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楚天只听见“哐”的一声，然后就只能听见莫阮淼的声音，却看不见人，他心中升起一股子烦闷，但他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这时也只会把声音放软，他简单地说：“他没有告诉我。”接着他又说：“淼淼，哥哥错了，你先把手机立起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莫阮淼揉了揉眼睛，闷声道：“不好。”莫楚天拿莫阮淼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然而现在要解决的还有一件事情，“淼淼，那我来说一说其他事情，我们回去住，好不好。”“不好。”莫阮淼回答得一点都不带犹豫。莫楚天觉得头疼，可是又舍不得对莫阮淼再说什么重话，莫阮淼情绪有些不好，再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挂了视频。就在他拿起手机的这么几秒时间，莫楚天只瞥见莫阮淼红而湿润的眼睛，他还想说些什么，视频却已经被挂断，他再打过去时，莫阮淼也没有接。其实莫阮淼说不回别墅住是考虑过的答案，他没有和莫楚天赌气，也不会和莫楚天赌气。本来自己的情况已经很特殊了，他不想再弄得更特殊，而且西华离学校并不近，上下学很麻烦。过了会儿，莫阮淼又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子直接挂了视频很不好，于是他给莫楚天又发了条消息，也不知道是在警告还是在撒娇：【以后你别这样凶我了，好不好？】作为莫楚天的助理，宋简是最先察觉出莫楚天的不对劲。这两天，莫楚天每天都是冷着一张脸，谈判桌上更是一步不让，强势得可以，最重要的是，他把后面几天的工作都提到了前面，连带着整个团队跟着他一块儿加班。宋简终于忍不住问：“你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回国处理吗？”宋简和莫楚天私下是朋友，什么话都能说。“嗯。”莫楚天答道。宋简想了想，说：“如果实在很急，要不然你先回国处理这件事情，剩下的人可以顶两天。”莫楚天摇头道：“不用，这件事一天两天解决不了。”宋简犹豫了会儿，问道：“我能帮上忙吗？”莫楚天叹了口气，苦笑道：“帮不上，是淼淼的事情。”宋简无言以对，这确实是没有办法帮忙。现下，莫楚天自知理亏是不敢再对莫阮淼说什么重话，但他和莫启行却是向来不对头，父子俩每次多说几句话就要吵起来。上午公司进行视频会议，在众人面前两人好歹还能保持着平和，但一旦到了私底下就是两种模样了。结束视频会议之后，莫楚天便给莫启行打了个电话，莫启行很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除了公事以外几乎不会主动与自己联系，可一接电话没想谈的居然是私事。莫楚天知道莫阮淼搬出去的那天，就想要与莫启行联系，但一直找不到时间，这会儿他想着两人时间都足够，便打了这通电话。“爸，你劝劝淼淼，让他回西华住。”莫楚天直入正题，他觉得莫启行是莫阮淼的父亲，他说话莫阮淼多少会听。莫启行没想太多，他说：“阮淼说了想住校，住你那儿不方便，如果他住校不习惯，我在学校附近有套公寓，钥匙已经给他了，他可以去那儿住。”“爸，你知道淼淼的身体情况吗？”莫楚天觉得莫启行似乎在哪儿都是不合格的父亲，总是觉得只要物质足够了，那爱便足够了。莫启行与莫楚天还是没能在同一条线上，他先前便因为七月份莫阮淼心脏病发作住院的事情对莫楚天有所不满，两人通话到现在还没吵架已实属不易，他呛道：“我比你清楚。”“既然比我清楚，你还放心让他住校？”莫楚天拧眉说，“淼淼不是别的病，是心脏病，如果出事了怎么办？”莫启行觉得莫楚天很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莫楚天对一个人如此上心，现在居然还专门为了莫阮淼打一个电话给他，他还记得当初他把人送到莫楚天那儿去时，莫楚天千万般不愿的模样。许是莫启行沉默得太久，莫楚天心中滋生出几分莫名的怒意，他也不等莫启行说话，指责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淼淼是你儿子，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你还真是对你任何一个孩子都这样不负责任啊。”“什么叫做我不负责任，你以为你能想到的问题我没有想到？我看过阮淼的身体报告，医生说了他恢复得不错。”莫启行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莫楚天言语中的另一个问题，“什么叫做阮淼是我的儿子？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儿子了。”瞬间，莫楚天愣在了那里，半晌过去，他才艰难地开口：“什么意思，淼淼不是你的孩子？”这太荒谬了，莫阮淼居然不是自己的弟弟……而这时候，莫楚天突然想起了莫阮淼曾说过的那一句句莫叔叔，以及莫阮淼那与莫启行没有半分相似的面容。莫启行最后给这件事下了一个绝对的定论，他气极反笑，“我从来没有说过阮淼是我的孩子，还有，你觉得我会把一个私生子放到你身边去吗？”第23章挂掉电话许久之后, 莫楚天都没能回过神来，他把莫阮淼当做亲弟弟对待了三个月之久，莫启行现在却告诉他, 莫阮淼跟他在血缘上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这几个月都算是什么？莫楚天仍旧记得见到莫阮淼第一面时, 他对莫阮淼的无端猜测，以及满满的恶意, 如果不是中间发生那么多事情，也许到了现在他对莫阮淼还会是那种恶劣的态度。然而莫阮淼又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这一切都太可笑了。莫楚天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明明莫阮淼不是莫启行的私生子那更好，恰好他对那些个人没有半分好感，当然, 莫阮淼曾经是一个例外。好像莫阮淼与自己有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什么差别。莫楚天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莫阮淼, 是打心底要去护着他, 是打心底把他当做弟弟来疼爱。这一切在莫阮淼孱弱又可怜地喊着他哥哥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决断。可是，莫楚天就是觉得不对劲，好像失去血缘这层保护色，许多东西就不对了，很多事情都要偏离轨道，可是要他说出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这件事说到底不算是什么大事, 甚至于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但莫楚天却接连好几个夜晚都是想着这件事情入睡。莫阮淼不是莫家的小孩儿, 他也不是自己的弟弟了。法国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得多，莫楚天哪怕加快了工作的进程还是在这边多留了好几天。待在法国的最后一天，莫楚天留给了莫阮淼。虽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多，但他还记得得要给小朋友带东西回去。莫楚天事先给莫阮淼发了消息，他和几个助理还有一些工人按着莫阮淼给的地址找到了公寓。抵达公寓后，他便给莫阮淼打了一通视频电话，莫阮淼接视频的时候还在画室，画室里只有他一个人，里头很安静。几天过去，莫阮淼早就把那天的不愉快给抛在了脑后，他接到莫楚天的视频，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脸颊上的两颗酒窝越发明显。莫楚天面上还是跟往常一样，心里却是有几分复杂。公寓面积不小，因为有房东打理，里头还维持着莫阮淼离开时的模样，无论家具还是莫阮淼的自己的物品都没有积灰。莫阮淼按着记忆给莫楚天指路，每找到一样，莫楚天就让工人拿走一样，每一样都会被妥善的处理。需要带回去的东西不多，但是分布比较散，而且两人又是隔着一部手机对话，等把该找的东西找到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两人一直没有挂断视频，等莫楚天上了车，莫阮淼才又开口，他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又是这种千万般依赖的语气，莫楚天知道真相后再来听莫阮淼的这一声声“哥哥”，心中总会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莫楚天笑了笑，温声道：“明天的航班，但是要先去港城一趟，还要再过几天才回s市。”莫阮淼的脸似乎有点儿红，他笑眯眯的，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声音特别小，“我好想你啊。”突然间，莫楚天好像有点明白是哪里不对了，他透过屏幕望着那端笑得一脸天真的莫阮淼，他们已经不是那样亲密的关系了，他无法心安理得的再接受莫阮淼对他的这般亲近和信任。得知莫楚天就要回来了，莫阮淼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十分高涨，于帆三人作为他的室友对这点是体会颇深，知道他是因为他哥哥要回来了才那么开心，于帆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还跟莫阮淼开玩笑。“阮淼，你知道这像什么样子吗？”于帆面带揶揄地说。叶文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接下来没有什么好话，他赶紧对莫阮淼说：“你别听他瞎说。”莫阮淼看了看于帆又看了看叶文，大概是不太明白于帆能够说出些什么过分的话。于帆挑眉一笑，说：“你那兴奋劲儿就像是马上就要见到女朋友一样。”说罢，他还问叶文和蒋宇，“像不像？像不像？”两人都被于帆夸张的动作和表情逗笑了。莫阮淼则是一脸的无措，没两分钟脸就红透了，他慌慌忙忙地摇头，说：“不是的，明明就不像，他是我哥哥。”莫楚天是他的哥哥，怎么能够用女朋友来做比较呢？这是不一样的概念，完全是两回事。于帆本就是开个玩笑，他性子大大咧咧，自然是懂不了莫阮淼的住心里是如何想的，他又接着问：“阮淼谈过女朋友吗？”莫阮淼摇了摇头，“没有。”于帆盯着他看了会儿，说：“没谈过也好。”就莫阮淼这般性子，谈恋爱若是遇到些不好的人准能被人骗。开学已经一个多星期，上个星期周末的时候，莫阮淼回了西华一趟，陈姨见他回来了很是开心，专门做了一大桌菜，后来因为老师找莫阮淼有点儿事情，他便没有留宿。莫阮淼算了算时间，莫楚天如果只在港城呆一天，那等莫楚天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周五，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和莫楚天在一块儿呆两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周五，莫阮淼一大早就给莫楚天发了消息，旁敲侧击地问他大概还有几天回来，可能是莫楚天事情太多，半天都没有回复。最近蒋宇所在的社团要搞活动，需要画一些画，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莫阮淼知道这件事后便主动找到了蒋宇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正好莫阮淼下午没有课，于是他跟着蒋宇一起去帮忙准备活动。社团到场的人有几个和莫阮淼一般年龄，莫阮淼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于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几个女孩儿就比较喜欢跟他待在一块儿。蒋宇憋笑憋得难受，莫阮淼却没有察觉半分，在几个女孩儿来问他问题的时候还很认真地回答。“莫阮淼，你画画得好棒啊，”有一个叫做何思琪的女孩儿又一次搭话，“我最近也想学画，你看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想向你咨询一下，好不好？”莫阮淼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愣了一下，接着没多想便点了点头。一个成功了，剩下的几个女孩子也跟着行动，反正加一个也是加，加两个也是加，就这么一会儿，莫阮淼的好友列表里就稀里糊涂的多了好几个人。等到了五点半的时候，时间不算早了，这些事情一天又解决不了，大家便决定先收工，晚上一块儿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其余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晚上要吃什么的时候，莫阮淼则是在一边看手机，莫楚天还是没有给他回消息，他有些失落，看来今天是不会回来了。“阮淼，你在看什么呢？走了。”蒋宇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他揽着莫阮淼的肩就往外头走，莫阮淼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何时大家已经讨论完了，现下一个个的都拿着东西往外走。莫阮淼走在路上还是时不时地看一下莫楚天有没有回消息，其实看了那么多遍，他心中也有数了。可就在一行人快要走到正门口的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莫阮淼的心跳顿时加快了一点儿，等他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字后，嘴角立即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哥哥。”“嗯，”莫楚天轻笑道，“下课了吗？”“下午没有课，刚刚在帮室友的社团画画，现在准备去吃晚饭。”莫楚天都还没有问什么，莫阮淼就将事情全给莫楚天说了。莫楚天坐在车内望着学校的招牌，他收回视线笑了笑，继续说：“看来淼淼已经交了新朋友，晚上玩得开心些。”才一个多星期就交到了新朋友，挺好的。明明莫楚天也没有说什么，可是莫阮淼脑子却冒出了一些不太可能得事情，他的心中有些激动，又怕是自己多想，他紧张又雀跃地说了一句与现下话题完全无关的话，“哥哥，你是不是回来了啊？”莫楚天愣了愣，旋即笑出了声，低沉的嗓音穿过手机震着莫阮淼的耳膜，“刚回来。”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莫阮淼却觉得在这一刻自己比今天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他现在就想要见到莫楚天，他真的好想莫楚天，他有些急切地说：“哥哥，我马上就回西华，我想和你一块儿吃晚饭，你等等我，好不好？”霎时，莫楚天的心软成一片，他问：“真不和同学一块儿去吃饭？”“以后有机会的。”莫阮淼说。莫楚天将车窗放下，他望着学校的方向，目光柔和地说：“那你出来，我在正门等你。”“好。”莫阮淼开心地应道。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莫楚天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他与社团的人说了一下情况便离开了队伍，接着就径直往正门走去。莫楚天让司机把车停在一边，自己则是下了车，他上飞机之前才结束了一个会议，现在身上还穿着西装，他就这样站在校门侧边的道路上，偶有从这路过的学生一脸羞怯地打量他。通话结束不过五六分钟，莫楚天便远远的看见了穿着一件白色印花t恤、背着一个双肩包的莫阮淼。少年人的身姿细瘦却充满活力，他没有看见莫楚天，步子却迈得很大，莫楚天能够看见他脸上的笑容，那是因为自己才露出的笑容。突然之间，莫楚天觉得这几天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了，莫阮淼是不是他的弟弟根本不重要，不管莫阮淼是何种身份，他都想对莫阮淼好，都想护着他，都想让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