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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1 / 1)

但她面对的谢天明不同。谢天明亦用剑, 一身明黄衣袍随动作翻飞, 一把赤金长剑起起落落, 剑芒惹眼, 出招却是刁钻至极,身法灵动得堪称诡异,刹那间便游走全场,像一道无处不在的光。乾元境修为,但流露出的气势,远非乾元境修行者能相比。旁观的原箫寒不由眯起眼,开始留心谢天明。这人游刃有余地对付阿七与阮秋荷,钟灵在一旁辅助,主要作用是骚扰敌对二者的配合。----但见谢天明纵身一跃,剑锋划过虚空,耀眼剑芒几近如灼,阿七、阮秋荷被逼得不得不后退。钟灵借此机会绕到阿七身侧,冲着他弹出手中药丸。阮秋荷见状,立时后退三丈,飞身来到其中一条船的船篷上,避免钟灵再度出招。这是会让人暂时陷入眩晕的药,药效不过三息。阿七中毒那刻,谢天明赫然落地,身形一移、长剑一挽,锋刃横于阿七脖颈边。阿七出局,不过胜负未分。三息过后,阿七从眩晕中恢复,瞪眼对谢天明道:“谢哥,你太闪亮了!到时候比赛开始,便把你推出去,你瞎比划几剑,晃住对手的眼睛,我们趁机偷袭,准能赢!”谢天明收剑,拍着阿七脑袋道:“这种计谋,在比赛中,能用一时,却不能一直用。”“好气哦。”阿七垂下脑袋,踢了脚河岸上的细沙,“从前,你高出我一个大境界,我打不过你;没想到现在你我境界相当,我还是打不过。”“你虽一直跟在阿霰身边,但他分配给你的,却都是打探与巡视的任务,所以刀法难免有所生疏。”谢天明笑道,“阿七,你只需勤加练习,便有胜过我的一日。”“你太会安慰人了。”阿七垮下肩膀,叹了声气。但他话音未落,谢天明已然离开河岸。残影当空,人却落到阮秋荷身旁,倏然出剑,打得对方措手不及。三下两下,便卸下阮秋荷手中武器,剑尖直指眉心。“阮姑娘,你不该光看着,旁的什么都不做,这样破绽太多了。”谢天明道。诱敌功夫极佳,很会找时机,像是一个高级刺客。原箫寒在心中对谢天明做出判断。啧,刺客。他有了一个猜测。场内战局胜负已分,围在周围的栅栏退开,原箫寒从观战席步入场中。“大人。”钟灵见到来者,先是一惊,紧接着躬身行礼。“表现还不错。”原箫寒拍了下钟灵肩膀,继而转头看向谢天明,道:“敢为阁下师承?”谢天明从船篷回到沙岸,站定在原箫寒三步之外,回答:“在下出身青冥落。”“原来是阮小霰的同门,先前真是失礼了。”原箫寒道。“国……不,还是称呼‘孤月剑主’比较妥当。不知孤月剑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谢天明问。正往这边走的阮秋荷听见“孤月剑主”四字,猛地顿住脚步,满脸震惊:“什么?孤月剑主?你不是毒医花间独酌?”原箫寒幽幽一笑:“没有谁规定,花间独酌与孤月剑主不能是同一个人。”阮秋荷神色变了又变,复杂得难以形容。片刻后,她移开目光,落到钟灵身上,快步走去,把这人从原箫寒身边拉走,来到较远的地方,咬牙低声道:“钟灵,枉我同你称姐道弟,在明善堂结下深厚情谊,你却不告诉我你家大人的身份!”钟灵连忙摆手:“这不能怪我!春山刀和孤月剑是什么关系,江湖人尽皆知!当时在明善堂,你告知我你九堂叔就是春山刀阮雪归,我便被吓得差点掉进药炉子里,怎敢告诉你我家大人还有另一层身份?”阮秋荷极重地“哼”了声,“原来你不是因为我堂叔的身份而吃惊。”“阮姐姐,你真不能怪我。你虽不因对花间独酌有偏见,便连带看我也不顺眼。但若你知晓了我还是孤月剑的手下,依你对你堂叔的维护,肯定不会搭理我了!”钟灵拱手哀求。阮秋荷一想也是,便叹了声气,“算了,不和你计较,我总归是知道了。”钟灵笑起来,提议:“那下一把我和你一组吧?”阮秋荷毫不犹豫摇头:“我们俩,你凤初境,我琴心境,能对付两个乾元境?”钟灵不服:“我轻功好,还擅使毒!”这两人虽然躲到了一边,但谈话没逃过另外三人的耳朵。谢天明不清楚之前发生的事,略有不解;阿七早些时候便晓得了原箫寒的身份,压根不感到吃惊;而原箫寒,似笑非笑望过去,道:“接下来,你们和我打。”“什么?”钟灵、阿七、阮秋荷齐齐将目光投向原箫寒,倒是谢天明,面上浮现了然神色。原箫寒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笛,慢条斯理道:“我的意思是:接下来,你们四个人,同我一个人打。这样,你们才能练习四人配合。”*晃眼间,白日已逝,垂落在海的西侧,将碧蓝染成赤红。倦鸟归巢,放课的学子们疯狂涌入廷秀园,排队争抢喜爱的饭食。练武场第五十八号场地内,钟灵和阿七累得直接瘫倒在地,阮秋荷坐在一块石头上,用剑撑着,才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唯独谢天明面不改色,执剑立在如火夕阳下,身影被拉得极长。原箫寒朝远处投去一瞥,回首后,对几人道:“今天便到此为止,我回去为你们制定几套战术方案。接下来几日,我会为你们联系旁的参赛队伍,进行切磋比试。”“真好,我不想和你打了。”阿七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你打我们,跟切菜砍西瓜没两样。”“大人连五成实力都没使出。”钟灵啪的一声拍在阿七手上,替原箫寒辩解,“是我们配合不够好,到处出错,才会显得很吃力。”“今夜回去后,各自反思一番,明日进行交流。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原箫寒扫了几人一眼,玉笛在手指间挽了朵花,提步离开。有虚弱的对话声传入耳,随着远去,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哎,我好饿,听说廷秀园的东西蛮好吃,咱们不去吗?”“去,但不能现在去。这会儿太挤了,不仅要排老长的队,打菜的大婶们还手抖,一个劲儿颠勺……”秋江八月声亦迎来日落,赤金霞光流淌在空寂庭院内,将卷在风里的细小花朵染得如同火烧。原箫寒回来时,看见有个小仙童被拦在结界外。他站在树下,怀里抱着一沓书册,脑袋朝前一点一点,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你在这里等人?”原箫寒走过去,用玉笛敲了下仙童脑门,将他唤醒。小仙童惊得瞌睡虫全飞,连同此一道飞走的,还有怀里的书----书册们被他惊慌一抛,纷纷掉落在地。他赶紧弯腰去捡,边道:“我、我是过来找阮执教与原执教的,奉流夜台执教阁长老之名,前来询问他们对授课是否有安排。”“你拿的这些书,是做什么用的?”原箫寒问。“是流夜台弟子的资料,特地拿来给阮执教与原执教过目。”小仙童回答。“给我,我替你送进去。至于授课安排,明日亲自去流夜台答复。”原箫寒又道。小仙童迅速将捡起来的书册递与原箫寒,感激涕零。原箫寒带着书册步入秋江八月声,穿过庭院,走进长廊,来到阮霰门前。他感觉得出,这人仍在里面。他没敲门----反正敲了门,阮霰也不会理,是以直接推门而入。屋中仍是他离开时的情形,窗户开了半扇,落进来的耀白日光变成夕阳余晖,将地面映成一片橘红。阮霰盘膝坐在床榻中,低垂眼眸、面无表情,银发静静垂坠在身后,素白衣衫润着细微光泽。仍是早上的模样,不过----脖子上那串玉佩不见了。“你把我的玉佩丢了?那可是被我百年不曾离身的玉,每日被我元力浸润,能温养心魂……”原箫寒蹙了下眉,边说边朝阮霰走去,但话没说完,便被什么东西硌住了脚。低头一看,赫然是那串繁重的玉佩。第三十八章 清透幽凉这串玉, 料是绝品, 千年方可一遇。原箫寒年少时, 师父为了磨他的性子,将这块玉料丢给他, 让他亲手制成成品。原箫寒花了半个月,勉强打磨出个雏形, 接着又去半月,才制成可入眼的模样。如今这串他亲自雕琢出的玉, 被他所赠之人丢在地上, 还遭他踩了一脚。待遇真是凄惨。原箫寒将脚挪开,抬头看向阮霰。床榻上的人缓慢撩起眼皮,对上他的视线,眸光清明雪亮。有一点微芒在玉佩上闪过, 原箫寒余光捕捉到,挑起眉梢:“你不仅丢了, 还在上面布置了陷阱?”阮霰冷淡道:“不知国相大人,是否能避开这个陷阱。”“你定是觉得, 我看出这玉佩有蹊跷, 便会绕开它。”原箫寒脸上不显惧色, 边说, 边弯腰捡起地上这串玉, 捏在手中把玩。一息, 两息, 三息……数十息过去, 无事发生。原箫寒笑了一下,抬脚走向阮霰,这人表情不曾有半点变化,冷得如同一座玉雕。阮霰坐在床榻正中,四周空出许多地方,原箫寒坐到床畔,翘起一条腿,将玉抛起又接住,接住又抛起,“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但原箫寒的话没能说完----阮霰冷不防朝他伸手,肩膀被素白修长的手指一按。一股束缚之力自阮霰指尖往外蔓延,霎时间遍布全身,勒得原箫寒无法动弹。啪嗒,那串繁重的玉在空中翻转一圈,落下时没被接住,掉在床褥上,撞出一声闷响。“缚仙网。”阮霰收回手,声音清冷,“你对它使用多少元力,便将会有多少元力反噬到你身上。”原箫寒以翘腿抬手的姿势被束缚,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但他面不改色,甚至笑起来,就着这样的姿势朝阮霰歪过去,低声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阮霰嫌弃地往旁挪了挪,“我出不去,你也别想离开。”“你是在追求公平?”原箫寒惊讶中带着些许笑意。“呵。”阮霰冷笑。阮霰早已适应了无法调转元力、四肢虚软的状态,现在能够活动自如,并且可以下地走动。就是有点慢。他花了一些时间穿鞋,越过夕阳落入房中的那道光带,走向敞开的房门。原箫寒在他身后喊:“你要去哪?”阮霰没理。他去了后院,慢条斯理打来一壶水,坐在梅树下的石桌旁,烧水煮茶。原箫寒艰难地改换姿势,一蹦一蹦离开房间,来到阮霰对面坐下。“你应当听见了,先前有个小仙童来找我们,要我们看一看流夜台弟子的资料,然后安排课程。”原箫寒道。“反正你出不去,不必做课程安排。”阮霰声音冷冷。原箫寒:“这不太好吧?”阮霰反问他:“这不是你为我决定的吗?”原箫寒垂眼,闭口不接话了。小炉上水开始沸腾,壶盖被白气冲开又落下,撞出汩汩声响。阮霰熄灭炭火,待得水温稍微退去,才往里加了勺茶叶。此茶细长如眉,深沉的颜色里夹杂了金黄,香味淡甜。“看起来你很喜欢金骏眉。”原箫寒辨出这茶的种类,低笑开口。阮霰拎起茶壶,为自己倒出一杯,茶汤清亮,色如琥珀,又如烧的晚霞一晕,更显火红。“你不打算让我喝?”原箫寒的目光从捏住茶杯的手指往上,看向阮霰无甚情绪的眼睛。阮霰抿了口茶,显然没有这个打算。“我错了。”原箫寒垂下脑袋,调整好表情后重新抬起,一双眼诚恳地望定阮霰,语气真挚,“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把你关在这里。”“晚了。”阮霰道。“不晚。”原箫寒表情讨好。阮霰又是一声冷笑。“我真的错了。”原箫寒态度更为认真,但那双挪到身后的手,却开始有动作。阮霰面无表情瞥他一眼,起身来,绕到这人身后,捏住他正在动弹的手指。原箫寒的手颤了一下。他的手型极好看,骨节相当匀称,因为练剑的缘故,掌心与指尖留有剑茧,不仅没折损美感,反而增添些许韵味。阮霰捏住原箫寒手指的其中一根,将戴在指间的鸿蒙戒给摘了下来。鸿蒙戒乃修行者至关重要的物品,通常在使用的那刻,修行者便会勒令鸿蒙戒认主。这样一来,除非鸿蒙戒主人自愿,或使用强力手段,根本没办法将之从修行者手上脱除。显然,原箫寒是前者。阮霰略感惊讶。“这不公平。”原箫寒拖长语调道,“我都没收走你的戒指。”“我从一开始,为的便不是公平。”阮霰按捺心中情绪,不咸不淡道。阮霰仍站在原箫寒身后,殊不想竟是给了这混账可趁之机。原箫寒往后微微倾身,抓住了阮霰握住他鸿蒙戒的那只手。他把阮霰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一下,这个瞬间,闻见了这人身上的茶香。不同于桌上茶具中飘出的味道,这香很淡,不甜,倒是清苦微涩。这味道勾得原箫寒有些心猿意马,他微微眨了下眼睫,偏首抬眼,望定这人寒月般的眼睛。“阮小霰,我们各退一步如何?”原箫寒轻声道。阮霰试着将手从原箫寒手里抽离,非但没成功,还被拉得更靠近了一下。他蹙着眉道:“哦?原来在国相大人的字典里,还有‘退’这个字。”原箫寒幽幽道:“我的名字不叫‘国相’,再说了,我现在也并非国相。”阮霰瞪他:“放手。”“我若放了,你将鸿蒙戒丢到我找不到的地方,那该如何是好?”原箫寒笑问。天幕里的余晖渐渐褪去,夜色缓慢铺开,风里渐渐透出夜的清寒,而庭院另一侧,晚香玉送来甜香,却化不开阮霰眸中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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