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茶客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呦,这还没怎么着,自己先打自己脸啊?要我说,想再卖一次儿子就明说,想要钱还想要脸,这世上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钱老二一张脸涨得通红,弓着背,头几乎低到胸口,显然是要脸的。钱孙氏着急到嘴的鸭子飞了,怒瞪婉娘一眼,挡她财路,败家娘们!怎么就没病死?!这、这我们家二郎就要和离了!是吗?那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婉娘一直死死盯着钱老二,可最后失望透顶,磨着牙,她当初到底怎么眼瞎觉得这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儿郎?焦家婆媳也站出来:钱二郎,我们可都就近住着,你要是和离,我家老头子怎么没见到和离文书?怎么还没来县衙更改户籍?骗人也要讲证据。隔壁那条街就是县衙,不行我们当场去问问!钱老二一听要去县衙急了:娘!他不想蹲牢房!是娘说没事的,可怎么会遇到婉娘的?钱孙氏瞧他这没出息样,锤了一下他的后背: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等和离了就没关系了!和离?你们想得美,我要休夫。焦婉娘直接寻刚过来的店小二要了笔墨纸砚,直接写了一封休书。茶客好奇探头看去,啧啧称赞,小娘子这一笔小楷写得真俊,你瞧我怎么样?我也愿意入赘,不要聘礼!说话的茶客年约三十,只是长得磕碜个头也矮,眼神不正,一瞧就是贪图婉娘容貌和她休书里提到的五十两聘礼。其他茶客嘘了声,婉娘已经写好吹了吹,直接走过去,拍在桌上。钱老二不识字,掌柜的这时候也来了,干脆他来念休书。钱孙氏按住想落荒而逃的钱老二,二百两,她可不能让到嘴的银子跑了,被那小杂种弄走十二两,家里已经没钱了,几个孩子要去学堂,四郎也要娶妻,没银子不行。十年前老二就被放弃,再放弃一次也不是不行。钱孙氏听到前面还好,丢人已经丢了,休夫跟和离没区别,只是等听到最后什么?归还聘礼五十两?凭什么?!这都十年了!我家二郎给你焦家当牛做马十年,凭什么?就凭这些年名为入赘,实则没改姓不说,他这些年给你家当牛做马反而照顾小家很少,银钱也拿过不少,若是不行那就去范里正那里让村里人作证,他几乎包揽钱家地里的活,村里人都又看到;更何况,还没和离,一个入赘的,按规矩是不能令娶,你钱家先违反规矩在先,那当初婚约也算作废。既然作废,那再平白拿五十两聘礼可就说不过去。如今这么多人作证,不行我们就去县衙让大人来断。婉娘抱紧怀里的焦昀,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坐在地上丢人,她苦了这么久,以为人心换人心,可谁知换到的只是他们觉得她好欺。钱孙氏三.角眼耷拉,不郁,锤了钱老二后背一下,想让钱老二用夫妻间感情说事。那可是五十两!婉娘你真的不念这点旧情?家里已经没钱还聘礼钱老二被他娘一瞪,还是吞吐开了口。焦婉娘:那就去县衙。我不钱孙氏要骂,顾忌李氏咽了回去。李氏看好戏看完,这时候开了口:怎么没钱?毕竟你要入我李家,聘礼二百两,我李家是给的。钱孙氏眼睛一亮,幸亏这婚事没黄。李氏继续开口:当然,二百两聘礼这是刚刚说好的,我李家绝对会给,我现在拿出也没问题,但是,如果提前出的话,那就签了休书后直接入赘。我李家也不迎亲,刚好这位小娘子也在,去县衙改了户籍,直接入我李家,改姓,以后你也就跟钱家无关,要是答应,她顿了顿,掏出一叠银票,拿出四张五十两的,往桌子上一拍,那赶紧的。焦昀被婉娘抱在怀里,他小手搂着婉娘脖子,这时多看李氏一眼。钱孙氏直勾勾盯着那一叠银票看直了眼,激动不已,可之后想到这四张要少一张,心疼得像是剜肉。又怕夜长梦多李家条件这么好万一改主意,一咬牙,就这么说了。二郎,摁手印。钱老二却迟疑:娘他不想和离。之前是心存幻想,可改姓他不想,他是钱家的人,生是钱家的,死也是钱家的。更何况,对未知的李家,他是恐慌的,也是真的对婉娘有感情,可这些感情却都没钱家重要。钱孙氏哭嚎一声,你个不孝子!这多好的人家,你怎么就不知感恩?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了,你是要饿死一窝子人啊!被钱孙氏一骂一锤,钱老二慌张看了眼拿过来的东西,手往上一放,就摁了下去。等鲜红的手印在上面,钱老二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恐慌,他惴惴朝焦婉娘看去:婉娘焦婉娘却看也没看他,她现在已经彻底失望放弃,这个人,从头到尾,心都没在她身上,没在孩子身上。焦婉娘之前已经写了名字,这时候摁了手印,一式三份,她留一份,给钱家一份,第三份等下交到县衙留着。等钱孙氏就要去拿银票时,焦婉娘却再次写了一份东西,递过去:这一份顺便也按手印。钱家不知道这是什么,掌柜的凑过去一看:呦呵,断亲书!钱老二脸色一变,婉娘你他看了眼婉娘怀里的焦昀,皱眉。焦婉娘面无表情看着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怎么,孩子你能饿死,还怕断亲?他姓焦,以后也只是我焦家的人,断不断亲有何区别?还是,你想让别人都知道你钱家干的好事?钱老二一抖:这、这是误会李氏却是深深看了眼钱老二,她坐着离得最近,这压低的声音也听到了,也猜到是婉娘故意提醒,嘴角弯了弯,还了这个人情,开口,怎么?你入了我李家,还有外心?钱老二抖了抖嘴皮,没、没有的事。李氏嘲讽瞥了眼:那就签。钱老二自从听到那句脾气不好会动手一看到李氏瞪眼就怕被打,赶紧摁了手印,彻底和焦昀断了所有的关系。之后事情就容易的多,焦婉娘拿了五十两,一群人直接去了县衙。他们去时刚好没多少人,县令侯大人听完匪夷所思,一次两家招婿,招的还是同一个。不过一听李家,侯大人嘴角抽了抽,同情看了眼钱老二,低咳一声,让师爷审查一番,确定没问题,直接改了户籍,把钱有财迁入李家,还直接改姓为李,成了李有财。钱孙氏听完张嘴,她没想到真的还要改姓氏,以前焦家也没让改。焦昀哪里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那是焦家厚道,可人善被人欺,钱家不仅不感恩,反而害死了小原身,如今钱老二,哦对,现在是李有财,只有想后悔也完了。入了户籍,那可不就直接卖给李家了?因为师爷还要记录,暂时让一行人候在一旁。焦昀紧揪着婉娘的衣袖,挨着她站着,因为他个头小,所以偷偷打量古代的县衙,眼里都是好奇。地方不大,也简陋,只有零星几个衙役在外头走来走去,就在这时,几道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焦昀朝大堂外看去,大门到大堂这段距离不远,就瞧见三个衙役压着一人来到大堂。说是压着,其实算是半抬着,佝偻着背的老妇腿脚不好,小脚走得慢,几乎全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等到了大堂,两个衙役继续搀扶,一个单膝跪地:大人,属下把人带到。侯大人坐正身体,嗯了声,视线落在老妇人身上皱眉:就是她?第9章 喜宴衙役颌首:回禀大人,这就是跟之前那桩命案死者曾差点有过婚约,如今已经失踪的许大郎的亲娘许王氏。老妇人大概被吓到,颤巍巍跪下来。跪下时整个趴在那里,手脚不自主地颤.抖,不知是吓得还是原本如此。她就跪在焦昀正前方,从焦昀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整个侧身,不止是双手,连双脚也在抖,一双小脚轻.颤,不像是被吓得。因为许王氏的腿没抖,尤其是小腿肚,人在惊吓时,因为生理反应全身都在抖,这就说明,她并不害怕,只是手脚发抖,这是病。焦昀专注看着这一幕时,师爷回来,把记录好的文书递上,确认无误,侯大人先让焦婉娘他们离开。焦婉娘等人见到当官的心生畏惧,不敢多待,行了礼匆匆往外走。钱孙氏更是一双小脚跑得飞快,揣着一百五十两竟是等也未等钱哦对,李有财。李有财张嘴想喊人,发现自己娘已经没影了。他怔怔站在那,茫然无措。李氏没裹脚,步子很大,不喜看了眼:愣着作甚?还不走?李有财缩缩脖子,赶紧低头跟上,只是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焦婉娘。焦婉娘看也不看他,不想同他们一起,走得慢一些。李有财很快收回视线,小跑着跟上。因为焦婉娘故意错开走得慢,焦昀被她抱起来趴在肩头,刚好听到衙役的话,大人,经排查,事发时许王氏刚好就在事发的村子,也接触过死者,她离开没多久花轿到后新娘就死了,至于作案嫌疑,她的儿子许大郎不日前失踪,而许大郎与死者青梅竹马,之前还托了媒人提前,只是黄家一口拒了。死者死前,许王氏曾来县衙状告黄家谋害她儿子,后来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许大郎至今下落不明。十日前,她曾在打铁匠那里买了一把菜刀,正是死者死前一日,陶仵作验尸查证过,死者被利器一刀毙命,很可能,就是一把菜刀。侯大人皱眉,也就是说,这么多天你们只找到这么一位嫌疑人?衙役:回禀大人,从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作案前接触过来看,许王氏的确都符合。她可能因为气不过,觉得黄氏害死了自己儿子才让他生死不明,拿着菜刀将黄氏一刀毙命在花轿里也是有可能的。焦昀本来趴在那里静静听着,突然身体一怔,一刀毙命?这老太太?就算怎么看都有嫌疑,可前提是这老太太手脚没问题,如果她手脚是事发之前就已经如此,那她这状况拿勺子都会抖,怎么可能拿得起来菜刀?更何况还是一刀毙命,真当杀人跟杀鸡一样?焦昀很想继续往下听,焦婉娘抱着他已经到了县衙外,随即县衙的大门关上,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他皱着眉,望着衙门口的石狮子,突然想起什么。死在花轿里,这让他想起之前隔壁村的那桩新妇死在轿子的命案,当时隔壁村娶亲,抬过来掀开轿帘,却是一具死得很惨的尸体。焦昀初二的时候遇到过两个衙役,难道这都过了八、九天还没找到凶手?焦昀被刚刚那老妇人的模样给勾起好奇心,垂着眼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显然已经生无可恋。焦昀想知道结果,却又不能直白开口,扭头看到卖糖人的,他干脆轻触一下婉娘的肩头,小声:娘他学着小原身的样子,轻声开口,我想自己下来走。婉娘劝了几声看小孩固执,只能放下,结果牵着走时发现小孩脚步很慢,还扭头去看糖人。婉娘明了,只能歉意瞧着焦家婆媳:婶子,这孩子想吃糖人,要不你们先回,耽搁你们这么久,等回头我再去焦家看你们。她休夫断亲,要去一趟焦里正家,加上今日多亏二人,还需买些厚礼带过去。焦家婆媳自然没意见,还宽慰婉娘几句,这才匆匆离开。等人走后,婉娘拉着焦昀的小手走到卖糖人的小贩,让焦昀选一个。焦昀选了一个最复杂的。等糖人的功夫,焦昀视线一直在后方的衙门口,糖人制到一半时,衙门的大门再次打开,一个年纪二十七八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背着一个箱子匆匆出来,脸色不郁抿着唇,气呼呼的,像是刚跟人吵了一架。有衙役追出来,陶先生!陶先生你慢点你何必这般气性?!大人也没说信啊,只是暂时收押,等找到新的嫌疑人或者证据再放人!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赶紧闭嘴压低声音劝道。书生挥开他,什么暂时?他就是怀疑跟失踪的许大郎脱不开干系想用他娘引许大郎出现,这根本就是什么没有证据?我之前就禀告过,黄氏脖子上的伤口,一刀毙命,刀口利落,绝对是一个成年男子才有的力气做到的,那老妇人手脚颤.抖走路都要人扶,她怎么杀人?就算是怀疑许大郎,我们官府中人也不能随意做这种事!我还觉得许大郎已经死了,黄家人才可疑!我要再去查查,别拦着我!陶先生陶先生!男子连喊几声,这年轻人不理他,背着箱子就走了。男人无奈,只能匆匆回衙门禀告。焦昀望着年轻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这里是街上,这两人公然讨论,要么就是昏了头,要么就是故意的。焦昀却更倾向于后者,对方能看出许王氏腿脚是病,显然是个观察细微的,毕竟他当时是靠的近,可这么短时间对方就看出来,偏偏又公然在大街上说怀疑黄家。焦昀发现四周已经有商贩好奇交头接耳,言语间提到了黄家,也就是死者的娘家。大多觉得不可能,陶先生就是一怒之下随口说说。焦昀好奇仰着头,茫然睁着眼,伯伯,那位哥哥好凶哦,他是什么人呀?被他询问卖字画的大叔看了一圈才看到下面的小萝卜头,忍不住笑了,你是说那位陶先生?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焦昀抿唇笑笑,哥哥长得好看,却又凶巴巴的,好奇哥哥这么生气干嘛?大叔也没多继续问,那位是我们昌阳县的仵作,很厉害哦,我们昌阳县就这么一位,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很负责的。焦昀道了谢,很快把注意力转到糖人上,大叔笑着摇摇头几乎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焦昀从婉娘手里接过糖人,付了钱就牵着焦昀往旁边走,经过点心铺时想了想买了一些回头送礼,还给焦昀买了半斤酥糖,焦昀没阻止,他之前把十二两给了婉娘,要是不买,婉娘也吃不到。以后赚钱的门道不少,光是他空间里取之不尽的东西就能生财,只是想到怎么拿出来之前,他暂时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