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沧澜轻轻点了点头。“我师尊呢?”这个问题在郎郁尘心头憋了好久,一直觉得师尊为长辈,作为他的弟子是无权过问他的行踪,可实在是蹊跷的很。冷沧澜寒冰透骨的眸子望向窗棂,只见树影婆娑,别无其他。良久,冷沧澜才道:“闭关未出。”明显是谎言,如若不然这眼神飘忽不定是因为什么?“师兄,你跟我说实话。”郎郁尘追问。“这便是实话。”冷沧澜坚持道。算了,换个问题,郎郁尘无奈。“落尘与我到底有何关系?我与他很熟吗?”郎郁尘又问。“在我看来,你与他并无关系。”冷沧澜微微叹息一声,并不多言。郎郁尘对这个别有深意的答案表示更加困惑,可他也知道以冷沧澜的性格,自己想刨根问底效果也不大。“你与少漓为何都给我穿这红衣红袍?”郎郁尘垂眸盯着这一身明艳的袍子,心中很是古怪。“你问的是我,至于叶少漓为何如此,我并不知情,而我仅仅只是因为没有多余的衣袍,这套与你适合。”冷沧澜答的从容。郎郁尘本想问,你明明喜好白衣,为何藏了这么一套红袍,可见冷沧澜一脸不耐,只好识趣地闭了嘴,抬手便将矮几上的残羹剩菜收拾了一番,这才重回床上,袍子一扯,便呼呼大睡。今朝有梦今朝醉,管他明天谁打谁。好梦,郎郁尘对自己道。冷沧澜却是清醒无眠,他抬眼望了望那裂了一条缝的房梁,心如刀割。“哗啦。”又是一阵巨响,窗外树影剧烈晃动。冷沧澜冷峻的脸上少见的慌张掩都掩不住,他起身抱起被褥,走向郎郁尘的床前,不由分说就将他挤到床铺最里头,随即被褥一摊,便钻了进去。睡的正香的郎郁尘被冷沧澜这么一挤十分不痛快,迷糊间他拿屁股用力一拱,冷沧澜措不及防地被拱到地上。“郎郁尘!”冷沧澜一咬牙,捡起被子拍了拍,郁结难耐。“啊?啥事?着火了?”郎郁尘一个激灵爬起来,睡眼惺忪,一脸懵逼。冷沧澜不想与他对话,抱住被子凶残无比地盯着他。给你个眼神,请自行体会。啥情况?这是要吃了我哇?郎郁尘挠了挠脸,有些羞赧道:“师兄,你这是要跟我睡?”冷沧澜气极,想也未想,冷冷道:“睡过了!”啊?郎郁尘头皮一麻,赶紧掀开被子,将脑袋往被子里瞧了又瞧,随即道:“有吗?我怎么没感觉?那个……你的棍子这么细呐?”冷沧澜听了想骂人。形象,注意形象。冷沧澜强压住心中的王八之气,一声不吭地将被子一扔,气鼓鼓地躺了回去。郎郁尘一脸无辜,心道,你想操/我请直说,还整的一套一套地。竟然还凶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找谁说理去?郎郁尘裹紧被子,全身戒备,竟是一夜不敢再合眼。翌日,郎郁尘艰难地爬起身,眼底泛青,一脸纵欲过度的挫样,而冷沧澜却不知去向。这个罪魁祸首的家伙死哪去了?郎郁尘一脸悲壮,冷沧澜,你给老子滚出来,我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恶灵落尘瞭望崖边,冷沧澜迎风而立,双目凝视远方,像一只等待猎人的猎物,从容淡定。冬日暖阳下,晨露冷霜渐渐消融,却依旧冰寒刺骨。那个人为何还不来?冷沧澜已经记不得自己这是第几回站在这个地方等待那个不愿归家的人。“冷风滋味如何?”几道黑雾滚滚而来,落于地面化作人形,却也是俊朗潇洒的少年郎。“落尘,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冷沧澜冰封的脸上忽然渐暖,一抹微笑自嘴角而起。“我本不欲再回来,可你却诅了我的计划!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落尘欺身向前,一双充满怨怒的眸子盯着冷沧澜的脸,幽幽哼道:“我想杀了你!”这是一句充满了怨毒的话,煞气深重。“落尘,你如今已经恢复了年少,收手罢……我……我……求你……”冷沧澜面上的笑容不过瞬息之间,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一身的孤冷冰寒,雪白衣袂迎风鼓动,像是一具没有热血的孤坟野鬼。“瞧你这副犯贱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当年的影子,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落尘抬手掐着冷沧澜的下颚,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目光。冷沧澜面上依旧古井无波,死水无澜,被高高抬起的下颚让他说起话来十分艰辛,但他还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当年的我还不是一样没能让你爱上……”为你犯贱又如何,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冷沧澜眼尾涌上一抹绯色,遂地垂下眸子,不再看落尘。落尘闻言心头一震,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坚如磐石的心竟然也会有松懈之时。眼前这个白衣男人,痴心迷恋自己几千年,他的心不是没有被触动过。世人皆骂他,恨他,唾弃他,一个个巴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就连叶少漓也离自己而去,可这世上偏偏还有个比他更执着的傻子,爱他,敬他,护他,毫无原则地包容他,他竭尽全力为自己挡下流言蜚语和刀光剑影,为他甘愿放弃了所有。如今,他非人非仙非妖非魔,竟是连个鬼也算不得,他不过是一缕恶魂,寄居在一个死人身躯里罢了。落尘倏地松了手,冷沧澜一个身形不稳,跌倒在地。“你……怎么连站立都不稳?”落尘惊愕,自己并没有用力,冷沧澜何至于如此?邪魅的目光落在了冷沧澜霜白的鬓发间,虽然他知道冷沧澜为自己做了多少傻事,可从未有一次如此令自己心神不宁。“你对自己做了什么?!”落尘俯身抓过冷沧澜的冰凉的手腕,一股魔气自他的奇经八脉探入,直到他的丹宫处,却是无一丝灵力!这分明就是一个废人。“冷沧澜!”落尘一脸悲愤地揪着冷沧澜的衣领:“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不要以为你给我唱了这么一出苦情戏,我便会听从你的意愿,做一个坐吃等死的老废物!你休想!”“如今你这副身躯也不错,你只需祛除邪念,好好修炼,他日也是能得道飞升的,不老不死指日可待,你就别……”冷沧澜被落尘揪紧的衣领卡的满面血红,声音愈发嘶哑,低沉。“你少给我提这副身躯,不过短短几十年便破败不堪,又肥又丑,我受够了!”落尘将冷沧澜提起来,一字一顿道:“我要郎郁尘的身体!”“我可以帮你,你只需要忍个三五百年,并非一定要侵占郎郁尘的身体,你信我。”冷沧澜抬手覆上落尘的手背,满目期许与眷恋。这个人到底要如何才能回归正道?究竟何时才能看透与清醒?冷沧澜凄然叹喟,倘若落尘再如此沉迷下去,自己怕是要见不着了……“为什么你要阻止我?就因为我是恶,他是善?你说你爱慕我,为何不成全我?”落尘掰开冷沧澜的手,退后几步,望向冷沧澜的目光却忽然火热异常:“你若帮我,我便同你圆满……”冷沧澜被这撩人心弦的话惊的失了心神,他缓缓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竟然愿意为了那具身躯要与自己圆满?虽然这个愿望在自己心头萦绕了几千年,他想着,盼着,最后为之魔怔。可,这不是他的落尘。落尘不会如此堕落。冷沧澜稳住心神,那双热辣又魅惑的眸子是如此的陌生,他苦笑一声,道:“我不过是个废人,我帮不了你。”语毕,冷沧澜便决然地转身离去。“你与叶少漓果然是亲兄弟,你们都不过是个伪君子,假深情,真凉薄!”这句话如寒剑,锋利无比,一下一下地戳进了冷沧澜的心间,在他灵魂深处刻下无数道入骨的伤痕。血早已淌干。冷沧澜眼尾的绯色愈发浓重,仿佛下一刻就要淌出猩红的泪珠。我与叶少漓当然不是一样的,不一样!几千年来他依然痴心未改,他不信前世今生,也不愿意接受。在他心里,落尘只有一个,无论善与恶,他都认,并且至死不悔。可他不能让落尘夺了郎郁尘的身躯。叶少漓,他不仅仅只是他的亲哥哥。冷沧澜自出生以来一直被所有人鄙夷,受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们嫌弃他的出身,因为他的母亲不过是一只山野精怪,还是一只金银相错的杂色狐狸,化为人形尚且勉强,更别提为尊贵的天帝诞下子嗣。他是一条血统并不纯的龙,他的本相还有一半是白狐,只是在他修为尚可的时候被他亲手撕裂,那刻骨铭心的痛让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能忍耐。只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他母亲如此不堪,天帝为何还是容许他的母亲诞下了自己?几万年前,天后派一万天将下凡捉拿他的母亲,却被天帝阻止,并且将她带回天宫,封了天妃,此事激起了九重天上所有仙家的反对,可天帝都压了下来。他母亲却并未因此过上尊贵奢华的日子,相反,她每日如屡薄冰,谨小慎微地活着,却被天后安下一道又一道地罪名。那日,他亲眼所见自己的母亲被天帝掐死在怀中。他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求他,不停求他放过他的母亲,但,不过是徒劳。他的母亲死了,彻底死了。从此沧澜君,九重天上的二殿下,他多了一个姓。我姓冷,请叫我冷沧澜。沧澜君已死。即便如此,天后依旧未能放过他,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三界之人从来就只知道第一战神叶少漓,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万年间他冷沧澜斩杀了多少妖魔鬼怪,最凶狠的妖魔从来都是他去,待他厮杀的差不多的时候,叶少漓总是适时地出现,毫不费力地拿了本属于自己的荣耀。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次差点死于妖魔之手了。他恨叶少漓,深深地痛恨。不愧是天后之子,窃人成果都如此堂而皇之。忽然有一天,叶少漓携带他一同去了神殿,将一本功德簿亲手交给了天帝,当着众仙家的面,如实陈述了这万年间冷沧澜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的冒名顶替之举,他也毫无顾忌地坦白。那一日,天后面色出奇地难看,满目尴尬怨恨,就是那厚重的凤冠也歪了几许,那是冷沧澜此生最痛快的一天。后来冷沧澜才知道,这些年叶少漓之所以与天后沆瀣一气,不过是因为天后答应叶少漓不再伤及自己的性命,而每次他在最危险的时候叶少漓总是能及时出现,他事后想想,一切原来如此。天后,这个九重天上最尊贵的女人,她有着最高贵的血统,传闻她乃朱雀之后,授其凤位当之无愧,十万年前便是这帝君之位也有一半她的功劳。所以,纵然天后再肆意妄为,天帝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能苟活到今天,多半是靠叶少漓的庇护,最凶险的那一万年间,叶少漓更是与他日夜相对,形影不离。叶少漓对天后道:如冷沧澜身陨,他便永远不登帝位,即是这太子之位,他也弃之不顾。此后的一万多年里,他便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再也不必惶惶不可终日。日子原本就这么平静下来,直至叶少漓与落尘结了这么一道孽缘后,自己也不知何缘由竟一起深陷泥淖,三人彼此纠缠了一万年。他知道落尘爱的不是自己,即便是他低微到了尘埃,也分不到半点落尘对叶少漓的爱,他只能将自己的深情掩埋。可最后叶少漓却辜负了落尘。他知道,叶少漓生来只为苍生而活,他没得选择。可自己有,他又将那份爱恋重新拾起,并为之疯狂。结局无疑是悲惨凄凉的。落尘死了,死了!他的哥哥叶少漓也因此疯魔了几百年,直到郎郁尘的出现。两人都明白,所谓的转生不过是一缕灵魂寄托罢了,郎郁尘毕竟不是落尘。不是,绝不是,至少冷沧澜坚决不认。可叶少漓却犹如绝望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他那无处安放的心又活了过来。冷沧澜实在不忍充满恶念的落尘毁了郎郁尘,那是他的哥哥最后的希翼,如若不然,恐怕叶少漓将再也振作不起来了。他无法想象叶少漓再受一次打击的后果。落尘就是落尘,无论善恶。这只是他的想法。他的哥哥叶少漓却不这么想,他心中的落尘应该是纯真善良,深情如许,其实冷沧澜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一句情话几近绝望的冷沧澜踉踉蹡蹡地朝绝尘阁走去。“冷沧澜,你个废物,你与那叶少漓皆薄幸!哈哈哈……”背后传来落尘歇斯底里的怒吼,尖戾刻薄,似魔鬼般噬人心神。冷沧澜的眸子一点一点冷下去,一万年的痴恋沉沦换来的不过是废物薄幸,前朝往事,屈辱隐忍,如惊涛骇浪般涌上心头,带出陈年沉疴痼疾,一时间统统爆发开来,大口大口的鲜血血自嘴角溢出,浸湿了似雪的衣袍。冷沧澜心道,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落尘面前,即便是爬,他也要爬回绝尘阁。脚步越来越虚浮飘渺,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中,望不到边,也靠不了岸,距绝尘阁几百米的剩余距离却仿佛隔了一条浩瀚银河。冷沧澜抬手捂住唇,似乎这样血才不会流干耗尽,他要活着,他的心愿还未了,他的落尘还没有易灵洗髓……他无法抹平落尘心中的刻骨恨意,他只能助纣为虐,他天真地想,万一有天落尘被自己捂热了呢?可冷沧澜忘了,现如今的落尘,根本没有心,他的心早在五百年前便碎成齑粉了。回想自己庸庸碌碌忙活了五百年,却依旧不能将落尘拉回正道,甚至还将自己搭了进去。即便他死了,他也无悔,可他怕自己死的毫无价值。余生真的不再漫长。只恨自己天资不够卓越,参不透禁术的奥秘,如若不然,此时的落尘应该早就眉眼带笑,幸福无忧地活着。又岂会是如今这番骇人模样。现在的落尘就连冷沧澜也感到无比地陌生与惧怕。郎郁尘起床后也没去饭堂吃什么劳什子早餐,他这一颗心实在是意难平,原本以为换了个窝便能好好睡一觉,不曾想也是夜不能寐。郎郁尘去了一趟九焰堂,石千源正在教脑残四人组如何聚气凝神之类的入门之术,这些他早就不需要学了,再看看坐在石千源旁边的老司机,那一脸带煞的晦气模样,这下更是不想踏入半步了,再说他不过是逍遥派的编外人员,上不上课也没人管他。总归是闲的蛋疼,被窝都凉透了,也不想再躺回去睡什么回笼觉了。于是郎郁尘便急吼吼地捏着凤竹扇,四处寻着冷沧澜,忽然有种想找到此人给他好好上一节伦理道德课的冲动!这个衣冠禽兽,诱骗自己夜宿绝尘阁,却是一点也不老实,趁自己熟睡之时偷偷爬进自己被窝,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非自己聪明绝顶,防备了他一晚上,恐怕自己捂了十八年的菊花不保。简直太可怕了,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都有分桃断袖之癖好?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搞基去了,这得伤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心呐!不是说红颜才祸水吗?原来男色更耽人哇。郎郁尘寻了半个逍遥派,硬是没发现冷沧澜的踪迹,不由地大骂:“冷沧澜,你给老子滚出来,你这个禽兽……”这架势大有老鼠扛刀上街找猫的豪情。郎郁尘找的双腿发软,额角也沁出了一层细汗,他掏出凤竹扇,呼哧呼哧地扇了起来,可他忘了这是件仙器,并非普通扇子,况且,以他的修为根本驾驭不了这把扇子。郎郁尘将扇子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后的大树已经被他扇的枝桠掉了一地,苍翠的树叶纷纷扬扬落在郎郁尘身上。这玩意有点扯淡啊,郎郁尘拂去身上的树叶,无奈之下将凤竹扇收了起来。自打这玩意激活认主之后,再想拿它出来装装风雅人士也是不太可能了,这威力太强,少不得出点什么意外。郎郁尘哀叹,这哪里是什么凤竹扇,这分明就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忽然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郎郁尘的视线之中,郎郁尘眯着眼瞧了一会,嘿,好家伙,想曹操曹操就到了。郎郁尘在心底已经打好了腹稿,一会要如何如何口头教育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却见冷沧澜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朝自己撞过来。我擦勒,这是要碰瓷?郎郁尘一个愣神,就被冷沧澜撞了个满怀,一颗小心脏差点被撞的跐溜出来。我滴个乖乖,这投怀送抱也太热烈了些,郎郁尘揉了揉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随即垂下眸子伸出双手将冷沧澜的脑袋托起来,奶凶奶凶道:“师兄,你有病啊?”有病的冷沧澜艰难地睁开双眼,血红色的眸子有些迷蒙和茫然,脸上还有些淡淡血痕,一身似雪白衣红了半边。这一身骇人的血腥味莫不是刚刚吃完人回来?郎郁尘心里打了个退堂鼓,要不还是算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一百年不晚。“师兄呐。”郎郁尘老气横秋道:“做人要善良。”善良你大爷!没看老子快死了吗?冷沧澜悲愤交加,自己为何碰到的是这个小傻子。果然神识缺失不是什么好事。冷沧澜气的直打抖,抬眼狠狠地瞪了郎郁尘一眼,冷声道:“放手。”郎郁尘这才明白过来,这八成是受了重伤,如若不然,怕早就一掌将自己拍到九霄云外去了。平日里你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捅了老子一刀还要逐我出山,昨晚又害得我一晚上没睡,这下落我手里了罢?“师兄,你求我,我就松手,再送你回绝尘阁,如何?”郎郁尘笑嘻嘻道。如今你为鱼肉,我才是刀俎,郎郁尘心里暗叹,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噗!”冷沧澜闻言,脸都绿了,蓦地胸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窜了上来,随后悉数喷在郎郁尘脸上。“我……”郎郁尘那句粗口还未来得及骂出口,冷沧澜便白眼一翻,瘫在郎郁尘怀里。这模样好像不太对路,郎郁尘心头一紧,也顾不得什么君子报仇了,只将肩膀矮了矮,冷沧澜便被他扛上肩头,随即健步如飞般地朝绝尘阁掠去。半昏半醒状态下的冷沧澜只觉得自己正在加速死亡。你他奶奶的能不能不要用扛的方式带自己狂奔?冷沧澜被郎郁尘硬邦邦的肩膀硌的死去又活来,再死去。狂奔到绝尘阁门口便撞见了玉旻,他正背着个药箱从内院出来。“玉旻,你来的正好,师兄他……他喷血了!”郎郁尘喘着粗气,心道,这家伙看起来没啥肉,咋这么沉!自己这是背了一头猪哇!冷沧澜要死不活地暗骂道,什么叫我……我喷血?请注意你的措辞,你个瓜娃子!玉旻慌忙将药箱藏于乾坤袋中,将人从郎郁尘肩上接了过来。吁……冷沧澜终于觉得自己能喘气了!若非自己伤的太重无力开口,否则他必定要指着郎郁尘的脑门骂他个满堂满彩!谁说高冷之人不会骂人,那是未到气急之处。谁摊上郎郁尘这么个憨憨都会忍不住崩了形象。“人交与我,你……去看看殿下。”玉旻将冷沧澜抱起,头也不回地往瞭望崖方向走去。殿下?这里有殿下?你这鸟脑子有妄想症吧?不过,此时绝尘阁除了那个被自己扔进过湖中的古池之外也没其他人,不如去偷偷看看叶少漓?也不知那家伙气消了没有?要是他不愿意见自己……郎郁尘黑眼珠子滴溜了一圈,有了,郎郁尘打了个响指,瞬间脚底像踩了风火轮似的朝冰室狂奔而去。自打昨天自己毁了这里的法阵与结界,再去冰室便犹入无人之境,倒下的石门依旧被扔在一旁。郎郁尘在门口踌躇不前,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先前所设想的那样,郎郁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截木炭,一张从冷沧澜房里顺来的素笺,抬袖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再细细地叠了个纸鹤,念了道咒语,纸鹤便忽忽悠悠地朝冰室内飞去。玉旻已将叶少漓的灵核修复完毕,外伤也被清理妥当,不出三天便能痊愈,此时他正在冰棺中发愣。一只雪白的纸鹤轻飘飘地通过冰棺缝隙钻了进来,叶少漓垂下眸子,伸出龙爪爪将纸鹤扒拉开来一看,只见上边写着几个如鬼魅一般的大字:“一日不见思之若狂。”叶少漓被这赤/裸/裸的情话灼的满脸发红发烫,失神片刻,探出另一只龙爪爪在纸上回了几个字,又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于是那只承载着两人绵绵情意的纸鹤又飞回到郎郁尘手中。郎郁尘将纸鹤捏在手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不敢打开看,这万一上边写着“滚”字那可怎么办?那绝对是心如刀绞,虽生犹死,哇呜,简直不敢想象。问世间情是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我便是被降的那一物,郎郁尘心酸地抽了抽鼻子,抖抖索索地将那纸鹤展开,随即一声仰天长啸:哟呵!!只见上边写着几个遒劲潇洒的字:清瘦损,阿郎也。郎郁尘乍一看虽然看不太明白,不过终归不是个“滚”字,再细细一品,不由地羞赧起来。死鬼,真肉麻,明明昨天才见过。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想想心里竟然还有些小激动勒!少漓哇,那我就进来了哦,嘿嘿。郎郁尘搓搓手手,像是去赴一场饕餮盛宴一般美滋滋地走了进去。☆、你耍流氓叶少漓蓦然间紧张起来,虽说彼此已经熟络,不过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表露心迹后的见面。脚步声越迫越近,越近越清晰,每响一声叶少漓的心便揪紧一分。这一世的落尘与自己再相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这个问题无比清晰地在灵魂深处不断地拷问着自己。“少漓!嘿,你跟只呆头鹅似的在想什么呐?”郎郁尘带着一股冷风,猛地窜到冰棺前,满脸灿笑。呆头鹅?叶少漓一怔,龙与鹅可有相似之处?不及叶少漓反应过来,郎郁尘便推开冰棺盖,一只手便伸了进来,不由分说直接上手。叶少漓的两只龙角忽地被一只冰凉的狼爪子薅着。这滑溜溜的玩意手感不错,郎郁尘表示很满意很得劲。“阿郎,再薅就断了。”叶少漓气闷,你进来就只是为了薅我的龙角?!不然你以为他进来该干点啥?郎郁尘倒不是真的爱薅他的龙角,只是话唠的他忽地失了语,不知道跟叶少漓说什么比较合适,万一自己这张嘴没把牢,又将人气个半死那可就糟糕了。说点正事总不会气着他吧?郎郁尘心里打定主意,轻咳了几声,笑道:“少漓,你的伤可还要紧?”叶少漓抬眸看了看他,道:“无碍。”郎郁尘收回手,目光在叶少漓身上逡巡了一番,蹙眉道:“这都半年了,为何现在才医治,快说,是不是冷沧澜那个龟儿子虐待你?只要你说个是,我待会就去捶死他!”叶少漓呼吸一滞,冷沧澜是个龟儿子,那自己是?!不知者无罪,叶少漓缓了缓,答道:“沧澜待我极好,阿郎不可无礼,他终归是你师兄,我的伤较重,沧澜修为全无,丹药也尽,玉旻数月前得了疯症,便拖到如今。”郎郁尘对叶少漓的话持怀疑态度,道:“可你身上有好几个窟窿哪来的?这才刚结痂,莫不是冷沧澜那个禽兽食你的龙肉!?”可怜身在药庐的冷沧澜既背锅又被骂,差点没被喷嚏打晕过去。郎郁尘仔细回想冷沧澜那双血色的眸子和满身的鲜血,心里一个颤栗,一股森森寒意从脊背涌了上来。叶少漓探出龙爪将郎郁尘的手握住,关切道:“阿郎,你冷吗?”“你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话呢。”郎郁尘难得的认真。所以这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叶少漓心里暗自叫苦,这可怎么糊弄过去呢?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告诉他,自己是为了幻化猪蹄给他吃,所以才剜了自己的肉?那估计郎郁尘会炸了。叶少漓脑子里一片模糊,既然搪塞不过去,那就……于是这位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开启了他的诈死技能。小腚一瘫,眼皮一翻,你问什么,与我何干。这是咋滴了?郎郁尘暗惊,慌忙将叶少漓捞起来,捂在胸口,磕磕巴巴道:“这……这……是怎么了?”叶少漓眼皮子偷偷掀开一条缝,见郎郁尘惶然无措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好笑。我忍,我忍。郎郁尘十分自责,刚刚就不该如此逼问叶少漓,人家还是个重伤未愈的伤员,郎郁尘摸着叶少漓僵硬的背部,顿时心凉半截。这都僵了!莫不是断气了?遂地抖着手伸到叶少漓的鼻孔处,这一下更是犹如五雷轰顶!没……没……气了……“少漓……我错了哇,你这怎么就咽气了?”郎郁尘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叶少漓再次偷偷掀开眼皮子瞟了一眼,只见郎郁尘一副鳏夫的模样,差点没绷住,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疼。“别怕,我给你做人工呼吸。”郎郁尘抹了把眼泪,都糊在了叶少漓的龙鳞上。人工呼吸怎么做来着?郎郁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也不会闹出人命,于是他一手捏着叶少漓的鼻子,一手掰开叶少漓的嘴,“吭哧吭哧”地往里吹气。电视剧里演两人正在人工呼吸超浪漫,可怎么到自己嘴下就成了这诡异的画风?郎郁尘一边对自己不够娴熟的技术表示怀疑与嫌弃,一边又停不下来。原本只是脊背僵硬,经过郎郁尘一番抢救,叶少漓浑身都僵透了!“好了,够了……”叶少漓装不下去了,再继续下去,自己大概能被郎郁尘吹爆。“不够不够,再来几口!”郎郁尘懒理叶少漓的抗议,继续忙活,一张小脸吹的直泛红。“阿……郎……我错了还不成?你……你看出来了?”叶少漓连连告饶。“装,继续装。骗老子眼泪!你以为你偷偷看我的手段很高明呐?”郎郁尘终于停了下来,娘的,大脑缺氧,头晕!自己怎么那么实诚,好好接个吻不成吗?非得傻不拉几地吹气,郎郁尘心生懊恼,便宜没占成,倒把自己给吹晕圈了。叶少漓见郎郁尘面色不虞,自知理亏,小心探出龙爪抚了抚郎郁尘通红的脸颊,道:“阿郎,以后我再也不作弄你了。”郎郁尘表示这样还不够,自己累死累活地,心都碎了一地,就这么一句话想平息过去?郎郁尘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滴溜了一圈,计上心来。“你等我一下,给你看个好东西。”郎郁尘将叶少漓轻轻放回冰棺,神秘兮兮地朝他眨巴眨巴着那双滟滟流光的大眼睛。叶少漓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瞬间溺在这双好看的眸子中。郎郁尘背转过身,掏出纸笔,刷刷地写起字来。叶少漓难掩激动之情,道:“阿郎,你在写什么?”郎郁尘竟是想也未想,秒答:“写情书啊!”这热情似火的回答,燎的叶少漓神智不清,只觉自己迷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