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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1 / 1)

钱坤:“我很生气!”舒杨正要开口,他又说:“别说对不起,不想听!”舒杨笑了笑:“别气了老大,你等下把我干女儿吓哭了。”钱坤果然放轻了声音,别扭了一会儿才问:“那你都跟他借了,怎么突然又来找我借?是不是又有事儿瞒着我?”舒杨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点,反问:“你就说你借不借吧钱大坤?”钱坤“啧”了半天:“这口气跟你嫂子一模一样,我真是怕了你们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他得意道:“钱早给你准备好了,就怕万一你要还高利贷。我开了一张卡,里面有一百万,密码是你生日,下午给你同城快送,等你下班应该就到了。”就算是钱坤,一百万也不是拔根鸡毛的事情,可是他说借就借。回想起来他一直是这样对自己的。舒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钱坤调侃:“你这没良心的小王八蛋,重色轻友的羊羔子,让你啥事儿都不告诉我,现在知道感动了吧?知道谁对你好了吧?警告你,可别哭,你要哭了我能笑你五十年。”舒杨小声说:“哭你个大头鬼!你把钱取点出来,我只要六十万,零头我还有。”“行行行,倔死你个龟儿子!”钱坤应。舒杨笑笑,说:“老大,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我上辈子积德,我不知道该……”“停停停!”钱坤忙打断他,“够了啊老小,以前我跟家里闹的时候不也是你养我?你还打工挣的钱呢,你哥哥我现在每天进账都懒得数。”舒杨挤下地铁,抬手碰了碰眉梢,又使劲按了按:“我知道了,欠条就不给你打了,自己记着。”钱坤笑呵呵地应:“让你干女儿记着也成。”到了单位门口时间还早,几个同事正聚在一起小声说话,舒杨走进去,只突兀地听到一句“艾滋病”。他装作没听见,笑:“早上好。”几个人散开,纷纷冲他打招呼。“舒杨早。”“早上好。”“早。”舒杨朝着座位上走。邻桌同事的材料垒得很高,有个同事经过不小心碰了一下,最上面一本书直接掉了下去。舒杨眼疾手快,弯腰一把抓住了。坐着的同事正好也伸手,两个人同时抓在书脊上,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同事迅疾地收回手去。舒杨抬眼抬得很快,看到他面上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心登时凉了半截。他把书递过去。那同事笑笑:“谢谢舒杨。”却不伸手去接。舒杨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把书往他桌上一放:“不用谢。”第77章 浪子舒杨坐到自己座位上,打开电脑准备做事情,呼吸却止不住地发重,脑海里反复都是同事刚才那一眼。他攥紧手,用拇指指甲掐着食指指节,强迫自己冷静。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面前突然伸过一只手,在他桌上放下两个烧麦和一杯咖啡。舒杨抬头。杜晓朝他笑:“杨哥是不是没吃早饭?专门给你带的,我家楼下的烧麦还挺好吃。但是我忘记买豆浆了,来中西结合一下。”整个办公室的注意力都在这边,众人这会儿见舒杨抬头,都默默转回去装作在忙的样子,耳朵却都竖了起来。舒杨笑笑:“谢谢杜晓,今天起晚了,确实没吃。”杜晓嘿嘿地笑,抱着杯子去茶水间。舒杨看着她离开,转过来的时候红姐正好进办公室,两个人撞了一下目光,红姐有点无措地低下头去。这还是舒杨第一次看见她这种表情。没多会儿叶老师也来了,他照旧是坐在办公室最后面的桌边,跟往常一样,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给舒杨。舒杨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一整个上午,整个编辑部的气氛都怪怪的。大家都是习惯见人说人话的,私下也不太可能聊到舒杨跟前,但舒杨却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围绕着“关系户”和“艾滋病”的主题,说不定还会讨论尚老师和叶老师清不清楚他跟成新意的真实关系。聊起来时的表情在嫌弃之外,兴许还会带上点快意。午休吃完饭,叶老师和副主编都还没来,办公室里说话就肆无忌惮些,说什么的都有。有个同事问:“赵斌,今天心情这么好?”“是吗?”赵斌反问。那几个人随即小声嘀咕了几句,赵斌低低吹了一声口哨,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从小到大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是吧?”有人附和了一句。杜晓突然开口:“你们烦不烦?我坐在办公室最边上都听得到你们说话,不睡觉就自己出去溜达,有没有公德心了还?下次你们午睡的时候我在旁边k歌行不行?”赵斌看了杜晓一眼,杜晓扬着下巴瞪了回去,说话的几个人声音渐渐压了下去。舒杨头埋在臂弯里,睁着眼睛,心里一片平静。成新意照旧发了很多消息来----拍了几张公司的照片,说了说自己的工作内容,让他记得吃饭,叮嘱他毛巾该换了,还讲了几句情话。舒杨昨晚上提前说过很忙,一条也没回。但其实那消息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隔壁萍子来了好几趟,还是照常跟舒杨开几句玩笑,脸上的担忧却掩不住。舒杨看到她跟杜晓在说话,也没多问什么。直到晚上舒杨才给成新意回了消息,说今天特别忙,这会儿才空下来。成新意的电话立马打过来了。舒杨强迫自己吊起情绪来,成新意还是敏锐地捕捉到点不对劲,问:“哥,你有事?”“是啊。”舒杨说,“叶老师想让我当组长,可是我觉得自己不擅长统筹的事情,跟槐城古籍的项目也还没结束,突然多了好多事情。”成新意笑:“哥辛苦了,能者多劳。小新弟弟给您揉揉肩,力道合适吗?要不要重一点?”“这样就刚好,好好捏,捏不好不给钱的。”舒杨笑着说。成新意笑:“只用揉肩吗?其他地方要不要也揉揉?”舒杨:“……”他沉默两秒开口:“其实也不辛苦,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比想你更辛苦。”成新意:“别抢我台词啊。”舒杨哈哈地笑。一直聊到该睡觉的时间,成新意说:“哥我们挂着语音睡吧?我想听到你在我旁边,想抱你。”舒杨:“我都忘记问了,你的宿舍条件这么好吗?单人的?”成新意笑:“我没住公司,在偏僻一点的地方找了个小单间,万一你要来呢是不是?不过等你来了咱们还是去找大一点的房子……”后面半句舒杨完全没听清,他觉得头晕得厉害,等成新意说完了才笑:“好啊,你说了算,怎么样我都觉得好。弟弟你乖乖的,就在北京哪里也不要去,等着我来找你,很快。”成新意应:“好!到时候我要一个大大大大的抱,我不说放你就不能撒手!”“抱抱抱,要多大都给你,要抱要什么都给你。”舒杨笑说,“那挂电话发语音吧。”两个人挂着语音,舒杨一直没睡意,也不敢翻身,只得强迫自己闭着眼睛调匀呼吸。居然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就是人事变动的会议。先前的小道消息一直在说,红姐说不定要升副主编了,可调动下来她的位置竟然没有变,仍旧是b组组长。跟槐城古籍那边合作的小组里又拨过去两个人,成立了编辑c组,由舒杨带队。其余变动都是各部门主任的,碍不着编辑们的事了。通知栏的公告中午就贴了出来,跟着贴出来的还有红姐、李丰和赵斌的处分通知,都是单位内的严重警告。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昨天被压下去的议论,今天终于被撞到了水面上。整个下午,舒杨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异样的眼光。槐城出版在新旧领导交替之后一直看似平静,其实裂痕已经被掩了很久,此时藉由这事突然露出了点端倪。事情发酵起来,不仅是编辑部,隔壁美编部和出版部通通开始议论。那封邮件被传得越来越广,最后副主编顶着压力请叶老师去主编办公室,两个人谈了很久。副主编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一刻钟,叶老师出来了。他站到办公室最前面,说:“这一回的人事调动是暂时的,实行时间是一个月,在这期间各位有什么意见都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过请注意,我不接受无根无据的臆测。”叶老师说完了问:“还有什么疑问吗?”等了几分钟没人开口,叶老师又说:“平时纵着你们,今天我也专政一回。大家既然当着我的面没疑问了,私底下最好也不要有。老叶我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背地里的小话别讲太多,不太礼貌。”等叶老师离开之后,赵斌阴阳怪气地说:“果然是头上有人好办事,力压众议分分钟的事儿!”有人跟着笑起来:“唉,谁说不是哎,才进来多久啊就这么张狂了,以后办公室跟谁姓还不知道呢。”“这社会是怎么了?同性恋有特权吗?”又有人佯装“小声”地问。b组一个资历很久的编辑笑说:“什么同性恋有特权啊,有金主才是大特权呢。”麦姐看不过,说:“刚才叶老师说了,你们要有意见去找他,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行吗?没得讨人嫌。”这话说出来,几个女同事都跟着有点打抱不平。赵斌那几个却毫不在意地哄笑起来,里面有个长相白净的又开口:“咱们单位也混成娱乐圈了。”杜晓从外面办事回来,正好听到这里。她鄙夷地看着那说话的男人,大声说:“孙哥,要说咱们单位像娱乐圈,那您才是整个娱乐圈的最美呢,您是在遗憾自己没金主吗?还是说您的金主不够硬啊?用不用大家帮您张罗一下?”“你!”男人朝前两步,瞪着杜晓。杜晓扬起下巴:“怎样?要打女人?来,姐我跆拳道黑带,随时奉陪。”一直安静坐着的红姐站起来,喝了一声:“够了!做事去!下班了吗就要吵架了?”赵斌和那姓孙的骂骂咧咧去了茶水间,杜晓在后面提着声音:“好好一个单位,整得跟菜市场似的。男人家家小肚鸡肠,一群见不得别人好的牙尖婆!”红姐严厉道:“杜晓,你不是编辑部的我管不了你是吗?”杜晓撇撇嘴,专门从舒杨办公桌旁边过,在他桌上放了一颗糖。刚才的议论舒杨全都听在耳朵里,但是很奇怪,这些话一点也没能激起他的愤怒。杀伤力甚至还不如昨天同事的那一眼。他坐在办公桌前,平静地看着那颗糖,最后拿起来剥开放进嘴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下班前半个小时,杜晓发了一条消息来:“杨哥,叶老师说让你下班后等等他。”舒杨回了个“好”,又打字:“谢谢杜晓,糖很甜。”杜晓回:“糖没我甜。”舒杨笑了笑:“对,你最甜。”终于是挨到下班,办公室渐渐空了。舒杨收拾好东西等在门口,将近六点半叶老师才出来,走近了拍拍他肩膀:“走,陪我聊聊。”舒杨应了一声,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最后到了槿水下游的一家小茶馆。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这茶馆没麻将可打,按理应该已经打烊了,进去之后果然没看到其他客人。叶老师喊过柜台后面的阿姨来,说:“给炒两个菜。”舒杨有点惊讶,叶老师笑笑:“这是我小妹家,要喝杯茶吗?”“谢谢叶老师,不喝了就。”舒杨笑,“喝了晚上睡不着。”叶老师:“也是,现在应该已经睡不着了。”舒杨抿着唇没接话。两个人坐在最角落,周围没有人,叶老师直白地说:“那邮件我收到了,老尚也收到了。”舒杨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叶老师,连累您了。”叶老师缓缓摇摇头:“谈不上连累,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招你进来,不是一封邮件就能改变什么的。”舒杨苍白地笑笑:“是啊,不是一封邮件的事。”叶老师:“今天跟你讲话,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不是领导。我希望你能跟我交心地谈一谈。”舒杨点点头:“谢谢叶老师。”叶老师:“我跟老尚是很多年的朋友,小新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尚跟成敏把他当自己儿子。”舒杨坐得很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叶老师往后一靠,放松地倚在椅背上,问:“你念书的时候应该接触过些宗教?”舒杨迟疑片刻,诚实地答:“念本科的时候定期参加过家庭教会,研究生在道教研究所待过,佛教文学也学过一点。”叶老师笑笑:“教会还去吗?”舒杨摇摇头。叶老师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舒杨低头看着木头桌子上的纹理:“教会的朋友总是跟我说,神爱你。”叶老师:“所以?”舒杨顿了半天才开口:“对不起叶老师,这样说话很不敬,可是我没有感觉到被拯救,神也拯救不了我。”叶老师:“读《创世纪》的时候害怕吗?”“怕。”舒杨笑了笑,“我后来知道索多玛城真的存在过,觉得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是真的要遗弃同性恋吧。我就是被遗弃的其中之一,与其被遗弃,还不如我自己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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