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怎知这只是官场人的表面客套话,毫不怀疑,扬了扬嘴角,道:“那你就快点回去复命,晚了的话,后果自负!”襄阳王沉重的点点头,白玉堂看他一眼,突然从腰间解下一块老鼠形状的玉佩,玉一看便是上等的白玉,雕成一只小老鼠的模样,精致可爱,襄阳王还在打量玉佩的功夫,白玉堂已将玉佩一把塞入了襄阳王手中,道:“此玉便代表五爷,若你来了陷空岛,只需给人看这玉佩,自不会有人为难你。”襄阳王没想到白玉堂竟是真的打算让自己去陷空岛,摸不准白玉堂的用意,见白玉堂一双湛然清瞿的眼睛直直望了过来,看向他时甚至隐隐带笑,不由以为自己见了鬼,道:“五爷…..这太贵重了,本王收不得啊!”白玉堂见襄阳王仿佛捧着烫手山芋一般,不悦道:“给你你就收着,五爷给的你敢还?哪只手还的,五爷就砍了哪只!”襄阳王立马将玉佩放到袖子里,道:“五爷放心,回去我一定给这玉立个牌位,天天上香,日夜供奉,绝不辱没五爷的东西。”白玉堂:“……”头一次觉得让人不害怕自己,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第三十六章回去的路上少了沈仲元, 马车里倒松活不少, 外头除了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几个差役外, 就只有一个展昭在带路。展昭轻身上马,瞧着襄阳王最后一个也慢吞吞的爬上了马车,这才一抽马鞭, 自前头去了。他心里装了事,倒没有纵马飞驰,才走几步路的功夫, 隐约看见远处一位白衣人骑在枣骝色的大马上,鲜衣怒马,形态轻狂,似乎正在官道口上等他们。展昭拽了一把缰绳, 后头的马车也一并停了下来, 襄阳王不由探出头看看发生了什么,道:“怎么突然停了?”展昭回头朝他一笑,道:“似乎有只白老鼠正在前头拦道。”襄阳王闻言马上打起精神,缩回马车里,紧紧挨着一脸严肃,生人勿近的包拯, 仿佛包拯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可以辟邪一般。包拯:“???”公孙策忍俊不禁, 温儒一笑,道:“王爷也不必如此畏惧白义士, 有展护卫在,自然可保王爷的安危。”襄阳王仔细一想, 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放松不少,将自己只差夹住包拯大腿的两腿挪了回来,不好意思的朝包拯笑笑:“对不住了包大人,本王一时紧张,逾越了。”包拯能说什么?他为官数载,还没人敢对他这么没规矩的,更何况对方还是王爷。总不能让他上朝面圣参对方一本,跟皇上说,陛下您叔叔拿腿夹本府大腿吧?那场面想想也很提神。白玉堂只在车外同展昭打了个招呼,也没和襄阳王搭话,同包拯道了声一路顺风的话后,便策马离去,马蹄疾疾。等襄阳王再掀起帘子往外看时,就只看见了白玉堂被风扬起的一袭白衣。襄阳王以为白玉堂这是特意来向展昭道别的,刚想放下帘子,却听展昭立在马上,身姿挺拔,慢慢开口道:“白兄此次特来同王爷告别,王爷为何却不出来回应一番?”襄阳王满脸震惊:“同本王告别?他不是来找你的?”展昭点点头,两手紧紧攥着缰绳,眼中却没方才笑得那么明朗,“玉堂他来去自由,随心所欲,从不曾专程来向我们辞别过。”“倒是对王爷……。他其实十分看重你。”襄阳王勉强的笑了笑,摇头道:“不会罢,他之前都恨不得能将我就地正法,怎么会看重我?”“展护卫你想太多了。”展昭不经意的一瞥,瞧见襄阳王挂在腰间的白鼠玉佩,神色一震,道:“这是……。”襄阳王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拿起玉佩,笑了笑:“这个?是五爷给本王的,说是以后去陷空岛方便些。”不过他是不会去的!活着不好吗???展昭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扬起马鞭,纵马骑到最前头带路去了。此时的三星镇空前热闹,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老百姓们就已经将各街各巷堵得水泄不通,站在路边准备迎接从陈州回开封的包青天包大人。街头巷尾,茶楼酒馆,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在添油加醋描绘着此次包大人私访陈州怒铡安乐侯的事迹。倒是最开始就打着赈灾治腐旗号来到陈州的襄阳王,早便被人们忘了干净,只有偶尔的时候可以听到对他的一两句夸赞,而这一两句夸赞还不是来自别人,就是来自颜查散母子二人。县衙内,县令也忙得脚不离地,跟前跟后的亲自支使着差役们押解着蒋完来到城门口等候包拯等人。那可是堂堂开封府尹,包青天包大人,亏他之前还只当包大人是个王爷身边的随从,看他长得黑,也没怀疑什么。县令恨得直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大……大人,包大人他们到了!”一个衙役跌跌撞撞的跑到县令面前,满脸涨得通红,县令忙把他的手臂握住,道:“蒋完可押到了?”“到了,都到了,就等您过去了!”县令火急火燎的跟着衙役赶到城门口,包拯撩开帘子同夹道欢迎他们的百姓摇手问好,襄阳王在马车里憋不住,也小心撩开了一点帘子,打量外头过年一般的场景。他这才刚露面,马上就有人自人群里欢呼一声:“是公孙策大人!和包大人同在一辆马车里!”越来越多的人随之议论起来……“公孙大人长得可真清秀,白白净净,一看就是读书人啊!”“那可不,气质一看就不是咱们这穷乡僻壤里能养出来的!可这公孙大人看着是清俊,却有些太瘦了,一定是办事查案,操劳过度,可得注意身体啊!”“注意身体啊公孙大人!”襄阳王面无表情的一把放下了帘子。旁边一直没露过面的公孙策听见外头的议论,也有些尴尬,抬手捂住嘴咳嗽一声,道:“镇上的人未曾见过王爷真容,也乃情有可原。”公孙策见襄阳王一言不发,也伸手撩开帘子看了看,马上就有人高喊道:“马车上还有一个人!”“一定是襄阳王!”“襄阳王???他为何会和包大人他们在一起?哪个是啊,那个又瘦又虚弱,一看就荒yin无度两眼无神的吗?”“嗨,就是那个!看上去就不是好人!”“指不定皇上将他和包大人一起派到这来,就是想包大人好好管管他!”公孙策也默默放下了帘子。襄阳王看见公孙策凝重的表情,叹了声气,拍拍公孙策的肩膀:“连累你了,公孙先生。”这群百姓的两眼滤镜太重,实在让人有些扎心。包拯不知他们这边发生的事,人群中一直苦苦守候的颜查散看见了他们的马车,赶忙也向包拯挥手,包拯过了会才瞧见手都舞酸了的颜查散,眼神一亮,道:“颜生也来了!”包拯先前便十分中意这年轻人的才学智慧,见到他来,将他带去开封收为学生的想法便愈发浓烈起来,转头对公孙策道:“先生观那颜生如何?”公孙策微微一愣,回想片刻,郑重道:“此子德才兼具,前途不可估量。”包拯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然公孙也觉得他不错,本府有意将他带回开封收入门下,先生可有意见?”包拯这是爱才之心显露出来了,公孙策自然不会有何偏颇,微微一笑,道:“大人的决定,学生都会支持。”旁边被公孙先生温柔气质所深深感染的襄阳王虎躯一震,十分难受为什么公孙策不是女儿身,若他是个女子,娶这样的人该是何等的福分啊!就算现在他是男的,襄阳王都忍不住有些嫉妒包拯,左有公孙策,右有展昭,简直大宋人生赢家。再想想他的王府……。脑海中浮起赵德汉那张灿若菊花的笑脸,襄阳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算了算了,同样是贤惠型,襄阳王心中还是更喜欢公孙策这样的。毕竟遇到这样的情况,公孙策会说支持大人的一切决策,赵德汉就只会抱着他的大腿哭喊着不要再招来历不明的人到王府里来了。包拯朝颜查散作了个手势,示意出城后相见,颜查散喜极而泣,站在路边拿袖子狂擦眼泪,不一会功夫,马车就到了城门口。蒋完的囚车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襄阳王见了如今蓬头垢面狼狈虚弱的蒋完,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下了马车,给蒋完递了碗水喝。包拯念在蒋完迷途知返,协助查案,并未直接用虎头铡铡了他,不过却要带他回开封,听候圣上发落。蒋完这几日受尽凌ru,家被抄了,妻子也被送回了老家,一双子女只剩下了年仅八岁的幼子,也随他娘回了老家,蒋完其实早已活得够了。他更巴不得包拯能够直接铡了他来得痛快。许久未曾喝过如此干净的水,蒋完一口气喝光了襄阳王递到他嘴边的水,抬眼一看,背着光瞧见襄阳王温和的脸,莫名流了两行泪在嘴边。“王……。王爷…..”蒋完的脸比刚开始时沧桑了好几倍,却顺眼许多,襄阳王见他过得的确凄惨,摇摇头叹道:“别说了,蒋大人,本王会向圣上争取,尽量免了你一条死罪。”蒋完哭得说不清话,头磕在枷锁上,发出声声闷响,襄阳王忙把他的头扶住:“行了行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王只能尽力而为!”。蒋完:“...........”想死好难....真的好难.......第三十七章颜查散在三星镇外等了许久, 包拯他们才告别了一众热情到想把他们送回开封的父老乡亲, 来到城外。包拯将颜查散里里外外瞧了一圈, 颜查散模样清秀斯文,一身的书卷气息,年纪虽小但气度自然, 举止得体,包拯不由更加满意,带着笑容道:“颜生, 可愿随本府回开封,到开封府学习?”颜查散只以为包拯要提点自己几句,却没想到能有这样天大的好事,一时间愣在原地, 久久没有回应。公孙策轻轻从后头推他一下, 语气温和,笑容亲切:“包大人这是要收你做学生,傻小子,快答应罢!”颜查散咽咽口水,这才回过神来,作揖的姿势都做错了, 红着脸道:“学生……。学生怎敢……”襄阳王目光掠过颜查散紧张得语无伦次的脸, 倒是笑了,“有什么不敢的, 这可是包大人,货真价实的青天老爷啊!你连他都信不过, 还能信谁?”“你看包大人长得像骗子吗?”颜查散被他惹得笑了一声,马上又止了笑意,恭敬道:“学生不是觉得包大人是骗子,是学生不敢妄自高攀……。”包拯的不苟言笑都是对外人,对自己赏识的一班文武才人却是十分亲切近人的,闻言又是一笑,道:“据本府所知,颜生已和白义士拜过把子。既是白义士的弟弟,做本府的学生实在算不得高攀。”包拯话说到如此份上,颜查散再不敢有所惶恐,马上利落的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包大人,今颜查散拜于您门下,从今往后,拙生定谢师效力,当知恭敬,绝不辱没开封府的名声!”包拯笑得更开怀,伸手将颜查散扶起,点点头道:“以后开封府便是你第二个家,不必再有何顾虑。”颜查散眼眶绯红,又作一揖,襄阳王看着颜查散满满的热泪,不由感叹,年轻真好,眼泪都比他们多。随后展昭带颜查散骑马回去又收拾了行李,同文氏告别之后,母子二人依依惜别了一番,两人才又回到城外的队伍,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此次回去因为急着向皇上复命,加之最近总有传言说皇上与太后的关系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整个朝廷人心惶惶,包拯等人只花了半月不到便赶回了开封。回到开封时还是夏忙时节。襄阳王热得瘫在马车上的窗边,嗓子眼都燥得直冒火气,马车从城外官道行过,两旁的农家正跨着步子在田里来回穿梭着,农忙时的快乐和疲倦夹杂在一起。一个挑担叫卖的大爷正走到排队进城的队伍后头,不小心被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撞了个人仰马翻,展昭见了,当即下马扶那老人家。襄阳王热得浑身无力,见队伍停了,也下来活动一下筋骨,才下马车不久,旁边一个黄衫盘髻的少妇却一把扑到了他身上,连连喊着“相公,奴家找你找得好辛苦!”也才刚下马车的颜查散瞧见此情此景,愣了愣,竟脱口道:“嫂子?”襄阳王瞬间傻了,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一边推那女人,一边道:“嫂什么嫂!查散你瞎喊什么呢!”颜查散噢噢两声,挠挠后脑勺,笑道:“我没来过开封,还以为这是王妃出城特意来接王爷你呢!”经过半个多月,颜查散已经和襄阳王抛开身份顾虑,十分亲热的称兄道弟了。襄阳王人都快躲得栽到地上去了,叫苦不迭:“王什么妃,本王还未娶亲!”公孙策和包拯也下了马车,那女人似乎知道黑脸的官爷便是包青天大人,于是更加卖力的哭了起来,人群中还蹿了一男一女两个不过人半腰高的小孩子,哭花了脸,抱着襄阳王左右两腿直喊爹爹。展昭扶过了那老人家,回到马车这边,听见黄衣少妇震天响的哭声,温和沉静的眼神霎时变了,朝那女子问道:“夫人可是认错人了?”黄衫女子眼尖的认出了展昭身上大红的官袍,又瞧这青年谈吐不凡,容貌出众,马上知晓这位便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大人,一抹眼泪,怯怯的道:“虽然王爷并未对奴家明媒正娶,可奴家真真切切就是王爷的人,这两个孩子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奴家带着孩子们从襄阳一路讨饭过来,好不容易才见到了王爷,怎会认错人!”襄阳王浑身一僵。不会吧,从襄阳过来的,难道真是赵爵从前惹得风流债??自己只是替他背锅,可不要做接盘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