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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1)

“夜深了我们先回吧。”燕昱却是摇头,见林情面露诧异,便知自己已然失态,强自敛下心中不该有的情绪,抬手扶着林情,温柔而又郑重地说道,“已经很晚了,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也总得顾忌腹中的孩子。”林情闻言,面色不由一红,颇有些嗔怪地看了眼燕昱,道:“这有什么干系?反正出都出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时间。”烛启山庄,地处南方,林情出生江南,身上亦带着江南女子所特有的柔软细腻,她的相貌并不如何美丽,但五官细致,温婉如水,很是娴静,完全不似江湖中人。此时的林情,一脸娇态,在周遭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娇俏玲珑,她笑了笑,抬手轻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微笑道:“能为腹中的孩子积点福也是好的。”燕昱看着她,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心底的负面情绪没由来得尽数消散了去。“好,我牵着你,你小心一点。”林情含笑点头。“这街上的人也不多了。”燕昱左右四顾,寻找着买灯的商铺,锁定目标,携手林情缓缓走过去,道,“择日我再请旨上奏,希望可以为我大襄全体将士祈福,毕竟活着的人更为重要。”“对哦,还是阿昱你想的周到。”林情很是赞同。百花楼内。三位名妓的表演已经结束,但花魁评选仍在继续进行,喧嚣声比之表演时还要热烈,芍药、清梅、幽兰三个名字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亮着。但顶楼上的两人,他们的心思都已经飘远,完全不在这事儿之上了,门窗紧闭,隔绝楼底喧嚣。室内光线晃动厉害,是燕辰,他正站在烛火前,手执烛剪,挑了挑跳动的灯花,再除去内中多余的烛心。“这就是你之前瞒着我的事儿吗?”姚凌云坐着,看着燕辰的背影点了点头,好半晌,他略微有些神游天外的脑海才意识到对方现在正背对着自己,是看不见的,姚凌云不觉笑了起来,隐含闷笑的嗯了一声。站在烛火前的燕辰闻声莫名,放下烛剪,回首,满脸疑问。姚凌云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夜间的灯火竟能如此灿烂。”燕辰提步走向姚凌云,在另一侧的榻椅上坐下,道:“灯火绚烂至此,但愿所有魂断沙场的兵士们,真能寻此光亮,魂归故里。”“会的。”两个字姚凌云说得分外笃定。二人对视而笑。静默半晌,姚凌云才又说道:“时局混乱至此,意欲浑水摸鱼者众,你我根本无能亦无暇一一分辨,但既有人想要浑水摸鱼,那我们便干脆釜底抽薪,将浑水尽数抽干,且看欲摸鱼之人究竟如何下手。”燕辰摇头:“一清二白,自是不会再下手,聪明人又岂会不懂匿影藏形之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姚凌云笑了笑,眼眸微垂,昏暗的烛光下,微微颤动的睫羽如展开的蝶翼一般,轻柔且无害,出口的声音亦不似往日温润,稍稍低沉了下来,字字如述心音,道出燕辰心中所想,“接下来,会是一段时间不短的安稳期,你想做的那些事,农桑赋税,民生水利,都可以趁此机会先起个头。”燕辰稍一斟酌,点了点头。“子时已过,新的一天开始了,你已经完美得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要回宫吗殿下?”姚凌云说这话时,不仅声音懒洋洋的,就连坐着的姿态也不甚利落,整个人闲闲散散地歪靠在榻椅上,撑着头看着燕辰。燕辰沉吟一瞬,含笑摇头:“今日休沐,我陪你。”姚凌云双目一眨不眨地看了他一会,也笑了起来:“好。”见人没有站起的意思,燕辰不由疑惑:“不回相府吗?”“住这吧,我还从没在青楼里过过夜呢。”撂下这样一句话,姚凌云便不在说话,也不顾燕辰此时的神态,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好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道,“你放心,除了莲姨,也就是那老鸨,其他人是不会上来的,莲姨那边我已经嘱咐过了。”燕辰听了他的解释,反而越加地诧异:“你对这很熟?”姚凌云抬眸看了燕辰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手顺势抬起,将拿在手中的茶杯给递了过去,微挑了挑眉,示意燕辰品尝一口。燕辰虽是不解,但还是扬手接过杯子,喝上一口。姚凌云则趁着燕辰喝茶的时候,好整以暇地开口道:“我当然熟啊,这座名满天下的百花楼可是我父亲的产业。”“噗。”端庄得体、方正持重的大皇子燕辰一口茶没绷住喷了出来,被呛的不行,当然被吓的更重。“什么?”姚凌云见状,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极为放肆,边笑还边拍桌子,好一阵都没有停下。好不容易才止住呛声的燕辰很是看不下去的一把将人从对面的位置上拉进自己怀里,他已经明白过来,姚凌云方才明显是故意的,为表不满,燕辰抬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揉捏报复。姚凌云边挣扎边忍笑,若非燕辰此刻正抱着他,指不定他就要滚到地上去了。中途收声几次也没能收住,过了好久才堪堪止住了笑声,伏在燕辰怀里喘气。待他顺过气来,两人也便不分开了,就这么黏糊糊地挤在一起。这时候,姚凌云才颇有些气息不稳地开口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内幕,最初只是些家园遭劫,无家可归的苦命妇孺,那时候父亲会救下她们,不过顺手而为,也没多想,给了些银钱便让她们自行谋生去了,可谁知后来,她们中的好些人都遇人不淑,最后阴错阳差地开了这么一家百花楼。”姚凌云虽只用了三言两语便概括完毕,但燕辰还是能想象得出各中的艰辛曲折。不过,他依旧有些惊讶,感慨道:“我还真想不到,如孟相这么严苛的人,对此居然毫无意见。”“父亲他能有什么意见?”姚凌云扬了扬眉,理所当然,“这里的姑娘各个都是自己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与外面的大多数人并无不同,比自视甚高,但无所事事的许多人都要高尚,再者我父亲他只是严慎,不是古板。”“你说的对。”“敷衍我?”燕辰矢口否认:“以寻公子的火眼金睛,在下岂敢岂敢。”姚凌云哼哼两声,很是自然,也很是得瑟地接受了这个赞美:“算你有眼光。”燕辰从善如流地摊出一只手递到他眼前。姚凌云莫名其妙,抬目看向燕辰,道:“作甚?”“方才公子不是夸奖在下了吗?”燕辰同样做出不解状,眨了眨眼,“既得夸奖,自当打赏?”“大胆。”姚凌云闻言冷下脸,顺势便要起来,可刚直身到一半又被燕辰一把给拉了回去,意欲积攒的威势荡然无存,只能以倒在对方怀里的模样,严肃道,“本公子一向明赏不费,此等作为能得一句夸赞已是奖赏,你居然还想要物质奖励?”“不能吗?”燕辰边问,边抬手挠上他的痒痒肉。“当然不能。”姚凌云忍着笑,不过最后他还是没能忍住。两个人胡乱闹了一会儿,窝在燕辰怀里的姚凌云突然收起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道:“科考在即,明日之后你可别在喊我进宫陪你了,就算你喊了我也会拒绝的。”“嗯。”燕辰揽着他颔首,低声问道:“目标状元郎?”“必须。”自信,从容,笑晏晏。☆、慕容淮深秋,夜风冷,秋霜寒。今年的秋天比之往年要格外的寒冷一些,尤其是八月二十的这一天,流水未冻,然天已欲雪。许是因为昨夜烟火大会人人外出的缘故,今夜的玲珑街上行人寥落,异常冷清。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寒冷的天气更能阻止人们外出的脚步了,就连原本日日外出,一月难得见上一次的公子慕容淮也不例外。这一日,慕容公子并未离开望花楼,他甚至兴致颇好的自己出钱包下了自己的酒楼。一壶酒,一张临窗木桌,两只摆好的白瓷酒杯,外加一套红泥小火炉。就这么怡然自得地面对着玲珑街,并取来去年晒干的青梅有条不紊地煮起了酒。红泥小炉里所燃烧着的,是今夏慕容淮特地从泰山之巅带回来的,干透了的小松果,轻微的劈啪声随着火光跳跃不断响起,松木所特有的清芬之气随之散发而出,配合不断溢出的青梅酒香,很是好闻,很是雅致,亦很是自在惬意。一轮明月,满地银霜,已是月上中天之时,本就行人寥寥的玲珑街,此时更是渺无人踪,好半晌都没有一个行人经过。慕容淮闲散坐着,提壶自斟,举杯自酌,一只手撑着下颔,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好不悠闲自在。又过了许久,慕容淮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身影,云锦紫衣,眉目如画,甚为养眼。慕容淮先是一怔,握杯的手也不由顿了顿,而后眉梢轻扬,笑了起来,毫无遮掩的视线就这么直白地扫了过去。在街上行走的,不是别人,正是燕煦。在府中闲极无聊的燕煦,索性只身出了府邸,一路信步而走,不知不觉间就走过了玲珑街,来到望花楼下。察觉视线,燕煦抬头,笑意晏晏的慕容淮就这么直接撞进了他的眼底,对方甚至还冲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慕容淮唇角一勾,面上笑意更深,道:“天寒露重,这位公子,挺有闲情?”望花楼的慕容公子,整个东都谁人不知?燕煦自然也是知道他的,微一偏头,挑了挑眉说道:“有闲情,却没逸致,公子有何高见?”慕容淮再次举起手中的酒杯,漫声道:“高见没有,却有酒,亦有闲情逸致。”燕煦摇头:“酒入愁肠,既不可解愁,更不能忘忧,不适合本……公子。”慕容淮同样摇头,不甚赞同:“酒亦不为解愁忘忧而饮。”顿了顿,一抹洒脱之色浮起,朗声继续说道,“朗月清风,即可浮一大白。”燕煦闻言,出口反问:“没有原因,不问结果?”慕容淮一笑:“人生苦短,何必执着因果?”有意思,燕煦看着慕容淮的眼底闪过一抹好奇,轻笑了声,道:“如此,那这杯酒便有劳公子了。”慕容淮挑了挑眉毛,抬手一指其位对面,做出邀请:“如此,还请公子上楼一叙?”燕煦未置一词,直接抬步走进了望花楼。摆手拒绝了小二的指引,拾阶而上,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松香梅香隐在温厚的酒香之下,尘世间所有的烦扰仿佛都消散在了这样的酒韵之中,唯留心旷神怡。燕煦深呼一口气,似喟似叹地感慨道:“慕容公子果然会享受。”慕容淮闻言笑了下,视线未移,依旧注视着面前的小火炉,只抬手指了指对面,示意人坐。燕煦也不在意,径直上前落座。时间在静谧中流逝。良久,雾气缭绕,酒香窜动,是酒煮开了。拾袖,执壶,再慢悠悠地往面前的瓷杯中倒入刚煮好的青梅酒,慕容淮这一串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观之赏心悦目。清冽酒香袅袅扩散,比之刚才更加浓厚。“我听说,一个好的酿酒师,在每年的第一场雪过后,都会去收集红梅上的落雪,说是那样酿出来的酒,会带着九重天的苍茫和辽远。”慕容淮抬手把酒杯朝燕煦的方向推了推,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无谓道,“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若不能享受,岂不无趣?”燕煦抬手举杯,轻嗅,翩翩笑意自他的唇角漾起,瞬间便爬上眼梢:“何为有趣,又何为享受?各人皆有各人的看法,不可一概而论。”品了口酒,又道,“不错。”“自是不可一概而论。”慕容淮看似随意地接了话头,话锋一转,眉微挑,几分落拓,几分张狂,“但,若是自己觉得有趣,享受,旁人如何看,如何想,又与我何干?”许是因今日天候之故,亦或只因面前之人是慕容淮,名动京师的慕容淮,一向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的燕煦,竟然起了辩论之心。搁杯,后靠,锋芒毕露。“公子倒是性情中人,然在我看来,是否在意他人眼光,不过是种生存方式,本质上并无不同,只是后者听着比前者清高一些罢了。”“清高?”两个字,慕容淮似是反问一般地重复了遍,旋即摇头笑笑道,“我倒未如此想过,只是觉得后者比前者活的更自在一些。”慕容淮捏杯在手,似笑非笑地看着燕煦,又仿佛是透过表面的他,看向他内心深处潜伏着的那个他,指节微微曲起,无意识的轻轻扣了扣杯沿继续道:“或是说,活的更像自己。”燕煦垂着头,极其认真地看着面前炉火,好像眼前明灭不定的火光藏着什么重大信息一般。许久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似得,牵了牵嘴角道:“公子随情随性,独居一角亦可孤芳自赏,确实值得艳羡,只可惜,这个世上俗人居多啊。”“哦?”慕容淮随口一接,把玩许久的杯子,终于被他送到了嘴边,饮下一口,微微挑了下眼,玩笑道:“如此说来,这十万红尘软帐,八千大好河山,公子想必……也逃不过吧?”有风自身侧拂衣而起,轻柔回旋,吹过长街,吹过窗檐,吹散了萦萦绕于鼻端的醇酒清香,将团团白雾卷离酒壶之上。燕煦笑了,真正意义上的笑了,眉宇间的神色如摆动的衣角,挡不住的飞扬了起来:“心之所想神之所向,为何要逃?”“不想,原来公子心神所向竟是在此?”慕容淮放下手中酒杯,抚掌而笑,可不出一瞬,他又收神敛思,眉峰凛冽,“四公子好大的心胸啊。”正如燕煦自己说的那样,人生有些尝试一定要做,有些赌局不可避免。而他的运气,一向很好。燕煦提壶自斟,一举一动,比文士更为雅致,慵懒漫然道:“江山无限,哪个男儿学文习武不为指点社稷,策马河山?这不过是件寻常事,没有原因,也不必非要结果。”慕容淮眯着眼笑了,意有所指地问道:“这话,你逢人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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