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酸奶,沙棘味的,一箱草莓,和一束贺溪最喜欢的满天星。项意致把东西放下,微笑着道:“随便买了些什么,希望不要嫌弃。”沙棘味的酸奶并不多见,陆星嘉却很喜欢喝,草莓也是贺溪最喜欢吃的水果,这位项叔叔嘴上说着随便买的,私底下一定下了一番功夫。不动声色的关心又不刻意显露,陆星嘉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是项叔叔来了吗?”贺溪的声音略微抬高,从厨房传来。“小溪,”项意致换过鞋子,把手中的满天星插进玄关处的花瓶,自然而然地卷起袖子,走进厨房,“在准备晚饭吗?”“嗯。”贺溪还在切菜,头也没抬。“我来吧。”项意致在洗过手,自然地从贺溪手中接过菜刀,沉稳而有力地切起菜来。动作娴熟又自然,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了。贺溪也没有丝毫惊异的表情,身体早就形成了记忆,从门口又拿一个围裙帮他穿上。厨房多了一个人,就明显热闹起来。项意致一边切菜一边说起路上的趣闻,贺溪在一旁帮忙,时不时应上两句,气氛异常和谐。陆星嘉犹豫片刻,默默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好像知道家里花瓶中的花都是从哪里来的了,也知道那个多出来的围裙是为谁准备的了。他现在深刻地怀疑,他每天在学校努力学习的时候,这两个人都做了些什么。看这两人娴熟的姿势,如果这也叫能八字没一撇的话,那他大概马上就能和秦暮冬就地结婚了!作者有话说:超——长的一章,悄悄求一点海星呀,谢谢大噶!第27章 新年愿望两人黏糊在一起准备食材,根本没有陆星嘉插手的份。陆星嘉坐在书桌前慢悠悠地看书,顺便等年夜饭上桌。他们家住的是老式小区,位于城区的中心,房间的窗户正对马路。除夕夜,街上的气氛热闹,人头攒动,喧闹的空气中,能隐约听到不远处超市播放的“恭喜恭喜恭喜你”的音乐和大减价的广告。屋内也是热闹又温馨的,陆星嘉留了一条门缝,正对着厨房那边。厨房里,两人嬉闹的声音不时传来,项意致把面粉抹到了贺溪脸上一点,贺溪气鼓鼓地也拿沾满面粉的手去捏他的长着一圈小胡子的脸颊,幼稚得连陆星嘉这个高中生都嫌弃。气氛温柔得像是在冒粉红泡泡,陆星嘉却不怎么看得下去书,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时不时摆弄一下那个直板手机。秦暮冬那边怎么样呢?他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要拒绝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强把人抓过来和自己过年啊。陆星嘉趴在桌子上深深地叹一口气,期待十二点的钟声快点到来。*超市里的人三三两两聚成小堆,或笑或闹。一个眉眼清冷的少年独自一人在人群中穿梭着,少年穿着一身黑衣,单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冷漠的表情与热闹的超市格格不入,看起来阴郁又落寞。他迈着大步去货架前拿了两大包方便面,路过冷藏柜的时候,促销员热情地凑了上来,把他的路堵得严实。“小伙子,大过年的,来袋水饺吗?”“不……”秦暮冬想也不想便拒绝。“这是咱们家新出的猪肉玉米馅,卖的特别火,吃过的人都说好吃!”猪肉玉米……吗?秦暮冬的目光微动,默不作声地从促销员的手里接过水饺。陆星嘉喜欢吃玉米,所以贺溪每次包的包子都是玉米馅。水饺煮出来的味道,应该和包子差不多吧。“您就放心拿吧!绝对好吃!”促销员胖乎乎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汤圆、春卷,我们应有……”“不用了。”这次,秦暮冬没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把那袋水饺扔进篮筐里,快步走开。促销员摇摇头,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客人,手里拿着“小蜜蜂”继续吆喝:“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了啊!水饺做活动了啊!原价……”走出超市的大门,喧闹的声音瞬间隔绝于耳。秦暮冬单手拎着超市的大购物袋,独身一人回到家中。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灯闪了一下才亮堂起来,秦暮冬拎着购物袋走进厨房。两大包方便面,两盒鸡蛋,一些绿色的青菜……还有一大包猪肉玉米馅的饺子。他把东西分类放入空空荡荡的冰箱,手指触碰到那袋速冻水饺时,指尖顿了一下。北方的习俗,过年要吃饺子,寓意来年平安团圆。秦暮冬不明白这虚无缥缈的愿望有什么用,难道许了愿望,本应存在的不幸便会消失吗?但他还是手一抖,把那袋还沾有冰渣子的速冻水饺撕开了一个口子。接水,放饺子,开火煮。不一会儿,水烧开了,泡泡咕嘟咕嘟地向上翻腾着,触及到水面时又砰地炸开,白白胖胖的饺子飘起来,圆滚滚的。不知怎的,秦暮冬就想到了冬天里穿的厚实得像是小团子的陆星嘉来。那么可爱,让人想……“砰”。狠狠地一拳锤在贴了瓷砖的厨房灶台上,木质的小案板微微晃荡着,煮饺子的汤溅落出来一点。秦暮冬喘着粗气,颓然地倚靠在冰凉的瓷砖上,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案板停止晃动之后,一切又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秦暮冬关了火,把饺子盛进碗里。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放起了烟花,电视里正在放小品,电视声音调到最大,秦暮冬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抱着碗,眼睛盯着电视,目光却并未聚焦。那么寂静又空洞的房子,即使被吵杂的电视声占满了也显得落寞。他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即使是过年,他也是独自一人蜷缩在冰冷的家里。他只是不敢再去接近陆星嘉。秦暮冬一直都知道,他和常人不太一样。他对一件东西的偏执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自己的课本被别人用过就要扔掉,衣服被别人穿过就再也不会再穿。爷爷给的奶糖是他的所有物,有人敢碰它,他就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直到那天,月明星稀的夜晚,他发现,他也把那个眼睛里藏满了星星的少年归为自己的所有物。可是,偏偏,那个少年不是物件,是他永远都无法奢求的人。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真的会忍不住拿铁链子把那个人锁住,藏起来,藏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一定会怨他,会害怕,会吓得哭出来,会后悔招惹,会求他放过,可是一想到他的喜怒哀乐全都因他而起,他的内心深处闪过的竟然是期待与满足。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那样明亮的一颗星星,不该粘上他这样的污点。时钟一圈圈地转动着,转眼就要带十二点了。十二点一过,便是新年伊始。饺子碗已经空了,秦暮冬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心脏一下一下沉闷地跳动着,像是泡进了一大缸盐水中,咸涩酸胀。他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惧怕着什么。同一片天空下,电视转播着同样的画面。分针距离数字十二越来越近,主持人已经在说准备好的串词。陆星嘉坐在沙发上,往嘴里塞一个热腾腾的饺子,被烫得直吸溜嘴。为了欢迎项意致的到来,贺溪特意开了一瓶红酒。陆星嘉还未成年不能喝酒,剩下的两个成年人倒是都喝了不少。项意致原本冷酷的脸上染着绯红,拉着贺溪不停地说话。一会儿说找到了一批新原料,要给贺溪送过来,一会儿又夸贺溪人美心善,最后,又非要拉着贺溪和他一起唱歌。贺溪呢,也没好到哪里去,还真握住筷子充当话筒,与他合唱起来。陆星嘉任由他们闹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倒计时。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挂钟的分针一圈圈地转过,距离12点只剩下两分钟了,陆星嘉飞快地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放下碗,一溜烟钻进房间。“嘉嘉,干、干嘛呢?”贺溪醉呼呼的,说话都说不囫囵了。陆星嘉从房间里应了声:“有事儿!”“别、别管他,”项意致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小溪,我今天真的特、特别高兴,没想到你能邀请我到你家……”陆星嘉“砰”地关上房门,把门外的声响都阻隔干净。他飞快地拿起手机,手指灵活地按下11位倒背如流的数字。“嗡——”“嗡——”电话接通的瞬间,谁都没有说话。嘈杂的电视背景音从听筒中传来。“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请观众朋友们和我们一起倒数,五——四——三——二——一……”陆星嘉掐着点,抢在主持人之前飞快开口:“新年快乐。”电视里的音乐声骤然欢快起来,主持人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面若桃红:“过——年——好!”秦暮冬抬手把电视关掉,房间一下静默下来,再无一点声响。“新年快乐。”他低声说。略带有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而带上了微弱的电流,落在耳边,仍清晰到近乎缱绻。陆星嘉突然觉得有点燥热,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又傻乎乎地重复了一遍:“新、新年快乐。”秦暮冬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或明或暗的万家灯火,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容。陆星嘉总是有这样的魔力,只要一遇到他,烦闷、躁郁,那些滋生在阴暗角落里的情绪总能奇迹般的烟消云散。若有所感一般,陆星嘉的心跳也快了两拍。他也站在房间的窗边,仰头看着缀满星星的夜空。“你……”他的喉头紧了紧,问道,“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秦暮冬轻阖双眼:“我不相信这些。”“说说嘛,”陆星嘉小声撒娇,“你看今天天上好多星星呢,对着星星许愿,愿望说不定就会实现哦。”北方的冬天天高霾重,满天的星星确实并不多见。夜空是深蓝色的,一颗颗晶亮的星星缀在其中,为这黑蓝色的幕布烫出一颗颗光点。秦暮冬唇角勾起,低声道:“没有。”“时间不早,早点休息。”说罢,不等陆星嘉反应,他便挂断了电话。他把客厅的灯关掉,摸黑回到卧室,坐在书桌边,随手掀开桌面上一个小小的木盒。各种材质形状的纸条堆积在一起,有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也有规规整整的便利贴,甚至还有卫生纸,就这么满满当当,不知不觉收满了一整个盒子。秦暮冬盯着这一盒子乱七八糟的纸条,目光深邃。满天的星星不会为他实现愿望。因为他想要的,就是一颗星星。另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陆星嘉有些沮丧地叹一口气。他总觉得秦暮冬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怪的,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据他于千里之外的状态。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作者有话说:还是说一下吧,冬哥不会伤害嘉嘉,现在和以后都不会。第28章 想抱住他大年初六的晚上,过年的气氛依旧浓重。街上的店铺还在放喜庆的音乐,超市里还在进行着大减价,路上挂着一盏盏红色的灯笼,一眼望去,红通通的一片。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了,陆星嘉蔫蔫地趴在书桌上,第无数次叹气。他随手摁亮手机屏幕,手指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自然地翻到短信那栏。收件箱里,只有一条备注为“暮冬哥哥”的人发来的短信。[谢谢你上学期的早餐,很好吃。我已经找好了卖早点的地方,以后就不麻烦你了。]贺溪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嘉嘉,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不要熬夜!”“知道了!这就睡!”陆星嘉应了声,烦闷地把手机扔在一边,大字型把自己摔在床上,深深深深地叹一口气。到底是怎么了啊,突然又变得这么冷淡。第二天一早,陆星嘉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起了床。他难得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闭眼,又回到了上一世秦暮冬去世之后,还梦到自己抱着秦暮冬的骨灰坛子哭得昏天黑地。醒来之后,陆星嘉想都没想便跳下床,光着脚跑到客厅里喊贺溪。“怎么了?”贺溪从厨房探出头来,奇怪地看着他。陆星嘉骤然松了口气:“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们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怎么会呢,”贺溪失笑,“妈妈肯定不会抛下你的。”陆星嘉哽了一下,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快去换衣服,把鞋子穿上,”贺溪瞥到陆星嘉还光着脚,眉头蹙起一点,“地上凉。”“好。”陆星嘉点点头,回到房间换好衣服。等他洗漱完毕坐上餐桌,贺溪已经熟练地把秦暮冬那份给打包好了。两个玉米肉馅的大包子,还有一杯自家榨好的豆浆,浓郁的香味透过袋子冒出来。他还没有告诉贺溪,秦暮冬说不再需要他带早餐的事。陆星嘉的目光微动,最终什么都没说,把那袋包好的早餐放入了书包。春节过完就算是开了春,气温却还没上来。陆星嘉裹紧外套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十天没见,秦暮冬似乎比之前瘦了些,即使穿着冬季的棉服,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骨骼。陆星嘉深吸口气,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照常回到座位上,把早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喏,这是今天的,是玉米肉馅的包子!”秦暮冬随意地瞥了他一眼,那双如墨的眸子浓郁深邃,一瞬间,竟然让陆星嘉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秦暮冬是正在捕猎的老虎,自己是被他盯上的小兔子。不过这感觉稍纵即逝,秦暮冬收回目光,淡淡道:“没有看到短信?”陆星嘉装傻到底:“什么短信?”“以后不用给我带早饭了。”秦暮冬垂下眼眸,冷漠开口。陆星嘉呼吸一窒,鼻头一阵酸意。就算再不想承认,他也感觉到了秦暮冬再次为两人之间竖起了高墙。但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秦暮冬又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是……陆星嘉突然打了个哆嗦。他发现了自己对他的那点小心思?他是觉得讨厌了吗?觉得他很恶心?陆星嘉恍惚地盯着那袋包好的早餐,眼睛却并没有聚焦。“为什么……”他的喉头发紧,每个字都说的很艰难,“为什么不用了?”他还是不甘心,明明秦暮冬已经对他不再冷淡了,明明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饶了一大圈,又突然回到了原处。秦暮冬低声道:“不需要了。”终于给陆星嘉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判了死刑。在不知道罪名的情况下。一个月过去,又一个月过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秦暮冬还会给陆星嘉讲题,但仅限于讲题,再没有任何其他交流。陆星嘉几次想找秦暮冬聊聊,都被他以各种方式拒绝了。陆星嘉突然意识到,原来之前自己能接近秦暮冬,其实很大程度上源自于他的默许。现在,他拒绝了他,他就一点接近他的办法也没有了。就这么不咸不淡着,春天到了,花开雁回,转眼一学期的时间过去,又经历炎热的盛夏,入了秋,到了物竞初赛的时间。随着时间的逼近,陆星嘉也只能暂时先瞥下心底那抹若有似无的失落与无措,全身心备战考试。他几乎挤出了所有时间来学习,再加之秦暮冬的帮助,与之前相比也有很大的进步,但竞赛是残酷的,有人为划定的合格线。初赛的目的主要为接下来的复赛选拔名额,由各市自己承办,必须要拿到一等奖才有参加复赛的资格,在学校前几次的模拟考试里,陆星嘉都恰好擦在过与不过的边界线上。初赛由各市自主确定考试地点,兴江城今年的考点在市二中,与一中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正好横跨了整个城区。到了考试这天,学校包车拉着全部的学生去二中,在路上,天又飘起了雨。秋雨细软得像是蚕丝,几乎看不到雨滴的痕迹,却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大巴车上,陆星嘉与秦暮冬坐在一起,车子摇摇晃晃,谁都没有说话。车很快到了目的地,章楚楚站起身来,一个个为大家发准考证。“谢谢楚哥。”薄薄的纸被递在面前,陆星嘉接过准考证,莫名地有点紧张起来。外面还飘着雨,章楚楚便直接让大家在车里等,等到了入场的时间直接进去。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车内的气氛也一点点紧张起来。翻书声,翻卷子声不绝于耳,还有人在小声背着笔记和错题。陆星嘉把准考证看了一遍又一边,又偷偷瞄着身边的秦暮冬。秦暮冬半倚靠着车窗闭目养神,黑色的鸭舌帽隔绝了外界一切嘈杂的环境。“嘉嘉,”坐在旁边的季昂然拍了拍陆星嘉的肩膀,“你紧张吗?”陆星嘉坦诚地承认:“有点儿。”季昂然抿着嘴唇,脸色有点发白:“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特别紧张。”陆星嘉安慰他道:“哎呀别紧张,你肯定能过的!那么多次模拟,你考的都很好啊!”“可是……”季昂然还想说些什么,邱锐峰大着嗓门道,“都跟你说你能过了,你就这么不信我?”季昂然犹豫道:“不是不信,我只是……”“我不管,你要是还紧张就是不信我。”邱锐峰一副霸道总裁的语气,还拧起眉头,“你还拿我当朋友吗?”“当然拿你当朋友!”季昂然有些慌了神,“我信你,真的!”“那就听我的,”邱锐峰道,“现在跟我一起,深呼吸。”季昂然依言照做。“再慢慢吐气。”季昂然缓缓舒气。邱锐峰伸手一抓,把空气攥在手里,手势像是在做法一样,表情认真得不能更认真了。季昂然一愣,便听邱锐峰道:“好了,你的紧张我收走了,不许再紧张了!”季昂然没忍住,笑了出来。邱锐峰有时候幼稚得跟小学生似的。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腾,季昂然倒是真没有那么紧张了。陆星嘉坐在一边,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却觉得好像比之前更紧张了。他和秦暮冬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马上要进行的初赛考试也很悬,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就像一片大雾遮住了眼睛,他突然无法看到未来的方向。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章楚楚再次站起来,招呼着大家下车。“时间到了,大家收拾一下准备进考场吧!”车里乱哄哄一片,陆星嘉拿好准考证和文具袋,也站起身。“加油!”“好好考!”每个人下车时,章楚楚都会笑着鼓励一句,而目光与章楚楚相碰的瞬间,陆星嘉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到了极点。初赛是所有竞赛生面临的第一道坎,他必须要用这场比赛来证明自己,然后一步步走下去,可秦暮冬的冷淡让他再一次开始怀疑自我,不安的情绪又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愈演愈烈。是不是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徒劳,他就是在试图螳臂当车呢?他真的可以通过物竞改变秦暮冬和自己的命运吗?再退一步,他真的可以仅通过这一年努力就拿到初赛一等奖吗?还是又会像秦暮冬的态度那样,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呢。头冒虚汗,指尖发麻,陆星嘉虚浮着脚步进了二中的教学楼,找了个厕所钻进去,冰凉的水泼在脸上。这样不行,他必须要冷静下来。陆星嘉盯着汩汩的流水发呆,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深呼吸。再慢慢吐出来。……可是还是好紧张,好害怕。心脏闷闷的,一下下敲击着胸膛,他想要仰头看看明媚的太阳,头顶却是积满污垢还有些渗水的天花板。一阵脚步声传来,像是所有感应一般,陆星嘉下意识地转头,突然看到了秦暮冬的身影。他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才确认这不是幻觉,因为秦暮冬也明显愣怔了一下,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沉默片刻,秦暮冬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卫生间。“等一下!”情绪先理智一步做出反应,陆星嘉出口叫住了他。秦暮冬的脚步顿了一下,又要继续往前走。陆星嘉冲上去,拽住他的衣角。所有的紧张、害怕、烦闷、不安在这一刻凝聚在一起,化为最后的勇气。“秦、秦暮冬,”念出这个名字,陆星嘉的嗓子一紧,心尖不由得轻颤着,但还是艰难地,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和我说话,可能讨厌我了,可是我、我真的……”说到这里,陆星嘉顿了一下。他的嗓音很轻柔,也很低沉,带着一点儿鼻音和尾音,就这么清晰地落入秦暮冬的耳朵里,“我真的很在意你,真的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一个朋友。”“我现在的脑子很乱,很难受,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就是、我好紧张,你能不能……安慰我一句,就一句,就好了。”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委屈。秦暮冬的身体蓦然僵硬了,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凸起血管清晰可见。眼底无数的情绪翻涌着,互相吞没撕扯。许久都没有回应,陆星嘉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压了过来。就这样吧,他想,大概确实是他无能,他做的都是徒劳。陆星嘉狠狠地把眼泪蹭在袖子上,愤愤地打算离开,下一秒,温热的手掌贴住了他的脑袋。“……加油。”秦暮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字字清晰,“别怕。”沉默片刻,他又补充道:“没有讨厌你。”坚持了六个月的堡垒就这样溃不成军。秦暮冬突然发现,逃避并没有带来丝毫用处,欲望反而在压抑中愈演愈烈。听到陆星嘉委屈的哭腔,他只想抱着他,把他狠狠地抱在怀里,攥入骨血之中。第29章 鱼蛋好吃头顶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如千斤一般沉重,又轻飘飘极不真实。陆星嘉怔怔地抬头看着秦暮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我、我我……你、你你……”他结巴着,脸一点点烧红起来。“那边站着的两位同学!”巡考老师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教室门口,拧着眉毛大步朝向他们摆手,“考试快开始了,不要在这边说闲话,快点进考场了!”……原本冒着粉红泡泡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不过也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合适时机,陆星嘉轻叹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先进考场吧。”秦暮冬微微颔首,单手插回兜里往楼梯口走去。“等等!”陆星嘉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秦暮冬面前。秦暮冬抬眼看他,便见他单手握拳放在胸口,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考试加油!”声音清亮又带有活力。一闪而过的灿烂笑意让秦暮冬不由怔住,再回神时,陆星嘉已经小跑着上楼去找自己的教室了。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秦暮冬唇角勾起淡漠的笑意。*陆星嘉的考场在顶层最靠里面的教室,他前脚匆匆忙忙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脚老师便关上教室门。幸好赶上了。陆星嘉长舒一口气,把准考证和文具都放在桌面上。等待发卷子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原本紧张到不行的情绪奇迹般地缓和下来。这点题算什么?他可是拥有了暮冬哥哥爱的鼓励!也不知道秦暮冬的鼓励是不是真的那么管用,整张试卷陆星嘉做得都很顺手,除去两道最难的大题只做了第一问之外,他甚至还留有空余的时间仔细检查了一遍前面的小题。考试结束,一整个教学楼的学生涌了出来,远处看,像是一个个移动的小黑点。陆星嘉揣上准考证和笔,加入黑点的队伍之中。二中的楼梯很窄,大家都挤在一堆,被卡在了一起。考生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着刚才的考试。一个学生大着嗓门,在人挨人的楼梯口声音格外清晰:“卧槽!我刚想起来!选择题第三题应该选a啊,运用均匀球壳对壳内和壳外质点的引力公式,嘶……哎呦!”还没说完,就被同伴狠狠地掐了下腰。“闭嘴,”同伴说,“考都考完了,不要对答案!”一个人闭了嘴,其他更多的考生仍然没有闲着,一会儿激情地讨论着伯努利方程,一会儿又话锋一转,改讨论简谐振动的能量。陆星嘉被迫夹在大佬们中间,听他们不停地冒出各种名词,刚才满足的心情荡然无存,甚至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和他们考的是同一张卷子吗?但考都考完了,再想也没什么用了,他调整好心态,耸耸肩膀,加快脚步挤出人群。陆星嘉被分到的那个考场离大门远,楼层也高,回到大巴车上时,车里的人已经快坐满了。大家都没按照原来的位置坐,陆星嘉原本的位置早就被人占了去。没有办法,他环视一圈,准备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秦暮冬。而秦暮冬旁边,赫然是一个空位。会是给他留的位置吗?陆星嘉的心跳快了两拍,手指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文具袋,别别扭扭走到最后一排,还要装模作样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这里吗?”“嗯。”秦暮冬微微颔首,把在邻座上放着书包拿开。周围的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显然没有料到秦暮冬也会帮别人占位置,连带着看陆星嘉的眼神都多了一分敬意。陆星嘉嘴角抑制不住地咧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秦暮冬身边。又过了一会儿,人来得差不多了,章楚楚数了数学生人数,确认到齐之后,大巴车缓缓地发动起来。后排有些颠簸,时不时就要被颠起来一下,陆星嘉拦住前排座椅上的扶手,目光好几次瞥到身边的秦暮冬。考试结束了,其他藏在深处的情绪悄然滋生。他想问问秦暮冬考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没讨厌自己,也想问他这段时间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淡,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好朋友。但又想到之前秦暮冬的冷淡,好几次话到了嘴边,还是犹豫着没开口。正纠结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袋拆开了的奥利奥,坐在陆星嘉另一边的男生问:“吃不?”“谢谢。”确实有点饿了,陆星嘉随手拿了一块儿。男生是班里有名的话痨,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后排没人说话,他便和陆星嘉随意地搭着话。“感觉这次考得怎么样?”“还行吧,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