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差不多啦，那你准备去哪家大光明啊。”“……东溪路。”就在他家对面，每天进地铁口前路过，想不注意到都难。他们家开店还挺会挑位置。“那我回去和我姑说一声哈，让她给你便宜点。臭老头果然停桥头！我看见他了，那我先走啦杨同学！”黎小宝挥挥手和他道别，小跑钻进了车龙中的最后一辆。“……我姓秦。”-----秦杨进地铁时天还亮着，等出地铁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初秋的夜风已有凉意，扑簌簌的树叶掉下落在行人肩头，时常被带走两三步便又掉了下来。路灯早已亮起，橙黄的灯光使街道两边晕上一层暖色。正值晚高峰，路上车多人多，喇叭鸣笛，行人言语，商家叫卖，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相当热闹。即便天已黑了，城市却并不会寂寞。今天的风意外地比平常要大。秦杨拢了拢卫衣领口，好让风不灌进去。秋季校服薄薄一件，聊胜于无，其他同学早就穿上针织毛衣等等，有的甚至穿上了冬季校服，只有个别像秦杨这样不怕死的依旧独自美丽冻人。难得穿次校服，还不顶用。他从一条小路拐进去，是一个小弄堂。弄堂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一进到弄堂里面，明明还能看到外面的路灯和行人，外面的声音却小了许多。就好像有一层薄膜阻隔在这方小天地与外面的世界间，让里面的人能看得到外面的热闹非凡，同时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喧嚣。弄堂走进去是个老小区，楼房不过五六层高，从外表上看已有年岁，与其他新造高档住宅相比甚至有点岌岌可危的味道。但凡哪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搬出去，这里虽然房子老，但是架不住地段太好，住在这儿的人钱途不可估量。小区不设立电梯，不管几层都得爬楼梯。很不幸，他刚好住5楼，还是顶楼。好在没有贴邻马路，否则得一直吵闹。秦杨掏出钥匙开门，屋里一片黑暗寂静。“知道了姨，嗯，我明天去看外公。z大附一吗，好。”今天早上出门时外公还在睡觉，他就用电饭煲煮了一锅粥，等外公起床锻炼时差不多刚好可以吃。但是没想到外公他老人家出门散步时被湖边刚造的台阶绊了一跤，小腿扭了。好在小姨说情况不是很严重，主要因为引发了一些并发症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让他不用太担心。明天早上先去配眼镜，小姨中午上班赶不过去医院，外公从不吃外面的东西，得先回来做个饭带去，回来办点事，刚好顺路取眼镜。秦杨没开灯，凭借记忆摸索回房间。打开房间的灯，未加任何灯罩的白炽灯光线直接照射进眼中，十分刺眼，他在这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也还没适应。卧室里有一张白色的床，四角有圆柱，其中一角还用不同颜色的油漆刷过，显得不那么协调。床靠背呈弧形，是典型的仿欧式公主床，床头放置了一个极不搭调的深棕色古制床头柜，上面摆放了一张单人照片。他走到床边坐下，拿起照片摩挲片刻。照片上的女人活泼漂亮，戴着一顶黄色草帽，穿了条颜色亮丽的裙子，俏皮地比了个“耶”，背后蔚蓝的大海与天空浑然一体，画面便被定格在了相框中。“明天我去看外公，要不要带上你？”秦杨轻声说着，一会儿便没了声响。他看着照片里的人渐渐出神，恍然间不知想到了哪里去，神情逐渐有点委屈起来。他眨巴了下眼，低低道：“你和老头都不带我玩，没意思。”他自顾自感叹了会儿，没多久就沾着枕头睡着了。不就有点冷清么，矫情个鸡仔。被迫开勿扰模式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了幽蓝色的光，微信窗口弹跳出一句话：“请求添加你为好友。”秦杨第二天起床后直接去了眼镜店，在验光试戴的时候才抽空看了眼手机，这才看到有人大半夜加他好友。对方微信名叫“一诺千金”，性别男，地理位置为h市本地人，头像是个旁边摆了朵花的眼镜图案。一看就是网络上随便下载的。哪里来的中年男子，加他？一诺千金：学弟好啊，这么早？通过验证后对方很快发来了信息。他直觉这个语气有点熟悉，但有点不太敢确信。[太阳]：？一诺千金：今天天气不错，出来逛逛吗。[太阳]：邓诺？一诺千金：是我。秦杨想了想，邓诺应该以为他住桥对岸，于是回道：哦，我在市区。一诺千金：你在市区？好巧，我也在。秦杨抬了抬试戴眼镜，眼睛微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正在输入中”没过多久便又来一条信息：我在东溪路的大光明，来找小宝，你在哪里，要一起吃午饭吗？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一诺千金：“放学和秦杨一起走的？”黎宝宝：“？？？诺哥你神仙吗！”一诺千金：“就在你们后面。”黎宝宝：“哦哦哦，那怎么不一起走，你不挺近的。”一诺千金：“方向不同。你话那么多，他没赶你走啊。”黎宝宝：“杨同学话是少了点，人还是热心的！”一诺千金：“他说了什么？”黎宝宝：“也没啥，瞎聊了两句。他说明天要去市区配眼镜，大光明的，我让他去我姑那儿配了嘿嘿。诺哥明天去哪儿玩呀，求带！”一诺千金：“东溪路上的？”黎宝宝：“对，你还记得啊。”黎宝宝：“诺哥，还在吗？”黎宝宝：“亲？”……黎小宝：感觉被套路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qaq第7章邓诺站在路边发信息，抬头就是大光明眼镜店，他扫了一眼秦杨不在里面，继续给他发微信：“小宝还没来，要不我先来找你？”“找我干嘛。”秦杨靠着邮筒，整个人显得绿油油的。他鼻梁上架着黑色试戴眼镜，一双眼睛耷拉着眼皮子，一幅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头发也没收拾得很妥帖，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并不是特别好。邓诺删除了对话框里的内容，抬眼看到他笑了：“你怎么刚好也在这里。”秦杨满腹怀疑：“真是巧合？”邓诺帮他快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推了上去：“不然呢，特意来找你？没想到学弟看上去挺高冷一人，其实还挺……”秦杨冷静打断：“我劝你思考后再说话。”秦杨盯住了鼻梁上的试戴眼镜，然后抬头瞪住了邓诺，抿了抿嘴不说话。邓诺轻笑：“只不过看你眼镜快掉下来，顺手扶了一把，有点介意吗？”何止有点介意，简直，简直……秦杨简直蒙的话都说不上来。他下意识想握住邓诺的手腕然后狠狠拧一把，到脱臼为止的那种。好在理智占据了上风，他什么也没做。从来没什么人敢对他直接上手，像邓诺这样胆子大的，还是头一回碰见。真踏马见鬼。“没。”他憋了一口气道。“验光验过了？怎么没在店里看见你？”邓诺温声说。秦杨屈了屈食指指向与大光明一周黑鸭相隔的毛源昌：“我在那里配。”昨天傍晚遇见的邓诺同班学长过分热情，他怕他的姑姑也是一样热心肠，更怕自己承受不住。邓诺点点头，还是觉得秦杨平常冷着眼脸瞎的样子变成了当下这幅模样很有笑点。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间好笑的事告诉秦杨，这种事自己偷偷笑就可以了。他道：“小宝还没来，你镜架选好了没。”秦杨危机感爆发，他往后退了退，直接贴邮筒靠着，警惕道：“你想干什么。”邓诺顺手又扶了下他的眼镜，“帮你挑挑，走吧，杵着邮筒以为自己很帅吗。”秦杨跟在邓诺后面回店里，忍不住放狠话：“你想清楚再说话。”邓诺在镜架区一目十行看着，头也不回道：“不杵着邮筒也很帅。”秦杨倚着柜子，撩了下眼皮，嘴角很小幅度地翘了翘，算是勉强接受他的说法。邓诺看的很快，秦杨瞄了一眼他今天的穿搭——搭是没有搭什么，穿的还行，审美应该还不错。秦杨自己死亡审美，对服饰穿着有着一种迷之灵感，总能把各种正常的衣服穿的很不正常。从前他妈就亲切地夸过他：“你是怎么想到绿色棉服里面套红工装外套，下身穿红牛仔裤的？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有时尚天赋？”他妈扯了扯他的裤子，继续嫌弃：“好歹把秋裤塞到袜子里去啊宝贝儿。”他默默地拉紧卫衣系带，错半步挪动到邓诺旁边，悄悄地瞄着他视线，看他关注的是什么类型的镜架。离得近了，邓诺传进他耳朵里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一些，“你打算买什么价位的？”秦杨耳朵有点发痒，他躲远了点，觑着邓诺的侧脸道：“不知道，随便。”“看来预算充裕，不过学弟。”邓诺侧过身来，迎上秦杨认真的目光，笑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秦杨迷惑：“看看也不行？”他离得更远了点，补充道，“他们都说你帅。”邓诺：“麻烦拿一下这一副，对，旁边这个。”他又给秦杨推了推眼镜，这回秦杨没什么反应，看着是在等他说话，于是便顺着他话问：“那你觉得怎么样，看着还凑合吗。”秦杨认真想了想，点点头，“还可以。”邓诺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镜架，“感谢秦杨同学对我的高度认可，再试试这个。”邓诺取下试戴眼镜，秦杨狐疑地拿着他挑的镜架：“这个？”“相信我，试试看。”邓诺选的是一幅银灰色金属镜框，考虑到秦杨的度数可能偏高，特地选了边框稍厚一些的。秦杨戴上眼镜，小声嘟囔：“我想买板材的，不容易生锈。”他上一幅眼镜就是板材的，轻便舒适，黑色粗框，简单低调。原先的眼镜镜片厚得堪比防弹玻璃，戴上后眼睛里的精气神全然消失无踪，毫无气质可言。自己长什么样秦杨心里知道。不想刻意隐瞒，但他也不乐意天天给人当猴儿似的瞧，像个没睡醒的猩猩。邓诺拿来镜子放他面前，秦杨眯了眯眼，凑近了一点。邓诺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你近视多少度，凑那么近才看得见。”“一个600，一个平光。”邓诺淡了笑意。大多数近视群体，他们两眼的度数差距不会太大，如果两者差距过大会对双眼造成严重危害，宁可两只眼都高度近视，还能正常佩戴眼镜矫正。像秦杨这样干脆差了600度的，很多时候不能用正常的那只眼去看东西，而是动用近视的那只，这样才可保护双眼。因此，秦杨的眼睛基本为废。“问题不大，配的角膜塑形镜。”秦杨说。“怎么搞成这样的？看书歪着脑袋，还是躺着看手机，有没有试过手术矫正？”邓诺低声问。按照秦杨的情况，眼镜度数只能往低了配，否则眼球压力太大。因此秦杨平常即便戴了眼镜也不大看得清东西。“懒得做手术。”秦杨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这幅镜架大小合适，形状合适，重量也还可以，鼻梁压力不会太大。按理说银灰色的金属质感会使人气质偏冷，可大概是镜框形状稍微大了一点的缘故，秦杨戴上之后没了之前戴眼镜丧不戴眼镜懒的感觉，反倒映上了些许学生气。秦杨微微睁大了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睁大了眼。他蹙眉，里面也蹙眉。这张脸忽然间就有了活气，变得灵动了起来。邓诺看着他睁眼蹙眉歪脑袋一系列表情动作，忽然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有另外一种样子才是。“学习太用功了么，天天看书看的？”邓诺垂着眼，看他在镜子前冷着脸臭美。如果是习惯问题，保不准秦杨现在还留有陋习，及时矫正总比一错再错要好。“孟姜女哭长城，我哭瞎的，行么。”秦杨把镜子一转，侧身面对着邓诺，扬眉挑衅道：“你想尝试一下吗。”说罢还捏了捏手腕，嚣张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邓诺没再多问，把他手按在玻璃柜上，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道：“我不想，你也不想。”秦杨又试了一些其他的款式，方的圆的轻的重的都各试了一些，最后还是选了邓诺最开始给他挑的这副框架。角膜塑形眼镜要另外订做，得一周后再取。他还得当一个礼拜的瞎子。秦半瞎抬头望晌午的太阳，亮的睁不开眼。“和你约的那人还没来么。”秦杨问。邓诺晃了晃手机，无奈道：“被放鸽子了，没地方去。你打算去哪儿？”秦杨脚步顿了顿，警惕性使疑惑再次浮上心头：“被放鸽子？真的？”“昨天和小宝约去书店买点题，刚才你付钱时跟我说来不了了。”邓诺扬起手机，调侃道，“要不然你检查一下我微信？”秦杨自然不可能真的去看人家手机，邓诺也没必要骗他，他道：“不用。待会去一趟医院。”“医院？”“外公在医院，我去看看他。”秦杨抬脚往家方向走，邓诺问：“那你午餐打算怎么办？”“回家。”他习惯性摸了下鼻梁，什么都没摸到，“做饭。”邓诺自然是想不到秦杨会做饭，毕竟秦杨怎么看都不像会做饭的样子，于是他顺着道：“那学弟，我能蹭顿饭吗。”秦杨头也不回，相当冷漠：“你不是已经跟来了吗。”-----他们很快拐进了旁边不远的小巷子里，邓诺跟着他爬上五楼，也和他一样呼吸平稳，连大气都不喘一下。秦杨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活的了。“先说好，能力有限，吃进医院别找我。”秦杨撸起袖子淘米，露出白皙又有线条的手臂，极为好看。邓诺在旁边观摩，见他淘米淘的很有架势，看上去是个熟练工，忍不住埋汰：“原以为你只是脸好看，没想到煮饭做菜也挺像模像样。”秦杨一记眼刀甩过来，咬牙：“我看你是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我说学弟，你好像很喜欢放狠话的样子？”“你想待会吃饭的时候磕到一点儿毒的话我成全你。”秦杨下米入电饭煲，顺道在上层蒸了一碗蛋加水。“太客气了，随便吃点就行，加餐大可不必。”邓诺指了指那碗疑似水蒸蛋的东西：“你这是，水蒸蛋？”秦杨：“嗯。”邓诺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道：“我记得是不是得过个筛，你不觉得……水好像放多了些。”秦杨皱眉：“有吗。”他狐疑地看过来，邓诺摇摇头，“不知道。”秦杨重重地按下电饭煲盖子，从冰箱里拿出一颗烂番茄在手里掂着，看那架势邓诺还以为是要往自己脸上丢。秦杨语调平缓地评价：“穷讲究。”邓诺微笑，暗自松了口气。如果番茄真砸上来……他还真想不好要不要跑。十分钟后。当邓诺看到满是气孔几乎闻不到一点儿蛋味，表面过于粗糙的水蒸蛋时，内心还是被震撼了一下。除此之外秦杨还做了份西红柿炒鸡蛋，不幸的是鸡蛋焦了些，西红柿酸了点，总体来说……就没有别的菜了。见邓诺没什么反应，秦杨筷子戳进邓诺面前最大的那块蛋里，冷声道：“你这表情，是不是对加料念念不忘。”第8章邓诺放下筷子，见秦杨冷着脸瞅他，忍不住顺着话头夸夸顺毛：“做得很好了，我什么菜都不会做。”秦杨纠结忐忑的心思被压得死死的，听邓诺这样说才稍微放松了些。他没给外人做过饭，吃过他做的饭的只有外公。自己做饭什么手艺秦杨很有数，不算难吃，但也总归美味不到哪里去。他眉头稍霁，捏着筷子别别扭扭道：“喔。”如果是这个水准的话，想吃荤菜怎么办？邓诺想了想秦杨的狠话，觉得还是闭嘴比较好。好不容易让小学弟脸色不那么臭，得小心揣着。沉默高压之下两人草草结束了这顿午餐。邓诺说自己被放了鸽子懒得回去。秦杨看他这幅……死皮赖脸的样子，颇为无语，偏偏他还一脸温和无辜友善好学长的良善做派。秦杨在地铁上拉着扶手，对面玻璃中映着自己的脸。在他的后面，邓诺倚着角落低头玩手机，两个人保持着不是很近，又足以讲话的距离。秦杨至今觉得这是个阴谋，偏理智告诉他邓诺无须多此一举。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单纯出来遛个弯，恰巧碰上了他，然后一道走，凑个热闹。太近了。他很久没和什么人好好讲过话、处过朋友，所以对邓诺的频频刷脸的行为很不适应，甚至有点儿招架不住的错觉。可他又没有理由不让人家跟着，邓诺好歹也帮了他好几次忙。他明明才转来十三中几天，和邓诺认识一周都不到，为什么这人看上去一幅和自己很熟的样子？有很熟吗？？秦杨没好气地冲玻璃里的邓诺白了一眼。真实的邓诺不知是心灵感应到自己被骂了还是怎么的，默契地抬起了头，刚好和玻璃里的秦杨的眼睛对上。白眼刚好收尾，反正是被看到了。秦杨：“……”邓诺：“……”邓诺放下手机，冲他友善地笑了笑。……又来了。秦杨简直给噎得没脾气。z大附一医院距东溪路有三站路的距离，出地铁口就能看见医院大门。意料之中，邓诺果然十分泰然地跟着他进了医院。邓诺自发帮秦杨提饭盒，看到他手里还有一个袋子便道：“我是不是该买些水果再上来？”秦杨：“……你已经进电梯了。”见邓诺在思考要不要按电梯下去，他忍不住提醒：“他就小腿扭伤，过几天就能出院。”言下之意就是不是什么大病，别整的多郑重其事。邓诺：“学弟你好像不是很担心的样子？”别说不担心了，秦杨看上去似乎完全不在意。就送饭这个行为来看，又好像也不是完全不上心。电梯数字一楼一楼往上跳，秦杨想起他外公从前的各种英雄事迹，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他就没消停过。”秦杨道，“救只小狗把脑袋卡在了铁栏杆里，消防员把他提出来时脖子受了伤。”“有一回救落水的女孩子，差点自己交代在河里。还有一次非要去参加青年马拉松，中途就医，碰巧查出来自己心脏不好，后来还特意送了副锦旗给医院，感谢医生帮他及早发现毛病。”“我看他不仅仅是心脏有病。”“关键是什么，”秦杨磨了磨牙齿，恶狠狠道，“他还挺骄傲，说要不是参加了这场马拉松就不会进医院，估计得过个十年八年才能发现自己有病！”显而易见，秦杨他外公的丰功伟绩远不止秦杨口中这些，扭伤这件事估计也发生了不止一次。秦杨话少，很多时候高冷又孤僻，邓诺与他相处这些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那么多话。“老人家身体精神都挺不错啊。”邓诺说，“听上去挺有趣的。”秦杨冷冷道：“那你待会和他多聊聊，我听。”虽然小腿扭伤，外公的精气神果然如秦杨所料，非常好。他俩推门进去时就看见他和隔壁床的大爷中间摆了张木凳子，上面摆放着棋盘，两个人正津津有味地下象棋。这下象棋的动静恨不能整层楼都听到。秦杨进门前特意给了邓诺一个眼神。看，有趣的灵魂。邓诺不可置否，拎着饭盒进去了。“饭吃过了没。”秦杨走到床边，把邓诺手里的饭盒拿出来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你这样伐来噻的，哪里好这么走象棋，我走车！”“这样哪个不行了，你自己兵先出来的。”老头移动他的“大炮”，咂摸评价了番，“现在跑来不及啦！哈哈！”那声“哈哈”实在太过魔性，秦杨按了按太阳穴，终究还是按捺下掀棋盘的冲动，扯了扯自家外公的衣袖，“老房，你能不能看看外孙，我给你送饭来了。”“逃？你逃有什么用，我恰你车！”“哎呦黑心啊黑心，你噶个样子不道德，太不道德了。”秦杨黑着脸，邓诺在一旁看戏看的舒坦。他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挡在房老头眼前，彻底挡住了他进攻的步伐。“你拦我做啥子，我特里还没走完没阔见啊。”房老头怒气冲冲把自家外孙的爪子扔到一边，隔壁大爷都看不下去了，笑道：“阔吧，总有恁来收拾你个老头子。”动用武力失败，秦杨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只好候着，顺便在房老头耍赖皮时帮衬着隔壁大爷一起声讨。话不多，字字顶肺而已。一盘棋走下来，原本高高兴兴的房老头硬是在秦杨的各种碎语中气得拍桌子，最后光荣败北。“都是你个臭小子，瞎嚷嚷什么！本来他没看见，我就要赢了！”房老头和年轻小辈说话时自动切换成普通话，只是这普通话塑料的很，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你自己耍赖皮，怪谁。”秦杨把饭盒拿过来，“哝，你不吃外面买的，就这个了。”房老头头发稀疏，平常都戴帽子，在病房里倒是没戴。“啧，你这个手艺以后肯定得饿死，我回头找人给你看看有没有好阔的小姑娘做媳妇，早点讨进来救救你。”房老头对着水蒸蛋糊糊一脸嫌弃，注意到一直站在床尾的邓诺，惊奇道，“哟，这小伙子谁家的，长得满俊俏的嘛。”秦杨还没介绍，邓诺喊了句“外公”，就听到房老头道：“有没有姐妹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姐妹肯定好看吧。噢对，你们这代都独生子女，表的堂的也行呀。”邓诺打招呼的“好”字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说出来。秦杨睨了他一眼，满是幸灾乐祸。“邓诺，我同学，你别瞎折腾。”秦杨道，“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邓同学啊，难得难得，我们养养很少带同学来的嘞，你是第一个，长得还俊，有女朋友没有？”房老头喝了口蛋糊，招呼道，“坐坐，稍微歇一下。”秦杨：被完全无视了。邓诺感受到来自秦杨无声的怨恨，笑道：“没有，我站着就行，路上刚好碰到秦杨就一起过来探望一下。”房老头一直没什么公德心，他抱怨道：“还是别人家孙子亲，你看养养给我吃的是啥子。”秦杨默不作声，邓诺想说其实他俩中午都吃了来安抚一下他，却忽然间发现了华点：“外公你喊他什么的？”“养养啊，仰望的仰，杨树的杨，养养嘛。不肖子孙，自己改了名字，原来就叫仰杨的。”房老头乐呵呵夹了一口焦了的蛋，秦杨怒目看过去，正好发现这老头眼中划过精明的光。……这老头存心的！邓诺奇异地看着他，秦杨甚至能听见他的轻哼。他不敢回头去看邓诺的眼睛，脸颊微红，催促道：“快吃，就你话多。”之后房老头又和他们天南湖北扯了点有的没的，重点谈到了秦杨各种没良心怒叱不肖子孙，顺带夸一波邓诺人俊学习好，同时敦促秦杨跟人家好好学学，就算学习学不来好歹衣品也学点儿过来。房老头：“你看你穿的啥，霜降嘞，就穿这点东西，还难看。”重点是最后三个字吧。秦杨面无表情地想。“你继续下棋吧，我们先走了，姨说下了班过来看你。”秦杨收拾饭盒，“别老和人呛声，没品。”房老头笑眯着眼捏他的脸：“你呛起来和你妈一个样，你妈和我一个样，好意思说我伐？”秦杨没动，等他撒手后来了一记重击：“不好意思，反正你最丑。”房老头：“秦仰杨，你给我滚！！！”等他俩出了门还能听见房老头在里面和别的人嚷嚷，邓诺搭着秦杨的肩膀，凑近他耳朵：“为什么你说外公丑，他那么生气啊，养养？”秦杨“啪”一声巨响无比地按下电梯按钮，手指捏得骨骼噼里啪啦很有韵律，他侧着眼抬头看进邓诺的视线里，只见那里面浓浓的玩味和戏谑。邓诺听见意料之中的杀伤力为零的狠话，秦杨深吸一口气，凌厉地剜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把你从电梯缝隙里扔下去，搅成肉泥。”邓诺本就按着他肩膀，这下更是低头凑近了过去，呼出来的气喷进秦杨耳朵里。他眼神扫过秦杨的鼻尖，轻声说：“你要真的想扔，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耳朵怎么红了，养养？”作者有话要说：来，跟我一起念，养（第三声）养（第二声）~第9章秦杨一把将他的脸推开，绷着脸硬声道：“关你什么事！”邓诺“啧啧”道：“真不经逗，你脸皮这么薄，外公知道吗。”秦杨又一掌把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甩开：“谁外公？”邓诺连声应诺：“你外公，你外公。我说，为什么你说他丑他那么生气？”何止生气，简直暴跳如雷。秦杨反问：“说你丑你不气？”“倒也是……你家都挺看脸的。”邓诺拽了拽他衣服，挪近了些，“比如我每次看到你都是一个人，也就只和我说说话。”秦杨很久以来都维持着面瘫、高冷、不好接近的形象，同一天看他脸上的表情不会超过三个，永远木着张脸。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即将被眼前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特别自来熟的奇怪学长打破。莫名其妙认识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出了医院后，秦杨郁结消了大半，便想起了邓诺前面问的问题：“如你所想，老头看脸，自以为年轻时帅到没朋友，谁说他年纪大或对他相貌评头论足，就要拿扫帚打人。”“这么猛？”“嗯，嚣张。”邓诺：“外公年轻时候确实应该长得不错，这点我相信。”秦杨直觉危机要来，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到邓诺说：“看你的长相就能想象他老人家当年风华正茂时的飒爽英姿，确实不错。”“我可真谢谢你。”“你不回家吗。”秦杨问，邓诺家住的离十三中那么近，十三中离市区远，地铁要半个多小时。“才下午，还早。”邓诺拖着步子慢悠悠晃着，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这边位于市中心，邓诺想不到秦杨家会住在这附近，十三中要求早上7点到校，晚上又放的晚，秦杨一个人每天自己通校上下学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几乎是同时，邓诺道：“今天住市区这边。”秦杨：“我还有事。”秦杨：“？”超跑从他们身边驶过，尾气轰鸣在耳旁，邓诺一手捂住自己的嘴鼻，一手捂住秦杨的，靠近他大声说：“我说，我今晚住市区，城里有房！”秦杨没听清，皱了皱眉，眼睛聚焦在闷在自己下半张脸的手，又看看他，一脸“我听不清”。不仅瞎，还真的聋啊……小聋瞎。邓诺叹了口气，等那辆声音过分扰民的超跑过去后收回手，再次重复：“我说，今天晚上住在这边，不回去了，我家在市区还有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