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的婆娘也没两年就病死,剩下老秀才和他待字闺中的女儿焦婉娘。焦婉娘自小被养的知书达理性子温吞又胆小,到了及笄说亲的年纪却迟迟没人上门,因为老秀才怕自己闺女吃亏连这唯一的苗也没了就定了一个规矩,想要说媒没问题,唯一的条件,就是男方入赘,他焦家愿意给五十两纹银。这条件一出,即使焦婉娘长得如花似玉也让很多有意的男方望而止步,这一拖就过了大半年,在有一次焦婉娘和邻居大娘去镇子卖绣活经过松郡村与焦家村相连的河边时没看到青苔踩了空,被刚好经过要去地里干活的钱老二给救了。钱老二对焦婉娘一见钟情,加上钱老二踏实能干,钱家也想拿银子给其他三个儿子娶媳妇,一拍即合,就让钱老二去入赘了。开始头几年小夫妻过得还亲亲热热的,可在三年前老秀才因故死了之后钱家开始暴露本性,撺掇着钱老二和焦婉娘离了心。还拿焦昀这个独子姓焦说事,加上钱老二本来就愚孝,钱孙氏一哭他就没办法,一开始只是偷偷摸.摸偏心叔伯家的子嗣,被洗脑觉得这些娃才跟他一个姓氏,才是他老孙家的根儿,反而开始渐渐对原身不闻不问。而钱家的胃口也在这两三年里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生出打算趁着这次原身的娘病重之际,把一大一小两个都饿死病死令娶,顺便霸占焦家的财产。焦昀穿来的时候已经是原身被饿在这小房子第三天了,原身从第二天开始发热,到他穿来前愣是就这么活生生饿死病死了。钱孙氏脸色不好看,一个娃子怎么跟当爹的说话的?可偏偏这会儿局势对他们不利,她见好就收,给个台阶:昀哥儿你看你爹也是顺嘴,既然你没事就太好了,走,跟阿婆回去,阿婆刚杀了一只鸡,给你补补身体。杀了一只鸡?杀的谁家的啊,是我娘养在院子里的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焦宅已经改成钱宅,你们想霸占就霸占,想吃就吃想拿就拿是不是啊?感情我焦家这不是招女婿而是嫁了闺女还倒赔五十两纹银啊,你们钱家这买卖做得可真好。焦昀冷嘲热讽的话让钱孙氏脸上没皮,看了钱老二一眼。钱老二也气得不行,上前就把焦昀给提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跟你阿婆说话?快道歉!焦昀头一垂,打吧?反正你以前也没少打过,打死了刚好如了你们今天的意了,我被你们饿了三天,本来没力气了就看到你们进来扔了一地的被褥和衣服,我是饿得几乎没出气了,结果你们当我死了,就演这么一场戏,还故意让两个小的那么说,怎么,只要演就给鸡蛋给肉吃,你们钱家好财大气粗哦。也不知道到底嚯嚯的谁家的东西。打吧打吧,最好打死了才刚好如了你们的意,我死了刚好我娘也被你们磋磨死,这样一来焦家可就真的成了钱家喽,戏文里怎么演的来着?宁跟讨饭娘不跟当官爹,可我这爹还只是入赘的就这样没天理啊,吃着我焦家的拿着我焦家的还虐待我们母子两,丧良心啊。不如死了算了!打吧打吧。焦昀这唱作一气呵成倒豆子一样吧嗒吧嗒一顿,愣是把所有人都说愣了,等回过神,里正终于从小孩子怒气之下说出的东西中窥探到一点真相,他看了大儿子一眼:老大,你再重新进.去看看!焦大也气得不行,赶紧重新进.去,把地上的被子衣服都抱了出来的,等到了外面亮堂起来,这么一看,发现被子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可这房子好几年没用过,早就积了一堆灰,这孩子自己现在都一团糟灰头土脸的,可这衣服被子都干干净净的,说用了三天,这怎么可能?焦家村的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冷意。焦大扔下被子,一拳朝钱老二揍过去,直接把焦昀给抢过来:钱老二,你姓钱,我们焦家村的人可轮不到你插手!你们钱家这莫非是打算活活饿死小的?怎么姓焦就要被你们这么欺负?你看不起谁呢?钱孙氏暗叫一声糟糕,如果是松郡村里都是他们自己人也许还好糊弄,可这里是焦家村,这里可大部分都姓焦,她干脆就是一声哭嚎,老二啊,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早就让你给昀哥儿送点被子送点衣服过来,偏偏你跟婉娘夫妻恩爱,你太过担心婉娘就把这事给忘了,你怎么能这么存心大意,昀哥儿你也是,你怎么能忘了说呢?这误会焦昀看着老太太继续演,这搁现在,那绝对是老毒妇戏精级别的,显然这又开始甩锅,把一切都推给钱老二,拿夫妻恩爱说事,左右是入赘出去的儿子,老太太压根也不心疼,只有钱老二这蠢货还觉得自己娘最好,最孝顺想把一切都给老娘。不过焦昀也知道自己没证据也拿这老太太没办法,不过他这会儿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就是借着这些将钱家的人从焦家赶走,让他们不敢继续待下去。背着这么一个可能饿死孩子的名头,他们除非真的不要名声了,不过,这么便宜就算了可不行。焦昀:又是误会啊?阿婆你可真有意思,不管是什么到了你的嘴里都是误会都跟你无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上梁太正下梁自己长歪的。焦家村的人也不信钱孙氏了,显然觉得以前听隔壁村说钱老太太多好怕都是假的,这就是一个一肚子坏水的毒妇啊。焦昀瞧着钱孙氏僵硬的脸:既然我现在没事了也想开了,你们是不是应该从我焦家搬出去了?当然,这几天怕是你们嚯嚯不少我家吃的,我家养了八只鸡,三只鹅,还有一块老腊肉,一堆野味,里正伯伯你等下去瞧瞧,要是少了,某些人吃了这些东西是不是该付钱?白吃可不是正经人家干出来的。当然,别说什么给我娘看病吃药,这几天你们可没给我娘吃药,不信你们拿出药方或者药渣也行啊,再不行我们这时候过去焦家,你们能找出熬药的药罐子也行啊。说是照顾我娘,结果不给吃药,你们这是照顾我娘呢,还是想活生生拖死我娘呢?焦昀咧嘴一笑,他因为故意想一身青,所以是真的冻了好久,这会儿这表情有点可怕,却看得里正等人眼圈发红,这钱家得怎么糟践人让一个孩子突然就长大了,变得这么伶牙俐齿?钱孙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还真的让这小杂种猜对了,他们每天只对外说照顾,可哪里舍得给婉娘喝药,那多贵啊。焦昀朝里正和焦家村的人鞠了一躬:我年纪小,劳烦叔叔伯伯帮忙去算一算,换算成多少银子让钱家拿出来。当然,钱二宝推我下水,我娘因为救我生了病,而起因是因为钱二宝所以,我娘治病的钱理应也该钱家来出,我也不要多,十两纹银。十两?你怎么不去抢?钱孙氏这次终于没忍住吼出声。第3章 狼崽钱孙氏等吼出声才意识到说了什么,才讪讪笑了笑,昀哥儿,钱家情况不好,十两是真的拿不出。焦昀笑笑:行啊,那劳烦里正伯伯带我去一趟郡县,我是焦家唯一的男丁,我要状告钱家趁我不在我娘病着神志不清吃我家鸡抢我家粮还闯空门,这是偷盗!我要告他们钱家一窝子抢了我焦家!这次不仅是钱孙氏连钱老二等人也吓到了,钱老二怒吼一声:焦昀!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歹毒?这是你阿婆这是你伯娘婶娘他们,你怎么能这么做?焦昀看他一眼,你入赘我焦家,我才是焦家唯一的当家,我焦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说。钱老二:你这是不认我这个爹吗?你要是告他们,我就告你不孝,哪有儿子告爹的?焦昀摸着下巴:这样啊,那我不告你,我只告他们就行了,是不是这个理儿?再说了,就是连你一起告又怎么样?我又不做官不考功名,只是到时候都知道你们钱家的事,以后钱大宝钱二宝他们也不用考了,毕竟有这样的家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哦。你!钱老二头一次发现他这个一向不讨喜的儿子竟然这么能说,以前这小畜生都是装的吗?钱老大媳妇钱老三媳妇却是吓坏了:娘你说话啊,这可不能去啊,这要影响几个孩子一辈子的啊!没想到这小杂种这么狠,竟然跟他们鱼死网破。钱孙氏咬着牙,等对上里正他们皱眉不喜的目光,咬着后槽牙:赔!我们赔!钱家最后算下来加上这几天在焦家连吃带拿的,外加十两药钱,一共要给十二两银子。本来一共是十二两三百七十文,钱孙氏愣是哭天抹泪说家里实在没钱了,只肯给十二两。里正和焦昀说了声,焦昀没再要那几百文。他又不是真的在意这十几两,本来这些钱就是从焦家拿出去的,这几年钱老二用各种由头把家里的银钱往钱家拿,婉娘不想薄了夫妻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可钱家拿钱还不够还要害人性命,那就血债血偿好了,他要让钱家吐出这些年欠焦家的,还有小焦昀一条命。但这会儿婉娘病着,家里又没银钱,这些钱是暂时给婉娘拿药先把人救活再说。焦昀也没打算真的去告,不说他现在占了小焦昀的身体,人没死,又是家务事,加上他没证据,里正不会真的让他去郡县。一般来说,两个村子的大事小事都是由里正出面解决,闹到郡县,里正他们会被说治下不严,不会想闹大。到时候即使焦家村的里正伯伯愿意,松郡村那边的里正也会说和,结果依然是不了了之。所以焦昀之所以弄这么一场的目的也就是两个,一个是为了把钱家的人赶出焦家,闹这么大他们也没脸最近这段时间再来,他可以趁机休养生息;第二个就是从钱家那里抠出银钱给婉娘治病,他这年纪这身板,没大人暂时无用武之地,想赚钱也没来路。等所有人散开,焦里正怜悯看着攥着碎银子的小孩,瘦瘦小小的,明明已经八岁,可因为瘦弱,瞧着就像是五六岁的小萝卜头。冷静下来,里正心里有个疑惑,这孩子怎么突然厉害起来了?焦昀早就想好对策,先发制人,等所有人一走,手脚一软就倒在地上,哇的一下哭起来。小孩哭得里正心都软了:还是个孩子啊。焦昀演戏演全套,边哭边哽咽,半真半假为自己之前的事解释:呜呜呜,爹和阿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饿得的没力气,我真的好饿,爹突然来了,我好高兴可爹却跟阿婆说我没气了,说我死了,呜呜里正被哭得心慌,蹲下.身赶紧抱起来,安抚道:昀哥儿不哭,没事了没事啊。焦昀脏兮兮的小手抹着泪,低着头眼圈红红的,缩成一团,更显瘦弱,伯伯,我好怕他们以为我死了,就说不给娘吃药,让娘也死了,好再给爹找个婆娘我后来冷极了,以为自己真的死了,就就梦到了祖父,呜呜呜,祖父抱着我说了好多话,他教我怎么做怎么说我照祖父说的,果然现在跟祖父说的一样,他们都走了,我还有钱给娘治病了娘也不会死了,不会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说到最后,为了逼真,一口气没上来,哭晕了。里正被焦昀话里说出来的东西吓到了,他快速四处看了看,看到只有大儿子才松口气。焦大也吓到了:爹,昀哥儿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老秀才叔真的给他托梦了?这世上不会真的有别瞎说,这事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哎,老秀才命苦,儿子没了怕闺女这性子嫁到婆家吃亏就干脆招个。可这还是看走眼了啊。这事怕是真的,是老秀才被钱家做的事气得托梦报仇。老秀才一向是个有本事的,能让钱孙氏吃亏也就老秀才能办到。钱孙氏这些年在松郡村面上伪善,可接触久了还是能窥探到一二,只是没人多嘴,即使如此钱孙氏这样不吃亏的,老秀才在的时候她也没敢做什么,只是老秀才一去里正最后叹息一声,这事以后别提了,先把孩子送回焦家,再找松郡村里正说说。不然,他怕这对母子以后日子不好过。焦昀掐着时辰在半路醒来了,红着眼,表情木木呆呆的,又恢复之前那个沉默寡言有点怕生的小孩。里正心疼孩子,一路上逗着,还给大儿子使个眼色,朝他胸口的衣服下瞥了眼。焦大懂了,虽然肉疼,还是拿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揭开,里面是很少的几块酥糖。今日是初二,昨天去祖祠祭祀,这是拜祭祖宗的,每个月初一十五祭拜后,初二十六会把祭品分给几家。这是大房分到的,他们兄弟几个刚一起去了祖祠,还没揣热乎。可孩子到底可怜,他撕下一块油纸,捻起一枚放在上面,裹好,小心翼翼递过去,昀哥儿,别哭了,看这是什么?叔叔给你吃糖。焦昀已经很久没被这么哄着给糖,虽然尴尬,心里却暖暖的。里正一家都是好人。他垂着眼乖巧接过,道了谢,却没吃,而是把油纸四四方方叠好,放在怀里。里正和焦大对视一眼,不解,昀哥儿,怎么不吃?焦昀红着眼,小声吸了吸鼻子,娘吃药,会苦,给、给娘吃。酥糖不好买,要去镇上,婉娘不常出门,钱老二更是不会给买,就算真的一年去几次镇上,买了东西也是直接偷偷送去钱家,所以小焦昀是没吃过这些的,对他来说是很稀罕之物。可对焦昀来说,他并不馋这个,酥糖放着还能给婉娘吃。婉娘丧子,虽然并不知情他也没打算说,可他还是可怜这个女人。里正和焦大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里正抱紧小孩,无声长叹一声,再没说别的。到松郡村口时,去范里正家和焦家不一个方向,焦家就在村头,远远就能瞧见。焦昀主动挣扎着下来,跟里正和焦大挥手,说自己回家就行,只是等下要麻烦他们回来的时候请村里的郎中过来一趟。两人也担心婉娘,没再继续送,先跟郎中说一声,再找里正说道说道。焦昀一直走出很远回头去看,看到两人离开才松口气,松郡村已经没什么人,这会儿要下地,村里静悄悄的。焦昀朝那座青砖房走去,一进的院子,可修的很好,可见下了大功夫,只可惜,这会儿篱笆都歪了一半,门甚至半开着,院子里更是乱糟糟的,鸡鸭树叶杂物堆积在那,像是被打劫过。焦昀就要进.去,却突然听到角落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