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意将两侧的帘子拉下,拿着干净的帕子替阿糯擦拭额间和后颈处的汗,低声道:“这出了汗可不能受风,不然定是会生病的。”阿糯听话地点点头,软糯糯地回道:“阿娘也说过。”“阿糯记性真好。”羌意忍不住笑着,不经意抬头间却见原玉峥正瞧着自己,她一愣,旋即又低下头装作没瞧见,“要是出趟门便生了病,那以后可就出不了门了。”阿糯一听,立刻急了,道:“阿糯不要生病。”“公主似乎很喜欢小孩儿。”原玉峥淡淡说道。羌意闻言,眼皮轻抬看了眼他,然后垂眸继续手上的动作:“小孩儿纯真,同她们相处最是舒服。”更重要的就是不用再伪装自己,只是这话她并未说出口。马车比来时要行得更快些,不多时镇北将军府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经过来回两趟同车,阿糯对原玉峥也少了许多陌生,下马车后便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牵着羌意。羌意虽觉得这画面有些怪异,但也并未多想,阿糯喜欢,自是随她去。几人进了府里,便朝着前厅而去,还未走近便听到前头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响起。羌意微眯了眸,当目光捕捉到主位上那个一身绛紫缂丝锦袍的男子时,她的脚步下意识一顿。“阿爹!”阿糯看到前厅里的元易坤,登时挣脱了牵着的手,小短腿轻快地朝着前头奔去。“阿糯,有客人在,不得无礼。”元易坤瞥了眼左侧的冷面人,挥手示意下人拦住阿糯。阿糯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来了一位陌生人,她顿住脚步,怯怯地看了那人一眼,仍旧姿势歪扭地福了福身。“摄政王怎么来将军府了?”羌意听见身侧的原玉峥淡淡开口。“本王受皇上之托来看看公主而已。”裴贺朝这话虽是在回答原玉峥,可目光却是直直落在羌意的身上,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倒是丞相,怎么也在此处?”第十七章原玉峥还没开口,前头的元易坤面色一变抢先回道:“王爷有所不知,玉峥同我是多年故交,此次回帝京自是邀他过府一叙。今日恰巧碰上公主要带阿糯出去玩,而我还有些公务,玉峥这是代我陪同她们去的。”羌意还未出嫁,与朝中适龄男子同游,这事说出去所少对她名声不大好,因此元易坤这番解释,她倒是能理解,只是裴贺朝……她下意识抬眼,正好撞进他视线中,只见他忽地勾唇一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公主在将军府并没有什么不习惯,微臣想皇上知晓了应该也能放心。”厅中众人皆有些沉默,就在这气氛莫名僵滞之际,一道软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阿爹,什么时候用午膳,阿糯好饿。”一瞬间,众人的视线齐齐转向丫鬟手边牵着的小女娃,在这强烈的注视下,阿糯后知后觉地往丫鬟身后避了避。羌意看着她又一次涨红的小脸,赶紧开口打断众人的注意力:“阿糯早先便说饿了,舅舅我们先开饭吧。”元易坤闻言,点点头,然后转向左侧的裴贺朝,笑道:“王爷奉皇上之命前来,末将本该好好招待一番,无奈小女突然回来,还望王爷莫怪。”这话里话外想让裴贺朝离开的意思,在场的人自然都能听明白。羌意更是不意外,她这个舅舅本就不喜裴家,不喜裴贺朝,先前能好声好气地单独闲谈,恐怕也是看在羌以泽这个小皇帝的面子上。“早听闻将军夫人待客时都是亲自下厨,一手极地道的江南口味的厨艺更是远近皆知,倒不知本王今日有没有这个口福。”裴贺朝对元易坤明里暗里让他走的话仿若未闻,反而从容地端起一旁的茶盏,笑意盈盈道。作为主人家,本是不好赶客,前头裴贺朝没有留下的意思,元易坤还能暗示暗示,可既然裴贺朝都主动开口要留下,元易坤倒是不好直言让他走。可是要让他主动应下这事,元易坤又十分不乐意。“不过是多加一副碗筷的事,王爷说得倒像是将军府腾不出这么一副碗筷似的。”羌意开口,这意思就是让裴贺朝留下一起用膳了。裴贺朝笑看她一眼,然后转向元易坤,启唇道:“既是如此,那便先谢过将军的款待了。”元易坤暗自看了眼羌意,可结果已定,他也无法再说什么,只是敷衍笑笑,侧过头吩咐下人多备一份碗筷。用膳的地方在偏厅,众人往那边走时,元易坤特意走慢一些,羌意见此,心中了然,也故意放慢脚步。“为何要将裴贺朝留下,这人城府太深。”元易坤的语气倒没有不满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解,“只道今日是家宴,下次再请他便是。”羌意瞧着前头走远的人,低声解释道:“不管如何,他总是担着皇上的名头来的,皇上的面子总是该给的。”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想在日后自己得罪裴贺朝后能保全元易坤一家,不至于牵连到将军府。只是这话她不能同元易坤说。“我是不担心得罪他,但你一人在宫中,难免会同他遇上,今日这事倒是我疏忽了。”元易坤蹙着眉叹口气,“罢了,走吧,先用膳,裴贺朝有句话倒是说得极对,你嫂嫂的手艺十分不错。”说着,元易坤便朝偏厅走去。羌意慢了一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元易坤这人虽为武将,待人之心却十分细腻,正如她刚刚的话明明没有提到担心他得罪裴贺朝,可他却能从自己的话中听出此意。“公主姐姐!”大概是见她久久未到,阿糯回到前厅来寻她,手上还捏着一块如意卷。羌意笑笑,牵起她另一只手,道:“走吧。”沈芝芝的厨艺确实好,羌意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年多了,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吃过,可偏偏最对她胃口的还是这家常小菜。只是这桌菜再好,这席上沉默的气氛多少给味觉打了点折扣。羌意倒是没什么,可裴贺朝不说话,这一桌其他人便也不开口。倒是原玉峥偶尔会用公筷替阿糯夹一些离她稍远的菜,一旁的伺候的丫鬟有时都不必动手。“谢谢原哥哥。”阿糯自己舀了一口鸡蛋羹,口齿有些模糊地笑着说道。“阿糯,嘴里有东西的时候莫要说话。”沈芝芝轻斥一声,示意后头的丫鬟帮瞧着她一些。羌意就坐在阿糯边上,见此,主动拿过丫鬟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拭嘴角,笑道:“食不言。”阿糯看着她眨眨眼,愣愣得倒有些可爱。一顿午膳草草结束,因为先前便和阿糯约好饭后一起散步,羌意便提前离了席,牵着小姑娘离开偏厅。“公主姐姐,刚刚你为何说食不言啊?”两个人刚走远一些,阿糯便仰起小脑袋问道,“以前用膳,阿娘也没说不让我说话啊?”“那是因为那时桌上都是家人,随意些自是无妨,可今日桌上有你原哥哥,还有一位王爷呢。”羌意笑着解释道。阿糯点点头:“原来如此,阿糯记住了。”“嗯,真乖。”羌意看着前头的岔路,“我们往小木桥那便走吧,散步完正好去我那儿午歇。”“今日阿糯可以和公主姐姐一起午歇吗?”“当然可以。”羌意弯下腰,轻刮了下阿糯的鼻梁,实在可爱得紧。“微臣倒是一直不知,公主竟这么喜欢小孩。”突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羌意弯腰的姿势一顿,回头看去,却是裴贺朝和原玉峥一起往这边走来。这二人如今政见还比较一致,加之近来都在给皇上授课,倒还称得上一句点头之交。“公主。”二人一齐同她行礼。羌意直起身,面朝二人虚虚福身回道:“丞相,王爷。”“原哥哥!”阿糯见着熟悉的人,也忍不住开口打招呼。原玉峥走上前一步,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方块大小的纸包道:“这是你阿娘托我带给你的糖。”阿糯十分惊喜,咧着嘴开心道:“谢谢原哥哥。”这一口一个原哥哥倒是让羌意想起面前还有一个人,她抬眼看着裴贺朝,谁想到,这人竟也正瞧着她。“阿糯,这里还有一个人,你可有打招呼?”羌意笑道。阿糯的注意力从糖纸上转移过来,小眉头蹙起似乎在思考什么,沉默片刻后,三个字终于从她嘴里蹦出。“叔父好。”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在下午六点~感谢在2020-04-21 00:00:00~2020-04-22 05:5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甘露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八章叔父?羌意微愣,垂眸看了眼一脸呆萌的阿糯,旋即又抬眼看向对面的裴贺朝。这人难得露出一丝怔愣,而后面色一黑,目光一转对上她的视线。这神情是何意思?羌意嘴角还未来得及扬起的笑意顿住,心道,这裴贺朝不会以为是自己让阿糯这么喊他的吧?!“公主姐姐,我有些困了。”阿糯突然回过头,扯扯她的衣袖。羌意回过神,罢了罢了,反正得罪裴贺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差这么点小锅吗?思及此,她也不怵对面那人,勾起一抹淡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房了,二位慢聊。”“公主慢走。”原玉峥先开口应了。羌意也不等裴贺朝是何反应,牵过阿糯的手便要转身而去。“公主。”浑厚沉哑的二字终是响起,羌意的脚步一顿。“皇上在宫中甚是想念公主,让微臣告诉公主,请你早日回宫。”裴贺朝接着说道。这话倒像是羌以泽会说的,羌意似乎都能想象小皇帝紧皱着眉,不大高兴的模样。想到这儿,她看向裴贺朝,清清嗓子道:“烦劳珩王回皇上一句,就说我不日便回,望皇上莫要过于挂念。”“臣一定把话带到。”他嘴角微微勾起,拱拱手回道。羌意见他面色变好,暗道这人真真符合书中所描述的阴晴不定,不过她也懒得琢磨这神情变化背后的因由,牵着阿糯便朝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翌日。羌意带着阿糯来到元易坤和沈芝芝所住的主院一起用早膳,阿糯一见着沈芝芝立刻朝她奔了过去。“阿娘!”沈芝芝立时伸出双臂将她抱住,而后面带着些微歉意地看向羌意,道:“昨夜麻烦公主了,阿糯她没扰到公主歇息吧?”前一夜,阿糯在她那儿玩得迟了,困意一上来便直接在她房中睡下。“阿糯睡得安稳,没有打扰到我。”羌意一边笑着回道,一边在席中坐下。元易坤摸了摸阿糯的发顶,轻笑一声,朗声道:“先用膳吧。”没有裴贺朝和原玉峥在,一顿饭下来,席间欢声笑语不少。阿糯人小胃也小,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块小饼后便跳下椅子往外头跑去。“公主慢用,我陪着阿糯出去瞧瞧。”沈芝芝虽是对羌意说的,可离开时双手却是在元易坤肩上轻轻一按。夫妻间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羌意的眼,她垂着眸微微一笑。等沈芝芝和阿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席上就稍微安静一些,突然,元易坤轻轻放下筷子,轻咳一声道:“今日我还要去城外军营看看,你就呆在府上,让阿糯陪陪你吧。”“舅舅怎么突然变得啰嗦了。”羌意拿过帕子擦擦嘴角,笑道,“这几日在将军府,我本也是这样过来的,怎么今日还多了几句嘱咐?”本是随意的调侃,可元易坤却轻叹口气:“本来今日我是打算让玉峥再过来一趟的。”原玉峥?羌意心中一动,难道是原玉峥拒绝再过来将军府了?还不等她细想,元易坤又道:“也不知道裴贺朝是怎么想的,明明今日便要审理之前赈灾款贪墨一案,竟临时让玉峥也过去陪审。”“赈灾贪墨一案?”羌意一顿,见元易坤眉心拧着,问道,“这是今日早朝摄政王亲口说的?”边上的人一顿,说:“倒也不是,只是这件事除了他还有谁能开口让玉峥过去?”“许是丞相自己不放心便想着亲自陪审。”羌意猜测着,心中又道,亦或许正是为了拒绝过来将军府才为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断不可能。”谁想,元易坤立刻反驳道,“昨日玉峥离开时还同我约好今日要过来的。”嗯?羌意一愣,原玉峥怎么可能还会答应过来将军府,难道是昨日还未来得及说清楚?“舅舅。”她想了想,不管原玉峥什么时候言明,自己的态度还是要让元易坤知道的,“我同丞相的事急不来,我若是对他有意,都不用舅舅出手,我必每日早朝到那泰和殿前等他,让他也对我倾心。一段坚固的感情讲究细水长流,急是急不得的。”元易坤有片刻沉默,许久后他叹出一口气,道:“女子最好的年岁不过弹指一挥间,我怕此次回来不将你的婚事解决了,日后……”“舅舅。”羌意笑着宽慰道,“你放心,只要我有了心上人,哪怕你远在边境,我也能找机会把他带到你面前,先让你过目的。”面前的人有一瞬间怔愣,可片刻后又释然般,笑着点点头。此后又过三日,羌意才从镇北将军府离开。回宫这日,她在正阳门下了马车便同芙蓉和蔷薇一道走着往颐安宫而去,路过一处宫门前,意外听到两个小宫婢在墙边偷讲八卦。“吓死我了。”“我也是……你说摄政王这般冷脸闯进常宁宫到底是为了何事啊?”羌意漫不经心的脚步一顿,她停在宫门外边轻咳一声。里头的声音很快停下,那两个宫婢探头探脑地朝着外头看来,见着羌意时吓了一跳,双双跪倒在地。“公,公主,奴婢失言,请公主责罚!”羌意轻瞥了眼蔷薇,后者得到示意,走上前一步。“你们刚刚所说,摄政王冷脸闯进常宁宫是什么意思?”那两个宫婢低伏着身子,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而后右侧一人缓缓抬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二人正巧从常宁宫过来,刚刚摄政王独身一人,有些,有些怒气冲冲的……进了太后寝殿,奴婢们给他行礼亦像是没听见般。”羌意有些疑惑,宫婢的话自然不可能作假,“怒气冲冲”一词或许有些夸张,估摸着就是冷着一张脸。可就算是这般,能让裴贺朝喜怒形于色的又是何事?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二更第十九章“你们退下吧,以后记得在宫中谨言慎行,有些事有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那就不太好了。”羌意垂眸看着两个尚在最好年岁的小姑娘,轻声建议道。“是!”两个宫婢叩着头,“奴婢谨遵公主教诲。”说罢,两个人急急起身,压着头退开。“公主,我们现下还是回颐安宫吗?”等那两个宫婢消失在夹道上,芙蓉这才开口问道。羌意点点头,望着前头的路,道:“先回吧,你帮我梳洗一番,去延华宫面见皇上。”三个人回到颐安宫不过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便又出来,朝着延华宫走去,哪想刚踏进延华宫的宫门,羌以泽就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往她们这边行来。“皇上?”羌意福身行礼。“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羌以泽面色一变,浮现一丝喜色,又加快几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怎么回来没有提前通禀一声?”“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派人通知。”羌意笑着解释,看着羌以泽身后不远处匆匆抬来的御辇,奇怪道,“皇上这般行色匆匆往外赶是做什么?”羌以泽眉头皱着,轻叹口气道:“我要去母后那儿。”常宁宫?羌意不免想到之前宫女所说的事,她吩咐后头御辇上前,道:“皇上先上坐辇吧,我同皇上一道过去常宁宫。”一听到有她相陪,羌以泽果然没那么急色了,挥挥手便让后头的宫人上前,由人扶着上了御辇。羌意特意吩咐宫人行得慢些,也趁着这一路问了羌以泽几句,可算是大概明白裴贺朝今日冷脸闯常宁宫的原因了。其实总的来说还是梁州赈灾款一事。梁州河堤判官曹岩的外祖父是裴湘祖父表弟的堂弟,那外祖父听闻自家外孙犯事下狱后便撑着一把老身子骨从梁州千里迢迢赶来帝京,本想找自家堂哥去同裴湘祖父说说情,可来了帝京才知道裴湘祖父早在几年前便走了。这说情的路子虽然断了,可自己不远千里从梁州而来,总想着不能无功而返,于是他又让自家堂哥安排自己进宫面见裴湘。最开始,曹岩外祖父是想直接找裴贺朝的,还是自家堂哥拦下来,说裴贺朝这条路定是不通,不如去面见深宫中的太后来得方便。一开始,裴湘并不把这什么祖父表弟放在眼中,她深知祖父同这人往来不多。可没想姜还是老的辣,她祖父这表弟很快琢磨出裴湘的性格,不再一味恭维她,反而明里暗里用激将法表示不怪她帮不了忙,她同皇上孤儿寡母处在这宫中,裴贺朝虽为摄政王,可朝中文武百官看着其实也做不到随心所欲,裴家到底是落寞了云云。裴湘一向心高气傲,听到这话哪里忍得住,前后不过一刻钟就立马改了口,说是这事曹岩的罪并不算大,最重要的是他背后那人,等将那人揪出来,曹岩自能安然无恙。“舅舅当然不会放过曹岩,一听母后答应此事,连早课也不上就往常宁宫去了。”羌以泽小手搭在御辇的扶手上,面朝着羌意的方向轻声说着。羌意听完前因后果,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担心。在原著中,裴湘这人一向是以裴贺朝为先,先前答应此事本就是被激得一时脑热,裴贺朝亲自过去,她定是很快会改变态度。不过……羌意想到这里,她侧头又看向羌以泽,问道:“皇上,此事在你看来,曹岩应该被饶恕吗?”“姐姐,你是在问我吗?”羌以泽看上去有些意外。羌意轻嗯一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舅舅说过……”“不要他说,我现在是在问皇上你自己的看法。”羌意笑笑。羌以泽一顿,陷入沉思。见他这般,羌意倒也不急,勾着唇静静等着。“呃……”走过一道宫门,往太清池边走去时,羌以泽终于发出点声音,“我觉得一个人不管做过什么,都是需要自己去负责的,曹岩做的是错事,损害的是我云昭子民,这和他是什么身份无关,是否同母后说情无关。”羌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有些话虽不大严谨,但理倒是都对上了。“曹岩做了错事,自是有大理寺和刑部来判,绝不是母后或者几个人说上几句便能定下的,云昭律法更是写得清清楚楚,该怎么判,该怎么罚都很明了。”羌以泽说到后头,小手慢慢上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至于曹岩背后的人,查出来后亦是这个结果。”话落,羌以泽猛地转过头看向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我说完了。”“皇上说得不错,看来这段时日摄政王和丞相的课还是很有效的。”其实懂理只是其次,羌意更欣慰的是羌以泽敢于表达自己想法了,以往或者说原著中,羌以泽这个小皇帝习惯了在裴贺朝把持的朝堂中“浑水摸鱼”,不会表达自己的观点更不会尝试做出同裴贺朝相反的决定。这样长此以往,即便裴贺朝的举措都是对的,但在外人看来也是他心怀不轨逼迫着小皇帝做出决策。一个懦弱,一个暗藏野心,这就是原著中朝堂中很多人对他们的看法。走过太清池没多久,常宁宫就出现在眼前,羌以泽下了御辇走在前头,羌意则跟在后面。殿中十分安静,外头伺候的宫人也没有任何异样,如羌意所料一样,裴湘绝对不可能同裴贺朝作对。可她进了殿中,让人没想到的是,裴贺朝竟早就离开了常宁宫。“母后,舅舅呢?”羌以泽睁着大眼环顾四周。羌意在后头缓缓福身,目光十分谨慎地虚落在前方。“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裴湘虽说刻意隐藏,但羌意还是从她微红的眼眶中看出些许端倪。看来,就算裴湘再怎么听裴贺朝的话,她今日还是发泄了一点情绪的。“今日儿臣回宫,本是去延华宫面见皇上的,正巧撞见皇上要来常宁宫,便也顺道一起来向太后请安。”羌意在羌以泽前头先开口,这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再提曹岩那事了。羌以泽到底同她亲昵相处两年多,很快察觉出她的意思,也顺着她的话说:“儿臣亦是来给母后请安的。”裴湘显然懒得纠结真假,轻嗯一声便打发宫婢上前伺候。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稍后第二十章羌意却并未落座,借口自己刚回来,宫中还有些事宜,便早早地从常宁宫出来。裴湘显然对她也不甚在意,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下她,便抬抬手让她随意去留。从常宁宫出来,芙蓉突然低声道:“公主,奴婢怎么觉得太后今日有些不大一样啊?”“你也有这种感觉啊。”蔷薇跟着附和。羌意抬眼看着前头,嘴上虽没有说什么,可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刚刚裴湘微微发红的眼眶。按着原著的时间线,这个时候的裴湘应该还未同裴贺朝讲述自己心意才对,二人之间也应该还维持着最为简单的姐弟关系。那今日裴湘那副神情是为何?“公主,你还记得之前奴婢说常宁宫半夜传出男子声音的传闻吗?”芙蓉悄悄说道。羌意瞥了她一眼,说:“记得,怎么了?”“其实后来有人说那男子的声音同摄政王很像……”听及此,羌意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顾了眼四周,轻斥道:“这些话莫要说了,不管像与不像,那人又是谁,都同我们无关。”这些都是原著剧情,她没必要去触及。芙蓉噤了声,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八卦心一起,嘴巴就是管不住。”蔷薇打趣道。前头就是太清池,羌意下意识地往皮皮往日习惯呆着的小道走去,可一眼望去,那熟悉的黄白相间的小猫却并未出现。她倒也不觉得什么,皮皮本就贪玩,跑到哪个小角落玩耍是常事,只不过出宫这么些天回来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心里还是有些失落。“走吧,回颐安宫。”说着,她拐过一条小路,准备往太清池另一头走去。“喵!”倏忽之间,一个灵活轻巧,黄白相间的身影从前头飞奔而来,一跃跳进羌意下意识伸出的双臂之中。“皮皮!”羌意又惊又喜,还没来得及好好撸撸毛,余光已经瞥见前头褚色锦袍的一角。果然,下一刻,身后的芙蓉和蔷薇双双出声:“奴婢叩见王爷。”皮皮在她怀里晃动着尾巴,羌意抬头看向裴贺朝。“微臣见过公主。”对面的人先开了口,嘴角还噙着一丝并不遮掩的笑意。“珩王怎么还在宫中?”羌意以为他从常宁宫出来就该直接回府了。裴贺朝往前走近几步,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淡笑道:“看来公主是知道我去过常宁宫了。”羌意抬眸,毫不退避地回看着他:“本宫就是从常宁宫过来的。”“臣本来是要离宫了,只是……”裴贺朝轻笑一声,又往前走近几步,长臂一伸,大掌在皮皮小脑袋上揉了揉,“这小猫半路将我拦下,我也只好陪它玩一会儿了。”羌意被他这一连串流畅无比的举动给整蒙了,等她反应过来二人的距离已触及安全范围后,立时往后退了一大步。裴贺朝丝毫没因她这一退步而不悦,反而优雅笑着收回自己的手,继续道:“刚刚臣带着它在前头赏花,听到这边有脚步声,瞬间从我怀中跳下,我还以为它这是怎么了,原是公主来了。”羌意听完,心里头有些高兴,轻笑着在皮皮身上顺了两把毛,道:“我说过,皮皮同我是十分亲近的。”两个人的心里不约而同想到先前定下的赌约,裴贺朝更是大方地点头:“那臣就期待着公主赢得这个赌约。”裴贺朝虽每日都会进宫,但待的时间自然不可能比得过她,这么想着,羌意毫不谦虚地笑笑:“借珩王吉言。”说完,羌意颔首又道:“本宫不打扰珩王了,先行一步。”“公主就没什么话想要问微臣吗?”就在她转身之际,裴贺朝猝不及防开口。羌意一顿,蹙眉回过头:“我需要问什么?”“公主向来没有到常宁宫请安的习惯,今日到这,难道不是对梁州赈灾款一案有所好奇嘛?”被戳中心思的羌意面上一红,她确实对此案的进展好奇,今日听说裴贺朝冷脸闯进常宁宫,她本以为是有什么大新闻,谁曾想不过是一处走后门被阻的戏。“怎么说我之前也是接触了梁州水患一事,也帮着想过筹集赈灾款的法子,关心一下此案再正常不过了吧?”裴贺朝笑笑:“那是自然,公主久居颐安宫,臣本以为公主对这外头的事并不关心,可近段时日以来,从公主种种举动中,不难看出公主心怀天下与百姓。”听到这话,羌意心中一颤,这怎么感觉话里有话?她抬眸看着裴贺朝,不着痕迹地解释:“本宫也没做什么,若是筹款一事,也是巧合碰上而已。”对面的人不置可否,笑道:“不管如何,公主却是有权利知晓此案进展。”羌意不语,等着他继续说。“曹岩并不是一个硬骨头,但是他的嘴却十分严紧,不管大理寺刑讯也好,谈条件也罢,他都没有要将背后之人和盘托出的意思。”“不是硬骨头却嘴硬,听上去有些矛盾。”羌意不解。裴贺朝轻笑一声往前走去,羌意下意识跟上他的步伐。“一方面,他估计还企盼于自己同裴家的关系能将他救出,另一方面,那就是他有极大的自信那个背后之人能够保下他。”这番话让羌意脚步一顿。走后门这种事向来是只能做辅助用的,也因此曹岩将秘密严防死守的很大原因就是后面这个,可又有谁能在裴贺朝的指令下保下他呢?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飘过,她猛侧过头,一些话在她嘴里转了又转。“公主有话说?”裴贺朝很快察觉到。羌意先是点头,后又摇摇头道:“我只是心里有个猜测,三法司共同审理的情况下,很少能有外人将犯人保下,尤其是……珩王你亲自参与,再则还有丞相在。”“公主的意思,臣明白。”裴贺朝但笑不语。看着他这般神情,羌意心中了然,这人明明心中已有底,刚刚那样说来还像是要同她好好商讨一番。这么想着,羌意暗自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道:“既是如此,那王爷还是赶紧去将此人揪出来,早日了解此案吧,本宫就先带着皮皮回颐安宫玩一会儿。”“臣送公主回宫吧。”就在羌意欲转身之际,裴贺朝又一次开口将她喊住。作者有话要说:增加亲密度法则一:亲自送你回家第二十一章羌意显然没料到裴贺朝会提出亲自送自己回宫,下意识就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