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有些不明白，道：“怕？王爷位高权重，难道有人要害他么？”赵德汉闻言大声笑了起来，心想果然是妇道人家，心思太过单纯，慢慢解释道：“高处不胜寒，王爷的苦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懂的呢？老头其实更想他就是个普通人，那便不会这么为难了。咱们王爷，真的变了许多啊………”“王爷能够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不知道为什么，襄阳王还没摸过自己的脸，却已经知道上面全是眼泪。是啊，他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现代人了，他怎么做得了王爷呢？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曾经权倾朝野心狠手辣的恶王爷。其实从来这起，他就没有睡过一晚安生觉的。但他如今也想明白了，他可以善良，但不能再这样窝囊。不管是野心勃勃还是纯良无害，他已经成了赵爵，该死的就是很容易死的。没人会因为他的无辜而放过他。襄阳王将自己衣冠理正，脸上的泪水也拂了去，清清嗓子，过去道：“老赵，你过来一趟。”赵德汉没想到襄阳王这个点会回来，连忙止了话头，笑着随襄阳王去了书房。襄阳王也不啰嗦，直接问他：“老赵，本王的游仙枕，你给放哪了？”赵德汉回想片刻，马上道：“可是安乐侯先前上贡的？”襄阳王点点头，赵德汉便莫名犹豫起来，半天没答上话，道：“王爷找那游仙枕做甚么？那枕头有些邪门，王爷还是少碰的好。”襄阳王知道游仙枕里或许有些玄机，但他别无他法。“别再多问了，拿过来便是。”书房里特有的淡淡檀香萦绕在襄阳王身侧，襄阳王深吸一口气，靠在书案旁，取了案上洋漆架上的白玉比目磬把玩着。赵德汉叹了声气，看他这模样，只能摇着头取去了。游仙枕是墨玉而做，纹理细致，漆黑如墨，一看就极其价值不菲。赵德汉将游仙枕取过来递给他，伸手时还有些不情不愿，襄阳王见状不由一笑，道：“老赵，你也不必如此紧张罢，是不是怕本王再睡这枕头一次，又变回之前的德行了？”赵德汉浑身一颤，马上跪了下来，道：“王爷不论什么样，老奴都是王府的管家，都是王爷的人。奴才连这条命都是王爷的，还谈什么怕不怕的？！”“好了，”襄阳王将他扶起，“本王不是说过吗？以后再不会要你的命，也不需要你把命献给王府，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至于本王……..从前种种，过去就过去了。”“王爷……..”“你退下罢，本王清净清净。”赵德汉走后，襄阳王摸了一把桌上的游仙枕，冰凉的触感一下从他指端袭上了心头，襄阳王略颤一下，随后便用双手拿起了游仙枕。他的穿越是否真是因为五石散和游仙枕而导致的，襄阳王不得而知，如今包拯已经怀疑他了，与其再绞尽脑汁想法圆谎，不如直接带着游仙枕去找包拯，包拯若不信，要将自己当成疯子，那他也认了。展昭此人在开封府一向颇得人心，许是江湖上闯荡了几年，身上总有种侠客的洒脱气质，偏偏又秉性温和纯良，说话谦逊，办事稳妥，任劳任怨，开封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但最近张龙却觉得展大人很奇怪，具体是哪奇怪，他也说不上来，但类似什么不与大家伙同桌吃饭，夜里不睡觉独自到后院里练剑这种事，以前的展大人是从来不做的。明明展大人的武艺已经如此出神入化了，还这么拼命练剑，是想辞官去称霸武林吗？？？张龙想不明白，去问赵虎，没想到却被赵虎打了一顿，还骂他不好好做事，成天就知道偷看展大人。张龙很委屈，但他不说。明明赵虎他自己也每天偷看展大人怎么穿衣打扮，说话作态的，还想学展大人来讨姑娘欢心，却没想到对面卖茶叶蛋的小兰也没因此喜欢上赵虎，还是每天只送一个茶叶蛋过来给展大人。哼！喜欢展大人有错吗？不喜欢他才有毛病吧！展昭今夜本来准备通宵巡逻，去城外散散心，包拯料想今夜襄阳王便可能会过来开封府，于是阻止展昭道：“展护卫近日如此辛苦，不妨今夜就在府内巡逻罢。”展昭一愣，下意识想拒绝，包拯却不给他机会，不容置喙道：“府上今夜将有贵客到临，展护卫，切忌掉以轻心啊。”展昭明白包大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留了个心眼，点头答应了。这几日下了几场雨，难免路滑，襄阳王乔装打扮了一番，趁着夜色，怀中紧紧抱着游仙枕，一个劲埋头往开封府赶去，走的又快又急，几次险些摔倒。为防声张，襄阳王只来了开封府的后门，狂风疾作，开封府院内的树木都被吹得摇晃不止，格外瘆人。襄阳王借着月色爬上了开封府的院墙，许是因为平常有展昭在里头，开封府并不需要多么严密的守卫，院墙完全不似富贵人家的那么高，他没费多少力气便爬了上来。展昭抱着剑就在树下，听见动静，轻轻回头，一下便认出了那稍显笨拙的身影。是襄阳王！展昭倚靠树边，看见襄阳王进来了，却没开口说破，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这几天心中的烦闷突然便消散许多，甚至还想在襄阳王被石头绊倒时出手扶他一把。只是短短几日，襄阳王本就清瘦的身形更加单薄几分，展昭看得暗自惭愧，回想起秦钰出现的那日，襄阳王就只有一个人，其实他该帮帮他的。犯想间，襄阳王爬了起来，随便拍了拍身上的泥秽，马上便朝着后院里还亮着灯的那几间屋子走去。襄阳王也不知道包拯会在哪间屋内，本想一间一间小心的找，展昭猜想包大人所说的贵客应当就是襄阳王，于是俯身捡起一粒石子，弹指一挥，石子瞬间将包大人所在的书房木门弹开一小道门缝。襄阳王也注意到了门的动静，略一迟疑，走到了那门边，不过他脚步虽然放得很轻，包拯还是瞧见了窗外的影子，悠悠放下了手中的狼毫，道：“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襄阳王心底一惊，怀中的游仙枕都被他捂的快要发热，他顿足在外，咬咬牙，最终还是狠了心推门而入。进去时看见的，正是包拯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作者有话要说：高甜预警（#^。^#）第四十章包拯眼神一动， 瞧见襄阳王怀中抱着的物件， 目光灼然道：“这么晚了， 王爷还亲自将游仙枕送到开封府。”襄阳王死死攥着包游仙枕的布，本是打定主意向包拯坦白，事到临头， 却又生出了惧意。这是在古代，他说的话真会有人信吗？即使那人是包拯，对方也很可能只把他当成个疯子。包拯盯着襄阳王看了半晌， 面露沉思，不紧不慢道：“不必再瞒了，你究竟是谁？”襄阳王眉间的不安更重了些，“包大人， 若我真的说了， 你会信吗？”“信。”包拯连眉梢都不曾动过，语气更是稳如泰山，沉沉静静：“若你真不是襄阳王，这些日子下来，本府信得过你的为人。”襄阳王心念微动，最后犹豫了片刻， 将怀里的游仙枕递到包拯眼皮子底下， 道：“实不相瞒，包大人， 其实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包拯点点头：“不是开封的人，那是从外地来的？你扮成襄阳王， 有何目的？”“真正的襄阳王现在何处？”“不知道，可能死了。”襄阳王鼓起勇气，抬起眼睛直视着包拯：“我不是开封的人，更不是外地的人，我是一千年以后的人。”襄阳王的话似惊雷久响不绝于耳，饶是包拯已经猜到了襄阳王不是本尊，但也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实，一时难以接受，“一千年后？你如今，是人还是鬼？”这种事情，没凭没据又不好说清，襄阳王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算什么，只能道：“可能是人，可能也就是个鬼。原来的赵爵不知去了哪，便只由我雀占鸠巢，霸占着他的躯壳了。”移魂换身，以命换命，这等阴阳玄学之事，包拯有过耳闻但却从未亲身见过。他心内连连称奇，思及襄阳王向他坦白这些的语气，竟是没有太多的怀疑，只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又问道：“那么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襄阳王指着手中的游仙枕，慢慢道：“我在一千年后可能已经死了，而这赵爵他本尊许是服用五石散不当，加上睡了邪门的游仙枕，所以我才机缘巧合下进入了他的身体。”“照你这么说………”包拯若有所思：“真正的赵爵还会回来吗？”襄阳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两人目光齐齐落在游仙枕光滑的表面上，过了一会，包拯便道：“不如你就在此再试试这枕头，看看里头有何玄机。”襄阳王似有犹豫：“若是赵爵真的回来了………”包拯目光一沉，面如罗刹：“那便让他有去无回！”襄阳王不由打了个哆嗦，依言将游仙枕放在了包拯平日书房小憩时所用的榻床上，睡上去之前，突然像交代后事一般道：“包大人……。你说，若是知道我不是赵爵了，展昭他们还会如此痛恨我么？他们会不会像你一样愿意相信我？”“要是真的赵爵回来了，展昭怕是只会觉得我终于露出真面目，又恢复了从前的秉性吧。”包拯抬眼轻轻看了一眼窗外一动不动的那位身影，叹了声气：“展护卫虽然爱憎分明，却不会是非不分，王爷既然问心无愧，又何惧偏见误解？”襄阳王笑了笑，“是这个理。”“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襄阳王准备躺上去了，包拯看他神色坚定并无心虚，不由马上阻止道：“既然这游仙枕有问题，王爷还是别再尝试为好，如今这样，也挺好的。”襄阳王瞪直了眼睛，连屁gu都没挨上榻边，与包拯对视一眼，道：“不去试试，怎知其中的玄机？”包拯摇摇头，只觉得面前的襄阳王虽然面容如旧，那真善的性格却让他惊艳非常，看见襄阳王眨巴的眼睛，包拯都忍不住道：“你可知这其中风险之大？本府岂有理由让你以身犯险！难道你们后世的人，都是如此不设防备之人？”襄阳王闻言梗住，有点尴尬的摇头：“傻子哪个朝代都是有的，我们那时候的人，城府也深，心思也聪明，我这样的只是少数。”包拯略一挑眉，倒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说了这么多，倒忘了问你的真名。”襄阳王微微一愣，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听过人再叫他的名字了，张了张嘴，轻轻道：“顾一砚，顾虑的顾，一二三四的一，笔墨纸砚的砚。”包拯笑道：“顾小兄弟。”襄阳王眼眶都热了，拿笑盖住激动：“难怪后世的人都大为歌颂你，包大人，你果然是天大的好官！”“马屁勿拍！”包拯笑过又恢复了严肃的作态，道：“那秦钰，本府已派了王朝马汉二人前往襄阳调查，估摸着十几天后便会有线索。”“你回王府之后，可与她逢场作戏，探探她的反应。”襄阳王眼底闪过意外：“这么说，秦钰与那两个孩子，和赵爵无关？”包拯轻轻颔首，坐回了自己的书案前，道：“本府也只是对那秦钰的态度有所怀疑，既然你也不知真相，查一查，总会有所收获。”此行来得极其顺利，直到出了包拯的书房，襄阳王还觉得自己犹在梦中，心里轻松得不像话。不管包拯以后会不会再怀疑他，他能说的，能做的，已经尽力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好歹算是落下了。襄阳王美滋滋的重新准备翻墙出开封府，心中膨胀了，脚下就失了谨慎，一下踩到了墙上的青苔，瞬间打滑从墙上摔下。方才襄阳王和包拯的谈话展昭一字不漏的全部听了进去，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也怀疑过襄阳王的身份，但却没想到襄阳王的身份如此让人难以置信；喜的是他直觉果然没有出错，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真正的襄阳王。展昭本只是站在远处继续观望襄阳王的一举一动，见襄阳王失手摔了下来，面容突变，想也不想便马上纵身跃到墙边，双手稳稳的接住了襄阳王。襄阳王目瞪口呆，不过闭上眼睛等摔的功夫，一张开眼，看见的却是展昭温润如玉的面庞。他就说，堂堂开封府，怎么会是这么好混进来的，原来是展昭有意放他！不过几日不见，展昭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就连英雄救美时也一样。襄阳王回过神来，不对，美是谁？？？？？？他们二人都暗暗揣着心思，展昭一直抱着他，没松手，这次便成了襄阳王面子薄，拼命咳嗽一声道：“展护卫，可以先让我下来吗？”展昭也才恢复神智，听到了襄阳王的话，偷偷看了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的襄阳王几眼，嘴上不由自主便笑了：“你在后世，难道是个姑娘家么？”姑什么娘什么家？？？！你才是姑娘家，你全家都是姑娘家！襄阳王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展昭身上一下来，马上道：“堂堂南侠，竟然偷听墙角？”展昭一愣，蓦地一笑道：“开封府内，谁人算偷？”“顾兄偷偷跑到开封府说了那番话，展昭履行公务，岂算偷听？”他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且厚颜无耻的样子也那么好看！襄阳王没想到展昭强词夺理起来，比谁都能颠倒黑白，一时语塞：“你……..”“不对……。你叫我顾兄？”展昭：“顾虑的顾，一二三四的一，笔墨纸砚的砚，展某可记错了？”夜色如墨，周围景物一片漆黑，襄阳王的眼睛却很亮，极力祈祷自己的脸别那么烧。吗的啊……。展昭念他名字，怎么这么让人受不了呢？而且展昭自从知道他不是真的赵爵以后，好像对他态度完全变了，襄阳王沉默片刻，“展昭，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