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救醒来之后造成的后果已经是不能说话,这次如果再拖下去不出来常三带着田先生匆匆去冰窖, 生怕再迟一步爷会冻死在里头。焦昀躲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脑子被自己强迫性冷静下来, 他白着脸, 却又忍不住升起一股希冀,也许、也许田仁奇还活着说不定聂小柏也活着也说不定对不对?可这个希望他甚至不敢往深里想,他怕, 怕希望越大, 到时候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失望。焦昀很快回过神,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抹了一把脸, 快速跟了上去, 他越过拱门, 就要往之前两人离开的方向去时,发现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他赶紧重新躲起来, 为了怕被发现,他这次躲得有些远。直到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躲在暗处盯着常三从一个方向来的身影,之前跟他一起过来的田仁奇并没有一起出来。焦昀把自己的身形缩在角落,如果常三发现, 他就躲进空间,等晚上再出来,他一定要搞清楚为什么田仁奇没死却非要弄三具尸体在那里,之前因为聂小柏的死他不敢回忆,怕一旦想起就止不住心底的思念与痛苦。可如今有了那么一丝希冀,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田仁奇,甚至之前并未接触过这人,说是从武淳县周大人派来的,可为何这些人周大人不告知他反而先通知聂小柏?常三没发现焦昀,平时后院并未有人敢过来,那些下人没这个胆子,加上府里的人并不多,府里的暗卫也去监视二皇子,相信也不会让二皇子过来后院。不过这次他们单单忘记还跟着一个聿世子。焦昀等常三离开本来想去他来时的方向,却又怕等下与别人迎面撞上,他等了一会儿没人出来,想到等下那个小厮带大夫回来发现他不在找起来,他咬牙,就算真的遇到田仁奇到时候再说。至于田仁奇不认识他,这些先往后,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大不了到时候真的有危险,他就躲进空间里去。焦昀从角落出来,朝着常三刚刚匆匆出来的方向往那边走,发现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后院冷静的像是一个废苑,他皱着眉,脚步很轻,却也警惕瞧着四周。还要分神低着头瞧着一些细微的脚印,大概这里平时没人来,所以别的地方干干净净的,只有被人走过的地方尘土有些凌乱,他沿着这细微的区别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处,四周依然空无一人。他奇怪,田仁奇明明没跟着出来,跑哪儿去了?焦昀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只觉得丝丝凉气蔓延开,他搓了搓手臂,不过天气热,这凉气倒是让他觉得浑身没这么不适,他伸.出手朝前推了一把,顿时藏在巨石正中的石门推开,顿时更多的寒气透出来。大概是并未关紧,所以一推就开了。难道田仁奇在这个冰窖里?焦昀不确定,可咬咬牙,还是闪身走了冰窖,顺便把门给重新合上,为了防止等下出不去,他与之前一般留了一条缝隙。等做完这一切,焦昀抬步往里走,只是一进.去,顿时觉得周围冷得让人发颤,四周像是一个冰宫,从外面瞧着只是一处假山石,可往里走,却豁然开朗。里面的空间很大,四处都是巨大的冰块,而墙壁里则是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因为到处都是,让整个冰窖亮如白昼,又不会让这些冰块像是火把一样融化。而这样层层叠叠的冰层分为两部分,外围一部分,内里一部分,外面的冰层修建的很厚,几乎只留出一条小道容人通过,目的想必是要把外界的炎热给彻底阻绝开,丝毫不会将热气融化到里面。而越往里走,视线才开阔起来,不过依然不变的就是四周镶嵌的夜明珠,以及厚厚透明的冰层,仿佛误入冰天雪地的冰世界。焦昀眉毛头发上几乎是立刻染上一层冰霜,冷得他抖了抖,这里太冷了。他绕了一圈并未看到有活人,田仁奇并未在这里,不过唯一奇怪的,就是除了四周的巨大冰块之外,这内里的冰窖正中央摆着一个长方形更大的冰块。他原本并未注意到,如今瞧着这东西,怎么越瞧越像是棺材?难道这是个冰棺?焦昀望着那个冰棺,像是有什么吸引着他往那边去,他没忍住一步步朝那里走去。直到走到冰棺前,饶是焦昀猜到某些可能性,可真的看到冰棺里躺着的人时,焦昀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一种陌生恍惚的感觉弥漫开,他怔怔傻傻地站在冰棺前,望着里面即使全身都布满冰霜却依然能窥探出面容的少年。焦昀望着冰棺里的少年,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从未这么置身事外般瞧着这张脸,熟悉是因为他曾经顶.着这张脸活了十多年。冰棺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死之前的尸体,只是尸体即使早就弄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污,可喉间的一个血口却预示着当初除了胸口的三根让他丧命的羽箭之外,那个叫宁羽的最后三根也射了过来,其中一根穿喉而过。焦昀望着冰棺里的自己,没忍住落下一滴泪,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田仁奇会在这里了,如果聂小柏没死,那田仁奇在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了。可是能在五皇子府的冰窖里存放着自己的身体,他想到那位突然出现的五皇子,那位失了声的状元郎。焦昀望着冰棺里自己喉间的伤口,突然明白为何他会失了声一种想哭却又想笑的情绪蔓延开,可越是如此,他眼底的湿意越是涌上眼底,最后在他四肢百骸蔓延开,让他的心头酥酥.麻麻的,既觉得难过,却又庆幸,聂柏昶还活着,他还活着就在焦昀忍不住想伸.出手去碰一碰自己的身体时,他脖颈却是一凉。焦昀一愣,刚刚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没发现冰窖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了第二个人,此时就站在他身后,手里的剑正横梗在他的脖颈上。焦昀没动,身后也是无声无息的。他低头,眼底的泪滴落下来,砸在冰棺前的冰层上,溅落成一朵水花,大概是因为焦昀刚刚落下的泪以及周身的难过,让身后的人并未第一时间杀了他。焦昀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没出息,应该是高兴的事,他此刻几乎不用想就猜到身后的人是谁,可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没敢动,怕这家伙真的不管不顾杀了他。焦昀叹息一声,聂小柏,我就这一个身体了,你要真杀了,我就真的死了。几乎是他开口的瞬间,明显感觉到摁在他肩膀上的剑僵了下,随即却是往下又压了压,只是却并未再动弹。焦昀这时才慢慢转身,他脖颈上的剑随着他的动作依然无声无息横梗在他的脖颈上。焦昀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无奈,他甚至能猜到聂柏昶的心思,就算是要杀他,怕是也不想让血玷污了这里,所以,聂柏昶应该是不会在这里对他动手了。等终于面对身后的人站着,他抬头朝上看去,三步外的人身形一如当年,只是却瘦削的厉害,脸上戴着面具瞧不出面容,可那握着剑的手,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真的是聂柏昶。你看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我当初让田仁奇告诉你,我会回来的,答应你的事,这些年我何曾食言过?你当初偷亲我两次,我都没生气,你手里的剑要是万一一抖,我可真的就死了焦昀的声音又轻又柔,可听在聂柏昶耳边却像是重重的闷击,瞧在脑袋里,让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对方跟他的感觉很熟悉,可面前这张脸的确是陌生的。可对方的话却又让他的手因为某种可能性止不住颤.抖起来,他偷亲过昀哥两次,一次对方不知,另外一次对方却是他故意的,而两次只有他和昀哥两人,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而面前这个聿世子却知晓,除非除非他面具下的嘴唇哆嗦一下,甚至不敢细想,他怕,怕极了这是一场美梦。自从那天在珍品阁外见到这个聿世子,他回到冰窖待了许久,之后病了的这几天,他日日都梦到过去的事,梦到小时候,昀哥拿着吃的哄他骗他吃下去,明明是对方亏了,却说他亏了。今个儿再次醒来时,他又梦到了昀哥,他朝着他笑着挥手,可随即就是六根箭射过去,他眼瞧着他浑身都被血浸染,血淋淋的,让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所以即使病着昏昏沉沉的,他又来了,他想亲眼瞧瞧,瞧瞧他还在,他才能安心。可面前这人在说什么,他喊他那个熟稔只有那人才会喊的名字,他张嘴想说什么,却依然无声无息的,发不出任何声响。焦昀看他这样,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抬起手,摘下了对方脸上的面具。对方依然没任何动作。可随着面具摘下,焦昀望着记忆里的那张脸,对他而言不过才过了一年,可当年他记忆里的少年此刻已经长成了足以顶天立地的模样,只是却瘦弱得很,漆黑黑的眼底此刻望着他,无声无息的,只是捏着剑的手却一点点收紧。焦昀朝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握住他另外一只,放在他自己的胸前,你听到了吗?会跳动的,我是活的,我借尸还魂,其实也不对,也许你不信,可我真的回来了焦昀最后咬咬牙,突然一个闪身,钻进了空间。与此同时,聂柏昶猛地睁大了眼,终于慌了,猛地虚空抓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抓到,他张张嘴,想喊人,却只能发出无声痛苦而又慌乱的啊,就在这时,明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再次出现,同时握住他无所依的手,紧紧攥着,再也不想松开。聂柏昶死死攥着失而复得的人,面前难以置信的一幕让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原本死寂黯淡的瞳仁像是重新注入光彩,手里的剑嘭的一声落地,猛地把人给攥进怀里,生怕下一刻他会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第92章焦昀就那么任聂柏昶抱着, 感觉到对方剧烈狂跳的心脏声渐渐平息起来,他虽然也挺想这么抱着聂柏昶的,但是虽然这么抱着没问题,但是, 聂小柏啊,你不想咱们这才刚重逢, 就眼睁睁看着我冻死唔!几乎是焦昀刚说出那个死字, 聂柏昶就松开了他,并死死捂住了他的嘴。焦昀无辜睁着桃花眼朝面前难得有点鲜活气息的男子眨眨眼:我就随口说说。聂柏昶这才慢慢把人松开,只是目光却一直贪恋落在他的眼睛上, 像是想透过这双眼看到他这具身体里的灵魂, 死死攥着, 再也不放开。焦昀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手指一路往下落在他的脖颈上, 想到他因为自己上一具身体最后死的那一刻被一箭穿喉才导致如今无法再说话, 原本眼底已经收敛的泪意再次忍不住上涌。聂柏昶张张嘴, 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无声的啊, 让焦昀的心脏像是被攥着, 很难受,他偏头,重新转过头,故意玩笑般转移话题,你就不怕我是假扮的, 是宁家人故意派来用替身来引诱你的?等你信了,再一下子聂柏昶焦急摇头,他信,他自然是信的。先不说之前他偷亲对方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只有当时另外一个才知晓的事情,加上宁家并不知道他还活着,除此之外,也是当时面前这人突然的消失不见,让他更加确信他是得了大的机缘。最重要的是,聂柏昶觉得这像是一场美梦,也许他病了,还处在梦境里,不愿意醒来。焦昀终于觉察到不对,指腹下的肌肤滚烫炙热,他皱着眉伸.出手探了一下额头,只觉得烫手,皱着眉恼了,你发热还跑到这冰窖里?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说着就直接拉着人往外走,只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二皇子还在府里。早知道五皇子是聂小柏他就不这时候来了,不过,如果没有二皇子的便利,他估摸着也进不来,见不到聂柏昶,也没这个机遇刚好看到田仁奇,这才发现这里。算起来,二皇子到底干了一件人事,只是过往的事也没这么便宜善了。只是目前却是不太妥,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关于你到底怎么成为五皇子的我先不问,二皇子如今在主院等你,你先把人应付走,我得先跟他回去,等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他说着,把人要拉出去,一个回二皇子那里,一个回去看病养病。只是焦昀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人纹丝不动。他回头,就看到聂柏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眼都没错开,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他的手腕被焦昀攥着,而另外一只手,却是紧紧攥着焦昀衣袖的一角,力气极大,恨不得将那片衣角给攥进骨血里。焦昀鼻子有些酸,耐心哄着,目前你我身份不一样,你忘了还有宁家有宁贵妃有这些人在外头虎视耽耽?你先养病,我肯定晚上过来见你?聂柏昶听了进.去,却依然固执的不肯放手。上次他放了,可等再见到对方的时候却是一具尸体。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放手。焦昀看出他眼底的决然,头疼,可他耽搁的时辰已然不少,别说二皇子那边,光是府里之前那个小厮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怀疑。还没等焦昀想出个章程,冰窖外传来一声,不知用的什么办法,清晰传到冰窖里:爷,怎么了?可是冰窖出了事?冰窖外,田倚林奇怪皱着眉,刚刚他被常三带来后,就开始劝主子出来,结果终于苦口婆心把人劝了出来,对方却不肯跟他回去,就在他跟着主子再次回到冰窖门口,主子脸色突然一变就进了冰窖,之后就许久没任何动静。田倚林不敢进.去,他即使知道自己得主子信任,可当年的事是扎在主子心头的一根刺,如果不是白爷和聂爷保他,当年他就死的不能更死了。焦昀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又陌生得紧,想到之前常三身边的那人,他皱着眉,想到什么,瞪了聂柏昶一眼,田仁奇?怕是当初这名字也是假的吧?聂柏昶自然想到什么,可攥着焦昀衣袖的手依然不肯松开。焦昀看他这模样可怜得紧,像极了当年头一次见到的小可怜,叹口气,这样好了,我去应付二皇子,你让田仁奇想办法将二皇子糊弄走,你自己想办法躲进外头我的马车里,我带你回我那里?聂柏昶站着没吭声,显然连这么一点时间也不想分开。焦昀:你自己想吧,是我晚上再来看你,还是你这会儿就跟我回去,自己选一个。他笑眯眯的,随后脸一沉,只能选一个,之前瞒了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放心,没弄清楚之前我不会走的,再说了,我如今可是皇上亲封的聿世子,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不是?聂柏昶大概真看出焦昀不想暴露,也知道自己如今真的大摇大摆跟他走是下下策,最后,视线痴痴落在他眼睛上,终于轻颌首。焦昀这才满意,指了指门口,那位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