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意双目灵动一转,笑道:“谁说要直接问了。”“嗯?”羌意朝他勾了勾手,轻声道:“我这里有一个主意……”一刻钟后,松清楼。“哟,客官里面请。”羌意领着芙蓉和蔷薇,晃悠悠地走进茶楼,里头的伙计眼尖,立马就迎了过来。“伙计,要一盘新鲜薄皮椒盐瓜子,还有来一壶碧螺春。”羌意一边吩咐着,目光却已经在茶楼大堂来回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高台下人流最密集的一桌,“我们就坐那儿。”“好嘞,几位客官慢坐。”伙计帮着将椅子拉开,招呼着羌意坐下。等伙计离开后,蔷薇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椅子拉到羌意身边,压着嗓子道:“姑娘,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啊?”羌意转着手边的杯子,目光时不时地在门口处停留片刻,回道:“自然点,等他们来了,好戏马上开始。”这个“他们”自然是指裴贺朝和展连。不多时,茶楼门口边传来一阵喧闹,羌意顺着看去,毫无意外,果然是裴贺朝他们来了。“爷不愧是人中龙凤,一出场便能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芙蓉在一边感叹。羌意挑了挑眉,人嘛都是视觉动物,裴贺朝这张脸便是穿粗布麻衣都不会轻易被人海淹没,更何况,她这出戏就是需要裴贺朝引起旁人注意。“伙计,上茶。”片刻后,羌意身侧便传来拉椅子的动静,她用余光一瞥,裴贺朝已经在她隔壁坐下。各路演员已经就位,那么好戏也应该拉开序幕。“伙计,听闻你们这儿近来出了一桩悬案?”演员一号裴贺朝端起茶杯,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这话一出,从裴贺朝一进门就盯着他瞧的众人均是一愣,而后纷纷收回视线低下头。伙计更是面上尴尬,支支吾吾道:“这,这我们小老百姓哪能知道。”羌意将这一切反应都收进眼底,笑了笑,摸了颗瓜子放进嘴中咬开,而后才以一种看热闹般的口吻开口:“这位公子说的悬案是什么意思,这柳州城看着与平时无异啊?”“姑娘也是才来柳州不久吧?”裴贺朝轻放下茶杯,转头望向她。演员二号羌意自然地点点头道:“我是来柳州探亲的,不过每年都会来此一趟。”“那就难怪姑娘什么也不知了,在下也是来这儿后听说的,据说前不久城内丢失了很四五岁的孩童,到现在还未找到。”裴贺朝故意压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向羌意这边倾斜。“你说错了!”突然,一道反驳的声音从裴贺朝左侧一桌传来。羌意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打扮十分老成的男子晃着脑袋靠坐在椅子上,莫名有一种神叨叨的感觉。“这位公子哪里说错了?”羌意明知故问。男子斜了她一眼,道:“那些找不到的孩子压根不是四五岁的,而是七八岁的年纪。”“看来这位先生对此事颇有了解。”裴贺朝也跟着开口。那男子顿了下,哼声道:“这城中谁不知道此事,不过是不得说不可说罢了,都说是鬼神所为,我看不过是官府无能的借口吧。”“刘伍城,你可莫要胡说!”旁边一老头赶紧出声斥责,而后看向裴贺朝,“你既是外来人,那便不要好奇心过重打探这些有的没的,案子自有官府在查,你们说再多也没用。”刘伍城朝老头呸了一声,一脚踢在桌脚站起身,目光在大堂中扫了一圈,语含嘲讽道:“那些孩子便是还活着也迟早被官府的人生生拖死了!”说罢,他便拂袖离开。羌意目光直直盯着门口,刘伍城的话提醒了她,或许她的思路并不对,找到证据证明幕后指使人是羌无霜这件事其实并不是第一位,现在首要的是要让裴贺朝发现他们是如何拐卖孩子,如何藏匿孩子。从茶楼离开回到宅子的路上,羌意总算想起一些事儿来,是原著中原玉峥同原主提到过的。羌无霜是孩童失踪案的主使,但他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暗中雇佣了一个江湖组织莲云阁。莲云阁并不知道自己的上家是当今承南郡王,只是收钱办事,平时联络的据点便是柳州城中最大的赌坊。只是……这赌坊叫什么,羌意是真不知道,若是直接开口问裴贺朝,也显得奇怪。“你在想什么?”许是她沉默太久,裴贺朝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羌意朝他看去,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平日里除了替皇上批批折子,还有什么兴趣爱好?”替皇上批批折子的裴贺朝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似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问出她想要听到的话:“看书,你平日里有什么兴趣爱好?”“哈哈哈,这你问到点上了。”羌意双手轻轻一拍,而后又打了个响指,道,“其实我呆在宫中无趣得很,一直对外头的赌坊很感兴趣,不晓得我们这次有没有机会去瞧瞧?”“赌坊?”裴贺朝双眉微微蹙起,显然有些意外。羌意以为他觉得浪费时间不务正业,忙道:“若你觉得不大得空也无妨,我自带着两个丫头去瞧瞧便是。”可谁想裴贺朝下一句便道:“你想什么时候去?”这么爽快?羌意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明日吧,今天估摸着来不及了。”裴贺朝无声地点了点头,应下此事。马车继续往宅子驶去,羌意却开始时不时偷瞄裴贺朝两眼,这人竟就这么同意了,亏她还在脑子里场景模拟了好几遍。“若你再这样看着我,那明日便去不了了。”沉默中,裴贺朝突然出声。羌意面露疑惑,道:“为什么去不了?”他说的是去不了而不是不去了,所以这和她看不看他有什么关系?裴贺朝侧过头看向她,两人双眸不经意对上,他静默片刻,眼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忽地,他又收回视线,只道:“怕被你的目光看穿了。”……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羌意忍住吐槽的欲.望,怕自己再顶撞他明日就去不成赌坊了。是夜。宅子里一片寂静,羌意早早地熄了灯躺在床上,她这间屋子的构造是同隔壁那间完全反过来的,也就是说,她这间屋子床榻的位置正好同隔壁仅一墙之隔。她本已经闭了眼准备歇息,可谁想半梦半醒间突听得一阵敲门声,正是从隔壁传过来的。羌意缓缓睁开眼,轻手轻脚地往墙边靠去。那头似乎开了门,有人走进屋子。“王爷怎……过来了?”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上官荣?羌意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字眼,虽不大清晰,可唯独能感觉到一点,上官荣好像也很意外来柳州的是裴贺朝。那头声音渐渐淡去,好像是往反方向走了,羌意又往墙上贴了贴,只能听到很模糊的说话声,半个字也分辨不清了。偷听墙角失败的羌意回身滚到原位,卷着被子闭上眼,心里却又被勾起一丝好奇心。按着裴贺朝的行事风格看,做任何事之前必定是计划周全后才行动的,可为何上官荣听上去也很意外裴贺朝会来此?难道裴贺朝来柳州是临时起意?这里同原著实在相去甚远,羌意表面上看是接受了这一事实,可实际上还是忍不住奇怪疑惑。于是,羌意纠结大半夜,直到隔壁再次传来开门的动静,她才实在熬不住合上了眼。次日一早,羌意房间传来一声惊叫。“姑娘,你这是……被人揍了吗?”芙蓉举着一柄铜镜对着羌意,夸张地喊道。疑似被揍了一拳的羌意揉了揉浮肿的双眼,看着镜中两眼无神的自己,一把将铜镜夺过翻倒在案上。“过会儿你们去将齐北叫来,让他将我房间的床搬到另一头去。”“啊?”芙蓉和蔷薇两脸不解,“这是为何?”“以防万一!”以防裴贺朝和上官荣以后都在半夜“私会”,让她被迫听墙角,好奇心勾得她辗转难眠。幸而出门时羌意戴上了面纱,否则一路走来她这双眼定能惹得路人频频回头。“你昨夜……”早点摊上,忍了一路未开口的裴贺朝盯着羌意的双眼半天终于开口,“没睡好?”羌意掀起面纱,舀了一口粥,听到这话,眼皮一掀看着他,意味不明道:“房间里有老鼠,吵到我了。”“老鼠”之一的裴贺朝闻言点了点头:“这间宅子空置了很久,是该好好打扫一番。”羌意勾了勾唇,这口头的便宜果然占得舒服。“客官,这儿一共是八钱。”用完早膳后,早点摊老板走过来收拾桌子,顺道结账。羌意抬手示意芙蓉付账,而后笑着问道:“老板,这城中最大的赌坊在哪儿啊?”“哟,姑娘,你还对这感兴趣呢。”老板有些意外,忍不住上下打量两眼,正当他想打量第三眼时,突然感觉边上一道冷峻的视线定在他身上,他下意识打了寒战,赶紧回道,“就,前头不远的天顺赌坊,城中就属这赌坊排场最大。”羌意没察觉到老板的异样,笑道:“多谢。”从早点摊离开后,众人便按着那老板的指示来到了天顺赌坊。天顺赌坊不愧是柳州城最大的赌场,大堂门口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金框匾额,上头一个“顺”字亦用金箔凸显,门口道路两边立着两个石狮子雕像,狮子的嘴里皆含着一颗两个拳头大小,金光闪闪的镀金铜球。进出赌坊的人也十分多,还未走近,便能听得从里头传来的各种叫喊声,有兴奋的,也有不甘的。羌意走到门外心里才有些发怵,在宫里安稳惯了,竟有些害怕面对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怕了?”裴贺朝站在她身侧,一眼看穿她的犹豫。“谁说的。”羌意吸了口气,一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正如在外头听见的那样,里头的赌徒们各个神情夸张,极端的喜与悲交织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哟,两位是生面孔啊。”一位身着宝蓝色华服的男子朝他们走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女子打扮还特意掩面的羌意身上。裴贺朝不着痕迹地走上前半步,阻止了男子继续往前,眉目淡淡道:“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公子,你得问我们这儿没有什么。”男子轻笑一声。羌意哪懂这些,目光随意一瞥,就见大堂楼梯口处那一片人稍微少一些,便随手一指道:“我们玩那个。”“骰子啊。”那男子语气里带着点遗憾,“那姑娘,公子请吧。”估摸着见他们玩的也不大,那男子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羌意站在赌桌前,随意在大和小之间选了一个押了下去。裴贺朝站在她身侧,自动地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倒是让她待得还算自在,轮过了五六局,羌意倒是连赢了几把。“姑娘好手气啊。”一旁一个陌生男子忍不住艳羡道。羌意见有人来搭讪,倒也不拒绝,谦虚地摆摆手:“小女子不过就是随便玩而已,称不上什么好手气。”见她回了话,那陌生男子明显有些惊喜,甚至都顾不得她身边还立着一个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男人,直接挤到羌意的另一侧,笑道:“我看姑娘是这儿的新客吧,不若由在下陪着姑娘玩玩,这儿所有玩意儿我都熟悉。”闻言,裴贺朝似带着冷箭的目光立刻飞了过来,那人下意识也有所感应般回看过来。“咦,这位公子又是?”他还没察觉到异样,只当是兄长带妹妹出来玩。羌意轻瞥了眼裴贺朝,这厮又冷着一副脸,恐怕也不指望他来回答,只好开口:“这是我……舅舅,听说我要来赌坊玩,不放心便跟了过来。”作者有话要说:摄政王:你这一声舅舅,我倒是对阿糯的“叔父”释然了。羌意:其实舅舅也没叫错(小声)第四十三章舅舅?裴贺朝眉心一动, 朝羌意看去, 只见她笑弯着眉眼,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了过来握住自己的手臂。“是吧,舅舅。”“舅舅”这二字什么时候被她说得这么顺嘴了?裴贺朝垂眸轻扫过她搭在自己臂弯的手, 沉默半晌点点头:“不要玩太久。”那陌生男子见状赶忙笑道:“放心吧, 在下会带着姑娘玩一遍这里最有趣的那些, 绝不浪费一点时间。”“她不能离开我半步。”裴贺朝冷冷地看向他。陌生男子失望的表情还没完全在脸上展开,羌意却先撒娇般地朝着裴贺朝开口:“舅舅,我就玩一会儿, 让这位公子带我们玩玩吧?”裴贺朝眉心微蹙, 现在到底是什么戏码?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羌意已经松开了握住他的手, 看着那公子道:“你带我们逛逛这整个赌坊吧, 听说这是柳州最大的一个赌场,也好让小女子我开开眼界。”“好好好, 姑娘跟我来,咱们先到二楼瞧瞧, 那儿才是这天顺赌坊的最妙之处。”男子合掌一拍,做出请姿。等一众人跟着上了二楼,男子像是这才想起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对了,在下姓周,这儿的人都叫我周二哥。”羌意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按着他的设想喊出“周二哥”三字, 只笑了笑道:“原来是周公子。”周奂一愣,又迅速恢复原样,笑道:“那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哎呀,这是什么?”羌意手指向一处人群密集之地,用一种十分自然的状态打断了他的问话。周奂又是一愣,硬撑着所谓男子气度,笑着同她介绍这一桌“牌九”的打法。裴贺朝垂眸瞧着羌意,这人虽是薄纱掩面,可光是听她这般略含夸张的语气就能想象出这面纱下生动的神情,还不动声色地拒绝人问出名字,倒是很有防范之心。再看羌意这头,一边“嗯嗯嗯”地听着周奂说着牌九的打法,另一边双眼却时不时地往四周看去,一不小心便瞧见了在她身后侧的裴贺朝勾唇淡笑。这厮……笑什么?一个人傻笑呢。还没等羌意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一直喧闹的赌坊里却忽然隐隐传出一道整齐划一的问好声。大概是心里一直藏着事,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异样。“哎,周公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羌意手里捏着枚玉骨牌,状似无意地问道。“声音?”周奂一心讨好面前的人,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要探个究竟,忙走到楼梯口的栏杆边,往下一看。谁想就这么一眼,周奂整个人愣在原地。“周公子?”羌意心头一动,也跟着走了过去。只见先前还十分热闹的大堂如今变得十分空旷,唯有最大的一个台子前围着三四个人。羌意挑了挑眉,下意识看向裴贺朝,只见他也正朝着楼下看,神情已不复刚刚那般带着点笑意,反而双眉微蹙,有些严肃。看来楼下那三四个人里有他所识之人。“周公子,他们是谁啊?”她压着嗓子,低声问道。周奂回过神来,忙后退一步,而后朝她勾手,道:“别看了,你们都别看了。”“他们是何来头,怎么他们一来,这大堂里的人都散了?”羌意问道。不过她这话一问出来,压根不需要周奂来回答,因为楼下的人已经给出了答案。“王爷,今日来还是老规矩吗?”说话的正是刚刚将羌意他们引进来的那个赌坊掌事。而他面对的那人虽是一身简单的白衣,再普通不过的长带束发,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气质不凡,从面貌上看年纪约莫有三十五六的光景……至于“王爷”这一声称呼,在柳州恐怕也只有一人能但得吧。“这是承南郡王,我们还是自己玩自己的,不要盯着下面看了。”周奂的回答恰到好处地印证了她的猜测,而裴贺朝刚刚的目光恐怕也正是落在这个承南郡王身上了。这一趟果真没有白来。“这承南郡王经常来此吗?”羌意有些好奇,这个赌坊到底仅是临时的据点,还是这里本就是羌无霜的底盘。周奂几乎没怎么思量,回道:“承南郡王一向低调,不过自天顺开起来以后,他也算是老主顾了,但并不常来,一个月也就三四次吧。”羌意眸中一亮,很快抓到重点:“你这话的意思是天顺赌坊是承南郡王来柳州之后才出现的?”“是啊,这天顺赌坊开起来也不过两年多,但是生意极好,很快就成为柳州第一大赌坊。”周奂也是这儿的常客,对天顺再熟悉不过。羌意听完这话不经意一个抬眼,却见裴贺朝竟然还瞧着楼下,一动不动。她对羌无霜这么感兴趣,是因为她晓得这人就是幕后指使者,可裴贺朝为何也对他这么关注?“你在瞧什么?”羌意忍不住问道。裴贺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缓缓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道:“时辰不早了。”这是要回去的意思?羌意挑了挑眉,心说,这承南郡王就在下面,你现在走岂不是要露面?裴贺朝几乎不用怎么想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道:“那边还有一个楼梯,可以从那儿走。”他早在羌意被周奂围着说这说那时就将周围观察了个遍。“姑娘这就要走了?”周奂听二人所言,急了,他忙活半天还什么好处都没讨到呢。羌意感觉到裴贺朝已经知道了些事,心里揣着好奇,哪里还有心思同周奂周旋,只扯了一个笑道:“嗐,我这舅舅时间观念非常强,他说要走那便是要走了。”“呃……如此在下也不好强留,不知姑娘住在何处,在下近段时日都十分得闲,可以领着姑娘在柳州逛逛。”周奂是个藏不住心思的,讨好的意味实在过于明显。羌意闻言,心里升起玩闹之意。“周公子可真是好心肠,那小女子就恭谨不如从命了。”羌意抬手隔着面纱轻轻碰了下脸。“姑娘?”还没等裴贺朝有什么反应,一旁的憋不住话的芙蓉却是惊讶地开口。周奂哪里顾得着她身边人的疑惑,听到羌意肯定的回答,立刻笑得合不拢嘴:“那姑娘住在哪儿,明日一早我去接你。”羌意双眼一弯,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裴贺朝眼含警告地看着自己,她嘴角一勾,装作没瞧见,道:“明日恐怕不行。”“为何?”周奂皱了下眉。羌意抬起的手仍旧轻轻抚在自己的右脸,低声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此次来柳州其实是为了寻访名医。”“寻访名医?”“其实我的脸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迄今为止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旁人见我面纱掩面也都觉得我奇怪,而那些见过我伤疤的人也都对我退避三舍。”羌意没有错过周奂任何一丝表情,眼见着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她嘴角反而愈加扬起,“不想来了柳州竟遇上公子这样热心肠的人,实在是小女子的福分。”“呃……姑娘言重了,言重了。”周奂目光开始游移。“这样吧,不如公子说说自己住在哪儿,等我找到名医看过我的脸后便去找公子你。”羌意又加了一剂药。果然,那周奂一听下意识就退了一步,扯着嘴角道:“那个,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这两日我要陪家母去一趟外祖母那儿,恐怕不能陪姑娘了。若是姑娘想逛柳州,不如,不如到城门口外的小摊上买一幅柳州城的舆图。”“啊,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羌意上前一步,故意装作不解和急切。周奂吓得忙后退一步,看了眼羌意众人,道:“时辰确实不早了,在下,在下也先走了!”说完,还没等羌意再戏精几句,那人已经转向另一头的楼梯口跑走了。“哎,无趣。”羌意拍了拍手,挑眉看了眼芙蓉,对她刚刚的惊讶表示不应该,“慌什么,你家姑娘怎么可能真这么容易被人骗走啊。”芙蓉撇了撇嘴道:“那姑娘刚刚那语气,奴婢听着自然还以为是真的。”羌意忍俊不禁,抬眼间正好撞上裴贺朝沉默的目光,她笑意收敛了些,清清嗓子道:“我们走吧。”裴贺朝点点头,一直到离开天顺赌坊上了马车,他都没有正面对羌意刚刚一系列的行为有过任何评价。羌意不觉得他这是认同自己的举动,只不过人家摄政王心中装的事太多,对自己的小打小闹压根不放在眼里,就如同以往每一次自己挑衅他一般。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她回到宅子后彻底被推翻……羌意一回宅子便冲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往里头转了一圈,面上便挂上了笑:“齐北果然能干。”房中的那张床榻已然已经按着她的吩咐被搬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叩叩。”就在芙蓉和蔷薇收拾着房间时,房门突然被敲响。来人是展连。“你怎么过来了?”羌意有些意外,后又想到今早同裴贺朝吐槽老鼠的事,又道,“是王爷让你过来打扫房间的?”这有些大材小用了吧。不过展连很快就用实际行动否认了这个可能性。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轻轻放在桌上,而后才抱拳禀道:“这是王爷吩咐交给公主的。”“这是什么?”羌意自己走上前,解开了包袱的结,一打开,当即愣住。一套男装还有一副银制半脸面具。这……给她作甚?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试图加更第四十四章展连是个特别实在的人, 说了是来转交东西的便再多一句话也是没有, 在芙蓉和蔷薇开始第五次猜测这两样东西的用处时,羌意终于忍不住自己上门找裴贺朝去了。“进。”裴贺朝的房门虚虚掩着,羌意在外头叩了叩, 听到回应才推门进去。屋里头有些昏暗, 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人呢?就在她目光搜寻间,里屋屏风那边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羌意也没多想, 直接抬腿走了过去。“你让展连交给我的衣裳和面具是……”话, 戛然而止。屏风后,一闪而过的男子白皙精壮的裸.背, 还没等羌意看明白, 裴贺朝已经拉上了里衣缓缓转身。“找我有事?”裴贺朝双手扣着前头的衣襟,面色如常, 丝毫没有自己身体被人看到时该有的尴尬。反倒是误闯的羌意面上升起一丝热气,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过来是干什么来的, 眼前像是屏幕卡碟般来回播放刚刚那一幕。“公主?”裴贺朝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再一次开口。羌意一怔,垂下眼眸,轻咳一声道:“你既是在换衣裳怎么也不说一声。”说罢,直接转身往外走去。这还没入夏呢,怎么觉着有些热,她暗自腹诽。“没想到公主这么心急直接走来里屋罢了。”裴贺朝随手扯过架子上的外衫套在身上, 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说吧,找我何事?”羌意来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双颊温度这才降了一些,回归正题道:“展连交给我的男装和面具是做什么?”裴贺朝跟着在桌边坐下,开口时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今日你在赌坊玩得开心了?”“……”怎么又提起赌坊的事了?见她故意沉默不语,裴贺朝也不恼,笑了笑继续道:“若不是此次出来,我还不知道公主玩心这么重。”“那什么,我其实……”羌意支吾半天却也不能解释出什么,总不能直接说她是为了探天顺赌坊的底吧。原来知道剧情却不能剧透的感觉是这样,她太难了!“脸上受伤这种理由,以后不要用了。”还在纠结怎么找理由的羌意:“……嗯?”“女子最在意自己的容貌,以后莫要胡说了。”裴贺朝敛眉,面上意外的严肃,“之后在柳州你便换上男装,戴上我给你的面具。”“所以那些东西真是给我用的?”裴贺朝点点头,轻嗯一声。羌意想了想,也罢,男装出行确实方便许多,不过那半脸面具是为何?这么想着,她也直接问出口:“可是面具又是为何,戴着好像也容易引人注目。”这话一问出口,裴贺朝却是没再开口,只是目光沉沉地瞧着她,一动不动。羌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轻笑两声:“我懂了,怪我长得确实好看。”裴贺朝本来平静的嘴角忽地勾起一丝弧度,再开口时嗓子带了点哑意,像是在忍笑:“那副面具本是我在用,若是觉得大了,之后再去另外打一副,但这几日先用着。”说到这儿,羌意忽然想起在赌坊发生的事,笑意微敛,道:“今日见你在赌坊里一直瞧着承南郡王,是为何?”裴贺朝抬眸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昨夜上官来找过我。”羌意:“……”我知道。“然后呢?”她还是假装不知道吧。“他和我说所有失踪的孩子都和天顺赌坊有或多或少的关系。”羌意本来还有些听八卦的心思,听完这话立刻凝神专注起来:“这是何意?”她只知道天顺赌坊是羌无霜和莲云阁碰头的据点,却不知那些丢失的孩子也和这儿有关联。“从官府现有的记录来看,失踪孩子的爹娘或者叔父大伯之类的近亲皆有去过天顺的经历,而那些孩子最后一次露面的时间也大多都是在这些近亲去过天顺之后的当日。”“官府既然能查到这些,为何还没有对天顺进行彻查?”羌意之前还不知道有这些证据,现在看来天顺已经十分可疑,既是如此柳州官府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裴贺朝眸色转冷,沉声道:“上官看过相关卷宗,里面有天顺掌柜的讯问记录,但此人十分谨慎,说话滴水不漏,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同此案有直接关系。”谨慎,周密?不知为何,羌意竟下意识想起羌无霜,于是开口道:“我总觉得天顺背后的人不简单,今日那个姓周的说天顺赌坊是近两年所开,你觉得这一点会不会是什么线索?”“还有……”她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承南郡王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低调不张扬的人,可今日在赌坊,他一来大堂里的人便全部散去,这等排场好像不符合他低调的性格。你说,这里头是否有值得我们……继续探究的东西。”她怕自己说得太过直白惹裴贺朝怀疑,只能绕着弯地提出对羌无霜的怀疑。裴贺朝听完她的话倒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这便是我今日一直朝着他看的原因。”呼,羌意松了口气,看来裴贺朝已经对羌无霜生疑。“承南郡王乃是先皇之弟,自从封王后便久居柳州,数年来每年一封书信传回帝京,除此之外在帝京几乎听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这样的人行事风格自然是极为低调不张扬的,可要想在赌场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混出名,除了他自身郡王的称号外,应酬交际必不可免。”轻抿一口茶后,裴贺朝继续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帝京所了解到的承南郡王或许只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裴贺朝没有点头或者应声,可羌意看得出他就是这个意思。“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让天顺背后的人露面。”沉默片刻后,裴贺朝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