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楚楚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大家都是同学,和谁坐同桌都一样嘛,反正都是学习。”看破不说破,但适当的提点还是要的,他故意把“学习”两个字咬得清晰,语速放慢两拍。姚凌萱瞬间懂了,什么也不敢要求了,胡乱地点点头:“老师,我知道了。”一点就透的学生总是招人喜欢,章楚楚颔首,把这件事掀过,随手拿起一本摞在桌子上的作业,有了赶客的意思:“快到上课时间了,你们先回去吧。”“楚哥再见。”“老师再见。”姚凌萱死了心,陆星嘉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回到教室。走在走廊上,陆星嘉就盘算着要早点拉秦暮冬去章楚楚那里报备。经过姚凌萱这件事,他算是明白了,口头说得再怎么好都没用,早点找老师确认下来才是真。他斗志昂然地走回教室,刚坐在座位上,便感觉秦暮冬的情绪有些不对。秦暮冬一直很冷淡,但从未像现在这般,黑眸中的浓墨化不开,目光如同冰刃一般让人心寒。甚至让陆星嘉想到了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陆星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吗?”“没什么。”秦暮冬淡淡收回目光,生人勿近的语气让陆星嘉心底泛起丝丝酸意。为什么他只是走了几分钟,一切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呢?“不对,”陆星嘉坚持,如琥珀般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迫切,“一定发生了什么。”秦暮冬不愿意和他对视,他就从侧边认真地打量着他。秦暮冬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把眼底的情绪遮掩的干净,仍旧没有说话。陆星嘉转了个身,横着坐在板凳上,整个人都面向他,歪着头,从下往上去看他的表情:“能告诉我吗?是我做错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吗?”小心翼翼的。那么温柔,暖乎乎的一团,像是小太阳似的。秦暮冬的心底涌起无措的酸涩,如果他未曾见过光,那他便能忍受漫长的黑夜,可现在,他无法忍耐了。他的嗓子很干,艰难地开口问道:“你……去找班主任说换位置的事情了吗?”陆星嘉正要和他商量这件事,见他主动提起,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浓郁的墨色在眼底翻涌,秦暮冬痛苦地闭上眼。看吧,果然,温暖的东西你根本不配拥有。他们总是会离你而去,你只配待在冰冷的黑夜里,永远不见天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和楚哥说一下吧,”陆星嘉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语气里有点不好意思,“就和他说一声我们要坐同桌就行,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秦暮冬的瞳仁蓦然骤缩。这大概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把他从痛苦的泥潭中拉上来,又贴心地为他披上温暖的外衣,帮他隔绝掉如刀的寒风。秦暮冬轻阖双眼,嗓音低哑着,许久,才敢再确认一遍:“……我们?”他不是要和那个叫姚什么的女生坐同桌了吗?“难道不是我们吗?”陆星嘉一时惊愕,急促道:“你不会是后悔了吧?你都答应了我的,你、你……”“没有,”秦暮冬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掌心的红痕清晰可见,“我们现在就去。”他比陆星嘉要急迫得多,他第一次这么想要把一样东西握在手里,怕他跑掉。“好啊,”陆星嘉自然点头同意,眨眨眼睛,发现秦暮冬周身的低气压似乎骤然消散了。联想到刚才姚凌萱找自己坐同桌的事,他的心底突然有一个大胆又荒唐的猜测:“所以……你刚刚为什么不开心?你听到了什么吗?”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陆星嘉想了想,认真地解释道:“刚才姚凌萱来找我,说想要和我坐同桌,但是我已经拒绝她了,我、我……”接下来的话陆星嘉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转念想,喜欢就应该勇敢表达,不然可能又会像上辈子一样,懵懵懂懂错过一辈子。“……我只想和你坐同桌!”陆星嘉的脸上飘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说完之后,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像是透明晶亮的蜻蜓翅膀。秦暮冬怔了怔,眼睑轻阖又缓缓睁开,心底最后一点迟疑就这么轻易地消散了。陆星嘉太坦荡了,自愿地把自己的心敞开给他看。“嗯。”他低低地应了声,也有些不太自然的别过头。阳光洒下来,打在原本有些昏暗的教室里,像是文艺片开了慢镜头。两人别别扭扭地去到章楚楚的办公室,咚咚敲开门。陆星嘉走在前面,章楚楚一眼只看到了他:“怎么又来了?不是刚来过吗?”一抬眼,这才发现陆星嘉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少年人比陆星嘉高了一个头尖,眉眼清冷,表情淡漠。章楚楚倏然皱眉:“秦暮冬?”“老师好,”陆星嘉拉着秦暮冬在章楚楚面前站好,“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商量好的同桌,就来跟您说一声,我们想坐同桌。”“你们俩?”章楚楚一时没忍住,声音抬高了两分,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秦暮冬微微颔首:“嗯。”章楚楚震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陆星嘉和谁坐同桌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他震惊的是秦暮冬竟然也会和人同桌。年纪里教竞赛的老师没有不认识秦暮冬的,聪明,悟性好,潜力股,难得一见的天才,无数头衔环绕着这个少年,但章楚楚对这个学生最深的印象是他太冷了。他的成绩确实很好,可以说是章楚楚教过所有学生中天赋最高的,小小年纪就能推导洛伦兹变换,能运用薛定谔方程和概率密度来解释实物粒子的波动性,也能只用高中物理知识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开奥赛大题。章楚楚毫不怀疑他能过省赛,进国家集训队甚至在国际上获奖,但除了物理之外,秦暮冬对什么都很冷漠,不管看到什么,黑眸都如潭水般死寂,似乎人、动物、石粒尘埃在他眼里没有那么区别。这样的状态无疑是不正常的,章楚楚也找秦暮冬谈过几次心,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但都无济于事,秦暮冬真的像是没有感情一样,任凭他谆谆劝说甚至严厉责备,依旧冷眼以对,末了,才淡淡地说一句,“没有必要”。章楚楚着急在心里,也尝试联系过他的父母,十次里有九次是打不通的,唯一那一次是秦暮冬的父亲接的。“让老师费心了,”男人的语气礼貌,磁性又优雅的嗓音下,隐藏着不耐烦的情绪,“他就是那样的性格,您不用费心。”章楚楚还想再说些什么,男人匆匆开口:“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下次有机会再亲自拜访。”电话挂断得毫不留情,章楚楚也彻底明白了,秦暮冬成现在这样八成是家庭因素所致。可是连父母都这样,他作为区区老师,能做的也很有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暮冬继续冷漠下去。再说陆星嘉和秦暮冬这边,他知道两人一开始坐同桌源于自己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并非秦暮冬情愿,但两人谁都没提出要换位,他也就假装不知道。直到现在,秦暮冬居然主动同意和另一个人做同桌了,章楚楚咋舌,还是觉得不敢相信。章楚楚迟迟没有说话,秦暮冬不耐地皱起眉头:“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章楚楚摇摇头,把两人的名字并列登记在本子上。这是一件好事,他只是惊异于再次见识到了陆星嘉的神奇能力。这个少年身材并不壮硕,浑身上下都没有二两肉,只有那双眼睛亮得不像话,纤瘦的身体里好像蕴藏着如同太阳般盛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先是让自己同意破例把他他留在班里,现在,又以自身的热度捂热了一块千年的寒冰。“好了,”章楚楚把两个的名字圈起,合上笔盖,“给你们登记好了,以后也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作者有话说:dbq,换座位写出了领证结婚的感觉。第15章 奶味雪糕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也到了快要下午上课的时间。身边不时有背着书包的同学匆匆走过,两人不担心迟到,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夏季的太阳是热烈的,下午两点正是最毒辣的时候,整个教学楼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甚至能看到氤氲翻滚的热气。一个学生拿着根冰棍快步走过,一口咬下去,奶香味的雪糕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陆星嘉心思一动。“你先回教室吧!”他转身对秦暮冬道,“我下楼一趟!”说完,不等秦暮冬回答,便拽着楼梯的把手飞快下楼去了。秦暮冬眉头微蹙,静默地转身看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的拐角,直到脚步声也彻底模糊不清,这才独自一人上楼,回到教室里。陆星嘉很快就回来了,踏着下午的第一遍预备铃进班。“给你。”他随手放在秦暮冬桌子上一块奶砖冰淇淋,单手拿着另一个,牙齿咬着包装纸撕开,痛快地咬一口,眯着眼睛满脸幸福。秦暮冬哑然:“你是去买这个了?”“唔,是啊。”陆星嘉贪凉,咬了一大块含进嘴里,冰得牙齿都酸了,一边吸气,一边含混不清地开口,“不然、嘶……不然还能去干嘛?”秦暮冬拿过桌上那块雪糕,手指微动,把包装撕开,学着陆星嘉的动作咬一口。凉意在口腔中蔓延开,紧接着是浓郁的奶香。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奶制品了,除了陆星嘉给他的那颗奶糖之外,再往前的记忆要追溯到小学六年级。爷爷去世以后,他被迫和那个名义上是他的母亲的女人生活过一段时间。女人家住的是小洋房,有车库有草坪有自己的私人泳池,他住在他们家里,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甚至还不如那只名叫贝贝的狗,它真正属于这个家庭,而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丑,肮脏又卑劣。家里有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大的弟弟,是女人和新丈夫所生的孩子。弟弟和所有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子弟一样,骄纵霸道,嚣张跋扈,也嫌恶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他欺负他,冬天把他推进游泳池里,故意打碎花瓶之后栽赃给他,他真的不在意,也没心情和一个素质低劣的人计较。直到某天,他抢走了他小心翼翼放在房间里,藏奶糖的罐子,没有吃,只是把它们扔在地上踩碎。甜腻的奶味混合着尘土,瘦削的少年按着另一个圆胖小子的头,狠狠地撞向墙壁。小胖子痛苦地哀嚎着,佣人赶忙把他们拉开,那个女人失望地看着他,没过多久,他们把他送去了住校。所有人都告诉他是他做错了,那个人是他的弟弟,还小,不懂事。可是他们毫不关心,那罐奶糖是爷爷留给他的最后记忆。小时候,爷爷总是笑着抚摸他的头告诉他,觉得难过的时候就吃一颗奶糖,然后打起精神,只要他足够优秀,足够懂事,爸爸妈妈就会回来看他的,他想要的都能如愿以偿。后来他明白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也什么都得不到,吃奶糖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懦弱行径罢了。他发誓再也不吃奶糖。“不好吃吗?”陆星嘉发现秦暮冬盯着咬了一口的雪糕看了好久。秦暮冬微微垂眸,又在白嫩的雪糕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好吃。”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过陆星嘉递来的那颗奶糖,但吃下那颗糖之后,好像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沉寂的冰封裂开了一条缝,细微到几乎不可查觉,又在不断扩大。陆星嘉吃东西很快,快上课了,怕来不及,三两口就被雪糕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木棍,他随手一扔,木棍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精准地落尽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我就猜你会喜欢,”少年人笑得灿烂,嘴角还挂着一圈白白的奶渍,粉嫩的舌尖伸出,把唇边的白色也舔舐干净,“因为我也喜欢!”秦暮冬的喉结上下滑动,垂眸盯着白花花的雪糕,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感受丝丝缕缕的凉意与甜。*时间一晃又过去一周,转眼就到了周五。一整周高强度的摧残之下,每个人的眼底都不掩疲惫,再配上夏季独有的闷热,整个班都昏昏欲睡,没有半点精神,全等着周末两天可以放肆玩闹。章楚楚也体谅学生们无心学习,周五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给他们来了点提神的东西。说到提神,班里瞬间哀嚎一片:“不是吧,楚哥,大晚上考试啊?”“谁说的?!要考试?!!”“这么刺激的吗?就不能让我们好好过一个周末吗?”……章楚楚心里一阵好笑,坐在讲台上,依旧正襟危坐:“我看起来有这么缺德吗?”教室里沉默了两秒,邱锐峰响亮的声音传来:“确实。”放假前一天考试,确实是章楚楚能做出来的事。“哈哈哈哈哈哈!”班里哄笑起来。“楚哥!就他一个人说了!让他一个人考吧!”“我觉得可以!”“附议!”……“诶诶诶,”邱锐峰不满道,“我只是表达了大家的心声!”“别了吧,楚哥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会周五考试呢?”一人接话,又狗腿巴巴地看向章楚楚,“楚哥你说是吧。”章楚楚被这一群耍宝似的学生逗乐了:“看在你们这么爱说大实话的份上,今天就不考试了。”他不再继续逗他们,公布了真正的惊喜:“咱们今天换座位。”换座位这件事说起来好像没有很大的冲击力,但在枯燥的高中时代绝对算是一件大事。同桌邻桌的意义绝非只是一个名字,也代表着每日的朝夕相处、并肩奋战或者明争暗斗,往后追忆学生时代,记忆最深刻的还是身边的这群人。班里哄闹起来,所有人在走廊里排成一长列,虽然同桌已经定下来了,仍免不了激动和心跳加速。秦暮冬的成绩一骑绝尘,但陆星嘉排名在后,两人综合一下,大概位于中间的位置。看着前面的二十几个同学,陆星嘉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身边站着的瘦高男生,有那么一点点沮丧。如果不是和他一起,秦暮冬能拍到很靠前的位置,他知道他一直喜欢安静的地方,但排到两人的时候,估计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夜色静谧,少年人的目光也就格外动人。秦暮冬单手插在校服兜里,眼眸微垂:“坐哪里都一样。”低沉磁性的嗓音叩击耳膜,陆星嘉愣怔了一秒,才意识到是秦暮冬在说话。分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嗓音也冷到不像话,但陆星嘉从中感觉到了隐藏极深的温柔。他的心底一暖,知道秦暮冬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勾起嘴角,给秦暮冬一个最灿烂的笑意:“我会努力的。”不管他介意不介意,他都想把最好的给他。前面的人鱼贯一般进入教室,很快就轮到了陆星嘉和秦暮冬。站在教室门口朝里面望去,教室里零零散散分布了不少同学,能选择的座位着实不多,两人最后挑了一个后排靠窗的位置,秦暮冬坐在里面,陆星嘉坐在外面。选定坐下之后,前排的人回头拍了一下陆星嘉的桌子。邱锐峰挑眉:“巧了兄弟。”“哇,你们居然还在我们前面!”陆星嘉眼睛咻地一下亮了。刚才只顾着找靠窗的位置,陆星嘉一直没有发现邱锐峰和季昂然竟然就在自己面前。“我们很有缘分。”季昂然也转过头来和陆星嘉打招呼,他性格偏内向,在班里熟悉的同学不多,能继续和陆星嘉坐前后桌,也觉得舒服不少。邱锐峰两手撑在脑袋后面,翘着凳子微微后仰,看着一个个进来选位置的同学,感叹道:“咱们这算是什么?换了个寂寞吗?”陆星嘉被他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玩闹似的推了把他,坐在一旁的秦暮冬微微别过头,不愿意看他们。*全部的人在班里坐下之后,章楚楚又交代几句,就到了放学的时间。秦暮冬又是神不见尾一般很快消失了,邱锐峰今天家里有事要先走,陆星嘉慢吞吞地收拾好书桌,正好季昂然也背上书包。两人默契一笑,陆星嘉提议:“一起走吗?”“好,”季昂然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门。换座位搬东西浪费了不少时间,班里放学的时间比平时稍晚,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走过去能听到明显的回音。季昂然长得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骨子也也乖到不行。校服永远都熨烫得整整齐齐,校服拉链也总是一直拉到脖子下面,走路的时候,小学生似的,双手还要握住书包带。大概是觉得周围有些太安静了,季昂然主动挑起话题:“嘉嘉,你为什么会想学物竞啊?”“我啊,”陆星嘉想了想,含混道,“就……突然一觉醒来就想了,想试试不同的人生。”也不是他故意想骗季昂然,但为了一个人这种理由听起来太虚无了,也没必要和别人讲的太清楚。季昂然被他的说法逗笑了:“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吗?”“唔,也差不多吧。”陆星嘉点头。重生这事儿真挺玄幻的,比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还要玄幻。即使是他自己仍然会时不时怀疑,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吗?他真的回到过去了吗?只是怀疑这些没有意义,他只能努力去过好现在。“挺好的,”季昂然感叹道,“有自己的目标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是一扇大窗户,透过窗户,淡淡的月光倾泻下来。季昂然抬眼看着月亮,轻叹口气,“我就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陆星嘉问:“你来学物竞不是因为喜欢吗?”季昂然摇摇头:“不知道,我妈妈让我学的,我就学了。”每个表面完美幸福的人,淡然的笑脸下也许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或迷茫。陆星嘉安慰他道:“但是你能把物理学这么好也很厉害啦。”“真的吗?”季昂然挠挠头,“其实我也没怎么用功,我觉得物理还蛮简单的,大家应该都能学好。”陆星嘉:“……”感受到了学霸的威力。季昂然好像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连忙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没事儿,”陆星嘉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故意做了个握拳的姿势,“我会努力的!”季昂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想想,我学物理也挺久的,从初中就开始在外面报竞赛班了。”提到初中,陆星嘉倒是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想问的事来。“对了,”他问道,“我听邱锐峰说,你和秦暮冬是初中同学?”“是啊,”季昂然点点头,“是一个学校的,也是同班同学。”陆星嘉的心跳快了两拍,深吸口气,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秦暮冬初中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季昂然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说,过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回答,“他初中变化挺大的,一开始和班里同学都关系不错,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休学过半年,再回来的时候就谁都不理了。”陆星嘉一怔,几乎下意识地开口:“什么事?!”他的呼吸都停滞下来,第一次觉得快要触摸到了什么真相。作者有话说:悄悄求一点海星,谢谢大噶!第16章 愿你开心季昂然狐疑地抬头看过来,陆星嘉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想窥探他的隐私,也不是想拿来威胁和嘲笑他,我只是……”陆星嘉犹豫片刻,略微垂下眼眸,“我只是觉得他经历过太多苦难了,我……我很心疼。”心疼他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里被迫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完了最后一阶楼梯,校园里黑暗又冷寂,只剩下几盏路灯孤独的照亮着回去的路。季昂然静静地打量着陆星嘉,许久,才轻轻地叹一口气。“我知道,”他犹豫着拍了拍陆星嘉的肩膀,安慰道,“你一直对他很好,大家都能看到出来,而且他现在的状态也比初中的时候好很多了。”“其实之前初中的事也不算秘密,当年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季昂然双手又放回书包带上,手指揪着书包带,“就是他和一个人打架了。”“打架?”陆星嘉惊愕,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帮秦暮冬阻止过上辈子发生的错误,没想到在这之前,他还和别人打过架?“是的,”季昂然手指捏着书包带,无意识地抠弄着,“当时还是在班里,他一拳撞在那个同学的下巴上,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我们学校的校规很严,据说秦暮冬的父亲出面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给学校,才让他能继续上学。”陆星嘉倒吸一口气,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他嘴唇翕动着,声音有些发颤:“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不知道,”季昂然摇摇头,“我和他不熟,只知道两个人之前关系很好,后来听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一点矛盾,也有人说是秦暮冬这里有点问题。”季昂然抬手指了指脑袋。陆星嘉犹豫着组织措辞:“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故意伤害别人的。”言语的力量太过苍白,陆星嘉想帮秦暮冬解释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相信秦暮冬,但空口无凭,他甚至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我也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季昂然微微低下头,“他之前也给我讲过题,很认真也很细致,一点也不像表面那样冷冰冰的。但是当时好多人都看他打人了,说他是把人往死里打的,再后来,学校里就没人愿意和他玩了。”电光石火之间,陆星嘉突然想起上辈子学校里也有这样的传闻,是在秦暮冬和缪浩南那次意外之后。说秦暮冬初中时就“发疯”过,无端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打了一顿,这才彻底坐实了他有暴力倾向的传闻,让他在学校里的处境如履薄冰,物理竞赛一结束便休学在家。陆星嘉突然意识到,也许不是某一件事把秦暮冬变成上辈子那样的,而是许多小事不断的堆积重叠,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愿意相信他,”陆星嘉的嘴唇抿成一条缝,校服衣袖下的手紧握拳头,“我会找出当年发生了什么,用证据告诉你,你没有信错人。”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但有些真相不该被掩盖在岁月里。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原本在季昂然的记忆中已经很淡了。陆星嘉的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季昂然怔了一下,这才抬眼,看着面前这个满目星光的少年。片刻,他露出一个微笑:“嘉嘉,你真的是一颗小太阳。”“……谢谢。”陆星嘉不知道这是安慰还是出自真心,别过头,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秦暮冬才是他的太阳,照亮过他无数昏暗的夜晚。他现在做的,不过是努力成为一颗星星,把那个人璀璨的光芒折射出来。可听到季昂然说的那些,他突然犹豫了。他仅仅回到了高中时代,并未参与秦暮冬过去的全部人生。一切真的还来得及吗?他真的……能做到吗?*季昂然是住宿生,两人并不同路,又聊了几句,眼见就要到关校门锁寝室门的时间,两人连忙道了再见,各自飞奔回去。陆星嘉骑着自行车飞驰在马路上,燥热的风兜进衣服里,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季昂然描述的那些场面。一幕幕一帧帧,戳得他心肝脾肺俱疼。他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腿快到几乎要飞起来,发泄着自己郁闷的情绪,到家中楼道里,已经是大汗淋漓。陆星嘉喘了口气,才敲开门,贺溪还是被他吓了一跳。“外面这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看着衣服几乎都湿透的陆星嘉,贺溪忧心忡忡地帮他把电热水器打开,“先洗个澡吧。”“嗯。”陆星嘉胡乱地点头,把上衣脱掉钻进浴室。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说着还是少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轮廓和骨架。陆星嘉这段时间正在窜个子,每天的身高都要比前一日高那么一点。但还不够,他还想再快点长大,能够独当一面,能够保护自己爱的人。冰凉的水从花洒哗哗而下,浇在少年人汗涔涔的头上,凉意裹挟着氤氲起的水汽。陆星嘉冲完了凉,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换上短袖短裤的睡衣。打开浴室的门,贺溪正坐在沙发前,低矮的茶几上摆着熬好的小米粥和一盘凉菜。“嘉嘉,来,”贺溪温柔地朝他招招手,“学了一晚上累了吧?先吃点东西。”陆星嘉点头,穿着拖鞋坐在贺溪旁边,接过桌上的筷子。贺溪向前坐了坐,手臂撑在双腿上,微微弯腰看着他:“怎么了?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没有没有,”陆星嘉赶忙摇头,“就是……”贺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两人的眼睛很像,都是琥珀色的,温柔而和煦,让一颗躁郁的心不自觉就安静了下来。陆星嘉微微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垂下,上面还带着一点朦胧的水汽,“我感觉自己还不够优秀,不能保护好自己爱的人。”贺溪温柔地笑了起来,“我倒是觉得我们家嘉嘉特别厉害。”“……有吗?”陆星嘉声音低低的。“有啊,”贺溪认真地点点头,“知努力,肯上进,体贴妈妈,还帮我找到了一个那么好的副业。”“我进的第一批货已经全部卖完了,大家的评价都特别好,我打算这次多进点货,争取把店做大。”“真的吗?”听到这里,陆星嘉终于忍不住放下了筷子。当初他劝贺溪卖干花,只是想帮她找件事情做,并没有想要她做到哪种程度,只要她能每天开开心心,他就满意了。贺溪肯定的点点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真的,我都和人家叔叔商量好了,明天就见面详谈,争取能够长期合作。”“妈,你真厉害。”陆星嘉真诚地感叹。“没有你的建议,我不会想到做这行的,”贺溪站起身,坐在陆星嘉身边,沙发微微下陷,撑在着两个人的重量。她温柔地揉了揉陆星嘉额前的碎发,笑得淡雅,“学业上的事情妈妈帮不了你,但是妈妈想让你知道,你一直都是特别优秀的人。”“你看,”贺溪温柔道,“你这不是就帮了我吗?”“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啦。”陆星嘉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但不自觉的,低落的情绪还是好了不少。这至少说明,他做的事不是徒劳的。贺溪看着陆星嘉的眼睛:“永远不要否认自己的能力和所做的努力。”陆星嘉低低地“嗯”了一声,鼻头酸酸的。“我知道了,妈。”也许他现在还不够强大,还会遇到许多困难,他没有小说中的金手指,但他也在尽自己的能力努力改变着自己和周围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