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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1 / 1)

啪哒电话那头的那部手机,掉在了地上。郑文轩愣在原地,像一尊忽然停止了所有功能的木偶,好久好久,都回不了神。林沛然手指冰冷,滑了三次,才决然挂断电话。挂断之后,他的泪就滚落下来,砸碎在瓷砖上。没有,天阴得很,这架势可能要下暴雨。林沛然垂下了眼帘,躺了回去。他翻过身,缩进被卷里,闷声道:谢谢,我再睡一会儿,暂时不要叫醒我。在那一瞬间,他恍然明白,他的世界,不会再有天亮了。我很想问他,如果有一天,为难自己的是生死呢?』秘密的发现是源于一个意外。林沛然很少再和郑文轩的大号联络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交流都是通过郑文轩的小号,不只是企鹅,还有微信。郑文轩不是一个喜欢混空间的人,但偶尔还是会发点朋友圈。林沛然和他不在一个城市,想要看看他的生活的时候,就只有偷偷摸进他朋友圈里去,窥一点零碎的阳光做慰藉。他讲的很慢,思绪沉入回忆里的时候,身体的痛好像就没那么强烈了。可谁又想得到,他真感觉出不一样了,不一样到直接跟家里出柜了林沛然眉眼弯了起来,如同在讲什么轻松的笑话。我现在觉着,他当年拉我渣基三,可真是居心叵测啊天知道他助攻怎么那么多,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我在追我,就我自己不知道他怀念般咂了咂嘴,叹道:老实讲,他操作真的太水了,我实在没见过只会战八方的天策,一打攻防就冲进去战八方一紧张就放战八方快死了不知道开山开虎,还是战八方我能一拖二、一拖三、乃至一拖五脸t,全靠他孜孜不倦的送人头训练一不留神,都a了好几年了可惜你不怎么玩儿游戏,不然我觉得你特适合我们万花的他木然举了一会儿,手缓缓垂下来,路灯下,银色的指环被镀上一层迷蒙的金光,林沛然小心翼翼把手背凑到唇边,蜻蜓点水般在那枚戒指上啄了一下。没关系。没关系的。不管郑文轩和贝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唔郑文轩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站了起来,从冰箱里拿出几听啤酒。关上冰箱门的时候,背后就忽然被一双纤细的胳膊抱住。他顿了顿,单手撬开易拉罐,闭了闭眼睛,说:滚。贝佳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却只觉得肮脏。我爸不管我了他说我给他丢人新部门的同事一点也不友好,他们总是对我指指点点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连我爸都不管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贝佳在极度的惊恐中,甚至忘了逃跑,你你拿刀做什么?郑文轩一步步向她走过去,我想告诉你,从现在起,只要你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在我身边任何人的生命里,哪怕短短的一秒,我都会毫不手软地捅死你,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但你放心,捅死你之后我不会去陪你,我会去自首,然后用你最拿手的骗人的那套配合警方,哪怕我余生都呆在精神病院或是监狱也许我待腻了,就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被放出来。等出了囚牢,我还是和你阴阳两隔,这辈子再也用不着见你这副让人恶心的嘴脸,这听起来是不是很不错?他惨然笑起来,反正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他俩都觉得,旅行确实是能令人的心情豁然开朗的一件事。到了晚上,回归城市怀抱的他们开始扫荡d市远近闻名的各种特色小吃,林沛然心里有心思,所以故意拉着郑文轩很晚才去热门的餐馆排队,led的大屏幕上,一千多人的实时排号等位让林沛然自己都被吓到了。等他们把这过于抢手的夜宵买到手,d市已经夜深人静。郑文轩因为知道今天要去景点,所以并没有开车,到了这个时间,无论是地铁还是公交都已经停运,打车回公寓又着实有点奢侈。林沛然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他如愿以偿,理所当然将郑文轩留了下来。他想永远离开这里,回到他熟悉的地方去。他弄丢了一个人想把他找回来。灯火通明的大街,贝佳一个人走在路上,路过的每一个行人都匆匆。九点多的城市,繁华过眼,车水马龙。他行医几十年,像林沛然这样得了癌症还自始至终一个人的,不是完全没见过,但这么年轻不靠父母朋友的,没有。老爷子告诉林沛然,癌症其实是一种家庭疾病,一个人得了病,整个家都会陷入恐慌,每个人都会被病魔的阴翳所笼罩。他不是没问过林沛然家里的事,在看到林沛然戴了戒指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不是最近要结婚了可林沛然却告诉他,他得病是他自己的事,不想把家人也拉进折磨。人一辈子的时间没有多长,能无忧无虑的开心日子更是少之又少,身边的人能多点开心,他就希望他们多开心一点。他倔得让人心疼,所以老中医嘴上凶,其实特别关照他。林沛然坚定说:想好了。老头反倒把自己气个半死,凶巴巴喊他重新号脉,然后把他的方子要了过来,撕了张新纸,补上几味药。你自己想明白,我也不劝你了。不过你心里有个数,换了医院别听年轻医生鬼款(乱讲),手术绝对不能做,切不干净的,而且全麻开颅你上了手术台就别想下来了好在化疗效果还不错,按我经验,至少给你续了几个月。不管你还想不想治,最后别苛待自己,该吃药吃药,身体虚(舒)服些老爷子喟然道:想回去就回去吧,多陪陪家里人,别留什么牵挂轻松点说不定活得久一点,我也没少见过完全放弃了最后反而活了好几年的。他在林沛然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老头拍他的背,重重的两下,我孙子也就你这么大林沛然知道自己表情失控,只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不管郑文轩再问什么都直摇头。可郑文轩越是问,他的眼泪就越停不下来,他不得已闭上了眼睛。他躲不回被子里,就躲在郑文轩的手掌后面,深深、深深地呼吸,想要靠这堵住胸腔的力量把涌上来的酸楚全都压回去。郑文轩感受到他长长的眼睫在手心颤动着,将一片湿意搅得一塌糊涂。过了一会儿,林沛然似乎终于控制住了,郑文轩这才将手抬起来。他以为,人在病中总会变脆弱,林沛然本性怯懦敏感,平日里顽强顶着若无其事的壳子,到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撒撒娇反而再正常不过。第三十章暑意最浓的时候,郑文轩架不住林沛然的期盼,终于松了口。他答应给林沛然腾出一个周末,带他在d市逛一逛。林沛然雀跃得快要飞起来,兴致勃勃跟他讨论自由行的计划。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他跟郑文轩中间有那么多年没见面,都没觉得时间难耐成这样过。现在,不过重新短短同居了两个月,忽然这么一分开,就抓心挠肝地盼着见他,吃喝睡觉脑子里都挂着他的影子,眉尖放下又上心头,恨不得能拥有跳跃时间的能力,将所有的分别时间都一口气跳过去,只留下甜甜蜜蜜的依偎时光。『飘定好了吗?几点的?飞机还是高铁?』郑文轩也压根儿没比他好到哪儿去,虽然他面上不显,屏幕上仓促打字导致的手癌,却暴露了他同样按捺不住的心情。从公证处回来的路上,白玉又跟他确认了一次:真的不治了?林沛然反倒隐隐有种放松的感觉,他淡笑着说:我没钱了。白玉抿了抿唇,方子还可以继续吃。林沛然摇头,我常年在国外,医保都没有,吃不起。白玉就陪他聊天。林沛然也没别的什么可说,同样的事他其实已经讲过很多遍,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白玉都快已经能背下来他想说的那些东西。但他还是默默听着,好像第一次听一样。高中的时候,其实我经常听见班上的女生讨论我和郑文轩,当时羞得要命,又感觉有点刺激我暗搓搓观察郑文轩的眼睛,觉得他是不是因为没谈过恋爱,因为我性格内向,就把我当成女孩子来看待了我虽然自认不够英武吧,但也不喜欢被人当成女孩子,所以我就开始打篮球,渐渐跟邻班的同学也能组到一起我觉得郑文轩总会认识到,纯爷们儿之间的友谊,跟恋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姚乐阳朝他走过来,默默把一样东西递给他。郑文轩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脸上骤然浮现出狂喜的神情,他抢过那枚戒指,无比小心、无比轻柔地捧起林沛然的左手,把它重新套上去。他亲吻着那枚戒指,把自己的手指和林沛然的扣在一起,泪水把它们洗得银光发亮。他笑着说:沛然,你看看,我戴上戒指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开不开心?我们套在一起了,我的这辈子这个人都是你的了你看看林沛然再也不会回答他。记忆闪回,他把在广场上无处可去的林沛然捡回家,看到他可怜的眼神里燃起一点点希望,又用冰冷的撵人的话,无情催他搬出去,将那缕火苗浇灭。林沛然那么难过,那么难过的站在阳台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洗衣机,郑文轩却想到那时的自己,用咆哮似的语气训斥他: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装鬼呢?!别鬼模鬼样吓着对面楼的住户!然后林沛然就回过头,绝望看着他。郑文轩心脏猛地一揪。他怎么就没对他再好一点呢相聚的日子那么短,怎么就不能对他再好一点呢这么一来,郑文轩也就自然而然和他原来那徒弟分开,贝佳排除了一个吃醋对象,反而比从前安分点。但她精神不正常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同事们时常暗地里对她指指点点,贝佳白天在单位受够了冷暴力,晚上就会到公寓找郑文轩,把不痛快从郑文轩身上找回来。郑文轩什么也不说,冷眼承受一切。从前林沛然受过的那种苦,贝佳亲身来尝才会明白,长久被一个人冷处理、仿佛永远得不到回应的那种心情,有多么逼人绝望。贝佳已经处于爆炸的边缘,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导.火.索,就能让她自取灭亡。郑文轩为眼前唾手可得的成功的希望而快乐。林沛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心好像在一点一点死去,他能感受到胸腔里跳动的那颗东西在渐渐失去动力,然后变得冰冷。他想,凭什么每一次断了联系之后,都是他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凭什么总是他打破寂静。他也很倔的,你不先联系我,我就真不搭理你,看你憋到什么时候。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周过去林沛然面对自言自语的聊天记录,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悲伤如狂驰怒号的决堤之水般排山倒海。他绷着最后一点冷静,联系姚乐阳:『阳阳,在吗?我有事找你帮忙,你能不能来一趟****小区?』林沛然抱着被子瞪他,你就是个大尾巴狼,我再也不信你了,我睡沙发!郑文轩没脾气地服软,好好好,我是大尾巴狼,我对你图谋不轨!不过我床这么大,就算咱俩中间再躺两个一米八大汉都没问题,你不用这么紧张吧?林沛然别过头去,打死不看他。郑文轩挑了挑眉,故意逗他:真的不来?林沛然斩钉截铁:不去!谁去谁是狗!郑文轩的表情僵在脸上。什么?郑文轩,你就是个骗子。林沛然的心都凉透了,耍我真的很好玩儿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玩物?备胎?兴致来时召之即来,没兴趣时挥之即去?郑文轩慌了:不是、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什么郑文轩于是就被打了鸡血,佯怒冲他哼哼,林沛然你学坏了!看我回去不收拾你等挂掉语音,房间里又恢复平静,林沛然坐着不说话,一扭头看到橱窗的玻璃上照出来的自己,形容枯槁。他看了很久,忽然站起身,去给阳台上的绿萝续了水。腐朽的根茎在水里泡得一半发黄一半发黑,它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林沛然还是舍不得把它处理掉。姚乐阳打了个哈哈:『嘿嘿嘿,完结了放个假嘛,你懂的!』林沛然一看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你我还不知道?别说让你断网大半个月,断网三天你就要炸了我靠,你不会是躲起来去给情缘千里送了吧?!』『』姚乐阳差点一口老血喷屏幕上,『送你个球球!我情缘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呢好吗(o#゜ Д゜)o!』林沛然笑了笑,难得心头轻松,『你又卡文了吧?我现在在外面,得等回去了再跟你头脑风暴。』姚乐阳那边连发了一串儿比心的叽崽表情,『莫得问题!果然还是花间爸爸待我亲!!』这本是他应得的惩罚,却致命得叫人绝望。郑文轩打开冰箱,习惯性地想要拿点酒来喝,却发现冰箱已经空了。他颓然跌坐在房间里,忽然就自顾自地开始笑。笑中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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