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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1)

牧溪云冷声道:“我亦不想在此地同你交手。”月不解平平一“啧”,目光落到坐着的阮霰身上,问:“你说呢?”阮霰:“我没什么好同你说的。”“你这个人----算了,我这里有些药,日后你若看不惯谁,对他用药便是,不许再催动体内真元。”月不解臭着一张脸在窗台上摆开几个瓷瓶,说完立刻想起什么,郑重补充:“当然,不许对我用。”阮霰眸光凉幽幽的:“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此言一出,令月不解的脸色更黑三分,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明显是想说什么,却给忍下。随后,月不解转头对牧溪云道:“这位兄台,阮霰现在需要调息,还请你不要跟个棍子似的杵在这儿,惹得他心烦。”“阁下不请自来,更是令人生厌。”牧溪云未曾有半分退让。月不解神情微变。他勾起唇角,带出几分说不清意味的笑,因了逆着光,容颜有些辨不清楚,但那双眼睛深邃明亮,闪烁其间的光芒清幽无比。威压在悄无声息间弥散开,充溢整间客房,引得墙角寂静独立的万年青瑟缩了翠叶。窗外夜风拂动,房内烛焰寂寂,帷帐垂坠,不动分毫,氛围沉重得几乎要凝成实质,但唯独不近阮霰之身----他坐在原处,坐在月不解投下的那道阴影中,衣袂兀自摇摆。牧溪云在这般威压下站得笔直,一手执琴,一手按弦,沉眸与月不解对视,神情不惧不让。一片凝肃之中,阮霰抬起手,轻轻理了下衣袖。“都出去。”他冷声道。月不解与牧溪云同时收敛气劲,房内几近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但两人脚步皆不挪动分毫。前者眸光从后者面上一扫而过,看向阮霰时,恢复了先前的散漫神情:“我怕有人对你心怀不轨。”“的确有人对我心怀不轨。”阮霰淡淡道。“所以我得在一旁帮你看着。”月不解似是未听出阮霰言下之意,异常真诚地说道。阮霰偏了偏头,无甚情绪的眼眸看向月不解,道:“那就别怪我刀下不留情了。”这人又要动用元力,而月不解显然要纠缠不休。牧溪云不欲阮霰损耗过多,手指扣住琴身,低敛眸光,强行按下涌上心头的复杂之情,做出退步:“你且休息,我们明日再见。”阮霰点了一下头,“不送。”牧溪云望定阮霰一瞬,才提步转身。月不解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抛起手中玉笛,复而接住,待得门扉一开一合后,笑着对阮霰道:“如此,我可也放心离去。这间客栈还有不少空房,我住你对面好了,若你想我了,开窗叫一声便是。”言罢,也不等阮霰回应,又或者是怕阮霰直接出刀,飞快将窗户拉上,消失于夜色中。房间重回寂静。牧溪云走进阮霰隔壁的房间,合上门扉之后,却是再也挪不动脚步。方才那些心绪又涌上来:他觉得阮霰待月不解是不一样的,至少同待他与阮秋荷不一样。阮霰待他们冷极淡极疏离至极,毫无感情可言,但对月不解,却是轻而易举便流露出了情绪。这令牧溪云不由得生出警惕。第十七章 聊表心意不知何时,月不解在窗台上一字排开的瓷瓶被挪到了窗前的桌子上。瓷瓶共五个,有高有矮有圆有扁,颜色各不相同,分别为玄青、绀蓝、水红、月白和铅灰。阮霰淡漠地扫了一眼,阖上双眸,开始调息。人有天、地、人三魂。三魂和谐,方能神智清醒、举止如常;三魂不全,则五感紊乱、四肢不谐,渐失神智,形如一具木偶。阮霰脑后的三根金针掉了一根,神魂上的不稳定感愈发明显,更有痛楚隐隐传来,极其不妙。阮家不会善罢甘休,青冥落定会派出下一批刺客,镜云生随时有可能找上来,更甚者,或许还会有别的仇家寻至此。如今的他,根本经不住消耗战。所剩时间不多。如是想着,在体内元力运转一个小周天后,阮霰撩起眼皮,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前的桌台。五个瓷瓶静静立在那里,身后是被窗户纸遮挡得朦胧的星辉。每一个瓷瓶上,都镀了一层莹润可亲的光。阮霰垂下手,从椅子里起身走过去。花间独酌月不解,江湖人称“毒圣”,此之名号足以证明他在毒道上的成就,那么送出来的药,自然不会太差,且此人还对阮霰怀着某种心思,更不会说一套做一套,敷衍了事。于是阮霰朝最左边的玄青瓷瓶伸出手。入手不重,轻轻晃动,可感觉出里头放着药丸七八枚。阮霰另一只手捏住瓶塞,格外谨慎地、小心缓慢地,将瓶塞拔掉----说时迟那时快,瓶口竟冒出一道人影!此人影赫然是月不解,不过只有上半身,乃是一段留影。但见月不解手里头依旧拿着那根玉笛,在指间转出一朵漂亮的花后,对阮霰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打开。”阮霰板着脸:“……”留影里的月不解自然看不见阮霰此时的表情,说完那话后,他用笛子抵住下颌,继续道:“下面,便由花间独酌先生,为阮霰阮小友介绍一番此药的功效、用法及忌讳。”“此药名为……”阮霰并不想听月不解亲自说这些,迅速利落地将瓷瓶给塞上,随后将手伸向下一瓶。再给一次机会。结果这一回,依旧有留影蹦出来,但里头的人举着玉笛,给阮霰作了个揖,“我知道,方才定是惹怒了你,月不解在此向阮公子赔罪。不过这一瓶药呢----”却是没说完,他似乎知晓阮霰不会让此影像过久地停留在眼前,说到一半,自觉闭嘴,自觉钻了回去。紧接着,一张纸条从这个绀蓝色的瓷瓶里弹出来。不必阮霰抬手,它自飘至阮霰身前,从上而下展开:其上详细地写了这几瓶药的功效与使用方法,字迹如走纸游龙,端的是赏心悦目。阮霰不理睬那张扬的字迹,取下纸条,进行一番阅读后,撕碎销毁,继而抬袖一挥,将所有的瓷瓶收入鸿蒙戒里。他回到椅子里,继续闭目打坐,调转元力稳固神魂、弥合伤痛。时间过得极快,似乎一个恍惚过后,东方天空便泛起一层鱼肚白。隔壁街上,赶早市的摊贩已经起身,推车挑担,疾步前往固定的地点,卖花的少女亦推门而出,背着箩筐,往山上行去。车辙声、脚步声、谈话声响起,沉眠一夜的龙津岛正逐渐变得热闹。阮霰外放神识:住在对面客房的月不解,早已不在客栈;楼下厨房中“意外”睡着的阮秋荷噌的一声从灶台前跳起,猛地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慌慌忙忙查探四周。眼见着阮秋荷查探完毕、即将转身上楼,阮霰站起身,理了理袖摆,打算抓紧时间离去。但----隔壁的牧溪云先他一步走到门口。阮霰脚步一顿,不过片刻后,还是打开了门。“早上好,阮公子。”牧溪云轻声问候,唇边笑意温和。“早。”阮霰点了点头,跨出房门。门扉合上间隙,牧溪云不甚明显抬眸,往里望了一眼,见得窗台上空空如也,眼睫轻轻一颤。“阮公子接下来打算如何?”牧溪云收敛神情转身,同阮霰并肩下楼。“自然是继续寻独明草。”阮霰道。牧溪云微微抿唇,一番犹豫后道:“昨天那个花间独酌说……”他想了一夜。花间独酌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医,虽说带了个“毒”字,却也是个医。听他昨夜的说辞,似乎对阮霰的失魂症极有把握。牧溪云心道,他不应该因一己之私,让阮霰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哪怕阮霰真的对月不解另眼相待。但话未完全说出口,就被阮霰打断。这人声音清寒:“不必提他。”“好。”牧溪云垂下眼眸。这个时候,阮秋荷匆匆跑上楼,见得阮霰迎面而来,赶忙停住脚步,攥住衣角,露出笑容:“九堂叔,真是对不住,昨晚我一不小心睡着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不过晨起不宜立即饮茶,我下午再泡茶给你喝如何?”阮霰自然道“不必”。阮秋荷浑不在意他的拒绝,笑嘻嘻地说那改日再煮茶,又道:“我听闻龙津岛上酸汤鱼可谓一绝,我去端一碗来,作为九堂叔的早膳可好?”“修行人,不必食人间物。”阮霰再一次拒绝。“好吧。”阮秋荷垂下眼眸,略微有些失落,不过这样的神情在她脸上存在的时间不长,倏尔即逝。她又问九堂叔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这一次,牧溪云替阮霰作了回答。顾及阮秋荷的身份,牧溪云没说寻独明草的目的。阮秋荷亦未询问,她从昨夜花间独酌的话语中,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只仔细问独明草长相特征,欲帮着寻找。今次,阮霰没有拒绝这两人跟随。虽然寻找不过是装模作样,但万事以性命为上,有他们在身边,阮家的刺客便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惹上来。此行博山,必经之地乃昨夜同镜云生、青冥堂刺客、以及月不解交过手的长街。交战之中,街上一切皆被阮霰毁掉。昨日太晚,今日尚早,还未来得及向此地府衙、及街上居民进行赔礼,阮霰打算稍晚一些再去。在他的预想中,此时此刻,那条街应该是冷清的,在晨光熹微的天色下将醒未醒,狼藉满地,四处萧索。熟料搭乘飞行法器途径时,竟发现街上人满为患,男女老少齐聚于此,一个接一个排起了队,仿若长龙。“这是在做什么?”阮秋荷颇为疑惑。阮霰抬眼一望,侧耳一听,发现这些人排队于此,是在等候发银子。为何发银子?因为----“我朋友昨夜路过此地,和人打了场架,一不小心把街给掀了。我今日特地来此,代他向各位父老乡亲道歉,并做出赔付。来者有份,供以置业安家,聊表心意,希望大家能原谅。”长街那头,站着个绛紫衣衫之人,执一支玉笛,拱手朝街上人轻笑,声音朗朗,端的是有礼有度。而他身后,数十个手捧托盘的少年少女分两列排开。晨风拂过,吹开盖在托盘上头的红绸,露出一锭又一锭银子,白花花的,晃得人差点眼瞎。阮霰眼角极其轻微地抽了一下。“这事哪轮得到他?”阮秋荷愤愤道。阮霰移开目光,淡淡道:“先去博山。”便继续前往博山。此山已遭阮家人搜过,不过博山太大,一个日夜无以寻遍,而阿七未曾来信,想必搜寻过的地方皆无所获。是以阮霰带着牧溪云与阮秋荷二人,去了那片还未被搜寻过的区域。阮秋荷主动让牧溪云陪在阮霰身边,三人分作两路找寻。修行之人目力向来优异,阮霰他们又不似青冥堂的刺客那般,在寻药过程中须得避着人,因而牧溪云抚琴,用琴声翻动层层叠叠的草叶,搜寻的速度倍之。渐渐的,昼阳从遥远东方升至天幕正中,三人停在某棵枝叶茂密的树下稍作休息。与此同时,博山另一面----钟灵坐在洞穴里,身旁放着装满铅块的背篓,与两只重达一百斤的沙袋,眼前,是一尊冒了数个时辰青烟的丹炉。他被月不解吩咐在此看顾丹炉,看一眼天时,这个时辰,丹药已然炼成。“是时候将之送去大人手中,免得晚了,又要遭罪。”钟灵低声嘀咕着,小心翼翼打开丹炉盖子,将药丸夹起来、放入一支干净玉瓶中。将之收入鸿蒙戒后,又极不情愿地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背篓。不想背,但不背会被打。一番内心斗争,钟灵叹了声气,走向背篓与沙袋,谁知手刚触碰到背篓上的麻绳,便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走进山洞。抬眼一看,这是个面色青黑、七窍渗血的男人,脖子上有一圈血淋淋的咬痕----显而易见是人咬的。他见得钟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小仙君,我见你在此处炼药……可否、可否请你救救……”男人声音颤颤,边说边哭,说得有气无力,最后一个“我”字未出,竟突然呕出一口血来,眼睛一闭、栽倒在地。“我的亲娘诶!”钟灵被吓了一跳,赶紧丢掉背绳、冲去探这人鼻息与脉搏,数息过后,转身便将这人背到背上,往外狂冲。他身上不负重物时,行速快极,眨眼便跑出博山。一边跑,还一边高喊:“大人啊!博山上有毒尸!这个人被毒尸咬啦!”第十八章 多情无情在阮霰打这条街上空经过,并仅投去一个眼神便离开后,月不解就收敛了眼底的那些微笑意,退到一旁,让临时雇来的管事给排队的人发放安抚银两。排队的人异常多,有好些不住这条街的,都见钱眼开跑来领“救济”。月不解懒得搭理这些人,任由他们去了,兀自坐在挥袖之间搭起的凉棚底下,轻摇折扇,思索要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阮霰。阮霰其人,身份难以摸透。他武艺高强,且是金陵阮家人,但明显与阮家存在矛盾,否则青冥落的刺客不会对他出手。因为那位“一生之敌”春山刀阮雪归的缘故,月不解对阮家的动向很是关注,可这些年间,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叫“阮霰”的人出世。莫不成用了假名?但阮家修为境界和阮霰相当之人并不在多数,他同那些人都对不上号。真是奇哉怪哉。月不解不禁晃了晃脑袋。不过阮霰的身份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人太孤高渺远,难以触摸。他性格简单,从内到外都淡漠至极,唯独对“侠”之一字,存了敬畏心。哦,这人还很倔,又狠又倔,哪怕危及到性命,对警惕之人,依旧手下不留情。这样的人,便是月不解真挚诚恳地坦白身份、说明缘由,也不会轻易答应同他回去。于是月不解作出结论:看来要说动阮霰,只能从“情”这个字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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