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阮尘说，那是一种具体的感觉，但阮尘想到他跟楚阳一起做了什么，是模模糊糊的，“楚阳”好像一种扑面而来的暖意，在每个诸如下车了帮他摁着车门的细枝末节温水一样包围着他。认识他以后，他的日子过得暖暖和和的。他时常希望自己早一点遇见这样的人。从他开始“丧气”的年纪起，他连朋友都很少交了。他想认真看看楚阳的侧脸，看看楚阳的五官究竟有多周正好看。可他又不敢看，怕发现楚阳比他耀眼太多了。“怎么不讲话了？”楚阳问，又压着嗓子严肃地说，“不许感冒啊，感冒了我要生气的，我看到粉丝都叫你快回去了，你不回去……”不是顺路的，是为了他来的。楚阳看他的眼神，真的会是热切的吗？礼物是精心挑选过的吗？在粉丝面前说过的话，会是真心实意的吗？☆、第二年的秋冬（13）“粉丝看到你出现在我直播里，肯定会很开心的。”那天回到宿舍之后他窝在被子里喝楚阳煮的姜丝可乐说。“嗯。”楚阳点点头说：“感觉粉丝每次看到我们俩凑在一起就很激动，我们要不要表现得更亲密点？”阮尘手里的姜丝可乐好像突然就冷了，他本来暖暖和和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不可以。”他坚决地否定，“表演出来一点意义都没有，是在欺骗她们的心。你不要再这么做了。”“这就是你老是看我的理由？明明可以自己走也要等着我的理由？”他带着一点点侥幸心理问。“想看就看啊。”楚阳回答。为了让粉丝更加激动，所以要表现得更亲密点。阮尘在心里重复念了几遍，越念越不舒服。“我不喝了，味道好怪。”他伸手想把杯子还给楚阳，想替刚刚那个自作多情的自己钻到地缝里去。“快喝掉。”楚阳看到阮尘又开始挑剔味道，劝他，“对身体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选中我跟我表演。我想起的那些细节都算是什么啊？阮尘想着皱起眉摇头，死活都不要喝。楚阳叫他弟弟哄他，他更加气自己胡思乱想了。他舌尖上的味道本来是甘甜的，现在变得苦涩又呛人了。刚刚喝那半杯的时候，明明还是挺喜欢的啊。楚阳有些疑惑。他猜，自己刚刚说错话了，惹到阮尘了。“那好吧。”楚阳同意了，接过阮尘手里的杯子“我开玩笑的，真的在开玩笑。”他们俩之间的默契真的很玄妙，有默契的时候隔着五米远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没默契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默契都没有，你向前走一步我就向后退一步。楚阳就是觉得表现得更亲密，两个人也会变得更亲密。对楚阳而言，这是一次失败的邀请和试探。而阮尘在那天夜里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电影，逐帧寻觅楚阳表演的痕迹。唉，我好不容易心热一次……阮尘很不舒服地想。果然我不配太开心。他翻个身，感觉好冷。果然会演戏，果然眼神杀。他又翻个身，又觉得热。第二天楚阳叫阮尘起床的时候，感觉阮尘的起床气比平时还要重些，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明明今天的工作是很多的。“再睡十五分钟……”阮尘把脸埋在枕头里，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个五求他，“就让我睡十五分钟。”他听见阮尘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问，“你是不是感冒了？”“不。”阮尘趴在枕头上说，“我再睡十五分钟就好了。”紧接着没忍住咳嗽了几声。楚阳皱眉，用点力扒拉他脑袋，把手贴在他额头上。“我要被你气死了。”摸着阮尘滚烫滚烫的额头楚阳说，忍不住轻轻敲了他一下。都是你的错……楚阳给他找药的时候阮尘想。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烦躁了，才会生病。在那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试图躲开楚阳的眼神。楚阳拍冬季写真的时候想试试长围巾能不能围住两个人，他把程檬推过去。签名会楚阳跟他坐在一起，他就玩球。想到这里，阮尘心里突然开始不安起来，觉得该从楚阳的被子里爬出去。但他全身发冷又软的不行，一团热气压着他的额头，让他好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你还真乖呀。”楚阳感觉到他抖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到双手放于体前微屈躺得笔直的阮尘小朋友，心里不是滋味得很。“我缓过来了，你好好睡。”阮尘说。试图挣扎着起身。“哥哥错了，哥哥不该让你乖乖的。”楚阳急忙摁住他。“手好冰。”他把阮尘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你靠我近点，我暖和。”他说。的确是很暖和，阮尘能感受得到，楚阳一年四季都暖暖和和。温暖的气息和他熟悉的气味一起诱惑他靠近他的胸膛。“你不别扭吗？”阮尘阻止自己，又向后退了退。楚阳摇摇头，主动靠阮尘近一点。“别退了，再退掉出去了。”阮尘还在退，楚阳拽住他。“你不喜欢我？”阮尘听到楚阳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很受伤的样子。“不”字一出口，身体仿佛就已经得到了允许，挪到楚阳的身边去。阮尘的身子总是比脑子走在前头。都怪楚阳，这是他自找的，都怪温柔的“知心大哥哥”太喜欢照顾人，现在他难受了第一反应就是喊楚阳的名字，想要靠到楚阳身边去。他哪那么会表演，他就是对我很好，他还会跟粉丝说这样的事吗？病号阮尘想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楚阳好像是一种源源不断的暖意，吸引他一头扎到他胸膛。楚阳看阮尘挨着他翻来覆去地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最后身子慢慢蜷起来，脑袋搁在他怀里，好像总算是睡下了。乖什么乖，他斥责自己嘴笨。他慢慢伸手，试图环住阮尘。他们有一次录合宿，在舞蹈室里睡大通铺。李铮抽签睡在阮尘旁边，半夜嗷得一声惨叫，把所有人都惊醒了。开灯后他们看见一脸愧疚的阮尘，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李铮。其实就是李铮睡蒙了搂了他一下。还没睡熟的阮尘感觉到别人在碰自己的腰第一反应就是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阮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掰手腕谁都掰不过的阮尘了，是能把楚阳拦腰抱起的阮尘了，撞一下李铮灵魂都出窍了。在李铮“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流氓”的指责里，阮尘形容自己“身体走在脑子前面。”然后换了程檬去睡在阮尘旁边。用李铮的话来说，“看看你俩睡着了谁能打过谁。”出乎意料地平静到了清早。他们爬起来，跟一脸无奈的程檬一起看阮尘睡熟了之后把程檬的被子和枕头都扯过去搂在怀里。然后他们一致认为，阮尘睡觉是最不老实的。楚阳一直很好奇，自己到阮尘旁边睡阮尘会是什么反应。他环住阮尘的时候，阮尘没有反抗。我还是，有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不一样的人吧，他自豪。“抽象的感觉”如他所料一样，被塞进手心里的巧克力，凌晨发来的给他打气的微信，和那些阮尘心中应该跟他“一起做”的事渲染着快要占据他心脏了，尽管“我不想你”“不能变得更亲密”总是提醒他该冷静一点，可是他发现阮尘喜欢他用的沐浴露的味道，有时候会凑近他的脖子和领口闻，他就不舍得换沐浴露了。他总是期待阮尘录综艺时候的笑眼和各种小动物一样的表情，看着看着有时候会突然想起阮尘描述过的那个温柔的能理解他的姑娘，他就急忙摁返回键，可在剧组里见不到阮尘，他又把综艺看完。我还可以跟他在一起住好几年呢，楚阳想，我还是可以在他不舒服的时候去搂一搂抱一抱他的。他轻轻用下巴抵在阮尘发烫的额头上，摁下自己在胸腔里左突右撞，好像要寻找到出口扑在阮尘身上的心脏。“你会扑空的。”他告诉它。心脏慢慢地停下来，自暴自弃地陷进旋涡里。“我给你捂热乎。”他小声说，希望阮尘明天早上就退烧，不要再无精打采了。“嗯。”阮尘回答。后来阮尘不舒服的时候也很少钻楚阳的被窝，他会带上自己的被子趴到楚阳身边去。隔着自己的被子，他也能感受到楚阳的存在。就像是夜里看不到太阳，但星空里处处都是太阳。当然被“不抱抱就是会死”的楚阳同志强行拽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阮尘在楚阳旁边睡觉，大多数情况都很乖，生病了尤其乖。不过在被碰到腰的时候，也会打他一下就是了。☆、第二年的秋冬（14）楚阳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洗漱好下楼听到程檬正在跟阮尘重复他昨天说的“就没多大点事。”“总管特意跟我说不要学你。”阮尘挑眉。人设这事其实挺奇怪的，按理说应该是甜弟弟的程檬同学，怼粉已经成了日常。而阮尘虽然走着盐系路线，还是会因为态度不佳挨骂。有些话在有的前辈嘴里说出来，就是撩到爆炸么么哒；换别人，就是油腻不学好。粉丝和偶像之间的缘分，妙不可言。阮尘一心想要成为偶像的原因，大概也是当初觉得，评判一个偶像是否优秀，明面上好像标准很单一，实际上却有着无数种可能，在养成系里尤其是如此。阮尘看到他，冲他挑眉轻笑，表示自己好得不得了，像是路边蹲着的坏小子撩姑娘，紧接着搂着李铮去练舞了。阮尘觉得，有时候生病好像都是情绪在作祟，心结解开了，他怎么都退不下去越来越厉害的烧也跟着好了。而楚阳自己跟舞蹈老师讨论怎么跳好前辈指定的那支舞，有种自己被用完就扔的落寞感。他还不知道阮尘究竟梦见了什么。“梦到我凉了，各种意义上的，是个预知梦。”今年是as集团的十五周年，年末演唱会之前，公司的老总把所有队长叫到一个房间里，一边走一边细数，as的孩子们用心诠释着梦想的意义和养成系偶像的真谛，小组合积极探索新道路，迎难而上。楚阳期待着4u也会出现在他的盘点里，听到了“4u这一年里没有辜负公司的期待，人气见涨。希望你们成为beginner的接班人。”被称为开拓者的前辈好奇地看自己的接班人是哪一位，他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眉眼间朝气一如少年模样。大家是站成一排听老总讲话的，有个as的队长一直在瞟楚阳，“帅哥看看我。”他说。楚阳转头看他。“哇靠好帅。”他赞叹。“帅哥再看我。”他又说，被总队长打了一下脑袋。“他和阮尘当初为什么没有到as来，我好喜欢他俩，是哪个傻子当初没有把他俩选进自己队里。”“人家可不是因为我们不要才自己出道的。”总队长打断他。“来兼任吧，帅哥。你和阮尘都来。”那个队长对他发出邀请。粉丝还是愿意喜欢一个有情怀的公司，还是愿意看孩子们之间的精诚感情。在这一点上，as一直保持得很好。老总的讲话结束之后，楚阳被一个前辈叫住给妹妹签名。走出房间，他看见不远处阮尘正在四处张望。他躲起来，看他在找谁。“楚阳呢？看到楚阳了吗？”他听到阮尘在问。“哥哥在这里。”他快步走上前，拍他的肩。阮尘松了一口气。跟着他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找到队长了，我的队长还在里面拖拖拉拉的。”阮尘嫌弃。他听了想笑。他不知道阮尘找他干什么，他猜是因为场馆的后台太逼仄了，让自己家的小朋友不舒坦。这次十五周年庆as选的是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早期场馆，抬头还能看见钢筋间穿插着纸符，不知道是谁贴上去又是贴上去干嘛的。连跟这个场馆很有渊源的前辈们都抱怨后台怪阴森的。两人一起走着，阮尘好几次叫他的名字，但是又不说什么。“你有话想对我说，但是又不想对我说。”楚阳说，“等你想说了再说，我随时听。”“你去候场，我去化妆。一会儿见。”他拍拍阮尘的肩膀。他再看到阮尘的时候，阮尘正咬着自己手上的骨节。他把他的手拿下来，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咬。一开始阮尘一紧张就要自己躲起来，后来就改成了咬指节，或者狠狠掐自己的手，手上被他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们都搞不懂他在紧张些什么，最后归咎为对舞台的敬畏。“李铮怎么不陪你？”楚阳问。“他在另一边候场。”阮尘回答。“放松啊。也许就赢了呢？”“不，我们的舞蹈担当必须赢，我希望自己输得好看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个组合的。”两人表演的时候舞蹈老师站在楚阳的身边评论。两人的所有动作都卡在同一节拍同一幅度上，本来应该在两个舞台上跳，但是他们交换了几次舞台，走位的时候转身都整齐地令人发指。昨天彩排的时候两个人跟摄影老师磨合了很久，确保每一个精心设计的细节都能被观众看到。而楚阳是自己彩排的，前辈认为没有跟他一起彩排的必要。这首歌楚阳觉得自己跳过，但是看了二位队友的表演，他又觉得自己肯定没跳过。“改了动作，加了难度。”舞蹈老师猜到他心思般给他解释。“阮尘开始喘了。他很紧张，动作不太顺畅。”舞蹈老师摇了摇头，“后天出道的和从小练到大的还是有区别。”尽管他们现在动作还是很齐，但专业的人还是能看出行云流水和力不从心来。“就不能夸夸他很努力跳得很好吗。”楚阳忍不住呛了一句。“我没说他跳得不好。”舞蹈老师惊讶，“你和他最近为什么都那么暴躁。”结束的时候阮尘用他擅长的方式向台下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他的确在喘，喘得很厉害，但又神采飞扬地笑，燃烧起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