯苓立即警觉起来,小心的注意周遭的动静,走了几步,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赶紧后退,脚下传来一声闷哼。这声音极耳熟,茯苓一愣:“邱毅?”接着他蹲下来,接着火光,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人,确实是邱毅无疑,茯苓把他扶起来,“邱毅,你怎么了?醒醒!”邱毅没有反应,紧闭着眼,火光太暗,茯苓看不清他的脸色,四下查看也没见他身上有伤,只看他嘴边的一点黑血。黑血……是毒!“邱毅!邱毅,兄弟你别吓我……”茯苓心里一乱,去探的鼻息,发觉他还有呼吸,可怎么都摇不醒,茯苓把他架起来,“没事的,我马上带你出去……”“茯门主不必担心,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茯苓停下脚步:“谁?”一点火光自远而近,拿着火折子的人披着一身毛裘披风,缓步而来,走至茯苓身前,他拱手道:“茯门主,我们又见面了。”“谷浑泓?”茯苓先是有些意外,接着便沉下脸道:“你知道我是谁?”“自然是知道的,我若是不知茯门主的身份,又怎会将事情托付与你呢?”“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你这是什么意思?”茯苓紧紧的盯着他看,“邱毅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谷浑泓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道:“不过我说的不是《红阳无极功》的事,之前只是为了让你打开墓穴,《红阳无极功》我便可以自己找,我想让茯门主答应一件别的事。”茯苓眯起眼,动了杀意:“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不会,”谷浑指了指靠在茯苓身上的邱毅,“我要是死了,无人解毒,他也是死路一条。”茯苓道:“出去我自然会想办法。”谷浑泓微微一笑:“若是能让你想出办法来,我岂不是多此一举?何况以他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撑到出去,还不好说呢。”茯苓咬牙道:“那你要如何才肯解毒?”谷浑泓道:“我说了,只要茯门主答应我一件事,我自然帮他解毒。”“什么事?”“在此之前我想问,茯门主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能打开铁门,为什么毒蝎会畏惧你的血?”“这都是你他妈算计好的,”茯苓冷冷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找死。”“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谷浑泓摇摇头,“茯门主如今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么?”“有屁快放。”“红阳教教主叶晟并不是柔然人,但红阳教却沿袭柔然的信仰,以东为贵、尚日,你可知道为什么?”谷浑泓的眼里透着火光,但火光再如何亮,似乎也无法将他眼中黑雾驱散,谷浑泓接着道:“因为他的夫人是柔然人,据说还是柔然第一美人,但江湖上却无人见过其真容,因为她不仅是柔然人,她还是柔然的巫女,甚至在此之前已经嫁人,且育有一女。”茯苓仍旧冷冷的看向他。“也就是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谷浑泓很轻的笑了一声,道:“这样一个不清不楚、身份复杂的女人,却成了叶晟此生挚爱,以至于他力排众议、金屋藏娇,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还要尽全力把她送走,难怪人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茯苓道:“你觉得我会信吗?”“事实就是如此,你不是看到了吗?柔然人认为万物有灵,那毒蝎畏惧巫女的血,因为巫女是能与自然沟通的人,受到庇护,它们畏惧你的血,因为你是巫女的儿子,至于叶晟……”谷浑泓勾了勾唇角,道:“到了陵墓中心,找到了叶晟的尸骨,滴骨验亲,一验便知。”谷浑泓所说的一切看似天马行空,却条理清楚,句句甚至都有迹可循,茯苓感觉眼前仿佛蒙着一层雾,他皱眉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很简单,你看到我生得这模样就知道了,胡人和汉人都不待见我,但你不一样,你是叶晟和巫女所生,胡人当时崇拜红阳教,自然也会跟随你,”谷浑泓道,“我要你加入我,助我搜集这一部分力量,扩大通天教。”茯苓瞳孔一缩:“通天教背后原来是你?”谷浑泓点点头:“不错。”茯苓立刻道:“通天教夺人性命,极其阴毒,我绝对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那是因为《红阳无极功》的章节不完整,不过今日能找到其他章节,茯门主不妨考虑考虑再做决定,不仅是为了你在这个兄弟,还为了你自己。”谷浑泓不紧不慢道,“其他江湖门派一旦知道你是叶晟和巫女的儿子,是红阳教的余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茯苓坦然道:“我未曾害人,我自然问心无愧。”“你是没害过人,当时你父亲也没害过人,你以为红阳教为什么被围攻,真因为练邪功不成?”谷浑泓轻笑一声,“因为他自创的《红阳无极功》,据说融合了胡人的秘法,可以让人的内力大幅度提升,中原武林功法多年来停滞不前,一直未有突破,所以那帮人才趋之若鹜,打着除恶的旗号杀人夺宝,这在江湖上可不算什么奇事。”“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你害不害人,他们都容不下你。”谷浑泓走近两步,在茯苓耳边轻声道:“前面左拐,再走一柱香的时间,便可抵达墓穴中心,叶晟的墓室就在那里,茯门主在路上好好考虑考虑吧,我静候佳音。”说完,谷浑泓拿着火折子,与茯苓擦身而过,那火光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茯苓心中有万千疑虑,他背起邱毅,往前走。走了一会儿,背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邱毅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问道:“茯苓,是……是你吗?”茯苓应道:“当然是我,重得要死,除了你兄弟我,还有谁肯背你?”邱毅笑了一声,接着他又低声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茯苓走着,没搭话。邱毅又道:“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觉浑身无力,腹中绞痛……”“放屁!”茯苓骂道,接着他的声音缓下来,十分自然道:“少胡说八道,你这是饿的,出去了吃两斤馒头就好了。”茯苓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邱毅真是饿昏了才倒在地上。“哦……”邱毅此时有些恍惚,他没听出什么不对劲来,“那……你出去给我蒸馒头么?”“想吃多少吃多少,你活一万年老子就给你蒸一万年。”“你又骂我是王八……”邱毅低低的笑了,趴在茯苓肩头不动了。茯苓被他吓得浑身一震,发现肩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那一瞬间茯苓差点哭出来。“是,”茯苓声音颤抖,“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要活一万年。”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五一啦!第49章按照谷浑泓所说,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茯苓就在地道尽头看到一点火光,他背着邱毅向前走,火光越来越亮,还有人的说话声,茯苓拔出龙牙刀,为方便行动,他把背上的邱毅放下来,改背为扶,走进了墓室。墓室面积不小,四面墙上都里着灯,很空旷,中间放着一个大石棺。“老大!”墓室里的张发财和王有钱齐齐回头,欣喜道:“你来了!”茯苓向墓室内看了一眼,人还不少,黄世才、韩斌、柳永权都已经到了。茯苓没看到颜烛的影子,于是问道:“颜烛呢?”王有钱道:“未见,颜公子,可、可……”张发财接着道:“可能还未到。”茯苓又问:“你们怎么找到路过来的?”王有钱指了指韩斌,“跟着他,又、又……”张发财:“又遇到了黄世才。”茯苓点点头,颜烛没有地图,自然无法如此快抵达墓室,不过颜烛方向感极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快到了。韩斌看见了茯苓,冷笑道:“茯门主动作倒挺快。”黄世才闻言,面露惊讶道:“我还道是何方能人异士,能把叶晟的墓穴打开,原来是茯门主。”茯苓道:“我不过比你们几个强一点,还算不上能人异士。”说完,茯苓不再管那围着石棺的三人,他把邱毅放下来,让邱毅暂且靠坐在地上。茯苓低声问:“找到红阳花了么?”“还没有,”张发财摇了摇头,见邱毅昏迷不醒,问道:“邱兄弟这是怎么了?”茯苓垂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出了点事……”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细说,不远处的柳永权突然尖声叫道:“毒蝎来了!”墓室东面的墙上砖块一松,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暗孔,伴随着一阵窸窣声,黑色的毒蝎从那孔里涌了出来。“毒蝎!有毒!要人命啊!”柳永权一边扯着嗓子叫唤,一边连滚带爬的向后跑。“都往后退!”茯苓把邱毅交给张发财,接着一步跃上前,把手臂上包好的布条一把扯下来,本来就未愈合的伤口,被他这么一扯,血液再次涌出来,滴在地上,画出一条血痕。察觉到血气,方才还躁动的毒蝎立时安静,乖乖的待在血痕之后,不再动了。“茯门主和这墓穴还真是关系匪浅啊,”站在一旁的柳永权说着,脸上的惊恐已经烟消云散,“又是开门,又是驱走毒蝎,我们这些一般人可做不到。”黄世才似有深意的道:“永权兄,此话怎讲啊?”“不知道黄掌门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等围剿红阳教,并未见到那巫女的身影,本以为她是死在了大火之中,现在看来倒未必……”柳永权眯起眼,道,满脸的横肉挤在一起,“叶晟如此痴迷于那巫女,说不定舍不得她死,早就偷偷把她送走了。”茯苓冷着脸看过来,他把布条胡乱的缠在手臂上,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伤口还在滴着血,很快便把布条浸湿。柳永权也看向茯苓,接着道:“也可能是舍不得她肚中的骨肉。”茯苓冷哼一声:“有话直说,少他妈阴阳怪气。”“我从不信口开河,咱们江湖正派,向来以事实为证,茯门主与叶晟有没有关系,滴骨验亲,一验便知。”柳永权拿出一枚银针,弯下粗大的腰,将针尖伸向茯苓滴在地上的血,沾了一滴,深红色的血珠凝在针尖。柳永权走向石棺,对黄世才道:“有劳黄掌门。”黄世才会意,内力聚于掌中,一掌拍向石棺,“砰”的一声闷响,棺盖打开,露出里面的尸身。石棺中躺着的一具尸身,衣物完好,锦衣华丽且做工精细,衣上用红线绣着许多圆形的图案,就像一朵朵三层花瓣的花,红色依旧鲜艳,但锦衣内里包裹着的人,早已化为了白骨。红阳教教主叶晟,曾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十八年的岁月过去,他的故事早已无人问津,石棺被人一推就开,高手或是传说,最后也只剩眼前这一副白骨。柳永权走近,将银针上的血珠滴入白骨之中。滴骨验亲与滴血认亲相似,将生者的血滴入死者的骸骨之中,若是能融入其中,便是骨血相连的至亲。只见那血珠落在白骨之上,很快就融了进去,唯余一点淡红。“茯门主,事实胜于雄辩,”柳永权将手收进袖子里,“你建立万仇门,说是为了伸张正义,其实是为了报私仇吧?这些年多少江湖名士死于你刀下?”“我……”茯苓紧紧的盯着那石棺里的白骨看,眸子里一片茫然和无措,他颤抖着将怀里的长命锁拿出来,伸手在衣衫上胡乱的擦了擦,但花纹繁复的长命锁已沾了他手上的血,在他勉强擦净的手心里印出一个圆圆的图案。三层花瓣紧紧的聚在一起,在他手心里开出一朵血花。血一样的红,如大漠里沙丘上冉冉升起的旭日,正与石棺内锦衣所绣的花纹一模一样。茯苓猛的后退两步,双眼蓦地通红。他活了十八年,原来活得这样糊涂,连生父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他口口声声说要报仇,现在竟连仇人也不清楚了。石棺里的人自然无法开口告知,那白骨凉得凄惨。“茯门主,此时就不必再装了吧?”黄世才抽出佩剑,“你来次的目的昭然若揭,我等绝不会让红阳教死灰复燃!”他正愁没有借口,现在正好接着这个由头,除掉茯苓!茯苓怔愣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并不知什么红阳教,我此来是为找红阳花,解江南毒蝎的毒……”“哼,你方才已经杀了潼南派掌门,今日我等绝不会让你出这墓穴!”黄世才厉声道,提剑刺来。“你说廖平涛?”剑刃的寒光让茯苓回神,龙牙刀立刻挡住剑刃,“廖平涛不是我杀的,方才我未曾见过他!”“休要狡辩!你方才放血不过是惺惺作态,我现在便要取你性命,给元光报仇!”韩斌同样提剑而来,张发财和王有钱见状,也赶紧迎上去,将韩斌截住。茯苓心中虽有诸多疑虑,但现在明白了一点,无论是不是除恶,有什么由头,这些人只想要他的命!救他们真是多此一举,真该让毒蝎蜇一蜇这帮武林毒瘤!黄世才与茯苓有血仇,茯苓本来还在找时机,现在看来,也不必再等什么时机了,今日就要他偿命!龙牙刀刀气凝重,沾了茯苓的血,更带着几分煞气,在墓室的火光映照下,竟隐隐有黑气环绕,上古邪刀生来就为杀戮出世,据说邪刃一出,可引万鬼同哭。黄世才挡住龙牙的刀刃,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十年前,就该连你一并杀了……”“畜生!”十年前爹娘和姐姐的惨死,是茯苓心中不能提的伤,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时间全部倾泻而出。茯苓的眼中凝聚着滔天的杀意,黑衣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脸更无血色,一招一式皆毫无保留,茯苓与旁人不同,他一旦提刀必定心无旁骛,只为夺命,除此之外再不作他想,即使被剑刃划伤依旧面不改色。多年与人刀锋对决,茯苓明白,非生即死,如果怕死,就必死无疑。只此一点黄世才便输了,他处处小心,要攻也要守,但他的剑法未到如此境界,二者必定要失其一。龙牙刀穿透黄世才胸口,鲜血如注,那带着血色的噩梦被破开一角,茯苓抽出刀,撑在地上喘气,手臂上的伤口还淌着血,血液顺着他的指尖留下来,流至龙牙刀上,渗入刀刃之中,只剩血气。一道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茯苓?”茯苓猛的回头,颜烛站在墓室洞口,那双点漆般的星眸带着惊异看向他。他看见了,茯苓握着龙牙刀的手,即使受伤流血,也没有半分颤抖,此时却禁不住微微。茯苓的心也跟着一颤,颜烛来了。颜烛快步上前,看见茯苓流血不止的手臂,他满眼心疼,急急地问道:“出什么事了?”茯苓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摇了摇头并不言语。颜烛见他不让自己靠近,只好站在原地,缓下语气道:“出什么事了?”“颜烛,茯苓是叶晟的儿子,红阳教的余孽,他是来报仇的,已经杀了廖掌门和黄掌门!”柳永权叫道,“他之前一直在蒙骗你,江南毒蝎分明就是他搞出来的!”颜烛皱眉道:“江南毒蝎是通天教所为,此事与茯苓无关,他……”“颜师侄,好久不见。”看着身披毛裘披风的人从暗道走了进来,颜烛转头,看见来人的佩剑上,有一枚绿色的图案,颇有些意外道:“师伯,好久不见。”茯苓一愣,谷浑泓什么时候成了颜烛的师伯?谷浑泓注意到茯苓的目光,道:“茯门主,忘了告诉你,谷浑泓是我的胡语名,我还有一个在中原的名字,叫做郑如泉。”郑如泉,从前霍山派的大弟子,常如松的师兄,十几年前叛出师门,杳无音信,颜烛能认出他,因为他佩剑上的绿色图案,只有霍山派亲传弟子才有。“我多年未回过门派,没想到颜师侄竟认得我,不过我今日不是来叙旧的,”谷浑泓从从袖中拿出一个沾血的竹编花,“多亏了茯门主这个竹编花,我才能避开毒蝎,一路至此。”韩斌收了剑,冷笑道:“我还道呢,原来是蛇鼠一窝,果然胡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血统低贱,韩掌门想如何骂都无妨,不过——”谷浑泓一顿,接着道:“茯门主的血统可尊贵的很,是叶晟和柔然巫女所生,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骂的。”张发财急着替茯苓辩解道:“那竹编花分明是……”“是我给的。”茯苓打断张发财,收了龙牙刀,走向谷浑泓。“茯苓!”颜烛拉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茯苓把颜烛的手,从手腕上拉下来,“颜少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此别过吧。”他没叫“颜公子”,也没叫颜烛的名姓,只叫“颜少侠”,和当时两人在月下见面时相同,茯苓当时说,这两声“少侠”在如今听来,竟完全不同。当时茯苓说,颜少侠,久仰大名。现在却说,颜少侠,就此别过。语气里只剩下疏离。颜烛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纵有万般不舍,茯苓冷着脸,还是将颜烛的手松开,背过身走向石棺,不再转头看他,他不敢看颜烛此时的神色,邱毅还靠在不远处的墙边昏迷不醒,他没办法犹豫。无论他是不是叶晟的儿子,与通天教一旦有了联系,两人都不可能再是一路人。往后他要遭千人骂万人唾,他就算做不了颜烛的助力,也不能做颜烛的绊脚石。不如此时了断。茯苓做事向来果断,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必定当下就要行动。可是他心里感到深深的无力,像是被人恨恨捏住了心脉,把心血都抽干,再灌满了铅,只能拼命的往下坠。从前他以为,自己虽然只是普通农家的孩子,只要努力,总有一天能追上颜烛的脚步。现在他明白了,原来乌云后那一颗星星再亮,也追不上天边的这一道艳阳。有些人,注定生来就不同路,就算在某个分叉路遇上了,最后还是要分开。作者有话要说:“滴骨验亲”曾被宋慈(一个始终坚守在仵作第一线的南宋法医学家)收入《洗冤集录》,用于鉴定死者与生者的血缘关系。《洗冤集录》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 法医学专著,也是第一部系统的司法检验书(这里指有名有姓、有具体作者和创作年代的专著),它对于古代断案的影响很大,被奉为金科玉律,就是那个时候大家都非常笃信,不过今人发现,“滴骨验亲”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以上如有错误,大家请不要客气的跟这个读书少、啥都想翻一翻但永远看不完的作者提出来。)昨天实在抱歉,呜呜呜又断更,把所有事都堆到五一,以至于假期兵荒马乱的我本人呜呜呜第50章黄世才一死,剩下的的柳永权叫嚣得虽然厉害,但真动起手来只会装聋作哑的当个肥硕的摆设,且此人极其老奸巨猾,出了名的见风使舵,指望不上,韩斌自己一人单是对上茯苓都没有全胜的把握,更别提加上个谷浑泓、以及站在一旁,十分难缠的张发财和王有钱。颜烛先前便与茯苓纠缠不清,又是谷浑泓的师侄,就算出手也绝不会帮韩斌。所以韩斌很识时务收了剑站在一旁,没人出头,柳永权也闭了嘴,安静的当起摆设。墓室里静得出奇,茯苓走到石棺前,看向石棺里的人,在森森白骨中看不到温情,只有冷意,似乎再诉说着往日的种种不甘。石棺里确实有红阳花,围在白骨四周,但早已干枯多时,看不出原样来了。站了一会儿,茯苓伸手,在头骨后摸到一个机关,轻轻一扣,只听一声轻响,石棺下露出一条石阶。柳永权惊道:“这底下竟然还有密室!”韩斌眼前一亮,道:“《红阳无极功》说不定就藏在此处……”“谁敢过来,我现在就送他去找叶晟要秘籍,”茯苓回头看了一眼颜烛,“任何人都不例外。”颜烛星眸中墨色翻涌,但没说话,他在袖中攥紧拳头,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谷浑泓道:“茯门主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知道,”茯苓冷冷道,“谷浑教主也别忘了。”谷浑泓并不在意他语气如何,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茯苓吹亮火折子,顺着石阶向下走,由石阶又进入一条地道,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地道尽头看见了一点光,还有细微的风吹过来。这地道竟然通向外面,出了地道眼前豁然开朗,湛蓝色的天空下,一大片开阔的河谷,清溪蜿蜒而过,青草畔后是大片大片红火色的花海,三层花瓣聚在一起,向阳而生,就如天边的霞光,映照在澄澈的水面上,微风拂过,花海泛起层层涟漪。茯苓此时一身血污,他走到水边,洗了一把脸,接着站起身,穿过花海,走到一座小木屋前。木门没有上锁,茯苓稍一用力就能推开,小木屋面积不大,内里陈设很简单,木桌木椅沾满了灰尘,应当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桌子上放着一个木雕,雕工很粗糙,但能看得出雕刻的人是用了心的,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的五官很模糊,看样子是没来得及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