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炎见过范老板,他瞪圆了眼睛指着视频里的院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个我们也在调查中,警方数据库里没有显示这两人有什么同胞兄弟,但不排除刚出生就失散的可能。”楚歌解释道。院长好几次将魏文轩喊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院长办公室倒是没有什么摄像头,自然也不知道两人在里头谈了什么,只知道每次魏文轩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后,脸色都不太好看,还带病人进入了地下仓库。地下仓库是仁德医院里所有病人公认的处罚室,不吃药、不听话就得被关进去。魏文轩很少会把摄像头带进地下仓库,直到有一天,或许是他的怪癖欲望又加重了,他将摄像头带进了地下仓库,记录下他在地下仓库里的行为。他命令一个病人坐在那把椅子上,另一个病人站在他的身后,两手按压住对方的手腕,让对方不能动弹,就和方拾一和应辞在仓库刚找到屈泽和章天华的姿势一模一样。方拾一微眯起眼,魏文轩将一块浸了水的纱布平盖在病人的口鼻上,边上摆着一桶半人高的水,他拿着瓜瓢舀了一勺,按着纱布往里灌。病人在他手下挣扎不断,胸口大幅度起起伏伏,浑身痉挛似的抽搐。屈泽紧握住拳头,咬着牙齿挤出来:“水刑!?”“为什么另一个病人那么听话?!他们可以反抗啊!”章天华看不下去,忍不住叫道。楚歌闻言偏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反抗?在仁德医院里,平时私底下的治疗若是病人不配合不听话,就会辅以电刑,那种小电流,不足以致命也不足以昏迷,但足够让你清醒地感到疼痛,一次两次,直到病人生理上反射性地只会听从医生的命令为止。”他其实对仁德医院的印象很淡了,那时候他甚至还没有成为精怪,直到后来拥有了“人性”后,他才一点点回忆起过去的经历。“那这些病人的家属从来不会……”章天华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歌笑了一声打断:“病人的家属?这些人千百年才会来一回,把自己家人丢到这儿来的,你还指望他们真的担心医院的人会虐待病人吗?”楚歌哼笑。章天华一时间失语,他讷讷地动了动唇,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院长到底和魏文轩说了什么?为什么魏文轩每次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都会陷入一种情绪失控的状态?”方拾一微皱眉喃喃自问。“是把在院长那儿受的气,转到病人身上去了吧?”崔炎假设道。“或许吧。”随着视频时间越来越深入,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仁德医院里的病人,似乎渐渐划分出了两个阵营,一派人暴躁又崇尚武力,哪怕是在午休或者下午在娱乐房里的时间,都更乐意对着墙壁自虐,又或者是主动挑起事端;而另一派人则又完全相反,懦弱又小心,离那些人远远的。“有的时候,我看他们都觉得像是正常人……”崔炎说道。“或许有的人本身就是正常的。”方拾一淡淡道,他曲起指节轻敲桌面,仔细盯着屏幕,半晌他说道,“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在准备什么。”“啊?”崔炎愣了愣,连忙凑近了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边上的屈泽和章天华,更是如此,比崔炎还要一头雾水,不明白方拾一在说什么。应辞抓过鼠标,截取了几个镜头里的片段放大,手指敲了敲屏幕,开口:“这些人每天午休娱乐时间,都在同一块地方,选择同一块墙面的同一个部位站着,有的时候是他,有的时候是另一个,总是轮流着来,看起来像是在自虐,但是仔细看,他们手指在抠墙体。”经过应辞提醒,屈泽和崔炎才看出端倪来,两人眯缝起眼睛,本来画质就有些模糊的视频,看起来尤其费劲。屈泽咂了咂嘴,“抠墙?想干什么?”“他们打算藏什么东西。”方拾一说道。“诶?”他指着视频画面里,另一处拍摄到的墙壁,在墙体不起眼的地方,能看出一个模糊隐约的裂口,看上去就像是钉子曾经钉过又拔掉留下的裂缝,很自然。“这两面墙都是承重墙,裂口的地方又是对称的,这些人一定是在筹划打算什么。”方拾一说道。楚歌闻言,轻吸了口气,“难道那场火灾是这些病人闹出来的?”“不能吧?这些医院不是管得很严么?病人连牙签这种尖锐的东西都不能碰,哪有机会碰打火机这种危险物品?”屈泽说道。“成品肯定接触不到,但是我们农村啊有很多自己做的土炸药,容易做,威力强,就是不好控制,很容易炸伤人,我看原材料在这里也都找得到。”章天华说道,“酸性清洁剂……”他还想说,但是话头又自觉止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里,魏文轩忽然推开娱乐室的门,喊了两个病人出去。他面上阴郁,丝毫不见平日里戴着的温和面具,而娱乐室里的护工谁也不敢吭声,甚至没人动嘴问原因。两个病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脸上的惊慌恐惧都要溢出来了。他紧紧攥住另一个病人的手,害怕地躲在对方身后,脚步拖拉着不肯走,却被魏文轩提小鸡似的一把提走了。在地下仓库里,魏文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撕破了温和的人皮面具,他命令病人坐到椅子上去,接受治疗。“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偷偷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院长。”方拾一读着魏文轩的唇形,复述出他的话来。“我不是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小秘密,谁也不可以说出去?我有好多好多眼睛,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的小动作我都一清二楚……既然破坏了我们的约定,那就要接受惩罚了。”魏文轩的话说完,能清晰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小孩浑身一僵,笔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煞白。魏文轩嘴角扯开一个笑,拿过一个炭盆,点了火,铜盆里顿时烧了起来。他将盆子移到座椅底下,这把椅子是铁质的,导热功能一流,很快,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就按捺不住地挣扎起来,像是砧板上的活鱼一样扑腾,却又被身后的同伴死死按在椅子上。“烫,好烫……”这回不用方拾一来读,就是章天华,也看得懂那个病人在大叫什么。“这人简直……猪狗不如!”崔炎见状紧紧握住拳头,眼眶都红了起来。第157章 在线装酷第一百五十七在线装酷第一百五十七天·着火了着火了一时间鉴定科室里没人说话, 难怪那把椅子上的血气如此深重。楚歌切换了下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日期显示与上一个视频一致。还是在娱乐室里,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那个孩子被带走的缘故,娱乐室里的病人开始骚动起来。一片混乱中, 一个病人抢到护工口袋里的打火机,火石刷出火星,靠近承重墙, 嗞地一下点燃了藏在墙缝里的引线。镜头重重晃荡了两下, 最后哐地一下摔在地上, 只看得见无数人匆匆走来走去的脚, 和被炸塌下来的墙石。一片着了火的窗帘落到镜头前,渐渐引着边上的木质橱柜, 火势开始蔓延。很快, 娱乐室里的人都跑没了, 大约又过了一二分钟,一双鞋子匆匆出现在镜头前, 下一秒镜头就被抬高,以仰视的角度拍到了院长的面孔。只见他眉头紧皱,慌张地四处看, 嘴里像是喊着谁的名字, 过了几秒, 他忽然大步走向那个噼里啪啦烧起来的木质柜子, 脱下外套白袍包在手上,撞开了烧得变形的柜子, 里头一个小姑娘张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把抱起小姑娘,连忙往外跑去。镜头一直被他捏在手里,他跑到走廊上,走廊外的火势没有蔓延开来,所有人都聚在走廊上。只见院长扫了一眼人数,转向护工问着什么,最后那个护工犹豫着举起手,指向娱乐室尽头的安全通道。先前魏文轩和那两个病人,就是从这条安全通道走到地下仓库的。镜头被院长塞到救出来的小病人手上,或许那也是藏在一个玩偶里的微型摄像头,这只摄像头里最后的镜头,就是院长匆匆跑向安全通道的背影。下一秒,就是一个剧烈的震荡,也许是火势接触到了什么易燃东西,引起了爆炸,就见镜头天旋地转,最后也不知道滚到了哪里,蓦地黑了下去。“……”楚歌轻吐出一口气,缩小化了窗口后,点开另一个视频,“这是最后一个视频。”他说道。是魏文轩拿到地下仓库的那只小熊玩偶拍下的。地下仓库也受到楼上爆炸的影响,头顶上本身就不牢固的生锈水管全都震断,三个人受爆炸波及,脚下踉跄了两下,椅子带翻了着火的炭盆,小孩立即从椅子上跳开远远的距离。魏文轩正要去抓那个小孩,头顶上方一根水管蓦地砸下,正中他的脑袋。他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年长的那个紧紧握住年幼的手,两人惊慌地四处张望。“开始了,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方拾一念出年长者的喃喃,“太晚了,来不及了……”章天华眯着眼,竟也模模糊糊辨出了那个年幼孩子的嚷嚷,他低喃出声,心中沉重地像是有块巨石砸在心口,喘不过气来:“走,快走……”他缓缓卷起自己的两边袖子,胳膊上昨天被划出的指痕依旧清晰可见,赫然就是这两句话。“这是他们……?”章天华看向方拾一和应辞两人,心里却少见地不觉得有多少害怕,只是觉得抑郁地喘不过气来。方拾一没有说话,下唇微抿,看着屏幕上的视频。很快,院长出现在了镜头里,仓库大门被他一把推开,门外竟然已经火光冲天,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玩偶,连忙冲那两人招手。他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嘴唇动得很快,说得很着急----“快!快来地下仓库!快点!”“再不来就来不及了!”“快……”方拾一顿了顿,这是之前保安和崔炎在对讲机里听见的话。原来是院长在找人来救火。一大一小两个病人看见院长朝他们挥手,连忙跑了过去,像是有了一个主心骨似的。只见那两人刚跑到院长身边,楼上似乎又发生了一串爆炸,整个地下通道都狠狠一震,墙上头顶的碎砖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头顶上早就生了锈的铁道管子一根根垂下来,要掉不掉,像是高悬的利剑。院长又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魏文轩,他犹豫了一秒,催促两个病人往前跑,自己又跑回了仓库里,想把魏文轩拉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上一个铁管砸下,生锈的地方断裂开来,像是一只钩子,正中魏文轩的脸,铁管豁口勾扯住魏文轩的脸颊,霎时鲜血就涌了出来。魏文轩痛得大叫一声,猛地睁眼清醒过来。他双目猩红,眼眉都是血。魏文轩稍一打量四周围就看明白了,他猛地甩开院长的手,怨恨地死死瞪着对方,“都是你!”不是院长找他谈话,他又怎么会带人到这里?又怎么会遇到这种灾难?铁管只是勾住他的皮肉,他忍痛使劲一拔,连皮带肉地扯了下来,脸颊上瞬间氤出大片血,像是生生被人咬去了一口。他踉跄着大步往前走,那两个病人看到魏文轩,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又缩到了角落里。魏文轩没有搭理那两人,自顾自往前踉跄着走,企图逃开这条地下长廊。院长见状连忙招呼上两个病人,跟在魏文轩的身后。头上的砖块掉得越来越频繁,时不时就砸在脚边,惊得小的那个大叫。靠近出口处的地方已经全是火光了,头顶上的木质椽梁和铁管不是烧得随时要断不断,就是快化了,仿佛是一个火圈,把人困在了里头。四个人很快跑到了那里,魏文轩眼睛眨也不眨地猛地提起小孩,直接往火圈里一丢。小孩滚进火里,把火扑掉了些许,却是身上全着了,他滚到一边,烫得大叫。所幸在长廊外头,还有人等候在那儿,听见动静,立马冲了进来,看到小孩身上着了火,连忙扑上去灭火。魏文轩毫无所动,看了眼头顶似乎烧得有些要断的铁管,他抿了抿嘴,一口气就要冲过去。然而出乎他意外的是,他刚冲过火圈,腿就被人抓住,他扭头一看,就见那个年长的病人死死攥住他的裤腿,眼里闪过极端浓烈的恨意。他心里一慌,猛地连踢了好几脚,却没法踢开那个男人。院长连忙冲上去,想分开两人,却发现对方力道极大,固执得连他的话都不听。魏文轩忽然抬头看向天花板,有所感应似的,就在他抬头的下一秒,天花板那根烧得通红快化的铁管终于断开,不偏不倚,正中魏文轩的脸。魏文轩烫叫一声,登时痛得浑身佝偻起来,他试图伸手去抓那根铁管,却被烫得根本上不去手。那根铁管死死粘在他的面孔上,烧化的铁水流过他的眼睛,他惨叫一声,紧接着铁水顺着张开的嘴,滚进他的咽喉,他蓦地失了声,只能发出极细的动静。魏文轩紧闭着眼,五官狰狞无比,胡乱伸手四处摸索,试图抓住那个害他不能动弹的罪魁祸首。然而他脚下却被乱七八糟的碎砖绊倒,整个人倒在火堆里,浑身起火。没人去帮他。院长有些看呆了,直到又有一根椽梁掉下,他才回过神,连忙拉着那个年长的病人冲向火坑那儿。手里的玩偶在慌乱下掉落,院长回头看了眼,不可能去捡,就见那只玩偶滚到了魏文轩的手边。玩偶的眼睛正对魏文轩,魏文轩已经没什么气了,整张脸都被烧化的铁水几乎覆盖,脸从中间凹了下去,像是所有的五官都随着铁水化掉了一般。看见这一幕,除了楚歌外的所有人,都想到了之前在深红长廊里遇到的那道白色人影。那道人影没有五官,像是被人剜去了一样,但是现在,他们却反应过来,那是被烧化的。不知道院长一行人有没有逃出去,但见镜头里,头顶的椽梁和板砖,噼里啪啦像落雨似的砸了下来。