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出来的啤酒很快渗进地面上的积水里,被大雨冲散。我回来了。陈澍抱着林听雨,贴着他的脸,低声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作者有话要说:澍迟但到!过年过了七八万字,这三个月用了2章,魔幻【滑稽第90章 第二十七话 回来(1)林听雨喝醉了。陈澍叫了车, 跟司机说了个地址。陈澍和司机说话的时候,林听雨就坐在旁边,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陈澍也瘦了,憔悴了很多。那双眸色浅浅的眼睛里,好像多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两人沉默地坐在计程车后排。荆市地方小,没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陈澍把林听雨带到了一家酒店。林听雨推开车门, 刚下车, 陈澍就从另一头绕过来,对背着他蹲下:我背你。林听雨顿了顿。然后, 他俯下身,趴到了陈澍的背上, 伸出胳膊,搂住了陈澍的脖子。陈澍稳稳地托着林听雨站起来, 背着他走进酒店。恍恍惚惚间,林听雨觉得,好像又回到那个时候, 他跟人打架,不小心摔破了腿。那一天,陈澍也是像现在这样,突然出现, 然后背着他走了一段路。那是开始。但这不是结束。进了电梯,陈澍也没把林听雨放下来,而是一路背到了房间门口。两个人都淋了雨, 浑身湿透。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从对方身上索取一丝温度。陈澍开了门,把林听雨带进去,自己摘了眼镜,进卫生间拿了一条大浴巾,将林听雨严严实实地包裹住。然后,他又进了卫生间,往浴缸里放了一池热水,又从行李箱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对林听雨说:先洗个澡。林听雨没说话,拿着衣服,跌跌撞撞地关上了浴室门。陈澍在沙发上坐了二十分钟。除了水声,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澍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他快步走到浴室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就在陈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浴室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热腾腾的白色雾气涌了出来,扑了他一脸。林听雨赤着脚站在门口的硅藻泥吸水垫上,身上穿着陈澍的黑色t恤。他太瘦,衣服太长太宽,一直盖住了屁股,露出两条笔直的腿。林听雨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着陈澍,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被热气蒸的还是喝酒喝的。又或者,是刚才躲在水声里哭的。陈澍自己都没发觉地,眼睛一热。吹风机在茶几上。他后退一步,给林听雨让了条道,我去冲一下。陈澍也洗了二十分钟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看到林听雨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陈澍愣了一下。随即,他看到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不由得皱了皱眉。靠。这是他刚才等林听雨时拿出来抽的,怎么就忘记收起来了。哥。林听雨夹着烟,抬眼看陈澍,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陈澍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开口:有一阵了。你以前不抽烟的。林听雨说。陈澍低下眼,没回应这句话,只是问:怎么把头发染黑了?没想到,林听雨把烟摁进烟灰缸,冲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陈澍顿了顿,还是靠了过去。没想到,身体刚倾过去,脖子就被一条冰凉的胳膊勾住了。陈澍瞬间僵硬住。大脑还没来得及运转,林听雨潮湿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烟味。酒味。薄荷糖味。洗发水味。沐浴露味。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像一缕看不见的青烟般滑进了陈澍的大脑。都是很熟悉的气息,令他既怀念又眷恋。林听雨只是舔了舔陈澍的嘴唇就放开了他,浅尝辄止。但陈澍却瞬间疯了。他翻身把林听雨压在了沙发上,动作很迫切。林听雨不甘示弱。他靠在陈澍身上,手伸进陈澍的衣服下摆,顺着腰肌攀上去。陈澍被冰凉的温度一击,找回了理智,立刻阻止他:等等,你淋雨了。林听雨没理,将手伸进了陈澍的裤子里。林听雨!陈澍按住林听雨。被警告的人根本没搭理他。林听雨解开陈澍的皮带,俯下身去。别动。陈澍咬着牙,一脸隐忍地拽住了林听雨的手腕,你喝醉了,又淋了雨,会不舒服。哥,我没醉。林听雨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看陈澍,我清醒得很。我现在就要跟你做,晚一分钟我都会死。陈澍顿了顿。林听雨明明醉了,潮红从脸颊晕染到眼睑,可眼神却是清亮的。肆无忌惮。陈澍盯着林听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知道林听雨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只能妥协地做了个撕包装袋的手势,低声说:那你等等我,我下去买,马上就回来。林听雨坐起来,伸手勾住陈澍的脖子。他靠过去,挑衅地舔了舔陈澍的耳垂,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少年时的爱与欲仿佛是永无止境的。林听雨整夜都缠着陈澍不肯松开。一整个晚上他们都在纠缠,不知疲惫,无休无止,直到筋疲力尽。好像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把前面三个月的思念和痛苦全部补偿回来。后半夜。陈澍起身,想要去倒杯水,身边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听雨却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腰。陈澍低眼去看他。林听雨眼睛还闭着,眉头轻蹙,在半梦半醒之间低低地哼了一声:哥别走陈澍一怔。心口蓦地钝痛起来,像被人毫不留情地抡了一锤子,捣了个稀巴烂。他俯下身,亲了亲林听雨的眉毛和唇角,低声哄:不走,哥哥去倒水。林听雨这才皱着眉,把手松开一些。陈澍下了床,给他盖好被子,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去了阳台。路过茶几的时候,陈澍顺手拿了放在上面的烟盒和打火机。太久没见过小破县城的凌晨了。夜色浓郁,外边路灯映着,小破县城在暖黄色的灯光中睡着了。街道上没有行人,窄窄的马路上偶尔有一辆车经过,引擎声才划破四下的寂静。陈澍站在阳台,凉风往外套里灌。他没管,抽出一根烟,咬着,点上。陈澍以前是从来不抽烟的。不仅不抽烟,还尤其抗拒烟味。更不让林听雨抽,一直盯着他让他戒烟。但这三个月里,陈澍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依赖上了尼古丁。除了想念林听雨,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消解令人窒息的压力,好让自己每每滑到抑郁的边缘时,又清醒过来一点,攀着岩石把身体往外挪挪。那天,陈澍之所以急着从火车站赶回去,是因为陈胜华在电话里跟他说,回家没多久,孙兰就醒了。但是,孙兰醒过来后,趁着没人注意,一口气吞了两百七十九片阿托品。陈胜华给陈澍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回医院抢救。抢救进行了一整夜。陈澍坐在icu外的走廊上,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只会眨眼睛。好几次陈胜华走到他跟前,蹲下来跟他说话,陈澍也只是睁着眼,茫然地看着陈胜华,一言不发。这到底是为什么。陈澍在心里问自己。他已经用尽全力去活了,他只是想好好活着,可为什么命运却总是将他的人生搞得一团稀烂呢?万幸的是,孙兰最终被抢救成功。陈老爷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陈澍出柜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陈老爷子拄着拐杖出现在医院里,进病房看了正在做透析的孙兰一眼,把坐在地上的陈澍和坐在休息椅上的陈胜华叫到外面,大骂了一顿。我看真的该把你们父子俩都送到电疗机构电一电!把这喜欢男人的恶心毛病彻底戒掉!陈老爷子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们陈家怎么就出了你们两个惊世骇俗的东西!?电疗?有没有用你还不知道吗?听到这句话,陈胜华突然笑了,二十年前你为了逼我娶妻生子,不是已经把我送去电疗过一次吗?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除了让我永生刻骨铭心以外,没有半点作用。听到这句话,陈澍才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了陈胜华一眼,麻木的表情里总算掺了两分错愕。你那是废到骨子里了!陈老爷子举着拐杖就要打陈胜华。陈胜华没躲,就那样站着。老爷子最后还是没舍得打自己儿子,举起来的拐杖又放下了,叹了口气。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孙子。还有你,陈澍。想到陈澍的事情,老爷子又气得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怎么就眼巴巴地非要待在那个破地方不舍得回来呢,你到底是去读书的还是去搞同性恋的?!你爸什么你都不接,怎么就偏偏接了同性恋呢?!你们这两个伤风败俗的东西,太丢我的脸了!陈澍没说话。你哪也别去了。陈老爷子说,你就在医院守着你妈,等她好一点,去跟她道歉。告诉你一定会改,再也不喜欢男人了,听清楚没有?陈澍看着陈老爷子,突然笑了。很无奈,也很绝望。改?陈澍说,这么多年了,你看我爸改掉了吗?陈胜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你爸是你爸,你是你。陈家已经出了一个没用的废物,不能再有第二个同性恋。陈老爷子的表情很冷酷,那破县城你不准再回去了,你爸之前给你联系的学校也没必要去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和你那个男同学彻底断掉联系。我要是不呢?陈澍绝望地提了提嘴角,爷爷,你要把我也送去电一电吗?你尽管试试看。陈老爷子愤怒地扔下这句话,拄着拐杖转身走了。陈澍背靠着墙,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陈老爷子没收了陈澍的手机和身份证,还有所有的现金和银行卡。其实后来陈澍有去火车站找过林听雨。他趁着陈胜华去卫生间,偷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给林听雨了一个电话。可电话那头却只有关机提示。陈澍想再打第二个,冲水声就响了起来。陈澍只能立刻删了通话记录,把手机放了回去。没有钱,寸步难行。陈澍还是想办法去了火车站。雀山市的火车站太大,年后人流量剧增,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头。陈澍在人挤人的车站里拼命地找了两圈,都没有看到林听雨的身影。就在陈澍准备找第三遍的时候,被陈老爷子派来的人逮了回去。整整三个月。陈澍哪也没去,没有去智才中学念书,也没有被送出国。陈老爷子把他软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切断了一切能够和外界联系的方式。他给陈澍请了最好的私教,那些老师每天轮流到陈澍房间里给他补习。最开始被软禁的时候,陈澍也反抗过。但陈老爷子轻飘飘一句你想再看你妈死一次吗立刻将他打回原形。自从孙兰被抢救回来以后,她变得异常冷静,似乎也没再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她再也没开口跟陈澍说过话一句话。母子俩保持着冷战的状态,并开始了无声的对峙。他们把彼此当作透明人,互相无视对方的存在,却又暗自较劲,希望对方先主动认输。陈澍被切断了经济来源和通讯方式,就拜托保姆阿姨帮他买了二十本《同性恋心理学》和二十本《同性恋亚文化》,摆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可第二天,陈澍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书不见了。不仅不见了,还被换成了五十本《弟子规》、《老子》、《论语》等国学著作。陈澍把这些书全扔进了垃圾桶。又过了一夜,陈澍醒过来,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堆杂七杂八的《感恩母爱:100个关于母亲的故事》《百善孝为先》之类的鸡汤文学和诡异的佛经。陈澍很冷静地拉开窗,把这些书全扔了下去,七零八落地洒满整个院子。孙兰开始信佛,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宗教上,企图借助宗教麻痹自己。孙兰每天都去寺庙里求神拜佛捐门槛,把香火钱大笔大笔地送进功德箱,说要给儿子攒阴德。不仅如此,她还在家里请神供佛,把整个家弄得烟雾缭绕,整日在客厅里播放《清心咒》和《大悲咒》。她甚至请了法师上门驱邪,要把附在丈夫和儿子身上的邪祟赶走。家里的气氛越来越令人感到窒息。陈胜华头疼得很,干脆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待在夏舟那里。陈澍颓了很长一段时间。像个废物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陈澍整日在床上躺着,看书,刷题,发呆,听私教讲课。后来,他连房门都不出了,吃饭全靠保姆阿姨送到房间里。为了省事,再加上食欲变差,原本食量惊人的陈澍改成一天只吃一顿饭,还经常剩很多。开始陈胜华和孙兰还觉得,陈澍只是在闹脾气,作给他们看。等过一段时间,他自己受不了了,就会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