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你会没事的。叶少漓布满厚重鳞甲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没事的郎郁尘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迷糊中好像在谁怀里,暖烘烘的,舒服。郎郁尘美滋滋地想,让我再睡会。于是又往怀里拱了拱,石千源嫌恶地拧紧了眉头,虽说修真界男男双修屡见不鲜,不过他可没那癖好。为了防止再被郎郁尘占便宜,他施了道法咒,瞬移至入香居,并将郎郁尘这团烫手的山芋丢到床榻之上。“将死之人了,还睡的如此安稳。害老夫又费灵力施咒。”石千源喝了口凉水,将施法所需的物品逐一放置好,随即布了几道结界,因为无人护法,遂又加固了结界,这才心安。石千源不免叹了口气,若非有求于人,自己何至于此,看着睡的一脸和缓的郎郁尘,道:“臭小子,为了救你,老夫得折损一半的修为!”施法过程及其漫长,一直到月上中天,石千源面色灰败地收了法器,看时辰刚刚好。差点就过了时辰,那就前功尽弃了。听着郎郁尘极轻的呼吸声,不由地笑骂:“郎郁尘!你个鳖崽子,还装睡?”嘿,这个老头怎么知道我装睡?郎郁尘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瞳孔的是石千源那双略带愠怒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怎么觉得这人好像突然老了些许。“先生,嘿嘿……”郎郁尘坐起身来,挠了挠后脑勺,眼风一扫,这是哪里?“这是老夫的房间,你倒是没心没肺,你相好的可被你急坏了。”石千源乜了郎郁尘一眼,掷袖而起,端起桌上的水壶就着壶嘴一通猛灌,直至透心凉。那个,先生,你是否该注意一下你的形象?郎郁尘掩唇轻咳几声,超小心打探道:“我怎么了?少漓他还好吧?我怎么跑你这里来了?是不是我梦游?”少漓?石千源听着这两个字似乎有些熟悉,在哪里听过,他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但是他潜意识里却十分地膈应与排斥。“你说那位公子名叫少漓?”石千源诧异道。郎郁尘一介凡人怎会与一上神搅合在一起?石千源也是一头雾水。这逍遥派并非看起来那么寥落,几百年前的昌盛繁荣倒是事实。郎郁尘含含糊糊地应了过去,其实,他也不知道。石千源无意再问,只道:“你中了七日散魄,以后你得仔细着点,怕是有什么不干净之物缠上你了。”“所以,是先生救了我?”郎郁尘忙趿着鞋,扑通一声行了个跪拜大礼:“多谢救命之恩,往后先生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全力以赴。”话是这么说,人家是什么本事,自己是什么本事,郎郁尘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纯属是郎郁尘瞎说的套话屁话。可这屁话在石千源听来却是喜出望外,他坦言:“倒真有一事需要你。”“啊?”郎郁尘闻言心里一顿七上八下,我现在想收回我的话可以吗?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刚说出的话便要食言了?”石千源艴然不悦道。自己放的屁,再臭也得认。郎郁尘苦着脸道:“您说罢……”“不必紧张,这是好事,老夫想让你投入我门下,如何?”石千源心想着,如此好事郎郁尘应是想也不会想就会答应下来,毕竟想拜入他门下之人都能排出十里长街来。他还未必肯收。什么玩意?这是哪门子好事,那是你以为罢了,挖墙脚都挖到家门口了,真是够神奇的。郎郁尘抹了抹鼻子,面露愧色道:“我已入了逍遥派,岂能转投其他门派,这传出去我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修真界,不妥不妥!”这话说的真够官方的,郎郁尘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什么颜面,什么不妥,说到底郎郁尘真不想去那什么天下第一派,况且还得与司洛扬那只泰迪精成为师兄弟,这简直太惨无人道。石千源闻言只得扼腕叹息,如此好资质的人就这么蒙尘了。“对了。”郎郁尘跪的双膝发麻,一边站起身一边道:“三日后我倒是可以去你门派瞧瞧,顺便还可以逛逛万法会。”郎郁尘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先去幻境寻宝,万一老天爷瞎了让自己寻个什么宝物,能用最好,不能用的卖了,那可都是修为哇,想想都激动。石千源沉下去的心又死灰复燃了,只要郎郁尘愿意去他门派看看,他就有法子使他留下来。有戏,有戏!好小子,欲擒故纵使的好。石千源捻须道:“明日老夫便回去先准备。”“我可以带上我的四个师侄吗?”郎郁尘厚着面皮问。“可以,当然可以。”石千源心情大好,从怀里掏出一叠请帖交与郎郁尘。郎郁尘接过请帖,那两个烫金大字格外夺目,郎郁尘目露精光,遂将手指在舌尖上轻轻打了个圈儿,一张一张地数起了请帖:“一,二,三,四……”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像一个守财奴。“八,九,十。”郎郁尘抬起头,正对上石千源一双略带犀利地眸子,不知为何,郎郁尘觉得他好似一只狼,而自己是他的囊中之物。“先生,这请帖有点多。”郎郁尘心里有些发怯。“无妨,你可以带其他人一块来。”石千源意味深长道。当然,这个其他人也包括叶少漓。想起叶少漓,他便什么也不怕了,郎郁尘眨巴眨巴着那双大眼睛,忽然一阵莫名地兴奋,忙将请帖塞进乾坤袋,朝着床铺一个驴打滚……“滴滴……”几粒透亮莹白似珍珠一般的东西滚到床底下。☆、掌门旧事石千源先是一怔,随后将地上的东西一粒一粒地拾起来,脸色愈发暗沉。“你告诉我,这东西从哪来?”石千源摊开掌心,郎郁尘这才数了数竟然有九粒。“捡的,先生可认识此物?”郎郁尘一头雾水,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告知石千源此物出处。“这是……我夫人之物。”石千源捧着东西,双目呆滞,仿佛陷入了无尽无休的迷惘之中。什么?郎郁尘困惑不已,这玩意明明是那日自己在一条白蛇身上所得,怎么是石千源的夫人?“这个是我在一条蛇身上找到的。”郎郁尘坐起身来,又悄无声息地往后挪了挪,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石千源发起癫来还可以躲。一条蛇,石千源脑子里一阵山崩地裂地疼,一种撕心裂肺地东西仿佛就要炸裂开来。“先生,您没事吧?那条蛇早就死透了,都化作尘灰了。”郎郁尘天真地以为石千源的夫人应当是位凡人,被洞中那蛇妖所食,所以蛇身里才会残存着那几粒像珠子一般的东西,故,他便把那条白蛇已死的消息告诉石千源好让他舒心。石千源对这个消息倒也不例外,倘若她没死又怎么可能三十几年都不回来看看自己?只是,是谁害了她,石千源至今脑海里还是一片模糊。“这个是佛舍利,三十多年前是我从宝刹中偷取出来送给了我的夫人。”石千源语调轻且缓,仿佛在述说着一个很久远的故事。郎郁尘警惕的心开始和缓,小声道:“先生若是不嫌弃,您慢慢说,我细细听。”说出你的故事。郎郁尘双手抱膝,一脸纯良无害地看着石千源。石千源倒也不避讳,开始讲起他的故事。有些事情憋太久了无处安放,如果有人愿意倾听,倒也能舒解舒解心头之痛。“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少年,那时候多年轻……”石千源颇为感慨道。你现在也不老啊,卖什么朽,赶紧说正文吧。郎郁尘心道。“我在一座颇具盛名的寺庙中修行,因为禅悟能力不错,方丈时常命我下山与其他僧人一道参悟佛法。”石千源说到这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都是耀目的光芒。“那日在山中遇了险,被一毒蛇咬伤,是一位白衣女子救了我,她说与我同路,我们便结伴而行,只是我乃出家人,与一女子终是不便,所以出了那山林便与她告了别。”郎郁尘撇了撇嘴,法海你不懂爱啊,有妹子投怀送抱这么明显,你咋就不知道珍惜呢?郎郁尘激动地登时就想拍大腿。“后来我与她又偶遇几回,我便信了这缘分,只是魅音为了这段孽缘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本是一条修行三千年的蛇妖,就差最后一道天劫便能得道升天,可她为了我分了心神,被天雷所伤失了神智,伤了一些无辜百姓,她自知在劫难逃,便将修为渡与我,但被中途打断,有一位正义之神降临,将她掠了去……”石千源无比愤恨道:“他们这些所谓的神当真是冷面无心,无论我如何恳求也不放过媚音,当初为了镇住媚音涣散的神识,我偷了九颗舍利被赶出寺庙……”石千源大概是过于伤心,以至于他所说的故事有几分颠三倒四,不过郎郁尘大抵是听明白了。看来人妖殊途多半是真的了。“那位正义之神是谁?”郎郁尘疑惑道。“忘了……”石千源抬手抚了抚额,满脸虚汗,嘴里喃喃道:“不知为何,始终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记得那日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洛扬不住地哀求他,他依然没能放过媚音……”呃,怎么听着那么像法海与白素贞相爱,二郎神带着哮天犬来棒打鸳鸯……这场面甚是凄惨,像一部充满血泪的电影,郎郁尘暗叹,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哭爹又喊娘。人妖殊途,那人和神呢?或许石千源与那媚音的凄惨下场就是以后自己与叶少漓的结局。这么个念头呼之欲出,压都压不下来,不过是顷刻间,郎郁尘的心头便笼罩在一片阴云下。“先生,人已逝去,节哀顺变,尊夫人在那个地方挺好的,无人打搅,您就放心罢。”郎郁尘小声安慰道,心里却惶惶不安起来,生怕石千源再追问那蛇的葬身之处,一旦追究起来,逍遥派断然是脱不了干系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石千源并没有再问,也许是不敢再面对,怕承受不起。郎郁尘的话将石千源从那场苦痛中抽离开来,他苦笑道:“倒是你豁达。惭愧惭愧。”我豁达个屁,倘若有一日谁把叶少漓掠走了,自己必定穷尽一切,神挡杀神,佛挡灭佛!郎郁尘屈指攥紧了被褥,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只是老司……司洛扬为何生性乖戾,还……”郎郁尘抬起头来,对于司洛扬的吐槽他大概能说个半宿,碍于石千源的面子,他将满腔愤慨强压了下去。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石千源心中一清二楚,这也就是他来万秋山忍辱负重的原因。蛇,生性如此,且司洛扬修为不济,更是无法掌控体内的邪恶欲望,不仅如此,反而愈发严重。“洛扬打小便寄养在一户司姓人家,那时我因媚音的照拂,修为一日千里,无殇掌门对我青眼有加,年轻的时候沉迷权利与地位,忽略了孩子,以至于洛扬从不给我好脸色看,他心里大概是知道他与我的关系……”石千源眼底闪过一丝倦意,起身笑了笑:“老夫再寻一间屋子,休憩一会我便先回无殇派,你且记得两日后的约定,届时一定要记得来。”“一定一定,先生辛苦。”郎郁尘跳下床,欲送石千源出门,却被他伸手拦住,石千源露出一抹微笑,分明带着隐忍的痛苦,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门。郎郁尘觉得,他好似更加苍老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从擎天楼里将自己的衣物拿出来,自己也就那么一两套好的袍子,这要去了天下第一派,绝不能穿的太寒碜。郎郁尘打定主意便出了门。今晚月色还不错,明若玉盘。嘿,竟然又是个月圆之夜,嗷……郎郁尘总觉得背后凉飕飕地,要不还是回去吧,我为什么要大晚上地出来?这都行了一半了,郎郁尘咬咬牙,加快了脚步。擎天楼安静地坐落在东边一隅,推开大门,沉冗的声音在夜色中弥漫开来,郎郁尘打了个颤栗,这尼玛一点人气都没有,鬼气森森的。郎郁尘掐了道火诀,将院灯点的个透亮。这才安心不少。卧室里早就尘埃遍布了,地上桌子上床上到处散落着书籍,久未住人,满屋子荒凉。郎郁尘打开柜子,想起了那日自己将叶少漓塞在这柜子里捂了一宿,唇角不住地微微上扬。夜深寂寂,郎郁尘鼻头微酸,遂地将衣物塞进乾坤袋,拔足便跑。此地不宜久留,容易触景伤情,也不知为何而伤。刚出了院门,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琴声,如果不是这院落过于寂寥凄凉,郎郁尘倒是有那个闲心细细聆听一番,只是如今这悠扬的旋律却显得十分突兀诡异,明明一个人影也没有,郎郁尘心里只有两字:有鬼。“往哪去?”那琴音戛然而止,一道黑影掠了过来,在郎郁尘面前停下。“嘿,鸦兄!”郎郁尘一眼就认出来人就是那日在入香居给自己送饭的神秘人。“不要这么叫我!”郎郁尘瞅着那“鸦兄弟”一脸阴鹜,难得地正经起来,小样,我还没找你算账。此人实在是可疑的很,先是偷了冷沧澜的通灵牌,后又陷害自己,七日断魄八成是这个人下的。什么仇什么怨,郎郁尘抠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么号人。“你这人黑心也黑,我几时招惹你了,你给我下毒。”郎郁尘忍不住质问。“你都知道了?”黑衣公子倒也不避讳:“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没事?”“本公子天赋异禀,百毒不侵。”郎郁尘翻了个不屑的白眼。“你几斤几两还有人比我更清楚?”黑衣公子凑近,幽幽道:“你夺了我的东西,就该认命!”郎郁尘心下一跳,自己可是什么也没有,夺了他什么?“瞎说,你瞧瞧我这矮穷挫的模样,与高富帅一点都不沾边,我夺你妹!”郎郁尘郁结,为了稳住这黑衣公子,自己也是生平第一次极尽可能地自黑。不过也不全是贬低自己,自打十六岁以后,郎郁尘这个头就再也没长过,身高永远停在一七五,这也算不得太矮,可要是跟叶少漓站一块,那简直被秒的渣都不剩。“你夺了我心爱之人,凭什么你这么个草包会被九重天上的神倾心,你心里没点数?”言罢,郎郁尘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快断了,被一只冰凉刺骨的大手狠狠掐着,还能听见轻微的骨骼挤压声。“你……你是……落尘?”郎郁尘抬手欲反抗,却是毫无还手之力:“你……你想……杀我?你再……给我下点……下点七日……断魄不就……好了?”“你中了我的魔音摄魂还想蹦哒?对,我就是落尘,七日断魄岂是那么容易得?我研制了几百年才得那么一粒,再说了我杀了你作甚?你死了这躯壳就凉了,我付出的代价是你永远给不了的,你能给的就是你这具躯壳,只可惜……”落尘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嫌弃道:“发育很一般!”☆、心头之殇掐着郎郁尘脖子的力道松了些许,终于能喘口气了,郎郁尘愤然:“胡说八道,我发育好着呢!你要不要脱裤子试试!”落尘闻言,面色变了几变,从齿间吐噜出几个字:“老子说的不是那玩意!”“那玩意是哪个玩意?”郎郁尘玩味地抬眼看了看落尘,忽觉此人有点滑稽可笑,还装的一本正经。“跟个逃荒的灾民似的,从明个起,你给老子多吃点!”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拉屎放屁。郎郁尘冷声道:“你放手先!”落尘将人狠狠一扔,郎郁尘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砖上,疼的直抽气。我操/你大爷!郎郁尘暗骂。“那日洞府中的黑魔是不是你?”郎郁尘抚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问道。“是。”落尘垂眸看着郎郁尘,像是看着一只猎物,眼风带煞,神色晦暗。“是你害了孟爷爷和他的夫人?”郎郁尘恨声道。落尘笑出了声,挑着眉道:“那是他们自愿的,你以为逍遥派会随便收留一对雌雄大盗吗?本就是该死之人,不如给我食了精元倒也死的其所。”“他们不过是凡人,你食了他们对你并无多大的裨益!”郎郁尘又道:“他们作恶之时,你包庇,他们从善之后,你又做比他们更卑劣的事情,你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肉弱强食,这道理你该是明白!”“比你弱,就该死吗!”郎郁尘胆子忽地大了起来,后脑勺的痛也忘了。“你还要问什么,赶紧地,少扯这些没用的。”落尘十分不耐道。这是要吃了自己还是?郎郁尘沉下心来,即便要死,也要死个明白!“石掌门的妻子是不是你害的?”郎郁尘问。“算是也不算是,她是叶少漓送给我的大礼,食了她之后,我修为大涨,就连那封印也困不住我。”落尘冷冷一笑,目光凶狠异常:“你这么问太费劲,我一次性告诉你好了,那洞府中的所有尸骨都是被我害的。”落尘幽森的话像一把锋锐无比的刀子扎在了郎郁尘心口之上,划拉出一道道深深地豁口,尖锐地刺痛令人心悸怔忡。“既然他对你比如之好,你为何还要将他伤成那样?”郎郁尘按耐住性子,声音沉了又沉。“这不是因为你吗?他把你当成了我,我当然恼他!没要了他的命算是我仁慈。”落尘紧握双手,声音愈发阴戾。“如此说来,他是因为你,所以才爱我?”郎郁尘有些哀凄,他从未真正觉得自己聪明过,可他也不全是傻子,叶少漓昏迷中不停叫着落尘的名字,现在想想倒是顺理成章了。“你难道不知道?就你这草包,他怎会看得上你?”落尘奚落道:“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不用了,谢谢你的提醒,如果你是想打击我,恭喜你,你的目的达成了!”郎郁尘抽了抽鼻子,怅然失落地朝前跑去。落尘眸光冷冽,一张又邪又魅地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郎郁尘恍恍惚惚地将请帖送到南庭轩,讷讷地交代几句便离开了,留下四个呆若木鸡的人。黄连速:“我师叔失恋了?”莫西林:“佛说,不可说,不可说……”寇兰:“师叔好可怜的样子。”马丁凌:“该。”此字说的干净利落,掷地有声,随即引来三道似火的目光。“老子困了,睡觉。”马丁凌调头就走,并无情地将黄连速关在门外。“那个,我跟你……”黄连速一脸茫然,随手抓住了莫西林。“大师兄,我不仅口臭,我还有脚臭!”话音刚落,人就麻溜跑了。“那个,寇兰,我跟……”黄连速换了个目标。“ 玉旻说了,不准男人跟我睡,不然他就将那个人打死……”寇兰抠抠小手指头,小声嘟囔着。此话一出,吓得黄连速心惊肉肉跳,为了睡个觉就被打死不合算,还是算了。“马丁凌,你开门,我撞门了昂!”黄连速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肥胖地身躯撞向雕花木门。“砰!”从门缝里泄出一道灵流将黄连速弹出几尺。“你个混球,修的这点灵力都用来对付我了!”黄连速摸摸肥臀,疼的嗷嗷叫。自己招谁惹谁了?这鳖孙子又抽哪门子的风?黄连速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叹了口王八之气,还是去找师叔吧。太惨了,心疼地抱抱自己。黄连速抽抽鼻子,双手抱胸,好冷!郎郁尘坐在床沿上,一双暗淡的眸子望着窗外的明月,一抹阴云将它笼了半边。寒风从窗口灌了进来,将案几上的油灯瞬间扑灭,一室幽暗,冷冽地月光洒在窗棂上,却入不了屋内。郎郁尘搓了搓冻僵的双手,从怀里将剩下的五张请帖掏了出来,指腹轻轻地按压着那烫金大字,脸上露出一抹惨淡地笑。一道火光照亮了半边屋子,随即腾起几缕青烟,那几张请帖瞬间化为灰烬,黑色的灰沫在空中飞舞。郎郁尘沮丧地将脸埋进了手心里,晶莹透亮的泪珠从指缝中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洒落在地上。“啪!”一声闷响,一颗坚硬的什么东西砸在郎郁尘手背上,又麻又疼,郎郁尘当即站起身来:“谁偷袭老子?”“是我。”门被轻轻推开,冷沧澜携裹着一股幽寒走了进来。“师兄……”郎郁尘缩了缩肩,一脸丧气道:“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冷沧澜没有回答,只是轻飘飘地踱步至案几前,将油灯点亮,这才转头看了看郎郁尘,蹙着眉道:“既然没睡下,为何灭了灯?”郎郁尘抹了抹鼻子,鼻涕呼之欲出,冷沧澜从袖间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郎郁尘接过,迟疑了片刻将鼻涕拭去,随后将帕子叠好,道:“待我洗干净再还你。”“无妨,拿去吧。”冷沧澜一边说着一边将窗户关严实了。郎郁尘正欲将帕子揣进乾坤袋,猛然发现这帕子上边也绣了一夺鲜艳夺目的红莲,一个大老爷们的帕子上绣朵花……红莲,又是红莲。郎郁尘心里莫名发酸。“早点休息,后天便去无殇派。”冷沧澜道。“可我已经把请帖烧了。”郎郁尘别过头,眼睛不知看往何处。“无妨,你去便成,我已经跟石掌门说了,以后你们几个便是无殇派的弟子,逍遥派,完了……”冷沧澜淡淡说道,一张清傲的脸依旧如霜似雪。郎郁尘惊愕地合不拢嘴,逍遥派完了?完了?“为何?”郎郁尘不甘也不愿,到底是自己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全然无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你难道看不出我已经修为尽失?如若不然,打你何须这枚石子?”冷沧澜拾起地上的那枚小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奈的笑。果真如此,郎郁尘虽然知道冷沧澜受了很重地伤,他原本以为治好了便能恢复如常,可当冷沧澜亲口告诉他修为尽失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狠狠地刺痛了一阵。那个仙气飘飘的俊美公子,那个清傲卓绝的冷峻师兄,他竟然……没了修为……好歹是自己曾经肖想过的……男人,郎郁尘跳下床,扑进冷沧澜的怀里,哽咽道:“是谁害的你?我打不死他!”冷沧澜抬起手,顿了顿,最终落在郎郁尘发顶,难得的温柔:“是我自己。”什么?郎郁尘愕然,你是不是傻?“还能好吗?”郎郁尘难掩悲伤,狠狠地抹了抹脸。“能,不过要很久,很久……”冷沧澜笑了笑:“你得好好活着。”我为什么不好好活着?生命大过天,郎郁尘对冷沧澜这没来由地话惊的一愣一愣地。“你放心,什么打击也阻挡不了我活下去的决心!”郎郁尘破涕为笑,他还以为冷沧澜知道他与叶少漓之间的磕磕绊绊,趁机鼓励安慰他。难不成我还会去寻短见?郎郁尘恨声道,没可能!冷沧澜放下心来,随即那双眸子在郎郁尘脖颈处扫了一眼,忽道:“你……这里?”郎郁尘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冷沧澜又道:“被谁掐伤着了?”不提这事倒也罢了,一说起这事,郎郁尘便气的直磨牙,他从冷沧澜怀里直起身来,道:“我遇着落尘了。”“你知道落尘罢?”郎郁尘续道。落尘?我怎么会不知道?冷沧澜嘲道:“我若不知道落尘,除非我死。”郎郁尘再一次被震惊道:“这么严重?那你知道少漓……爱他?”冷沧澜艰难地呼了口气,似有道不尽的难言之隐,在郎郁尘紧张的注视下,终于答道:“知道。”他何止知道叶少漓爱落尘,他还知道自己更爱他。“我与落尘到底有何关联,我求你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郎郁尘双手紧紧攥着冷沧澜的手臂,看得出他十万分地激动,一双手抖个不停。“你是他的转生,只是……”冷沧澜面色晦暗:“是不是叶少漓与你说了什么?还是落尘胁迫与你?”“可落尘尚在世间,转生从何说起?”郎郁尘并没有回答冷沧澜的问题,他生平第一次有如此浓烈地求知欲望。“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你可以去问叶少漓。”冷沧澜哑声道,随即将郎郁尘的双手从自己手臂上掰开。“所以,他对我的好统统来自落尘,对吗?那他为何不去找落尘,落尘明明还活着!”郎郁尘蓦然间暴躁起来,心脏皴裂出无数道裂痕。那是心碎的声音。“落尘死了……永永远远地死了……现在的落尘……你为什么不去问叶少漓!!!”冷沧澜甩了甩袖,空气中漾起冰霜。“我会问他的!无需你提醒!”不知为何,郎郁尘胸口处猛然蹭出一团无名烈火,只是,烧的不是别人,却是他自己。冷沧澜冷笑了几声,岔开话题,道:“记得后日去无殇派。”言罢拂袖离去。郎郁尘将自己捂在被窝里,像一只绝望的狼崽,一声又一声地怒吼咆哮。☆、启程前夕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将郎郁尘惊住,他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心里难受的厉害,这他妈的谁呀?“师叔,师叔,你睡了吗?”门外的黄连速冻的直跺脚,郎郁尘觉得整个房子都在颤动。“别吵了!我睡着了!”郎郁尘将被褥一卷,不予理睬。黄连速搔了搔头,一脸懵懂,这师叔果真是天赋异禀,睡着了还能回话。“师叔,那你开个门。”既然能在熟睡中回答自己的话,那开个门自然也不在话下,黄连速为自己的机智兴奋不已。郎郁尘烦躁地坐起身,使劲地搓了搓发顶,感觉整个头顶都在冒青烟。这死胖子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郎郁尘哀嚎一声,火气冲天地开了门。“师叔!嘿!”郎郁尘刚打开房门,便见一座小山似的黑影朝自己扑过来,不及郎郁尘反应,那家伙便一个后脚踢将门粗暴地关上。“你干什么,松开,你脑子是不是有泡?”郎郁尘努力从黄连速怀里挣脱,呼吸瞬间流畅许多。“师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嘿嘿嘿……”黄连速一边说着,一边耍宝似的在房里转个圈。“是惊吓。”郎郁尘没好气道。“ 咦,师叔你为何不点灯哇?”感情刚刚这个圈白转了,根本看不清呐。黄连速就着淡淡地幽光摸到案几前,将油灯点亮。“老子要睡觉了,你点个锤子灯。”郎郁尘将鞋蹬掉,被子一裹,阖眼假寐。“师叔,我……今晚要睡你……”黄连速话还没说完,一个特大号喷嚏席卷而来,房子都抖三抖。什么?你要睡我?郎郁尘闻言,头皮都炸裂开来,捏着拳头怒道:“滚犊子!”“这。”黄连速抹了抹鼻子,终于将前边那句话说完整了。“你丫的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郎郁尘哭笑不得,方才差点就一拳将这货打出门外。“嘿嘿。”黄连速颠颠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床头,郎郁尘清晰无比地感觉整张床都在下陷。这床他妈的不会塌吧?“你可不可以换个地?”郎郁尘一脸忧愁,今夜注定无眠了?黄连速一边脱着袍子,一边委屈道:“ 我被二师弟赶出来了。”“你削他呀。”郎郁尘怂恿道:“抡起袖子就是干,打不过你就压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