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进组时间来看, 方知易到后天才需要离开。而盛长安因为之前准备的是在国外待一周左右, 所以公司的事情早就安排妥当, 暂时也不用回去。吃过早餐后，两个人把家里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 方知易斟酌开口：“我能不能问你一些事情？”盛长安还在微微喘气，侧头看他：“怎么了？”方知易犹豫了一下：“你之前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去和他们过年？”盛长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慢慢低下头, 手指紧了紧。方知易等了一会儿，盛长安终于开口，声音里反而带着一些释然：“其实……也没什么好不能说的。”他长出了一口气，仰起头, 手背盖住眼睛, 停了一会儿，站起来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我不知道你从你父母那里听到的是什么版本。”盛长安停了停, 接着说：“我很难向你说明我当初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会逼我去学各种东西，也不许我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 甚至会采用暴力……但是他对我好的时候也的确是……对我好的。”他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他没有逼我学这些东西，或许我也做不到像现在这样，自己能够良好的经营公司，做各种投资，而且……”他又停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当初他移民离开后，给我留了五百万的启动资金，和他自己之前积累的人脉。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完全靠自己走到今天。”方知易思考了一下，开口：“所以你去跟他们一起过年是？”“大概是……很复杂的感情？”盛长安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找不到什么形容词。“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距离远的时候，总觉得对方是好的，虽然……再次靠近的时候，还是原来的样子。”方知易叹口气，往他那边挪了挪，伸手握住他的手，碰触到的地方都是一片冰凉。“难道你觉得，你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他逼你做的那些事情吗？”方知易看着他一脸沉默认同的样子，再次叹口气：“当初我爸妈给我说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过那孩子的确是够优秀，他爸逼他学的东西都学得很好’。难道随便一个人扯过来，挥着鞭子赶着学，就能学好吗？你怎么知道，如果按照你原本的天性发展，自己就走不到这一步呢？或许让你跟着自己的性格来，你会成为比现在更优秀的人呢？”盛长安脸上现出一些无措来：“可是……”“我爸妈对我也很好啊。”方知易似乎是察觉到他想说什么，再次开口：“可是他们也没有干预过我想做的事情。当初我大学上了不到一年就要转专业，还是完全不搭边的未来，他们照样给我投了资。甚至之后在我哥想要插手我的选择的时候，我直接跑掉了，我哥也是要反过来拜托我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从头到尾，我爸妈给我提供了我需要的所有资源，也没有干涉过我的人生。为什么说对孩子付出了就意味着可以掌控他？父母对孩子付出，孩子对父母反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去掌控对方。是这样的话，现在你也不需要他的帮助了，如果说将来你还会反过去帮助他，那么你就可以掌控他了？”盛长安似乎是被他绕迷糊了，接着反对了一句：“可……他是长辈啊。”方知易摇头：“长辈也并不意味着你要完全服从他啊。两代人面临的本就是不一样的社会，经历着不一样的人生，原本就会有分歧，这很正常。像是他那样的完全掌控，只会让你以上一辈的方式来过这一辈的人生，又怎么会开心呢？”盛长安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方知易握着他的手给他暖了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和他们再联系了，好吗？”“原本就没什么联系的。”盛长安声音有些闷，“也就是他单方面的给我发一些邮件教育我一下，电话都没打过，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之间才会有一些对话。”“那这样……”方知易思考了一会儿：“你和你爸用的是哪个邮箱？以后我帮你接收。”盛长安似乎是有些尴尬：“不了……吧。”方知易大概明白他这是怎么回事，笑出声：“我之前和盛叔叔也聊过不少天，他是什么样子，我还是很清楚的。”盛长安：“……”方知易接着又提起：“当初我中学的时候特别会瞎扯，他还想跟我拜把子来着。”盛长安：“……啊？”方知易低头笑了几声：“如果我当初答应了的话……”盛长安羞愤欲死：“你不要再说这个了！”方知易再接再厉：“那我也是长辈。”盛长安：“……”方知易接着说：“那你听不听话？”盛长安：“……”第六十章 邮件当天晚上的时候, 方知易就收到了盛斌的邮件。盛斌先是就他交了朋友不跟家长说这一点做出批评, 接着对于他离开不和家里人礼貌告别做出批评, 最后就国内经济形势以及各种影视投资做出分析。方知易：“……”这位家长你的孩子他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方知易仔细看了一遍，先是学着盛长安的语气回复了前两个问题，接着对于最后一个问题----“您说的很对, 我也这么觉得。最近正好其他项目资金回笼，那么就按照这个方向全投进去吧, 谢谢提醒。不过按照这个回报率的话, 我是不是应该把其他几套用不着的房子也卖了？”按下发送后, 方知易又给另一个人发了个消息，接着把盛长安的手机静音, 然后关灯睡觉。盛斌那边接到邮件的时候刚刚喝到嘴里的咖啡差点直接喷出来。他的确是还改不了对着盛长安在国内所作的投资以及公司经营方向进行说教的习惯，但是盛长安之前基本都是随便应应，偶尔不理他那回事，即使是说好的好的, 可实际上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盛长安这次是怎么回事？别不是被自己刺激过头了吧！？盛斌瞬间进入忧心忡忡阶段，接着给他发邮件：“那倒也不必，我只是说给你听听，一个建议。”发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复, 他又追加一条：“所有的投资都是有风险的, 你这样激进不可取。”还是没人回复。盛斌皱眉给盛长安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怎么回事！这小子该不会是连夜卖房子搞投资去了吧！盛斌越想越心慌，登到国内网站这边, 暂时没看到什么消息，但是还是不太放心。直到晚上的时候。他刚刚登到国内网站这边, 网站就弹出来几个新闻播报。“网传盛安传媒投资方向改变”……盛斌：“！！！”他再次给盛长安打了电话。这次倒是打通了。盛斌声音里都有点儿抖：“你真去卖房子了？”盛长安：“……”盛斌看他不说话，有些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盛长安低头看向方知易递过来的纸条，捧读：“还没来得及，就只是一个意向。”盛斌差点来个平地摔：“投资有风险你还不知道吗？”方知易坐在盛长安对面飞速落笔，接着递过去，盛长安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去继续捧读：“我看您说的好像还挺值得冒险，投资回报比高，而且资金回笼又快。等下董事会就要开了，我先挂了。”盛斌立刻制止：“你等等！！！”盛长安继续无感情捧读：“我这就是按照您的想法来的啊。”盛斌：“……”盛长安：“那挂了？”盛斌脑门儿直冒汗：“这个……这个其实不太行。”盛长安顿了顿，看向方知易丢过来的小纸条：“是有什么问题吗？”盛斌稳了稳心神：“我又分析了一下，觉得不合适。”“什么地方不合适呢？”盛长安接着读，“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盛斌：“……”这个孩子怎么回事！盛斌脑子里乱得不行，直截了当道：“总之就是不行！”“可是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跟他们讲讲再说吧，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回去。”盛长安努力辨认方知易的草书：“看大家的意见。”盛斌放下心来：“行。”董事们是不可能同意的！他放心的等了一会儿，再次打过去：“怎么样？”“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盛长安照着纸条念，“就等下一轮融资了。”盛斌：“！！！”这群董事疯了吗！？他喘了几口气，命令道：“你再开一次董事会，立刻取消这个决定！”“可是……”盛长安叹口气，“给我这个意见让我去投资的是您，我照着做了又让我取消的还是您，您当初不是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盛斌：“……”盛长安的眼睛跟着方知易的笔迹走：“而且如果这样做，伤害的难道不是掌权者的威严吗？”盛斌：“……”盛长安看他不说话，又“喂”了一声。盛斌的声音里充满疲惫：“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听，做个参考就行，也别全信……总之你取消吧，下次我不给你这种建议了。”盛长安应了声挂了电话。方知易甩甩自己酸痛的手腕，忍着笑说：“我请示一下，可以笑吗？”盛长安放下手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方知易终于笑出声：“你看，当初盛叔叔起了跟我拜把子的念头还是有一些道理的。”盛长安笑着叹口气：“你果然是……”“很能瞎扯？”方知易接了这个话，把那堆纸条收起来扔进垃圾桶：“行了，我明天就进组了，那么今天干点儿什么呢？”盛长安想想：“你们这次的拍摄地点在哪里？”“就在市郊。”方知易也有些疑惑，“刚开始的时候拍的是室内戏，就是画画啊各种啊还有就是和门外的人交谈……之类。到最后快五月份的时候拍开头那一段，因为剧本设定是在夏天，到时候估计取景地是在小县城，不过也是市郊的小县城。”“那还不错。”盛长安点点头，“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你也可以回这里住，如果说拍戏晚了再住酒店。”“我也是这么想的。”方知易笑咪咪：“不过能赶回来还是要赶回来的。”看看墙上的时钟，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盛长安站起来：“先吃过午饭再说吧。”方知易自然的跟着他进了厨房：“今天吃点儿什么呢？”“你想吃什么？”盛长安打开冰箱看了看：“给你一个点菜的机会。”方知易憋了半天：“你等等我去看下菜谱……”盛长安看着他火速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你连想吃的菜都说不上来？”说话间方知易捧着菜谱闪亮登场：“想吃翡翠玻璃冻，爽口海带茎，淮阳扣三丝，川府嫩豆花。”盛长安拿着锅铲看他：“那么这些菜需要什么原材料呢？”只是翻开了目录捧读的方知易：“……”第六十一章 那幅画第二天一早方知易就去了剧组。因为是市郊, 所以也不用带太多东西, 毕竟不管是缺了什么回家拿都很方便, 而且如果没什么夜戏的话，还可以直接回家住。盛斌估计也是被盛长安那一通操作吓到了，一直也没再给他发邮件。拍摄的地方是一个小区的烂尾楼, 剧组租借后修了修，环境比较符合剧本设定。这个电影基本算是单个主角, 所以现在来的演员还不多。剧组在道具准备上很是用心, 阳台上摆着陈旧的画板画架, 还有一叠纸挂在画架的后面；阳台的地上也都是铅笔屑磨出来的脏污。中午吃过饭后，导演开口：“正式拍摄是在十五号, 这几天我们主要是互相磨合一下，加上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为了让你的状态到正式开拍的时候更好，这几天你就先不要回家或者是去酒店住了，这里布置的也还不错, 先在这里住上四五天吧。”于情于理，方知易都没办法拒绝，可是他又不放心盛长安。他犹豫开口：“那我晚上能打电话吗？”导演瞪了他一眼：“这几天不行！你得按照剧本人物的作息来，好好体会一下。”方知易：“……”他下午的时候抽空给盛长安打了个电话。盛长安耐心听他说完后, 笑道：“没事的, 反正也就这几天，你还是为你的工作好好做准备。”方知易再次嘱咐了他几句关于晚上休息的事情, 挂了电话。导演组的道具准备的果然是很用心，包括----床。方知易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 是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硬得仿佛是只铺了一层床单的褥子以及布衾多年冷似铁的被子。他在床上翻了不知道多久的身才睡着，第二天起来后腰也酸背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