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手臂上捏了一下, 确认只是淤青而没有骨折后, 轻轻往外吐了口气。不知是先谁从喉咙里漏出一道上扬的颤音, 互相崩了这么久的两人终于没忍住,双双扑哧一声, 笑得止都止不住。“哎我去,这算是我今年做过最丢人的事了。”姜破眼里笑出了水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痛快,懊恼道,“你说你过来也不吱一声, 我刚跳下来的时候看见两只脚, 差点腿一软跪地上了。”“你要真行这么大礼,我也不能拦你。”宁烊说。“去你大爷, 想得美。”姜破迈着大长腿两步走过来,忽然想起什么,惊道,“罗雨婷呢?”“让她先回家了。”“哦,回去也好, 一个女生在这边确实不太方便。”姜破松了口气。“你是怕她看见你这样, ”宁烊指着他刚刚跳下来的墙头说,“觉得幻灭吧?”“……”姜破愣了愣, 笑骂一声, “操。”“——那边找找,我他妈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逮不到他一个!”不远处传来愤怒的声音。手电筒的光芒在转弯角闪动,再往前逼近十几米, 就能暴露他们所处的位置。一瞬间,两人同时收住了笑容,无声对望:“……”“我靠,”姜破满脸尴尬,“忘了后面还有人在追杀!”宁烊都无语了。没想到自己刚才也有一天蠢到和国产电视剧中脑残套路相媲美的程度。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没有时间让他懊恼忏悔。姜破:“这边。”宁烊感觉自己右手被人拽了一下。对方体贴地没有拽他受伤的左手这点,让宁烊很是感动。虽然没有断,但他这只手基本也处于半残废的状态。其实刚才姜破那一跳,已经从巷子里绕出来了,但后面的人仍旧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开始往巷子外摸索。西边出口,正对着一家酒吧。姜破和宁烊想也没想,一头扎了进去。这个点刚好是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店里客人很多。只是奇怪的是,不管吧台、卡座还是舞厅,来来往往间都看不到一个女的。姜破浑然不觉,进门后马上脱了自己的外套,然后冲宁烊一扬眉。“……”宁烊面无表情地问,“干什么?”“脱啊!”姜破说。“?”“一看你就没接触过什么谍战片,”姜破解释说,“等会儿他们要是找到这里,我们把衣服脱了混进人堆,目标就没那么明显了。”虽然宁烊觉得这么做十分非常极度傻逼,但在姜破的连声催促下,他还是败下阵来,拉链一拉露出里面的白色简t。在许多人眼里,宁烊给他们的感觉通常是清瘦,带点文雅的秀气,以及微微不耐烦的高冷。但只有姜破知道,这人挥起拳头时的劲道有多野蛮。现在估计还得再往上加一条:身材贼有料。隔着衣服都能隐约看出腹部起伏的肌肉,而且腰还他妈很细!“再看一眼眼珠子别想要了。”宁烊脱完衣服就看见姜破目光直勾勾地在自己身上打量,皱眉道。“啧,小哥哥别这么凶嘛,要不咱俩先去喝一杯?”姜破自诩皮实,非但无视了宁烊的警告,还变本加厉伸手过去勾住了他的肩膀,半斜胁迫地把人往里带,“别回头。”“……”后面三个字几乎是贴着宁烊耳垂说出来的。他后颈的皮肤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转瞬红了一片,但因为姜破的语气并没有掺杂什么调笑玩闹,所以宁烊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余光往门口扫去一眼。果然见几个男人正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在酒吧就是这点比较好。灯光暗、人多、声音吵,想在里面找人堪比大海捞针。而且不知是不是宁烊的错觉,总感觉那些人似乎对这里讳莫如深,只是象征性地在大堂晃悠一圈便迫不及待离开了。“姜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后面半句话卡在嘴边,愣是没能说出口。宁烊视野里出现了一对情侣,两人坐角落的沙发上旁若无人地接吻,缠缠绵绵仿佛一双浪迹天涯的蝴蝶。宁烊:“……”“两杯啤酒。”姜破熟门熟路在吧台点了两杯酒,这才回过头问宁烊,“觉得什么?”他懵懂无知的目光震撼到了宁烊,宁烊抿唇沉默很久,终于放弃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是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姜破皱着眉,语气不爽,“警告你别吊我胃口!”“……”宁烊看着他,叹了口气,“酒你喝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去打工?”姜破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唔。”宁烊转开眼应了一声。其实他之前就和徐楠请过假了,自己现在这样过去,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可能还会添乱。但姜破问的时候宁烊却没有实话实说。可能是因为这里独特的暧昧氛围所致,也可能是看到那个场景而心生异样,反正宁烊就是不太乐意和姜破一起待在这个地方。这种感觉就像他心中埋着一根看不见的引线,不知道在哪里、什么时候点燃、会不会爆炸。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宁烊只能想方设法地逃开,逃得越远越好。说话间,调酒师已经将两杯酒端了上来,微笑着问:“今天老板生日,酒吧做活动,两位客人要一起参加吗?”“怎么参加?”姜破问。“很简单,只要两位当众亲吻一下,就有两个小礼物送给你们,而且今天晚上的消费可以打六点六折。”吧台服务员说。“……”刚才的画面倏然浮现,宁烊眼皮跳了一下,想溜:“我走了!”“等等,”姜破似乎对这个活动很感兴趣,丝毫不介意和他一起来的对象是个男生,一把抓住宁烊开始耍赖,“别急嘛,来来来,走之前先亲一下!六点六折呢!”“我操,你他妈疯了?!”宁烊开始挣扎。“你才疯了!白捡的便宜为什么不要?”姜破手劲很大,宁烊一只手受着伤,居然一时半会挣不开。偏偏姜破还非常理直气壮:“都是兄弟,亲一口怎么了!”他被堵得噎了噎,无奈道:“你说这句话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周围?”“嗯?”姜破一脸茫然,转头看向旁边,“周围怎么……”“了”字还没出口,姜破的话就突然卡在了嘴边。宁烊毫不意外,右肩耸了下,示意他赶紧松开自己。像姜破这种直男,乍看到这种极具冲击的画面,估计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接受的。姜破的手指松了松,就在宁烊以为他要松开他的时候,他却猛地回过头来,眼里闪着惊讶兴奋的光芒,唯独没有宁烊以为的厌恶。他说:“卧槽!那对哥们也太拼了!亲的这么实在,礼物肯定是好东西!宁烊烊,快过来——”……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接着下一秒,宁烊就感觉自己右边脸颊靠近耳朵的位置被什么东西压着狠狠嘬了一口,力道之大,都能听见“啵”的一声回响:“……”姜破亲之前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和男生朋友间摸脸拍屁股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亲一下,又没有亲嘴,没什么好在意的。但他亲完后,忽然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懵。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做了什么,但大脑反应机制却成倍下降,以至于他这半刻的时间只能停留在刚刚的触感里。……很软,很香,还非常有弹性。我操他怎么跟小姑娘一样啊?那服务员看着他们,也愣了愣:“不好意思,客人……”话未说完,就见那个黑发少年瞬间冷下了脸,甩开胳膊上的钳制,撂下一句:“满意了?”然后大步朝门口走去。黄发这个跳下吧椅就想去追,忽然想起什么,手指急切地在桌上扣了两下:“我们刚才算是亲了吧?礼物呢!”服务员:“……”如果忽略刚才发生的事,这动作加上这语气,跟抢也没什么区别了。虽然这两位客人亲的标准和他们的要求差很多,但服务员还是从柜台下面拿出两个玩偶挂坠给了他,心说:算了,我就当做善事了。姜破结了账,两杯酒也没来得及尝,追着宁烊跑了出去。他以为按宁烊的速度,他晚出去两分钟肯定就找不着他人了。没想到一出酒吧门,旁边就有人拉了他一把:“别过去。”姜破转头,看到宁烊半边脸陷在门框阴影里,冲他偏了偏头。姜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街对面停了两辆警车,有几个没来得及跑的混混在车边抱头蹲了一排,铁棍之类的武器都被当场缴收,模样好笑又狼狈。“看什么?我来之前就让裘顺和胥宏宇做好善后准备了。”姜破得意地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高不高。”“……”宁烊默默看了他一眼。都说道上混的讲究一个“义”字,江湖事江湖了,断胳膊断腿都不会让警察掺和——这人居然有脑子报警,而不是叫他那些小弟来帮忙?“放心,咱俩都是守法公民,一没武器二没斗殴,警察叔叔会保护我们的。”姜破把外套甩在肩上,揉着胃说,“哎,跑了这么久饿死老子了,晚饭都没吃。走,请你撸串去!”他大手一挥,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勾住了宁烊的脖子。“……”宁烊板着脸,心说这人是鱼吗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刚刚的尴尬不记得了?“我还要去打工……”宁烊说。“骗谁呢,真当我傻逼?”姜破哼道,“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要真有事刚刚早走了!行了行了,不就亲一下么,下次让你亲回来,现在先陪哥去吃东西!”宁烊:“…………”谁特么要亲你?!说着去撸串,但当他们路过一个火锅店的时候,姜破二话没说就把宁烊拉了进去。“不是说去吃串串?”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宁烊坐下后看了眼窗外,离他们刚才去的酒吧只隔了一条街。“门口迎宾小姐姐这么卖力向我们介绍锅底,不进来你于心何忍?”姜破拿出手机扫了下桌脚贴的二维码,问,“鸳鸯还是九宫格?”“……”宁烊回忆了一下上次那顿死亡烧烤,果断说,“鸳鸯!”“嗤,我就知道你不能吃辣,上次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姜破哼笑了一声,“毛肚?”“嗯。”“黄喉?”“你随便点吧,”宁烊说,“我都吃。”“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养?那我随便点了。”姜破在菜单上一样样勾选,划到饮料分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宁烊,“……喝酒吗?”不说还好,一说他俩就同时回忆起在酒吧的场景。以及那个猝不及防的亲吻。宁烊偏开脸咳了一声:“不喝。”“哦,那就点饮料吧,一扎酸梅汁?”姜破问。“行。”宁烊应道。手机上下完单,服务员就端着锅底过来了。宁烊看着窗外,月色与灯光相辉映,宁静与热闹相衔接,不知怎的,从刚才开始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那点别扭感就这么轻飘飘沉淀了下去。幸好姜破在这方面是个愣头青。否则他这么过激的反应很容易让人联想非非。“他们送你礼物了吗?”宁烊问。“啊?”姜破从手机上抬头,微微怔了一下,“什么?”“礼物。”宁烊说。“哦,你说那两个挂坠?”姜破放下手机,在外衣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两个十厘米长的猫咪玩偶,一个脑袋上戴着粉红色猪猪帽,一个戴着黄黑色皮卡丘帽,不得不说看着还挺可爱的。宁烊挑了一个皮卡丘猫咪,当着姜破的面挂在了钥匙串上。抬头一看发现姜破略显诧异的眼神,淡然道:“他送两个,不是你一个我一个的意思?还是你比较喜欢我这个?”“不是,我以为你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不会要这个呢。”姜破说。“有什么好生气的?”宁烊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般,黑沉的眸子直直盯着对方,仿佛也在告诉自己,“男生间开这种玩笑不是很正常?”姜破怔怔地点了点头:“啊,是。”是挺正常的。问题是他这么当面说出口,怎么反而有点不正常?锅底已经沸腾了,两人各自取了酱料回来,长桌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肉和丸子。蔬菜除了一小盘土豆,就只有锅底自带的冬瓜和和竹笋。……这偏食也偏的太严重了。宁烊默默想道。“你让我随便点,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姜破拿起一盘肥牛,一半拨到辣锅,一半拨到清汤。“反正有人请客,我不挑。”他淡定地回答。姜破被噎了回来,没说话。一筷子伸进红油锅,把刚才下的肥牛全撩了上来,低头就是一阵暴风吸入。宁烊:“……”姜破心满意足地吃完,刚想下第二盘肉,便见宁烊有些复杂的眼神,问道:“怎么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了,”宁烊说,“你吃东西用牙嚼吗?”“我操?”姜破惊了,“难道你吃东西不用牙嚼吗?”“……”宁烊沉默数秒,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傻逼,说道,“算了,当我没问。”“哎问都问了,还是告诉你吧!其实我从小吃东西就特快。”对方不问了,姜破却自己开始往下说,“因为怕吃慢了就吃不着了。”“为什么?你们家吃饭时间有规定?”宁烊有点好奇。据他所知,只有出家的人才有这种作息,过午不食什么的。但让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吃不饱饭,也太苛刻了。“也不是,我小时候生活得……算比较艰苦吧,吃什么好东西都得用抢的,抢不到就只能在旁边看别人吃。”姜破一边撩着花椒一边说,“我那时候就喜欢吃肉。但不行啊,肉少人多,得分着吃。有的人表现好能吃着,有的人就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着。”“不能轮着吃么?”宁烊皱眉问。“天真啊少年。我打个比方啊,现在你面前有两个小孩儿,一个性格顽劣,还皮实,三天两头在外面闯祸,要让大人替你擦屁股。”姜破慢慢说道,“另一个乖巧听话,不但学习好,还懂得体贴打人。”“而你手里只有一根火腿肠,”姜破从锅里夹起一根蟹肉|棒,“你会给谁?”宁烊:“谁都不给。”姜破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宁烊会这么回答,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与其只给一个,不如谁都不给。”宁烊说,“我会当着他们面把火腿肠吃了,然后告诉他们这个一点都不好吃,不值得他们为此争抢。”“……”姜破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靠,你这个回答我还是头一次听,话都接不下去了!不过仔细琢磨好像还有点道理。”宁烊沉吟道:“裘顺说,你们家经济条件不错?”岂止是“不错”,就南阳现在这种房价,普通人攒一套首付都得七八年,而姜破家住在南阳最好的别墅区,生活条件远超大部分人。怎么会出现两个孩子抢一根火腿肠的情况呢?宁烊微微蹙眉。“噗……”姜破一下笑喷了,头埋在掌心,肩膀轻微颤抖,“说你天真你还不乐意,这种故事你都信么?我要是生活艰苦,还活得这么挑食,早饿死几百回了!”宁烊:“……”我操!“话说回来,你今天是怎么跟着罗雨婷来这里的?”姜破支着两根筷子,正在给一根蟹肉|棒做手术,完美细致地把外面一层塑料膜剔了下来。宁烊有些无语,心说这人真是活得真特么精致,嘴上问道:“你认识开哥么?”“开哥?”姜破挑了下眉,“谁?”“不知道,他手下这么叫的。”“哦,”姜破把剔下来的蟹肉一口塞进嘴里,嚼了没两下喉咙便是一滚,“没什么印象,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他们挑今天来堵我是巧合么?”宁烊喝了口酸梅汁,说道,“截至昨天为止,我们都是一起送罗雨婷回家的,但今天你不在,我就被他们盯上了。”“所以你认为对方有可能认识我?”姜破说。“嗯,而且对方还比较忌惮你。”宁烊补充了一句。“等会儿,”姜破说,“你先把那孙子长什么样给我描述一下。”“头发两边剔秃,中间一撮毛染成了红色,耳朵上打了好几个洞,单眼皮儿,说话的时候喜欢拿鼻子看人。”宁烊说,“哦,他脖子这块有个纹身,不过我只看到了半根尾巴,好像是壁虎还是什么东西。”“……不,应该是龙吧?”姜破说。“你记起他是谁了?”“那倒没有。”“……”宁烊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姜破有理有据:“你想啊,在外面混的,谁会往脖子上纹个壁虎,露出来一点也不霸气,肯定是龙啊!”居然还挺有道理。宁烊被说服了:“好吧,是龙。”姜破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高兴得又下了一大盘牛肉。现在想想人生也挺奇妙的。至少一个礼拜前,宁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姜破两个人单独在火锅店吃饭,更奇妙都是,气氛居然还很融洽。没有一言不合就掀桌而走的画面出现。一顿火锅吃到快结尾,姜破接了个裘顺的电话,说自己正和宁烊在一块吃饭,没什么事儿让他们放心。那边似乎挺生气的,不过很快又被姜破镇压了下去:“滚,想吃自己点外卖去,再逼逼拉黑了!”“……”不用猜,宁烊都能知道那边肯定是秒怂。挂了电话,姜破也吃得差不多了,靠着椅子刷朋友圈。不知道刷到什么,他忽然越过桌子,举起手机给宁烊看:“哎,这个玩不玩?”宁烊抬头,看见他在朋友圈点赞的一条——挑战一百天不说脏话,今天是他妈的第一天。发起人:裘顺。宁烊:“……”什么鬼,裘顺被姜破逼疯了?然后还把疯病传染给了姜破?“你就说玩不玩吧,”姜破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因为光线原因,立体的五官在侧面打出一小片深邃的阴影,显得眼窝愈发深邃,他语气含笑,“开学的时候咱俩不是还欠一个比赛么?就赌这个吧,我觉得我稳赢。”“你知道你一天说多少句脏话吗?”宁烊冷笑。不说姜破,就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谁不是天天把“卧槽”、“尼玛”、“你大爷”这样的词汇挂在嘴边的?虽然延伸至今,网络用语早已成为一个口头禅,本身没什么恶意,但归根结底还是属于脏话的范畴。不说脏话,一百天,可能么?“不好意思,从今天起哥要改头换面了。”姜破靠回沙发,二郎腿翘起,以一种挑衅的姿势看着宁烊,“如果你实在没有信心赢我的话,那就算了,你再另外想一个你觉得你能赢的……”“赌注。”宁烊放下筷子。姜破奸计得逞,嘿嘿笑了两声,沉吟片刻说:“就赌一个条件吧,赢的人可以无条件让对方替你做一件事,怎么样?”“……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把植物大战僵尸通关吧?”宁烊表示狐疑。“我傻逼吗?好不容易赢了就让你做这个?那也太亏了。”姜破一句话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宁烊露出得逞的表情,缓缓竖起食指说:“一次。”“……”我靠!姜破瞪眼,“这不算!我还没说开始!”宁烊:“你想耍赖?”“耍个——”屁。脏字差点脱口而出,但这次姜破稳住了,吸了口气慢慢把剩下的话说完:“耍什么赖,比赛总得喊个一二三才能开始吧!一二三!好,从现在开始!”“……”宁烊被他的无赖打败了。吃完饭,两人也没有再多待。宁烊坐车回家,姜破在站台冲他挥手。随着车子启动,他的身影也慢慢落在后面,直到再也看不见。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宛如一个荒诞的梦境。他们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最终都将遗忘在记忆的残垣下,永远不会拾起。“小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唷,外面在下雨,你没带伞啊?”宁烊从细密的雨幕中穿行而出,刚进楼道就和一楼的邻居撞上了。“于叔。”宁烊礼貌地唤道。于叔和徐楠爸爸差不多年纪,是个木匠,为人老实巴交,逢人都是笑脸。据说他妻子很早就生病离世了,这些年一直没有找伴儿。居委会几个爱管闲事的大妈看中他性格好,几次都想给他牵线搭桥,都被他拒绝了。却成天见的喜欢往他们家跑。“看你淋一身湿的,要不来叔叔家坐会儿,我给你煮点姜茶。”于叔说,“这样上去你妈又得担心了!”“……”姜还是老的辣,他搬出宁烊妈妈,宁烊就没办法了,只好道:“我把头发吹干了就回去。”于叔笑了:“行行行,快进来吧。”于叔家布置的很简单,客厅除了一张沙发外,偌大的空间都被各种木材和工具塞满了。地上还有些没来得及清扫的木屑。于叔搓着手,有些急切地把沙发整理出来,挥了挥空气说:“忘了家里有点乱,别介意啊。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煮姜茶。”“不用麻烦,于叔,您把吹风机借我一下就行。”宁烊说。“哦哦哦,好,吹风机,我给你找找。”于叔像个无头苍蝇似的钻进了房间。不知为什么,宁烊忽然有点想笑,于叔的心思已经明晃晃摆在台面上,谁都看得出来,偏偏自己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这个……应该还能用吧?”于叔拿着一个小型吹风机走出来。他平时不吹头发,就这个还是他给前妻买的,少说也有好几年时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没事于叔,我拿条毛巾擦擦吧。”宁烊说。“哎,好。”于叔又转进房间给他拿了条新毛巾。宁烊脱下全湿的校服外套。也算他倒霉,刚坐上公交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原本他要是去徐楠店里的话,还能拿个备用伞用,偏偏今天遇到了意外。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衣服一脱,左手臂的淤青就格外显眼,于叔开灶烧水回来一打眼就瞧见了,皱眉道:“哎呀,你这是怎么弄的?看看,都发紫了!疼吧?”“......不疼,我自己回去处理下就行。”宁烊说。“什么不疼!你别动啊,我去给你拿药箱!”宁烊顿时苦笑不得。从进来开始,于叔找东西的节奏基本就没停下过,弄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们小孩在外面容易和人产生摩擦,这是正常的,但任何时候你都得以自己的安全为先!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就可以瞎折腾。”于叔抓着他的手臂开始涂药,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说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妈一个人怎么办?”“嗯,我下回一定注意。”宁烊应道。“行了,你这伤口可别给你妈看见,我都心疼,她得难受成什么样?”于叔说。“于叔,你怎么开口闭口说的都是我妈啊?”宁烊抬起头,突然坏心眼地问了句。于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随即结巴道:“大家都是邻居,你妈又是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我总得多帮衬点。”他说完,就看见面前这个少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似的,又黑又沉。“……”于叔被看得心里发慌,心说自己都多大人了,居然被一个小孩问得大脑空白,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他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那什么,水应该开了,我去给你煮姜茶。”喝完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头发也差不多干了六七成。宁烊不再叨扰,起身告辞。于叔送他到门口,想起什么,又跑回厨房拿了一袋青枣说:“这是我老家人给我寄来的,寄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掉,你拿回去给你妈尝尝,挺甜的。”宁烊刚要开口拒绝,于叔已经把枣往他手里一塞,不由分说道:“行了你赶紧上去吧,外面冷!”接着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宁烊:“……”他只好拿着东西上了楼。于叔住一楼102,宁烊家刚好在他正上方,二楼202。好在楼层低,不然这种没有电梯的老式公寓楼,天天爬上爬下还真不方便。宁烊拿出钥匙开门。一般这个时候,他妈妈要么在客厅待着,要么在厨房忙碌,但今天这两个地方却都不见她的身影。更奇怪的是,主卧室的门被关上了。宁烊皱了皱眉,换了鞋放下东西,抬脚便往卧室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他妈在给谁打电话,声音中透着一丝隐约的虚弱:“……嗯,对,有一段时间了……会突然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还是吃药可以吗,我觉得以前开的药挺有效的……”宁烊站在门口,心忽然一下高高揪起,喉咙口仿佛被一只手牢牢掐住,无法呼吸。他妈妈的心脏一直不好,但因为治疗及时,这两年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不,是他以为情况有所好转。而事实上,他妈妈的病可能还更加严重了。——真是不能再糟糕的一天了啊。直到里面要挂电话时,宁烊才默默走回去,又重新关了一次门进来。如他所想,他妈妈听见声音,很快从卧室走出来,看不出半点异常,说道:“今天没有去店里帮忙吗?”“嗯,”宁烊说,“下雨,没什么生意。”“……哦。”妈妈目光看向他手里的袋子,“这是?”宁烊:“在楼下遇到于叔,他说家里太多吃不了。”“你于叔也太客气了,要不下回咱们包点水饺给他送去?”“嗯。”宁烊觉得眼睛有点发干,连忙道,“妈,我先回房做作业了,晚饭我已经吃了,不用给我热。”“哎,你去学习吧,妈妈不打扰你。”宁妈应了一声,目送儿子走进房间,这才拿出藏在背后的手机,轻轻叹了口气。因为这件事,宁烊周末两天都过得十分颓然。记账连着错了两次,连徐楠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周一上学的时候,宁烊还有点无精打采。姜破在后面戳他肩膀,他也只是恹恹地把后背靠在椅子上,头都没回。“怎么了?是不是两天没见哥,想我想的失眠了?”姜破骚言骚语张嘴就来。“……”宁烊闷着声,“有话就说。”“啧,没劲,你今天怎么不骂我了?”姜破原本想的很美好,以宁烊这种稍微逗一逗就炸毛的性格,他随口说两句就能让他爆粗口。谁知今天宁烊和哑了火的炮弹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倒是裘顺听见这话“靠”了一声,转过头道:“破哥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口味了,上赶着挨骂?小弟能有这个殊荣不?我能骂三节课不带停的。”宁烊嘴角细微抽动,算是笑了。姜破:“抄你的作业!看在你把他逗笑了的份上,我今天不揍你。”“什么?!”裘顺嗷的一嗓子叫起来,“你为了这个男人,居然要揍我——!”语气、神态、动作及台词都非常到位。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一个被心爱人抛弃的糟糠之夫。这下教室里大半人都被他们吸引,抬头望了过来。姜破咬了咬牙,抄本书就砸了过去:“你他……嗓门这么大!怎么不上主席台演讲啊!”裘顺往旁边一躲,顺势挤到了陈瑶位子上。“啊!”陈瑶祸从天降,差点被挤到地上去,也一本书拍过来,骂道,“裘顺你要死啦!”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像一把雨刮器,奇迹般扫去了玻璃上斑驳残留的痕迹。宁烊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在一片杂乱中,转身问姜破:“刚才找我要说什么?”“差点忘了,”姜破收回看热闹的视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宁烊低头,“你那天说的那个开哥,我知道是谁了。”“谁?”宁烊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城东那片的混混,青哥手底下的无名小卒。要说他认识我的话,应该是我和青哥聚会的时候被他看见过几次。”“……青哥?”宁烊皱了皱眉,怎么又冒出一个“哥”?混社会的是不是都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扎堆认的?“嗯,我一个朋友,下回介绍给你认识。”姜破说。“……”认识就算了,他可不想认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哥。“至于罗雨婷那件事,我也差不多从青哥那儿打听到了。”姜破说,“就罗雨婷她爸,不知道被谁坑了背上了黑贷,债主雇了小开子去讨债。”“然后?”宁烊问。“然后小开子看上罗雨婷了。”姜破耸了耸肩说,“你知道的,狗熊难过美人关。小开子说自己有办法帮她还清债务,让她当自己女朋友,罗美人没同意。再然后,重点来了——”姜破故意停顿了下,吊足了胃口。宁烊果然追问:“什么重点?”“重点就是我俩在这危急关头出来拯救无辜的迷途少女了啊,宁少侠!”姜破说。宁烊:“……”作者有话要说:破破啊,不是所有兄弟都能玩亲亲的(亲妈摊手)感谢大家订阅!么么哒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