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闷闷的声音带着些急促在卧室中响起，“不许开。”“淼淼。”莫楚天叹了口气，果然是哭了。莫阮淼的鼻音已经完全掩饰不住，声音又软又轻，不像命令和威胁，倒像是撒娇，“不许开灯。”莫楚天不再动作，他坐在床边，伸手抚弄着莫阮淼的柔软的头发，接着他将手往前触碰到了莫阮淼的脸，果然一手湿润。莫阮淼有了反应，他小幅度地扭动脖子不让莫楚天碰。然而莫楚天也强势，一把就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掰过来，没两分钟他就收获了一只小花猫。莫阮淼的哭是没有声音的哭，他知道自己力气不如莫楚天，于是就闭着眼睛，这样他就可以不用看见莫楚天了，偷偷哭还被当场抓包真的很丢人。等了很久莫楚天都没有下一步动作，莫阮淼吸着鼻子偷偷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接着视线中就闯入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他抖了一下，又想闭上眼睛。“淼淼，不许闭眼。”莫楚天命令般地说道，他刚刚已经给莫阮淼足够多的时间了，再哭该难受了。莫阮淼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听了莫楚天的话，睁开了一双湿润的眼，他的头发早就在一通挣扎乱成一片，鬓角的发丝还沾着眼泪，看起来很可怜。“你又欺负人。”莫阮淼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莫楚天按着莫阮淼的肩膀拿着纸巾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他轻笑道：“难不成是我把你欺负哭的？”不是，莫阮淼眨了眨眼。“我没有把你欺负哭，反而还在哄你，你说你是不是在冤枉我？”莫楚天振振有词。两人一直没有开灯，莫楚天倒是耐心好，等到莫阮淼不哭了，他才让莫阮淼起来吃饭。“不行的，”莫阮淼摸了摸眼睛，沮丧地说，“阿姨看见了会担心。”不等莫楚天再说什么，他央求着说：“可不可以再迟一点点去吃，等眼睛不红了再去。”莫楚天盯着他看了会儿，说：“你想到陈姨会担心，你想过我也会担心吗？”见小孩儿一脸不知所措，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淼淼，你要知道这栋别墅是我的房产。”莫阮淼心里浮出些惴惴不安。然后他听见莫楚天说：“所以除我以外的人说的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我……”莫楚天犹豫了一下，但找不到一个替代词，“我喜欢你就足够了。”第15章明明室内有冷气，可是莫阮淼却觉得脸热得惊人，这种情况他没有遇到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过了会儿，他嗫嚅道：“谢谢哥哥。”莫楚天又在卧室里陪了一会儿莫阮淼，等到莫阮淼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时候两人才下楼。这前前后后居然也有一个小时，还好陈姨有先见之明，等了会儿没有见人下来就把饭菜都端回厨房热着，不然饭菜都得凉透。等晚些时候，莫阮淼已经回房间睡下了，莫楚天在书房处理公事，陈姨给莫楚天端了一杯养生茶来，她有些事情想与莫楚天说。陈姨在莫家做事已经有许多年，许多时候她就是在老宅和莫楚天这边两头跑，这次回去，她感觉莫老夫人的身体真是比以前差了许多，便忍不住跟小辈叨唠两句。陈姨说：“楚天，你这等空闲一些了就回老宅住两天吧，我看老夫人总念叨着你们这些小辈，但自己又不肯说，怕耽误你们的工作，前段时间你去看了她之后，都不知道笑得有多开心。”莫楚天是知道老人家心思的，其实不用陈姨来提醒，他也打算找个时间回老宅好好陪莫老夫人两天。莫楚天笑了笑说：“陈姨你放心，我一定会抽时间回去住几天的。”次日，莫阮淼起得很早，他下楼的时候莫楚天还没有去上班。“哥哥早上好。”莫阮淼坐在莫楚天旁边，拿起一片吐司笑着跟他打招呼。莫楚天吃得差不多了，他本来是想让陈姨转告的，现在既然两人碰上了，那就他自己来跟莫阮淼说，“下午不在家里吃，到时候我来接你。”“嗯？”莫阮淼疑惑地看着莫楚天，“我们要去哪里啊？”“回老宅，去见奶奶。”莫楚天把莫阮淼捎上主要是自己不把人看着总觉得不放心。莫阮淼表情凝固在了脸上，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然而罪魁祸首并没有任何表示，吃完早餐就拎着公文包去公司了。就莫楚天这一句话搅和得莫阮淼一整天的心神不宁，他跟陈姨说了这件事，陈姨听了后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他。莫阮淼没什么事情可做，就跟一条小尾巴一样跟着陈姨进进出出，还缠着陈姨问这问那，陈姨也是个有耐心的人，把什么都跟他说了。“哎哟，淼淼放心，”陈姨拍了拍莫阮淼的手臂笑着说，“老夫人好相处的。”下午四点半，莫楚天准时到别墅来接莫阮淼，车上只有莫楚天一个人，莫阮淼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莫阮淼捏着安全带，犹豫了半晌才问：“要不要给奶奶带一件小礼物啊？”莫楚天闻言挑了挑眉，他调侃道：“奶奶喜欢名贵的花种，你现在给她种一盆出来吗？”有些花叫做一个可遇不可求，莫家的后辈为了讨老人家欢心都是会提前准备，莫楚天就是逗一逗莫阮淼。莫阮淼咬了咬腮帮子说：“种不出，但是我都画出来的。”也就是这个时候，莫楚天才会想起莫阮淼是学画画的，突然他又想起了许柯，他脱口而出：“你和你以前的同学关系很好吗？”莫阮淼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答道：“只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正好是一个红灯，莫楚天停下车，想了想还是问道：“上次来医院看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其中的一个？”莫楚天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于是很仔细地观察着莫阮淼的表情，莫阮淼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惊讶，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很莫楚天所想出入很大，他说：“你们那天遇见了吗？”信号灯已经变成绿灯，莫楚天发动车辆，直视着前方说道：“嗯。”“好巧啊，”莫阮淼自顾自地说着，“当初我刚到法国的时候很不适应，那边华国人不多，但是还挺巧的，学长也是s市的，他帮了我很多。”莫楚天一直在听着莫阮淼说的话，然而他只是听这个开头便感觉有些不对，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想着难不成莫阮淼想要直接坦白两人的关系？“对了，还有啊，”莫阮淼想起以前的朋友就想多说几句给莫楚天听，“学长的女朋友也是超级好的人……”然而莫阮淼只开了个头就被莫楚天打断了，莫楚天拧着眉反问道：“女朋友？”莫阮淼不明所以，他点了点头。莫楚天喉结微动，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在副驾驶座上的莫阮淼，这个结果真的有些让人意外，可是又好像很合理，两人同住已经两个月，他在莫阮淼身上感受最深的两点就是无害和乖巧，他其实有点无法想象对方恋爱的样子，无论是和男孩儿还是和女孩儿。莫楚天突然想，像莫阮淼这样的乖乖牌，别说男朋友了，估摸着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吧。天知道那时候他对莫阮淼带着多深厚的滤镜才会觉得对方会偷偷交男朋友。莫楚天蓦地轻笑了一声，莫阮淼被他的动静吸引过去，小孩儿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莫楚天笑起来真好看。“你看着我做什么？”莫楚天笑道。莫阮淼眨了眨眼，然后红着一张脸迅速转过头，脸上的热度很快散开来，莫阮淼的头埋的更低，他捏了捏衣角懊恼地想，偷看就算了，还被发现，被发现就算了，还脸红，这什么跟什么啊。车辆逐渐驶入一片绿化面积极大的区域，莫阮淼有些好奇的望着外面，偶尔能够瞥见庭院的一角，但都离主体道路有些远，等看见莫家老宅的模样时，莫阮淼便大概猜到了，这一片才是真正的富豪区。两人一到就有人在外头等他们，莫楚天把钥匙交给一个中年人让对方把车停好，自己则是带着莫阮淼往屋内走去。领着两人的是一个与陈姨年龄一般大小的中年女人，莫楚天喊她李婶，莫阮淼则是跟着喊了一句阿姨。李婶也是个好脾气的人，笑起来很和善，她主动跟莫阮淼说话：“你就是淼淼吧，我听兰英提过好多次，真的好乖哦。”这样的评价从别人口中这般直白的说出，莫阮淼听了以后只觉得很不好意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婶，于是他只能求救般地将目光投向莫楚天，然而莫楚天只是在边上笑出了声，根本没有出言帮他的打算。求助无门，莫阮淼只能小声说道：“谢谢阿姨。”李婶却是有几分捉弄的心思，她笑了笑又说：“淼淼还容易害羞啊，不像你两个哥哥一样，长大以后一点都不可爱了。”两个哥哥？莫阮淼不是很能理解了，他疑惑地看向莫楚天。莫楚天解释道：“李婶说的是我小叔的儿子，你肯定认识他。”“为什么？”莫阮淼问道。李婶替莫楚天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笑开了花，仿佛提到的是自己的孩子一般，“我们家的大少爷是大明星呢。”莫阮淼一下就来了兴趣，他好奇地问：“是谁啊？”莫楚天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吊着莫阮淼的胃口，“到时候你见着就知道了。”这时候几人已经到了大厅，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佣人进进出出，莫阮淼便不再说话，只是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这里。“老夫人在茶室呢，”李婶带着两人往楼上走，“今早听见你们要来老夫人开心得不行，要不是我们拦着，她差点儿就自己亲自准备一桌子菜了。”茶室是二楼最里头的那间房，那间房对着后院，那里全是老夫人从各个地方搜罗过来的花种，春天的时候尤其漂亮。李婶轻轻敲了敲门，朝里头说道：“老夫人，楚天和淼淼回来啦。”里头立即传来了一道老年人的声音，又是激动又是高兴的，“进来吧。”“那我就先走啦，你们好好跟老夫人说话，我们六点半吃饭。”李婶轻声道。说完李婶就离开了这里。莫楚天推门而入，莫阮淼跟着他走了进去。莫老夫人点了熏香，轻轻淡淡的盈满了茶室，莫阮淼首先看见的便是一张侧脸，不得不说莫老夫人虽然上了年龄，但年轻的时候气势犹在，一眼望过去便是女强人的做派。“来啦！”莫老夫人正在倒茶，她一笑身上的锋利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看起来只是一个慈爱的老人，“过来坐，过来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阮淼总觉得莫老夫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然而还未曾等他细想，莫楚天就拉着他的手腕往莫老夫人那边走去。两人站定在老夫人面前，莫楚天松开了莫阮淼的手腕，接着抬手拥住了莫阮淼的肩膀，他笑道：“奶奶，这是淼淼。”“奶奶好。”莫阮淼赶紧跟着打了个招呼，他有一点点紧张，但又觉得老夫人是一个好人，言语中便带着些亲近的感觉，脸上的笑容瞧着都讨喜。莫老夫人倒茶的动作顿了顿，她的视线在两人相触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沉思，她重复着莫楚天的话，笑道：“淼淼啊。”第16章莫老夫人确实是一个和善的老人，她招呼两人坐下，李婶又端来了一些小食，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问的都是些日常的小事，偶尔也会和莫阮淼说两句话。莫阮淼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莫老夫人和莫楚天说话，听到好笑的事情他也会跟着笑，他还挺想多了解一些莫楚天，但是莫楚天又不会自己来跟他说。突然，莫老夫人将视线投向了莫阮淼，她问道：“淼淼身体好些了吗？”“嗯，已经好了。”莫阮淼笑了笑说。莫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三人聊天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李婶上来喊才结束，老夫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怕是吃饭的时候还要拉着两人说上两句话。餐桌上的菜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老太太年龄大了便吃不得太辣，偏偏莫楚天又是个嗜辣的，莫阮淼嗜辣但因为身体原因最好吃得清淡些，这样一来倒是莫阮淼与老夫人口味一致。在家里，莫楚天照顾莫阮淼已经成为一个习惯，这会儿到了老宅便把这个习惯带上了餐桌，每次莫阮淼伸筷子夹一些偏辣的菜时，莫楚天就会看他一眼，然后给他夹更多清淡的菜。这么一两次以后，莫阮淼先觉得不妥，便自觉的不再去夹那些带点儿辣椒的菜，而是老老实实吃清淡的菜肴，莫楚天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行为有问题。莫老夫人在一边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看着两人的眼神越发奇怪，心里暗自琢磨着莫楚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她将情绪藏得很好，一点也没让两人察觉出。晚饭以后，两人又陪老夫人在院子里坐了坐，也不知道莫老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提到了赵曼贞。“昨天你妈妈是不是回来了？”莫老夫人问道。庭院里有蝉鸣，便总让人觉得很安静，说话也就更谨慎几分，尤其是涉及到赵曼贞，就更要好好说了。莫楚天点头道：“不过走得挺急的，晚上就回港城了。”“嗯，”莫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视线扫过莫阮淼，说，“还好你爸不在，不然又要吵起来，她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下次再回老宅看看。”莫楚天笑了笑说：“我爸最近挺忙的，两人应该见不着面。”莫老夫人听后又生出一些感慨，“以前一直都是你小叔管国外那块儿的产业，现在你小叔不管事了，你爸爸自然要忙些，还有你也是，城城随他父亲什么都不管，你最近接手莫氏也该是事情多吧。”“好了，”莫楚天握住了莫老夫人放在桌上的手，说道，“奶奶不用担心，就是开始一两个月忙一些，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莫老夫人年龄到了便睡得早，到九点就困了，于是她便先回房休息，庭院中就只剩下莫楚天和莫阮淼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