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网>都市现代>仇刃> 《仇刃》TXT全集下载_1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仇刃》TXT全集下载_1(1 / 1)

文案:“一把仇刃,斩世间血海深仇,从此江湖上有仇的报仇,有冤的申冤。”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以刀为伴,只求问心无愧。茯苓要报仇,要杀尽武林恶人,要做天下第一刀客,要足以与那人并肩。刀与剑,注定纠缠不休。过目不忘美人受与天纵奇才皇子攻。= he=当不了天下第一,就当天下第一的男人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搜索关键字:主角:茯苓、颜烛 ┃ 配角:邱毅、丁淮、张发财、王有钱等等 ┃ 其它:复仇、江湖门派、刀剑对决、宫廷夺位一句话简介: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第1章八岁的茯苓在冬青门山下,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他滴水未进,眼下已经意识不清,双腿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只能努力挺直腰。他不敢倒下,一闭眼,就是满眼猩红,屋子里一片狼藉,爹娘姐姐躺在血泊里,破碎的衣衫浸满了血,他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村里的小芸姐姐帮他给父母姐姐下葬,跪在墓前哭了三天之后,他把眼泪擦干,发誓要报仇。林芸的哥哥林勇是冬青门的弟子,林芸让茯苓来冬青门找林勇,茯苓从村里一路来到冬青镇,守门的外门弟子不让他进去,他在冬青门下苦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下山采买的林勇,林勇说他跪在冬青门前,兴许能打动门中长老。茯苓没有别的办法,他家破人亡,他要给爹娘和姐姐报仇,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跪在青石板上,一天一夜不敢离开,膝盖、后背没有一处不痛,脊背微微颤抖。他生得极好,白皙的皮肤,一双柳叶眼清透漂亮,然而几天食不果腹,衣衫褴褛,与街上的小乞丐已无分别。大脑一片混沌,恍惚间他看见爹娘和姐姐,远远的站在地平线下冲他招手,日头西斜,残阳如血,映出那猩红的记忆。他的至亲、他所有美好的、幸福的过去被这道鲜红割裂开,永远留在了回忆的另一端。只有这血色的仇恨刻入他的骨髓,日日夜夜、如影随形。他此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嘿,这小子还在这儿跪着呢?”“哪里来的小乞丐?真碍眼!”四个冬青门的弟子讥笑着路过,不知道谁还踹了茯苓一脚。茯苓本就没了力气,全靠意念支撑,他毫无意外的栽倒,挣扎了好一会儿,又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透过额前凌乱的碎发,他在这四个人中,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勇站在几个人中,冷漠的看过来,与其他人的表情没有分别。茯苓收回目光,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没有余力再思考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终于支持不住,向前栽倒,耳边车轱辘的声音自远及近,面前出现了一踏着双破布鞋的脚。吴恒推着卖包子的拖车,在茯苓旁边停下来,他拄着拐杖,一撅一拐的走近茯苓,把他抱起来,放在了拖车上。“瘸腿吴,你自己的老婆孩子养得活吗?捡他回去干什么?”“多管闲事,你活该一辈子卖包子!”吴恒不理他们,给茯苓喂了点水,回头看了一眼翠绿的冬青山,眼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最后低下头,一手拄拐一手拖车。他瘸了一条腿,却还能拖得了车,走得虽然慢,但是非常稳。破烂的木板车在暮日余辉中缓缓行进,青石板的路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父母姐姐惨烈的死状,满屋的血色,从村里来到冬青镇上,处处陌生,一路惊魂不定,被人偷钱袋,被狗追、被乞丐欺负,在冬青山下食不果腹的等待,跪在地上那异常漫长的一天一夜……茯苓从梦中惊醒,头顶上是木头房梁,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家。好一会儿他缓过神来,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长命锁,眼前的屋子比他家还要破旧,他不可能回去了,爹娘姐姐都不在,何谈有家?一个眉目和善的妇人端着碗进来,面上有几分病容,看见茯苓坐起身,欣喜的转身喊道:“恒郎,那孩子醒了!”吴恒拄着拐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他已过不惑之年,鬓角被岁月染白,穿着一身旧夹袄,洗得颜色发白,面相和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聚在一起。吴恒温声道:“先吃点东西吧。”瓷碗里的粥还热着,青菜里能看见点儿肉末,在这样的家里,已经算很好了。吴恒见他神色恹恹,问道:“你去冬青门跪着,是想学武?”茯苓闻言,拿勺子的手停下,用力的点点头。吴恒沉吟片刻,道:“我可以教你。”茯苓仍旧拿着勺子看着他,嘴里的粥都忘了咽下去。吴恒见茯苓面露迟疑,猜到他大概不信,便拐杖扔在半空中,一下子握在手里,身子一侧,飞速的挽了一个花,干净利落,直把茯苓看愣了。等吴恒停下来,茯苓才发现他的手抖得厉害。吴恒握着拐杖,眼里有几分追忆,几分痴迷和怀念。茯苓赶紧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师父!”他见过村里的木匠收徒弟,要给师父磕头敬茶。吴恒问道:“能吃苦吗?”茯苓毫不犹豫道:“能!”磕完头敬完茶,拜师就算成了,茯苓跟在吴恒身后,吴恒的妻子崔氏很温和的摸了摸茯苓的头,她没什么见识,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但性情温和善良,丈夫说的话她一向是赞同的。“师娘!”茯苓说着要跪下,崔氏有些不知所措,赶快把他扶起来,动得急了,忍不住捂嘴咳嗽。吴恒扶住妻子,给她拍背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崔氏身后站还着一个孩子,比茯苓高半个头,眉眼和吴恒几乎一模一样,正面色不愉的打量茯苓。吴恒道:“这是子安,你师兄。”茯苓还未走近,吴子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安儿!”崔氏来不及叫住他,弯下腰安慰茯苓,“你别生气,他有些怕生。”茯苓摇摇头表示没事,咧着嘴冲她笑。八岁的孩子生得唇红齿白,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茯苓从村里到镇上,一路上没少受欺负,吃了不少苦头,他被人偷了钱袋,没钱吃饭,去翻别人倒在外面的剩饭吃,晚上蜷缩在巷口,还差点被人贩子拐跑。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肯收留他,还要教他武功,他心里只有感激。五更鸡鸣,茯苓从床上爬起来,先扎马步,跟吴恒练一会儿内功,接着就去帮吴恒揉面、剁馅。“其实揉面也是练功,”吴恒道,“运气,控制你手上的劲道。”茯苓点点头,一边扎马步,一边揉面。小小的孩子马步扎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发抖,却固执的不肯站起身。“不急,”吴恒拍拍他的头,从蒸笼里拿了一个刚出炉的肉包,递给茯苓,“慢慢来。”茯苓接过包子,有点烫,热气一下子驱走了早晨的寒意,咬了一口,里面都是肉香。茯苓满足的眯起眼睛,看着师父笑。过了一会儿,崔氏起床,开始帮忙拌馅儿,包包子做馒头。第一锅包子出笼,吴子安起床,拿了两个肉包,他白天要去镇上的学堂读书。吴恒道皱眉道:“起这么晚,怎么练功?”吴子安不以为意:“回来再练。”说完他看了一眼正在揉面的茯苓,心里舒服了不少。凭什么家里要收留他?就该多干活!把蒸好的包子馒头放在拖车上,用棉被盖好,茯苓跟着吴恒出去叫卖。隔壁卖馄饨的老李跟他们打招呼:“早啊。”看到吴恒身边跟着的茯苓,他问:“这是你收的那个徒弟?白白嫩嫩的,看着倒像个小姑娘。”吴恒笑了笑,拍了拍茯苓的头:“我这徒弟可聪明了。”吴恒这话不假,茯苓很快就显出了练武的天分,他记忆力极好,很多招式看一遍就能记住,悟性也高,一点就通,肯学又肯吃苦,出去卖包子的时候,茯苓就在一旁运气练功,早上跑步、扎马步从没喊过累,比吴子安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茯苓每日卯时起床,跟着吴恒练内力和基本功,接着帮忙揉面做包子,卖完包子继续回去练武,忙完一整天,亥时上床休息。他躺在床上,手心里握着胸前的长命锁,把头埋在被子里,想起爹娘和姐姐,想起荠麦村那一片片青色的麦田,依旧忍不住小声啜泣。师父师娘对他再好,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无声的哭了好一会儿,茯苓感觉到有一只大手隔着被子,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黑暗中,吴恒的声音缓缓响起:“想哭就哭吧。”茯苓抹了把眼泪,从被子里伸出脸,声线都在颤抖:“师父,我不哭了,我要好好练功……”眼泪没有用的,他知道。眼泪冲不淡仇恨的血色,驱不走无边的噩梦,也带不回他的至亲。他不能做软弱的人。吴恒不善言辞,言语在此刻也显得单薄无力,他没再说话,只是无声的坐在茯苓床头,陪了他一宿。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大半年的时间里,茯苓竟然已经有了点内力。虽然微乎其微,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是有了。这天赋让吴恒吃惊不已,茯苓这才多大?相比已经十岁的吴子安,如今还没有半分内力,吴恒早知儿子不是练武的料,供他读书也是让他多一个选择,他不想儿子长大后还继续卖包子。看着日日雷打不动早起练功的茯苓,眼里满是认真专注,还有一股子韧劲儿,不仅天赋好,心性也同样适合学武,吴恒心中隐隐感到,他这徒弟日后必定不凡。于是倾尽所能的教他。吴子安却觉得父亲更喜欢茯苓,所以尽心的教导茯苓,冷落了自己,因此更不待见茯苓。茯苓心思细,自然感觉得到,不过并不在意,还像原来一样客客气气的待他。天气越来越冷,包子凉得快,生意没那么好做了,只能做一批卖一批,茯苓提着篮子一趟趟的送包子,吴恒就在就守在街上卖。一日,崔氏单独把茯苓叫出来。“师娘。”茯苓乖乖的跟在后面。崔氏的病天凉了也跟着加重,开始只是时不时咳一下,崔氏只当是寻常风寒,现下家里两个孩子要吃饭,又要过冬,也就没去买药。谁料却越咳越严重,有时候一咳起来惊天动地,半天都停不下来。但这会儿却没咳,她看着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塞到茯苓手里。“你师父说今日是你生辰,快趁热吃了,一会儿别让你师兄看到。”崔氏知道茯苓家里遭了祸,想着这孩子这么乖这么聪明,却从小没了双亲,于是格外心疼他。鸡蛋还是温热的,茯苓鼻子一酸,抓住她干枯的手:“师娘,你手好冷。”崔氏瘦得两颊凹陷下去,明明是再平凡不过的容貌,茯苓却觉得她笑起来很美,崔氏摸了摸茯苓的脸,道:“因为天气冷啊。”可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崔氏的病也一天比一天重。开始以为只是风寒,却总不见好,请过附近的大夫,也给她吃了好多副药,都不见起色,甚至有大夫说她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吴恒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当了,凑了几两银子,让茯苓去请镇上最有名的大夫肖永。肖永来了,把了脉,面上没什么表情,相比其他大夫,他要显得沉稳的多。茯苓站在床边,看着肖永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他定能治好师娘。收了银子后,肖永很快开了一张方子。“按这个方子抓药吃,三日一副,到开春了就能全好。”吴恒小心翼翼的接过药方,连声道谢,把肖永送出了门。茯苓站在床前,道:“师娘,大夫说吃了药就会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吴子安推开他:“我娘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一来我娘就病重,扫把星,你走开!”崔氏撑着身子坐起来:“安儿,不能这么说……咳咳,我本来身上就有病,不能怪他……”茯苓抿起嘴没说话,倒了一碗水递过去。“不用你在这里献殷勤!你抢走我爹,现在还要来抢我娘!”吴子安用力一推,瓷碗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崔氏急道:“安儿!你……咳咳……”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茯苓默不作声的蹲下来,把摔碎的瓷片捡起,手被划伤了一条口子,他用抹布把水和血都擦干净,然后出去清洗。外头水凉得刺骨,师娘沾不得凉水,他每日帮着师父洗菜剁馅,已经习以为常。茯苓再进屋时,却看见吴恒拿着方子发愁。别的药材都好找,镇上的药房里也有,唯有药引与众不同——初雪之蟪蛄。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注)蟪蛄就是蝉,一向春生秋死,眼下已经入冬,天寒地冻的,哪里去寻第一场雪的蝉?“我去寻,”茯苓站在屋里,外面的北风呼号,木窗嗒嗒作响,小小的孩童眼神坚定道:“我去寻初雪的蟪蛄。”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中的诗句: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咏竹》朱元璋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逍遥游》第2章终于等到第一场雪,崔氏撑着身子下床,翻了一件吴子安的旧棉衣,强打起精神想把衣服改小一点,因为茯苓穿着太大了,可她的手已经拿不稳针线了,那枚小小的银针,在她干枯的手中直打颤儿。“师娘,不用了,我长高了,穿着刚好呢。”茯苓套上棉衣,独自迎着风雪出了门,吴恒本来不放心想跟去,但茯苓不让他去。师父腿脚不便,师娘需要人照顾,只留吴子安在家,怕是连吃饭都成问题。茯苓所知最近的山就是冬青山,他早早地出了门,外面下着雪,路很不好走,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上到冬青山时,已经日头过半。冬日雪地里的太阳很亮,但是却没多少暖意,师父说蝉都生在树上,于是他找了一棵最高的树,拍了拍手,呼了口气,抱着树干向上爬,滑下来好几次,他摔在雪里,又从雪地里爬起来,仍旧锲而不舍的继续爬。他想着还躺在床上的师娘,想着一脸愁容的师父,还想着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吴子安。他想起师娘塞给他的那两个温热的鸡蛋。终于爬到树杈上,他扒开树枝,到处找蝉的踪影,然而灰突突的树干上除了积雪,连叶子都没有几片。茯苓坐在枝干上喘气,怀里的干粮早就不知何时从宽大的衣襟里掉了出去,茯苓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冷得直哆嗦,他往下看,雪地里一片白,往上看,天上也是一片白。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亮得刺眼,只有他穿着黑褐色的麻布棉衣。“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少年身着月白色夹棉锦袍,锦袍上有暗纹,腰间左悬玉佩,右佩宝剑,剑鞘银纹如游龙,他身披素色大氅,相貌极好,剑眉星目,气质清贵。若要形容,便是——瑶林终自隔风尘。试看披鹤氅,仍是谪仙人。(注)少年正是要赶往霍山,路过此地的颜烛。颜烛停下脚步,抬头往树上看。身边的人以为有刺客埋伏,手放在剑鞘上,迈步向前查看。“殿下,树上是一个孩童。”“孩童?”颜烛皱了皱眉,“这么大的雪,他为何要爬那么高?”李忠还未作答,眼见树上的人身形一晃,歪了下来。隔得太远,李忠没来得及接,茯苓已经栽进了雪里。颜烛快步上前,把茯苓从雪里拉出来,好在雪地松软,没受什么伤。李忠拦了一下。“怕什么?不过是个孩子。”颜骄说着蹲下来,把茯苓身上的雪拍掉,露出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看得颜烛一愣。雪里衬得他皮肤更白,眉眼精雕细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穿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衣,有些大,冷风容易灌进去,不知道他在雪里待了多久,嘴唇都冻得发紫。颜烛把茯苓抱起来,发现他比想象中还要轻,于是用身上的大氅包在怀里,颜烛从小习武,并不畏寒,身上穿得又多,所以不觉得冷。茯苓感觉到一阵暖意,他想起从前冬天里娘亲把他抱在怀里,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他从村子里到镇上,一路凄凄惶惶,又在那青石板上跪了一天一夜,夜里极黑、极漫长,下场了雨,冷得刺骨。他委屈的呓语:“我饿,饿得浑身都冷……”颜烛自然听见了,心软又心疼,把他往怀里抱紧,这么小的孩子,寒冬腊月却在雪里扑腾。李忠道:“生得这副模样,倒像是雪中的精怪。”“哪有什么精怪?”颜烛笑道,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睁开了眼,那双漂亮的眸子在雪中尤其清澈。颜烛温和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何冰天雪地的要往树上爬?”颜烛的声音落在耳边,悦耳动听,茯苓一时间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是天上的神仙,他眨了眨眼睛:“我在找初雪的蟪蛄。”颜烛道:“蟪蛄春生秋死,你找不到的。”“不,我一定要找到,”茯苓说着从颜烛怀里钻出来,道:“多谢公子相救。”颜烛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茯苓听不太懂,他还要继续给师娘找蝉,必须得走了。颜烛见劝不动他,只好道:“天寒地冻,早些回家。”茯苓点点头,弯起眼睛对着颜烛笑了笑,又往山里走了。颜烛被他那一笑晃了眼睛,还想抬脚跟上,眼见茯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林间。李忠劝道:“殿下,我们还要赶路。”“罢了。”颜烛叹道。那孩子一看就不是养尊处优的,这么冷的雪天敢一个人在山里走,处事也与寻常人家的孩子不同,刚刚颜烛探了一下他的腕,发现他体内竟有一点内力。这冬青山靠近冬青门,山上的毒蛇猛兽早被门内弟子除尽,天寒地冻连恶人也都闭门不出,想来也不会出事。只是不知哪家的孩子,如此特别。“殿下?”“走吧,”颜烛收回目光,道:“从这座山上出去,这称呼就得改了。”李忠忙改口道:“是,公子。”等他们走远,茯苓从树后冒出头,看着颜烛的背影立在雪中,天地一片茫茫,那人仿佛是天上的谪仙,飘然降世。他冻得鼻子通红,这会儿却是连眼睛也红了。茯苓过目不忘,雪中这一幕,长长久久的刻在了他眼里。他摸了摸旧棉衣,怀里多出了一包精致的桂花糕,正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天色将暗,雪天山上路不好走,茯苓没能找到蝉,他只好往回走。第二日他仍旧上山,无果。第三日、第四日……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直到第三场雪,茯苓连蝉的踪影都没见到。忙活了一整个冬天,他的双手、脸、耳朵都被冻伤,红肿发紫,然而无济于事,他的师娘病得一天比一天重。眼下崔氏已是病入膏肓,好多天都下不了床,刚咳过一阵,崔氏侧躺在床上喘气,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大约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反而很平静。“师娘,都怪我,”茯苓红着眼跪在崔氏的床前,“我没能找到初雪的蟪蛄。”崔氏艰难的抬手,轻声安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大概就是命该如此了……”茯苓握住她的手,急道:“不是,师娘,你会好起来的,大夫说只要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了就会好了……”吴子安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吴恒抱着儿子,眼见妻子久病不愈,一天比一天憔悴,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半。崔氏只是摇头:“我怕是要不行了,陪不了你们多久了,苓儿要好好练武,听你师父的话……”茯苓点点头。崔氏伸手,看向吴子安,吴子安拉住母亲的手:“娘……”崔氏看着还未成人的儿子,眼里蓄着的泪水,终究没忍住,落了下来:“安儿,你要好好读书,听你爹的话,多学点本事,娘不求你长大后有多大的能耐,去考举人也好,经商练武,哪怕就做个平凡人,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别总让你爹操心,也别总和苓儿过不去,他以后就是你弟弟……”崔氏虽然爱自己的儿子,但她隐隐觉得比起吴子安,茯苓以后会更有出息,她只是一介平凡妇人,看不了太远,她知道丈夫的从前或许不寻常,但也不甚了解,只是希望她的家人一辈子平安顺遂,就算平凡些也无妨。崔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竟然也不喘气,她面色泛红,吴恒见过生死,知晓这是回光返照了,他哽咽着握住妻子的手。一家人抱作一团,茯苓站在一旁,谁料崔氏向他招手,让他过去。茯苓怔了一下,随即靠过去,他没有亲眼见证过生死,他回到家时父母姐姐早已故去,如今他却是看着师娘咽了气。很多年后,茯苓才知道,原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初雪的蟪蛄,即便找到了,师娘的病也不可能治的好。崔氏去后不久,天气放晴。茯苓跪在坟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差一点、还差一点点。他的师娘没能熬到开春,永远留在了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天。人间生死离别,只在一瞬之间,却可让人铭记一生。作者有话要说:瑶林终自隔风尘。试看披鹤氅,仍是谪仙人。出自宋代苏轼的《临江仙·赠王友道》第3章崔氏走后,家里的境况更糟,没了女主人,屋里冷冷清清,日子过得更不像日子。四更刚过,隔壁李家的鸡都还没来得及叫,此时正是春寒料峭,茯苓还在睡梦中,突然听见“哐”的一声巨响。茯苓被惊醒,他把旧棉衣裹在身上,摇摇晃晃的爬下床,睡眼惺忪,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弯着腰。“师父?”茯苓揉了揉眼睛,“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茯苓晃了晃头,勉强清醒了些,他快步走过去,发现吴恒正蹲下身,用两只手把洒在地上的面粉捧起来,放到旁边的碗里:“怪我,可惜了……”他本来想早点起来和面的,崔氏走后,少了个人帮忙,每日卖的馒头包子也就少了,根本不够维持家用。茯苓帮他一起收拾面粉,碗里的面粉里掺了灰,茯苓笑着说:“没关系,不能做馒头卖了,我们留着自己吃。”吴恒看了一眼里面卧房,吴子安还在里面睡觉,犹豫着道:“安儿恐怕不愿意……”“我用这个做成煎饼,这样就看不出灰了。”吴恒惊喜道:“你还会做煎饼?”“我以前见师娘做过。”茯苓端着碗站起身,扶着吴恒在坐在灶台旁边,开始生火。屋子里暖和起来,茯苓开始揉面,把韭菜切碎了包在面饼里,“师父,我以后早点起来帮你和面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吴恒正在劈柴,闻言他放下斧头,皱眉道:“那怎么行?你还要练功。”“要练功,也要吃饭啊。”茯苓把包好的韭菜饼放在一边,开始做今日要拿出去卖的馒头,“师父你看,我在练功,我在扎马步呢。”吴恒还是摇头,他站起身,拄着拐杖进了屋。过了一会儿,茯苓估计吴子安快醒了,开始煎饼,他看师娘做过很多次,自己却是第一次做,很不熟练,煎糊了,茯苓挑了一张糊的最厉害的先吃了,仍旧继续揉面。刚出锅的韭菜饼很香,吴子安循着香味出来,看见糊了也没说什么。吃了几口,他突然问道:“这饼里怎么有沙子?”茯苓身形一滞,背对着他,装聋作哑的继续揉面。吴子安看了看那饼,又看了看茯苓,问道:“茯苓,你往面里掺沙子?”吴恒坐在吴子安旁边,解释道:“不是苓儿,是我把面粉弄到地上了。”“掉在地上的也捡起来做饼?”吴子安嫌弃的站起来,把饼扔在桌上,“我不吃了!”“安儿!”吴子安没应,蒸笼里的馒头也没碰,头也不回的拿着书走了。吴恒叹了口气,把吴子安丢下的饼吃掉。他知道吴子安不待见茯苓,说也说了,骂也骂过,都没用。“师父,馒头蒸好了,我们走吧。”两人来到街市门口,快晌午的时候,吴恒说吴子安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让茯苓去学堂给他送馒头。茯苓一路到了学堂,这小学堂很破,就是一间小木屋,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夫子,来这里读书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这时候正好午休,茯苓踮起脚,从窗户外看进去,没见到吴子安的身影。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里面走出来,茯苓赶紧上去问道:“请问,你知道吴子安在哪儿吗?”那孩子头一次见到茯苓这么好的相貌,先是一愣,随后很热心的说:“就在屋后,我方才看他过去了。”“多谢。”茯苓绕到小木屋后,果然看到吴子安一个人坐在石坎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师兄。”吴子安慌忙抹了把脸,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来给你送馒头,”茯苓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还没完全凉,他递过去,轻声道:“你是不是想师娘了?”以前崔氏经常会给他们煎韭菜饼,吴子安早上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发现有沙子才那么生气。吴子安早就反应过来茯苓不是故意放沙子了,他接过那被布包得仔仔细细的馒头,平常总挂在嘴边的刻薄话,此时却一句也没能说出来。送完馒头,茯苓回到街市口,没看到吴恒,他问旁边卖馄饨的老李,“李叔,我师父呢?”“饿着肚子跑了这么远,先喝碗汤暖暖胃,”老李端了碗馄饨汤递给茯苓,“你师父去对面的典当铺了。”茯苓道了谢,一口气喝完汤,往对面的典当铺走。他进去时,正好看见吴恒接过柜台上的钱,把一条刀穗放在桌上,那刀穗上挂着一枚祖母绿的翡翠坠子,没有雕刻纹样,但晶莹剔透,成色极好。茯苓踮起脚看过去:“师父,你当了什么?”“没什么,”吴恒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师父今天给你买点好吃的。”茯苓并不相信,之前为了给师娘治病,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的差不多了,那翡翠坠子一定是重要之物!吴恒不愿意多说,牵着他出了典当的门,弯下腰看着茯苓说:“苓儿,你只需好好练武,其他一切都有师父在,明白吗?”茯苓鼻子一酸,用力的点点头。他一定要努力练武,为了报仇,也为了不辜负师父!有了这笔钱,每日即使卖的馒头少一些,吃穿也暂时不愁了。吴恒得以有更多的时间教茯苓刀法。“注意挥刀的力度,刀与剑不同,刀法变化万千但威力不减,将招式连在一起,如流水飞泻,绵延不断。”“扎、抹、劈、削、扫、斩、截,刀刀不离身,脚下章法不要乱。”“人与刀合二为一,一动俱动,一止俱止。”吴恒握着手里那根平平无奇的木杖,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他回身劈下,脚下步子极稳,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仿佛那残疾根本不存在。

没有了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